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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织工(6)

  彼特斯瓦都,棉纱厂老板德雷西格家中的起居室,装饰奢华,呈现出十九世纪前半叶的冷静风格。天花板、火炉和门扉全是白色,壁纸是灰蓝色,上有直条纹和小花。室内塞满各种有红色套予的桃花心木家具,包括椅子、小橱等等,都有装饰性的花纹和雕刻。家具放置位子如下:右边,两扇窗子,悬挂櫻桃红的锦缎窗帘;两窗之间是张大写字台,桌边是活动的、可以折叠成张普通大小的桌子;写字台正对面是张沙发椅,旁边放了个铁制的保险箱:沙发前面有张桌子,几张扶手椅和靠背椅。靠后面墙壁有个放枪的架子。四面墙上都桂着图画,反映出主人不高明的品味能力,图画都配有闪亮的框架。沙发椅上方有面镜子,配有厚重镀金、洛可可式的镜框。左边墙上的扇门通往走廊;后墙上个双扇门通往客厅,客厅里同样也塞满了并不舒适、只能炫耀的家具。在舞台上可以看到德雷西格太太和牧师齐特豪斯太太正在客厅中欣赏图画,而牧师则和家庭教师韦恩荷德谈话,韦恩荷德是个主修神学的学生。

  齐特豪斯:(个矮小、和善的人。他走进前面房间,面吸烟,面亲切地和家庭教师闲谈。家庭教师也在抽烟齐特豪斯四面打量,发现室内没有人,他惊讶地摇摇头)当然,韦恩荷德,这—点也不足为奇;你还年轻,在你这个年纪,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见得是完全样的观点——但无论如何至少是类似的观点。而年轻毕竟是很美妙的——许多美好的理念。可是,不幸,切都那么短暂——短得像4月的阳光。你等着到我的年纪,个人在讲坛对民众讲了30年的逍,每年五十二次,还不包括假日——他然而然变得平静了。韦恩荷德,看肴我,想想有天你也到了那个时候。

  韦恩荷德:(十九岁,苍白纤弱,身材高瘦,留着直而长的金发,动作中显示出不安定、神经质的倾向)我非常尊敬您,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我想在气质上定有很大的若异。

  齐特豪斯:亲爱的书恩荷德,你精神上直这么不稳定——(以种谴责的语气)你就是这样——你会凶猛而且激烈地攻击现有的情况,但是,这切都会过去的。是的,足的,我必须承认我们有些同事,虽然也上了年纪,仍然会做出相当孩子气的把戏。个牧师讲道的时候反对喝酒,呼吁组织禁酒协会,另外个则写文草申W,无疑的,写得非常动人。可是,这切又有什么效果呢?织工的穷困痛苦依然存在,并没有因此减轻,反而社会的和平逐渐受到破坏。不,不,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说,鞋匠啊,你就专心做鞋吧!至于负责灵魂的人,就不该去管肚皮的唞。讲道只要宣讲神的真理,其余的,就让神去照顾吧,神给小鸟窝巢和食物,也叫野地里的百合花不会枯萎——不过,现在我真想知道,我们尊贵的主人究竟到哪里去了?

  徳當西格太太:(和牧师太太起走到起居室来。她是个漂亮的妇人,三十岁,体态属于健康结实型。但是她的言谈举止很明显看出来配不上她优雅的高级服饰)你说得很对,牧师。威尔赫姆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旦想起什么事,他马上就冲出去,丢我不管。我跟他说过好多次了,但是,说尽管说,他就是这样。

  齐特豪斯:这就是生意人啊!夫人。

  韦恩荷德:如果我没听错,楼下好像有什么事情。

  德雷西格:(进来,喘着气,很激动)嘿,罗莎,咖啡准备好了吗?

  徳雷西格太太:(撅嘴)为什么你永远都这么匆匆忙忙?

  德霄西格:(不在意的)嘿,你知道什么?

  齐特豪斯:对不起,你是不是有麻烦啊,德雷西格先生?

  德當西格:上帝知道,我每天都有麻烦,亲爱的牧师,我已经习惯了。好了,罗莎,我想你都准备好了吧?

