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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轩辕敬城非庸才,祸起萧墙终不免(2)

  妇人凝视着一尾尾无忧无虑的鲜红鲤鱼,冷淡道:“轩辕敬宣,你就不怕吞了我这饺子,把你舌头连着心肝脏脾肾都一起给烫没了?”

  被妇人直呼名字的男子不以为意道:“嫂子深居简出,自然有所不知老祖宗这回出关后,有意将家主位置托付给我,也怪不得嫂子不知此事,嫂子与老祖宗也有些时日不曾双修了吧?”

  男子掌心贴在琉璃鱼缸上,骤然发力,十几尾鲤鱼与莲花根茎一同被拉扯到缸壁这边,死死黏住,不得动弹,他弯腰看着垂死挣扎的那些鲤鱼,微笑道:“轩辕敬宣对嫂子垂涎已久,这在徽山早就是路人皆知,等我名正言顺地接管这座牯牛大岗,老祖宗岂会在意一只上了年纪的破旧鼎炉。我那个书呆子大哥把你当仙子供奉起来,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分明是半点不懂女人心思,那些圣贤书都白读了,女子三十如狼四十似虎,一旦尝过了久旱逢甘霖的滋味,哪里耐得住寂寞,你说是不是,嫂子?”

  妇人被如此言辞羞辱,依然不动声色,只是望着几乎窒息濒死的鲤鱼,淡然嘲笑道:“轩辕敬宣,你猴急什么,等哪天做成了轩辕家主再来宣泄胸闷也不迟。对了,可曾记得六年前你去南疆办事?嫂子凑巧在牯牛大岗大床上见到了你那位忠贞不渝的妻子,可是狐媚得十分厉害。她初入徽山,天天骂我失德荡妇,这几年,你不奇怪她为何闭嘴了?不妨与你明说好了,是嫂子怜她寂寞,与其花费力气骂人,还不如留着力气去床上伺候人,嫂子这才大发慈悲恳请老祖宗雨露均沾于她。”

  轩辕敬宣脸色阴沉,停顿片刻,手心离开琉璃缸壁,根茎倾斜的莲花齐齐折断,十几条鲤鱼鲜血从鱼鳞丝丝渗出,浮尸水面。轩辕敬宣连着说了三个“好”字,狞笑道:“轩辕敬城这个大哥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没想到还是嫂子有心机,知道耍些小手腕来报复。如此最好,今天我就扛着嫂子回去,倒要看看长房大宗还有谁能跟嫂子这般有骨气!或者轩辕敬宣干脆就在这里与大嫂肆意欢愉一番?听闻嫂子对着一幅画像相思成疾,稍后我不介意将那画像挂在床头助兴,嫂子,如何,敬宣是不是比大哥要风花雪月熟谙情趣多了?”

  妇人平静地望向鲜血弥漫的鱼缸,微笑道:“与轩辕敬城比较,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轩辕敬宣问道:“等下嫂子在床上可要使出浑身解数才好,女子十八般武艺。”

  “轩辕敬宣,你畜生不如!”

  门口传来一声怒喝。

  轩辕敬宣听到熟悉嗓音后,懒得转身,放纵笑道:“青锋,听说你器重的那个姓袁的杂种,已经半死不活,所以你娘今日下场,就是你几年后的遭遇,叔叔有这个耐心等到那一天。甚至叔叔会绮想,到了花甲之年,是不是青锋都有妙龄的女儿了?以往不懂那石碑上‘独享陆地清福’六字是个什么意思,如今才懂这等福气,真正是神仙才能享受。”

  轩辕青锋站在门口,指甲刺入手心。

  看到女儿,妇人眼中终于闪过一抹慌乱,冷声道:“青锋,离开这里!”轩辕敬宣啧啧笑道:“真是母女情深,感人肺腑。”

  一阵不合时宜的咳嗽声轻轻响起。

  轩辕敬宣愕然,缓缓转身,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一个身影,下意识中略有惊吓,但随即被自己的一丝恐慌给逗笑,就站在琉璃大缸边上肆无忌惮地捧腹大笑起来。之所以讶异,那是因为轩辕敬宣知道谁都可以踏足这座大宗内庭,唯独门口那名男子不行!而那人恰好便是轩辕敬宣身后妇人的丈夫,这是何等荒诞不经的事实?当初风华正茂的妻子宁肯与老祖宗双修,致使嫡长房沦为笑柄,宁愿二十年对着一幅泛黄的画像发呆,也不愿正眼看一眼丈夫,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几乎笑出眼泪的轩辕敬宣伸手擦了擦眼角,眼神阴森。他想起儿时兄弟三人,站在问鼎阁望江台,一起踮起脚跟趴在栏杆上的温馨场景,清晰记得大哥说要做名垂千古的治国文臣,二哥说要重振家族威名,要胜过那吴家剑冢,而他轩辕敬宣则扬言要做王仙芝那样的武夫,什么龙虎山真人都一拳砸成肉饼。兄弟三人,那时还是亲如手足,只是长大后三人的前程便南辕北辙。二哥轩辕敬意为人处世有大将风范,玲珑八面,吸纳了许多股不可小觑的江湖力量;而轩辕敬宣自己更是在武道一途上高歌猛进,至今已是即将一脚踏入宗师境界,未来成就,比起父亲轩辕国器,只高不低;但那位大哥呢,老祖宗给予那么大的期望,赠予那么多资源,仍是一个扶不起来的废物,与人说话只会唯唯诺诺,与人争执只会一退再退,在崇力尚武的轩辕世家,要武痴轩辕敬宣如何去尊敬一个从不碰刀剑棍棒、只会捧几两重书籍的长兄?

