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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向端士致敬(2)

  “这真的是你第一次离婚?”服务员问。

  “没错儿,”约翰逊说,“请把酒打开,小姐。”

  “离婚很贵吧?”

  “一万法郎。”

  “瑞士法郎?”

  “不,法国法郎。”

  “哦,对。合两千瑞士法郎,反正不便宜。”

  “是啊。”

  “那为什么还要离婚呢?”

  “对方要求离。”

  “她为什么要离呢?”

  “想嫁给别人呗。”

  “那可真愚蠢。”

  “我同意你的话。”约翰逊说。女招待倒了四杯酒。大家都举杯。

  “为健康干杯。”约翰逊说。

  “为健康干杯,先生。”服务员说。另外两个说,“向你致敬。”香槟味儿就像粉红色的甜苹果汁。

  “在瑞士是不是有一种制度,规定回答必须用另一种语言?”约翰逊问。

  “不,”服务员说,“法语比较高雅。而且,法语是瑞士的拉丁系语古”

  曰。

  “可你会说德语啊!”

  “是啊,我们那儿的人都说德语。”

  “我懂了,”约翰逊说,“而且你说你从来没离过婚。”

  “对,离婚太贵了。事实上我还没有结过婚。”

  “啊,”约翰逊说,“那两位先生呢?”

  “他们都结过婚。”

  “你喜欢结婚吗?”约翰逊问一个服务员。

  “什么?”

  “你觉得婚姻现状怎么样?”

  “是啊,很正常。”

  “挺好,”约翰逊说。“那你呢,先生?”

  “很好。”另一个服务员说。

  “至于我呢,”约翰逊说,“就不好了。”

  “先生要离婚了。”第一个服务员说。

  “哦。”第二个服务员说。

  “啊哈。”第三个服务员说。

  “得了,”约翰逊说,“这话题似乎说起来都没意思了。你们对我的烦恼并不感兴趣,”他对第一个服务员说。

  “那倒也是。”服务员说。

  “好吧,咱们聊点别的。”

  “随便吧。”

  “咱们能聊些什么呢?”

  “你喜欢体育运动吗?”

  “不,”约翰逊说,“可我老婆喜欢。”

  “那你平时有什么消遣呢?”

  “我是个作家。”

  “这工作赚钱多吗?”

  “不,不过要是有名气了赚钱就多了。”

  “真有趣。”

  “不,”约翰逊说,“很没意思。对不起,诸位,我得离开你们了。请你们把另一瓶也喝了怎么样?”

  “可是还有三刻钟火车才到呢。”

  “我知道。”约翰逊说。女招待来了,他付了酒钱和饭钱。

  “先生,你要走吗?”她问。

  “是啊,”约翰逊说,“只是去散一会儿步。我把行李留在这儿。”他围上围巾,穿上外套,戴上帽子。外面雪下得正大。他回头看了看窗内桌边坐着的那三个服务员。女招待正把刚才那瓶里的剩酒倒进他们的杯子。她把没开的那瓶拿回柜上。约翰逊想,要是这样,他们每人能赚上三法郎吧。他转身沿着月台走去。他本来以为跟他们谈谈那件事可以好过一些。可是并没有,反而使他更不高兴了。

  (第三部)一个会员的儿子在特里太特

  特里太特车站咖啡馆又暖和又亮堂,每张桌子都擦得锃亮。桌上摆着一篮篮用光纸包装的椒盐脆饼,还有一块块硬纸板的啤酒杯垫,目的是不使木头上被印出一圈圈水迹。椅子是雕花的,木头座位虽旧,倒很舒服。墙上有只钟,大厅尽头有个酒柜。窗外正飘着雪。有个老头坐在钟下的桌边,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晚报。一个服务员进来说,来自辛普朗方向的东方快车在圣莫里斯误点一小时。哈里斯先生刚用完晚餐,女招待朝他走来。

  “快车晚点一小时,先生。我给你来杯咖啡好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要来一杯吗?”女招待问。

  “好吧。”哈里斯先生说。

  “谢谢,先生。”女招待说。

  她从厨房端来咖啡,哈里斯先生在咖啡里加了糖,用匙把糖块碾得嘎吱嘎吱响,他望向窗外,月台灯光下雪花飘飘。“除了英语,你还会说其他语言吗?”他问女招待。

  “哦,会的,先生。我会说德语、法语和一些方言。”

  “你最喜欢哪一种呢?”

  “都差不多,先生。我也不知道更喜欢哪一种。”

  “你要喝点什么,或者也来杯咖啡怎么样?”

  “哦,不行,先生。咖啡馆里是不允许陪顾客一起喝的。”

  “那就来支雪茄吧?”

  “哦,不行,我不抽烟,先生。”她笑了。

  “我也不抽,”哈里斯说,“我不喜欢大卫?贝拉斯科。”

  “我不认识,那是谁啊?”