  (德雷西格太太很不高兴地用力拉了几下宽阔、绣花的叫人铃。)

  徳雷西格:刚才(来回踱了几次)——韦恩荷德先生,我很希望你也留在这里,你也该学些经验了。不管怎么样……来吧,我们来玩牌。

  齐特豪斯:是的,是的,不错。把整天的灰尘和烦恼从你肩膀上抖落下来,和我们起轻松吧。

  徳雷西格:(踱到窗前,掀开窗帘,无意地看着外面)这些贱民!——过来,罗莎!(她走过去)告诉我……那个高个子,红头发的家伙,那边……

  齐特康斯:那个人大家叫他红发贝克。

  徳雷西格:告诉我,他是不是两天前对你无礼的人?你知道,就是你跟我说在约翰抉你上马车的时候。

  德雷西格太太:(皱起面孔,慢吞吞地)我记不得了。

  德當西格:不要那个样子,我定要知道。我受够了这种卑鄙。如果他就是那个人,我定要他给我个交代。(那首《织工之歌》又传来)听听看!听听看!

  齐特豪斯:(非常愤慨)这种胡闹难道永远没完吗?真的,我不能不说,警察应该管管让我看看,(他走到窗前)看那边,韦恩荷德!不只是年轻人;那些老人,可靠的老织工也跟着大家到处跑。好多年来我直认为是值得尊敬、虔诚的人也在里面,他们也参加了这次从来没听过的胡闹。他们把上帝的法律踩在脚底下。也许你现在仍然还要为这些人辩护吧?

  韦恩荷德:不要这样,先生。我的意思是,先生,cugoSalS。你要知道,他们只是饥饿、无知的人。他们采取了他们所知的惟方式来表达内心的不满。我不敢希望这些人会……

  齐特豪斯太太:(矮小、瘦弱、容色衰褪,看起来像老处女,而不像结过婚的女人)韦恩荷德先生,韦恩荷德先生!我求求你!

  徳當西格:韦恩荷德先生,我非常遗憾……我请你到我家里来并不是要听你发表人道主义的演说。我要求你只负责我儿子的教育,至于其它的事,让我自己来处理——完完全全——让我自己管!你明白了吗?

  韦恩荷德:(呆立了下,不动,脸色非常苍白。然后带着奇特的微笑鞠了躬,柔和地说)卑然,当然,我明白。我早已知道会发生,我希望就此告辞。(下场)

  德雷西格:(残忍无情的)哼,越快越好,我们还需要他那个房间用呢!

  徳雷西格太太:你不要这样,威尔赫姆,威尔赫姆。

  德雷西格:你昏头吗?居然还要替这样的人辩护?他站在如此皁鄙、下流、暴力行为的边,就像那首无礼的歌样。

  德雷西格太太:可是,威尔赫姆,威尔赫姆,他真的不是……

  德霄西格:齐特豪斯先生,他究竟有没有为那些家伙辩护?

  齐特豪斯:德雷西格先生,我们只能怪他实在太年轻了。

  齐特豪斯太太:我真不明白——这个年轻人出身于良好、受人尊敬的家庭。他父亲担任公职40年,从来没有沾染上任何点点不名誉的事情。他能在这里得到这么好的职位,他母亲简直高兴得不得了。可是现在……他居然表现得点都不在乎了。普菲尔:(打开通走廊那边的门急冲进来,大声说)德雷西格先生,德雷西格先生!他们抓到了他,你应该去,他们抓到了他们中间的个。

  徳雷西格:(急切地)有人去叫警察了吗?

  普菲尔:菩察局长现在正上楼来。

  德當西格:(走到门口)听您吩咐,先生!我非常高兴你能来!

  (齐特豪斯向女士们做手势,示意她们离开房间比较好。他和牧师太太、德雷西格太太起退入客厅。)

  德雷西格:(警察局长刚刚进来,德雷西格就非常激动地对他说)我的染工终于抓到了叛徒领之中的个。我再也无法忍耐了,这些粗鄙的家伙简直把切规范约束全放存:眼串实在太不像话,我家里有客人,这些流氓竟然敢……我太太出门的时候,他们竟然对她无礼;我孩子的生命也没有保障,连我的客人也很可能遭受攻我向你保证——如果完仝没有过失的人——像我和我的家人——在个守法的社会中——还会进受公开而连续不断的无礼攻击,而没有适当的惩罚?的……那么,很遗憾,我对法律的秩序从此要有不同的看法了。

