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尤瑟纳尔作品集
作者简介[+展开]
尤瑟纳尔(Yourcenar, Marguerite,1903-1987) 真名Marguerite de Crayencour(玛格丽特·德·凯扬古尔),尤瑟纳尔是作家与父亲一起以姓氏字母重新组合后为自己起的笔名。法国诗人、小说家、戏剧家和翻译家。
玛格丽特·尤瑟纳尔是法兰西学院三百多年历史上的第一位女院士,她在生前已经赢得不朽者的地位,而她的作品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入选著名的“七星文库”,她也因此而跻身经典作家之列。玛格丽特·尤瑟纳尔一生富有传奇色彩,她 84岁高龄才去世。在她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在私下销毁自己的部分资料。她其实是一个不喜欢被别人写入传记作品的人。但是本书作者历经曲折,奔走于大西洋两岸,终于写完了本书。
尤瑟纳尔真正称得上是不世出的作家。然而正如让·勃洛特在《尤瑟纳尔论》中所说:“她作品中最缺少的东西似乎显而易见:没有作者。”这一点贯穿了尤瑟纳尔全部小说创作。甚至连这个表示性别的“她”,我们都难以察觉。与她的同时代人尤其是同为女性的作家比较一下,也许更能显示区别:波伏瓦或杜拉斯是喧嚣的,尤瑟纳尔则是缄默的;她们站在聚光灯下,而她置身黑暗之中。
尤瑟纳尔的写作过程,可以被形容为一场与人物或历史合谋针对作家自己的战争。为此,每部作品都花费很长时间,经过反复修改才告完成。她说:“我之所以选择用第一人称去写这部《哈德良回忆录》,就是为了让自己尽可能地摆脱任何中间人,哪怕是我自己。”至于摆脱“中间人”之后,第一人称的主人公对其选定的倾诉对象说什么,怎么说,那是另外一码事。相比之下,《哈德良回忆录》中哈德良坦诚自信,《阿列克西或徒劳之战解说》中阿列克西欲说还休,《一弹解千愁》中的埃里克则满口“流露真情的谎言”;因为这是些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语境。
尤瑟纳尔所写通常被称为“历史小说”,这一名目说明存在着一个面对过去亦即位于历史之外的点;作家藉此立足,由此出发,描述那些曾经有过或没有过的事件与人物;此时他所担当的正是前述“中间人”的角色。尤瑟纳尔则取消了这一立足点或出发点,或者说把它移到历史本身。从这个意义上讲,她写的是“历史的现实小说”。她说,《苦炼》写到后三分之二,“我觉得自己才有些远离了再现十六世纪的生活,而更加接近了十六世纪的生活。”
问题的关键其实不在于理论而在于实践。一切都是具体的,微妙的。当尤瑟纳尔说:“通过《安娜姐姐》,我平生第一次领受小说家的最大特权,即完全进入人物角色,或者由他们牵制。在那几周时间里,我生活起居与交际虽然一如既往,却又一直活跃在这二人的躯体和心灵中,忽而由安娜化为米格尔,忽而由米格尔化为安娜……”意味着小说中那对贵族姐弟,因此得以完全按照自己的逻辑去活,去爱,去死;尽管惊世骇俗,却又真实可信。尤瑟纳尔笔下的人物多有非同寻常之举;唯其合情,所以合理。尤瑟纳尔与众不同之处,仅仅在于她对人物体验得更深;当这种体验深切到“摆脱任何中间人,哪怕是我自己”的程度,也就成为她所特有的方法了。
尤瑟纳尔的《苦炼》、《安娜姐姐》和《默默无闻的人》等,都用第三人称写成。这时是历史而不是某位“现代叙述人”在讲述泽农等人的事情,所以才能那么沉着冷静,不动声色。而在《哈德良回忆录》、《阿列克西》和《一弹解千愁》中,主人公无不置身于终结之处去叙述既往事件,叙述者也很接近于我们称为“历史”的那个角色。笼统地讲作家消除自己与哈德良之间的距离还不够,关键要看她与什么时候的哈德良消除距离——不是进行中的他,是已完成的他;尤瑟纳尔是与“隐隐约约地看见我死亡的影子”的哈德良融为一体,重温的生命历程。她所写的,对历史来说是现实的,对人物来说是历史的。无论第三人称,还是第一人称,尤瑟纳尔小说的叙述主体几乎是相同的。对此可以借用《〈默默无闻的人〉跋》中有关主人公纳塔纳埃尔的话来形容:“对周围世界悄悄陈述自己的看法,而停顿迟疑的情况极少见,并不像口吃的人竭力向人表达一点儿思想那样。”
尤瑟纳尔的小说,以形式论都是精美之作;然而她的种种努力,不过是使形式哪怕在细微之处也不至于成为内容的障碍而已。其致力于让作品中“没有作者”,目的也在于此。作为一位作家,尤瑟纳尔胸襟甚高。勃洛特说:“尤瑟纳尔……通过重新理解和体验一个皇帝对其宠儿的感受来介入时代和爱情,通过哈德良或哲人泽农对人类的尽责来和智慧、仁慈、纯朴、正义感相结合。她正是通过它们来表现她面对世界现状的不安。”虽然从根本上讲,尤瑟纳尔并不针对一时一地写作,她所面对的是整个人类历史,从中寻找或创造与自己在思想与心灵上对称的角色。尤瑟纳尔与她笔下的哈德良、泽农等人息息相通,承受同一命运,享有同一精神世界;此种契合,超越古今而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