  咳嗽过后,中年儒生仍未走入庭院,捂住嘴巴含糊说道:“敬宣,你应该再等等的,可惜你从小就没什么耐性,这样不好。”

  轩辕敬宣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笑话,才止住笑,就又忍不住大笑出声。他双手搭在玛瑙腰带上,直视这位身体孱弱多病的长兄轩辕敬城,说道:“大哥,你说我该等什么?等你靠一肚子仁义道德去当家主?等我侄女去牯牛大岗当采阴补阳的可怜鼎炉?还是等耐心耗光了的父亲再次给你们嫡长房撑腰?大哥啊大哥,你要知道我以往虽说言语上占一占嫂子的便宜,可你到底是我大哥,长兄为父,敬宣还不至于真的如何对嫂子不敬,谁让咱们兄弟三人都是敬字辈?”

  轩辕敬城松开手,点头道:“你接着说。”

  轩辕敬宣嘿嘿道:“我忍了很多年,实在是不想再忍了。大哥,你知道我受了老祖宗点拨,辅以丹药填充气海,这时是什么境界吗?”

  中年书生平淡道:“跳过金刚,初入指玄。”

  轩辕青锋脸色剧变。

  脸色常年惨白的书生缓缓道:“可你知道这种拔苗助长的境界,是无根之木,对武道长远并无裨益。”

  轩辕敬宣揉了揉肚子,讥笑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真是诚心诚意,让我醍醐灌顶啊。我肚子都笑疼了。”

  轩辕敬城转头看了一眼牯牛大岗大雪坪方向,轻声呢喃道:“冬季大雪,徽山才会干净些。咱们这个家,实在是太脏了。”

  轩辕青锋伸出手,示意娘亲走出庭院,远离那个晋升指玄境的叔叔。

  但妇人纹丝不动。

  她从不会主动走近那个男人。

  中年书生深深凝视着她,微微一笑,说不出道不明的豁达释然。

  从不踏足这座院子的他竟然破天荒走过门槛。

  她和轩辕青锋俱是恍惚呆滞。

  轩辕敬宣还是不以为然的倨傲表情,冷笑道:“大哥,怎的,要拿书本敲打我?”

  轩辕敬城摇头道:“徽山不破不得立,轩辕大磐早就将徽山带上一条岔路,今日就由我来拨回正途。若说武学天赋,你便是加上轩辕敬意都比不上我。你是指玄,我便以指玄杀你。”

  中年书生说话不急不缓,宽博青衫双袖飘逸而动,母女二人只看到这个与世无争了一辈子的男人径直走向轩辕敬宣。

  看似慢行,却眨眼便至轩辕敬宣眼前。

  明明已是指玄境的轩辕敬宣瞪大眼睛。

  中年书生单手握住他脖子,一行再行,穿过琉璃大缸,在后庭大门后,书生停步,轩辕敬宣被丢入屋内。

  身体在空中炸裂。

  七窍微微流血的中年书生转身,似乎想要伸手去触碰妻子,但终究没有这个勇气。走到院门口与女儿擦肩而过时,他柔声道:“青锋,以后就由你照顾你娘了。”

  妇人猛然喊道:“轩辕敬城,你要去哪里!”

  中年书生继续前行,温言笑道:“去牯牛大岗大雪坪。把这个家扫地扫干净了,你们便真正自由了。圣人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可惜轩辕敬城这辈子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轩辕敬城不后悔当年娶你。”

  死了。

  屋内的轩辕敬宣死得不能再死了,便是那传说中的陆地神仙,气海炸裂全身经脉,都活不下来。

  屋外妇人怔怔望着碎了一地的琉璃大缸,十几尾红鲤掩映在莲花翠绿枝叶中。方才两人一瞬穿过,刀切一般穿过大缸,几千斤水倾泻而出,沾湿了她的丝绸绣鞋。天凉好个秋,秋风秋意秋寒,由脚底冷遍了她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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