  瞥察局长:(大约五十岁,中等身材,肥胖,红脸。穿着骑兵制服,配有军刀和马刺)尚然不会……不……当然小—会,德雷西格先生!——我随时为您服务,请您先镇静我完全听您吩咐、切都没有问题……我……事实上,非常高兴你抓到了个叛徒领袖。我很楔兴这件事终于有了个结果。附近这…带有几个捣乱分子我恨在心已经有很长段时间。

  德雷西格:你说得对,几个年轻小伙子,完全是不中用的贱民、懒惰的流氓,生活放荡,人天乎介捫店里,直到最后个铜板都灌下喉咙。现在我下定决心,定要把这种1划的诽谤做个结束,次完全解决。这是为了大家的利益,不只是为我。

  蕾察局长:定!然定!德雷两格先生,没有人可以说你不对。只要在我权力所及的范哨之内……

  德雷西格:对这恶棍应该用鞭。

  警察局长:很对,很对,我们…定要做个榜样。

  库许:(进来,行礼。因为通走廊的门未关,传来沉重脚步踩在阶梯上的嘈杂声)局长,

  我应该向您报告,我们抓到了个人。

  德雷西格:你想要见见他吗?局长。

  察局长:哦,然,冶然。首先,让我们来仔细看看这个人。德雷西格先生,请帮帮忙,先要冲突。我会处理这件事,定让您满意,否则我的名字就不叫海迪。

  徳雷西格我会满意的——除非那个家伙送去受审。

  杰格:(被五个染工带进来。染工都直接从工作场来,脸上、手上和衣服上都有染料的斑点·杰格的帽子歪在头上边,显出很有趣的模样,几杯威士忌让他的精神很兴奋)你们这些不幸的4怜人,你们!你们还想做工人,哈?还想做同志,哈?哼,如米要我做这种寧——要我逮捕、攻击我的工人伙伴,那我宁愿让我的手烂掉!(警察局长做了个手势,库许命令染工放开手,看守着各个门户。杰格,现在没人抓着他了,无礼地站在那里)

  警察局长:(对杰格大吼)脱掉帽,你!(杰格脱帽,但动作极馒,直露出嘲讽的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杰格:(简捷平静地)不关你的嚷!(这句回答,让在场的人阵静默)

  德雷西格:太过分了!

  察局长:(脸上变色,快要爆发,但勉强抑制怒气)我们等着瞧,我在问你叫什么名字!

  (仍然没有回答,大怒)说呀!你这个无赖,我要用鞭子抽你!

  杰格:(十分愉快,对于局长爆发的怒气视若无睹,越过周围旁观者向进来送咖啡的位漂亮女佣说话。她因为没有预料到眼前的情况而不知所措,呆站着,张着嘴)嗨,《诉我,艾蜜丽,你现在在上流社会服务了啊?最好你还是赶快离开这里,敁近这电要吹起人风夜之间,每样东西都会被吹走哦。(女孩瞪着杰格,然后才明白是对她说话,立刻脸红害羞,双手蒙着眼睛跑出去,碟子零乱地留在桌上室内又起了阵骚动)

  瞀察局长:(几乎无法自制,对德雷西格说)活到这个年纪……我从来没有遇到如此闻所未M的粗啓无礼……(杰格向地板吐口水)

  德雷西格:喂,你,这里不是马房——你明白吗?

  警察局长:我W也忍耐不住了。敁后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齐特豪斯:(从刚才就直在客厅门缝中偷看偷听。现在,因为眼前的事件,全身激动颤抖,走到起居室来,插嘴说)他的名叫杰格,局长,莫内兹……对不对7莫内兹·杰格,(对着杰格)唉,杰格,你不认得我了吗?

  杰格:(正经地)你是齐特豪斯牧师齐特豪斯:是的,你的牧师,杰格!我在你还是婴儿的时候接引你进入圣教会,你从我手里第次接受圣餐,难道不是吗?我次乂次把神的话带到你心里,难道这就足我得到的报答?

  杰格:(阴郁地,像被责骂的学童)我都付了钱的。

  齐特豪斯:钱,钱——你真的以为那卑俗、可怜的金钱……留着你的钱吧……我宁愿你如此。:足胡说!留心你的行为——做个好基督徒!想想你以前的誓言,遵从神的戒律做个虔敬的好人。什么话,钱,钱……

  杰格:我现在是教友派(Quake)信徒了,牧师,我不再相信任何事情。

  齐特豪斯:什么7教友派?不要乱说话!你应该试着改变自己,别说你不懂的话。他们都是虔诚的信徒,不是像你这样粗野的人。教友派!你是什么意思,教友派!