  “贝拉斯科,大卫?贝拉斯科。你应该认识他,因为他把衣服穿反了。不过我不喜欢他。反正,他现在也死了。”

  “先生,对不起,我可以走了吗?”女招待问。

  “当然可以。”哈里斯说。他向前探着身子坐着,望着窗外。大厅那边的老头儿折好报纸。他看看哈里斯先生,随后端起咖啡杯和碟子,朝他走来。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他用英语说,“但我突然想到,你大概是全国地理协会会员吧。”

  “请坐。”哈里斯说。这位先生坐下了。

  “你愿意再来杯咖啡,或者来杯利口酒吗?”

  “谢谢你。”这位先生说。

  “愿意陪我喝杯櫻桃酒吗?”

  “也好,不过我不是很会喝酒。”

  “不,你一定得喝。”哈里斯叫女招待。老先生从外套里面的口袋中取出一只皮夹。摘下绑在上面的宽橡皮筋,抽出几张纸,挑了一张,递给哈里斯。

  “这是我的会员证,”他说,“你认识美国的弗雷德里克?杰?罗塞尔吗?”

  “好像不认识。”

  “我相信他是很有名的。”

  “他是哪儿人?是美国什么地方的人?”

  “当然是华盛顿人,学会总部不是设在那儿吗?”

  “我想应该是吧?”

  “你想应该是吧,你也不确定?”

  “我巳经出国很久了。”哈里斯说。

  “这么说,你不是会员?”

  “不是,可我父亲是。他可是个老会员了。”

  “那他准会认识弗雷德里克?杰?罗塞尔,他是协会的一位理事。你会发现我就是由罗塞尔先生提名为会员的。”

  “我很高兴。”

  “可惜你不是会员,你父亲可以帮助你得到提名吗?”

  “应该可以吧,”哈里斯说,“我回去后一定办。”

  “我也建议你去办,”这位先生说,“你一定也看那份杂志吧?”

  “那是一定的。”

  “你看过有北美动物群彩色插图的那一篇吗?”

  “看过,我是在巴黎看到的。”

  “还有刊登阿拉斯加的火山全景那一篇呢?”

  “真是壮观啊。”

  “我也非常欣赏乔治?希拉斯第三拍的野生动物照片。”

  “拍得棒极了。”

  “你再说一遍好吗?”

  “拍得真出色。希拉斯那家伙一一”

  “你叫他那家伙?”

  “我们是老朋友。”哈里斯说。

  “我知道了,原来你认识乔治?希拉斯第三。他一定很幽默。”

  “是啊,我从没见过像他这么幽默的人。”

  “那你认识乔治?希拉斯第二吗?他也很幽默吧”

  “哦,他可没那么幽默。”

  “我还以为他非常幽默呢。”

  “不瞒你说,说来奇怪。他就是不大幽默,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嗯,”这位先生说,“我还以为他们那一家子都很幽默呢。”

  “你还记得撒哈拉沙漠全景吗?”哈里斯问。

  “撒哈拉沙漠?那差不多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对,那是我父亲最喜爱的一篇了。”

  “他不喜欢比较新的几篇吗?”

  “可能也喜欢吧,但他还是钟爱撒哈拉全景。”

  “太好了,但对我来说,图片的艺术价值远远超过它的科学趣味。”“难以想象,”哈里斯说,“大风卷起那一大片黄沙,还有那个阿拉伯人和他的骆驼面向麦加跪着。”

  “可我记得,那阿拉伯人是牵着骆驼站着的。”

  “你记得完全对,”哈里斯说,“我想的是疲劳伦斯上校那本书了。”“我想,劳伦斯的书写的是阿拉伯吧。”

  “对极了,”哈里斯说,“就是因为说起阿拉伯人,才让我想起来的。”“他一定是个非常风趣的年轻人。”

  “我想一定是这个样子。”

  “你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吗?”

  “他在皇家空军里。”

  “他为什么要干那个?”

  “喜欢呗。”

  “那他是全国地理协会会员?”

  “这个,我不知道。”

  “他会成为一名很好的会员的,他正是他们要的那种人。如果你认为他们愿意吸收他,我非常愿意提名推荐他。”

  “我认为他们肯定是愿意的。”

  “我曾提名沃韦的一位科学家,还有我的一个同事洛桑,他们俩都选上了。我想如果我提名劳伦斯上校,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这真是个好想法,”哈里斯说,“你常来这个咖啡馆吗?”

  “我吃完饭就会来这儿喝喝咖啡。”

  “你在大学里工作?”

  “我巳经不工作了。”

  “我只是在等火车,”哈里斯说,“我要去巴黎,再从勒阿弗尔港乘船去美国。”

  “我从来没去过美国,不过我很想去。也许会有机会去参加一次协会的会议,要是见到你父亲,我会很高兴的。”

  “我想他见到你也一定会很高兴的,不幸的是他去年就死了。开枪自杀,很奇怪。”

  “我很遗憾,我相信他的去世对学术界和家属都是一个打击。”“学术界对此倒完全可以接受。”

  “这是我的名片,”哈里斯说,“他名字的缩写是E.J.不是E.D.我知道要是能和你认识,他会很高兴的。”

  “那真是莫大的荣幸。”这位先生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哈里斯,上面印着:

  美国华盛顿特区全国地理协会会员西格蒙德?怀尔哲学博士“我会保存好的,”哈里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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