  瞀察局长:对不起,牧师。(他走到牧师和杰格之间)库许!把他的手绑起来!(外面传来狂热的吼声:“杰格!把杰格放出来!”)

  德雷西格:(有点害怕,就像室内其他人样,不由自主地走到窗口)现在,这乂是怎么冋唞?

  警察局长:我知逍,他们要这个恶棍回去。不过这回我们不会再让他们占到便宜了。知道吗?库许,送他进牢去。

  库许:(手中拿着绳子,犹疑不决)我想说,局长,应该顾虑到我们很可能会有麻烦。

  外面有大群人,群K正的凶手,局长,贝克也在里面,还有那个铁匠……齐特豪斯:如果您允许的话为要让群众情绪更激动,这样做是否更适当,局长,如果我们能让这切和平解决,也许杰格愿意答应去进行,或者……

  警察局长:你想什么?这是我的责任。我不能同意这种事情。快啊,库许!别浪费时间!

  杰格:(两只手并拢伸出来,大笑)绑紧点——尽可能绑紧。不会绑得太久的。(由染工帮忙,库许绑了他的手)

  警察局长:现在,走吧,前进!(对德雷西格)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派六个染工跟我们起去,他们可以把他围在中间,我骑马走在前面——库许跟在后面。不管准挡了我们的路——就砍掉!(外面传来喊声:“咕——咕——咕咕!喔!喔!喔!”)

  警察局长:(对着窗户,威吓地)贱民!我让你们去学鸡叫。走吧,前进!前进!(他领头先走,拖着军刀,其他的人跟在杰格后面走。)

  杰格:(离开之前大声说)不管德雷西格夫人装得多了不起——她也比我们好不了多少,她端酒服侍我老爸起码百次。全队左转,前进!(下场,大笑)

  德雷西格:(停了会,明显地镇静下来)你的意思如何,牧师?我们现在可以玩牌了吧?我想不会再有什么事打扰我们了。(他点燃根雪茄,轻轻笑了几声。雪茄燃着,他的笑声也大起来)现在我觉得整个事情很好笑。那些家伙!(神经质地爆发大笑)真是好笑得难以形容。首先是晚餐时间和家庭教师争论,五分钟之后,他走了。走了更好!然后又是这件事。现在——我们来玩牌吧。

  齐特豪斯:好的,可是……(楼下传来怒吼声)好的,可是……你听,那些人弄出这么可怕的吵声。

  德當西格:我们到另外个房间去好了,可以安安静静不受干扰。

  齐特豪斯:(摇头)我只想知道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必须承认家庭教师在这方面是对的,至少——在不久以前——我也认为这些织工都是谦卑、有耐性、顺从的人。你不是也这么想吗?德雷西格先生。

  徳當西格:肖然他们向有耐性而且容易管理——他们向有礼貌、守秩序——直到那些所谓“人道主义者”挥手之前。然后,他们向织工指出他们的生活多么悲惨,提醒各种会社、委员会要解除织工的痛苦。最后弄得织工自己也相信了——现在他们已经昏了头,就是让人去劝他们恢复原状,他们也停不住了。他们的抱怨无穷无尽,这也不是,那也不对。事情只有像这样了。(突然声大喊“万岁!”从群众中传来)

  齐特豪斯:可是——他们这些人道主义者,什么都没做成,用文学的话来说,只是夜之间,把羔羊全变成了恶狼而已。

  徳雷西格:不,牧师,以冷静的逻辑而论,这件事甚至也有好的面。也许发生了这些事件,政府的领导阶层不会再不加注意。很可能最后他们会决定不能让这类事件再继续发展定要采取些行动——如果要保护我们国内工业不致完全垮台的话。

  齐特豪斯:错。但是你认为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贸易如此严重的不景气呢?

  德當西格:外一用很高的关税来抵制我们的货品,我们最好的市场都被切断。在国内,为求生存,大家拼命竞争,我们没有保障——完全没有保障。

  普菲尔:(蹒跚而入,喘不过气,脸色苍白)德雷西格先生!哦,德雷西格先生!

  德雷西格:(站在门边,正准备走进客厅去。转身,生气地)普菲尔,又有什么事?

  苷菲尔:不……实在不能再忍受了。

  德雷西格:什么車情不对头了?

  齐特豪斯:你已经吓住我们了——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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