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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妖太子(10)

  毕守信站在妖太子身后,道:“过去日子里,承蒙各位的照拂。毕守信不敢相忘。”

  七杀打个哈哈,一起拱手告辞。

  六、破军

  旌旗蔽日,铁甲无边。

  妖太子站在土丘之上,眼前是一万官军的方阵。山东士卒身形远较京中御林军高大魁梧,间隔百步来看,更觉气势逼人,他们打着簇新的军旗,上面是一只从云黑虎。

  刀枪在阳光下反射的白光,一点一点的连成了一大片。军士头上的血红的盔缨,好像隔了这么远,都透过来腥气。队列十分严正,进退之时快捷有度,一望可知,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龚仁惘掩前,毕守信顾后,两个侍卫面对如此阵仗,早都吓得冷汗直淌。

  在队伍的最前面,有带队的将官骑马掠阵。居于中央的,有三个人,居中者着紫,单臂斜挺一杆长矛;居左者着青,倒提一口关刀;居右者着白,鞍桥上搭着的一对亮银双枪。三个人岁数都不大,瞧来没有一个超过三十,俱都是精明干练,两眼如电。

  山东民风尚武悍勇,将才层出不穷。三个这么年轻的将军,就能如此带队,在其他地方,根本无从想象。龚仁惘只觉汗水渗入背后伤口,一刺一刺的痛。既然遇上了,那就拼吧!

  “主人,一会属下开路,你由毕兄弟护着,一直往前冲!千万别停!”

  妖太子却没有答话,他在龚仁惘的背后露出半张脸,泛着绿光的狼眼,冷冷的打量着对面的人马。

  那着紫的将军猛地用枪一指,遥喝道:“山坡上的妖人听着!尔等假冒皇室之名,辱及国统,我奉济南樊大人之命,特来拿你!速速下山就擒,可饶而等不死!”

  那穿白的似乎稍稍侧了侧头,看了自己的主将一眼。他的银枪交叉放在鞍前,左枪在上,右枪在下。

  在他们的后边,战阵的最前列,士兵的长矛挑着一颗颗石灰腌制的人头,虽然五官变形,但依稀可辨,那是溪峪坡的冯七他们。

  妖太子抬起头来,让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眯着眼睛,看着湛蓝的天空。

  “虽然太阳很大,可是刚下过雨,这血,还是不会干得很快吧。”

  着紫的将军叫做胡凯,今年不过二十七岁,可是却已屡立大功,日前济南府新立“风虎营”,他更被擢升为正印将军;着青的将军叫做郑开山,二十六岁,是胡凯多年的副将,配合最为默契,如今是风虎营的左印先锋;着白的将军叫薛子歌,岁数在三人中最大,不过二十九岁,前一段时间刚平了聊城一股匪患,现在是风虎营的右印先锋。

  三人于前日自济南接令起兵,在此将妖太子困住,眼看就要决战,忽然薛子歌忽见远处的妖太子的一名侍卫突然振臂一挥,一枚石子脱手而出,直奔自己左肩打来。

  离得这么远,那石子能有多大力气?飞得慢不说,更早早暴露了痕迹。薛子歌冷笑一声,眼看那石子已飞到了马前,这才猛地挥枪一隔,当的一声,左手枪把那粒石子拨开了。可是他的力量用的太大,而左手又确实不够灵便,拨开石子后,左手枪仍然向外划去,轻轻擦过胡凯的长矛,发出“嚓”的一声轻响。

  胡凯的枪微微一晃。

  薛子歌的心一沉,其实两个人最近正有罅隙,自己这样误击胡凯的长矛,太失礼了。

  他连忙往回收枪,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胡凯猛地一振腕,一股大力蓦然从长矛上传来。长矛仍然贴着薛子歌的银枪,却骤然沿着相反的方向切回来,薛子歌正在撤力,这一下子拿捏不住,“啪”的一声,银枪脱手落在马下。

  胡凯顿时后悔。方才薛子歌失手,银枪向他的长矛扫来的时候,其实他是能躲过去的,可是他不想躲。云虎营新立,士兵都能令行禁止,偏这薛子歌一副不得志的嘴脸。他早就等着这样的机会,要扫扫薛子歌的面子,煞煞他的威风了!必须得让姓薛的知道,谁是这军中主将!

  可是他没想到薛子歌拿枪这么不稳,自己才用了五分力,他就拿不住枪了。他只是想把薛子歌的枪滑回去,让薛子歌臊一臊,让他明白,你算老几,离我远点。你敢碰着我的矛,我就敢震开你的枪;你敢违我的令,我就要你命!

  可是谁知道薛子歌的枪会脱手呢?

  镇开薛子歌,可以说是个惩罚;可是震落人家的兵器,这就已经是个羞辱了。胡凯在这一瞬间,脑子转得飞快--怎么办?

  若是向薛子歌道歉,则众目睽睽,自己将威何在?这一下虽然有点过分,可是毕竟还是薛子歌招惹自己在先,自己仍是占着理的。若是松了口,却给薛子歌拿住了把柄,可要说不清了。

  胡凯迅速下了决断。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远方的妖太子,脸上没有表情,眼睛连扫都不扫薛子歌一下,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当然,在他的心里,却已经盘算好了,将来如何不动声色的补偿对方一下。

  带兵之道,不就是恩威并施么?

  胡凯阴沉。

  可是他的一切盘算,薛子歌却无从知道。

  薛子歌的枪落在地上,脑袋被突如其来的羞辱砸得一片空白。这是两军阵前,当着这么多人面,胡凯竟然震落了自己的枪!

  胡凯,你欺人太甚了!

  他的韬略武艺,本来都是一时之选。年纪不大,资历却深,风虎军筹划时,更是以他的“金雨营”为基础,进行改建。樊大人本来在私下里已向薛子歌承诺,将来正印大将自然仍然是他,可谁知聊城生事,他去平乱,回来却听说,云虎营里并入了胡凯的部队,全营的统帅,要比武夺印才行。

  可是薛子歌的左臂却是伤了的,他在聊城中了埋伏,挨了一箭,箭伤虽然不重,却太新。与胡凯大战之后,痂裂肉绽,血湿重甲,终于是输了--这让他怎么服?

  现在,他甚至还打掉自己的枪?

  你看不出来我是无意碰到你的么?

  你当个正印大将,便这么飞扬跋扈么?

  薛子歌跳下马,走了五步,捡起自己的双头银枪,又一步一步走回来。他是双枪将,可谈到足下,还是右利,这时走回坐骑左侧,抬起头来时想道:“胡凯,只要你能对我说声‘对不住’,我都原谅了你!”

  可是胡凯两眼漠然平视前方,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甚至连一丝不安都没有。

  你并了我的“金雨营”我没有说话你趁我有伤夺了我的帅印我没有说话你对我吆三喝四我没有说话你打落了我的枪我没有说话……可是我就那么好欺负么?

  薛子歌胸膛起伏,银枪在手中变得滚烫。过往种种龌龊一起涌入他的脑海,以至于他的脑袋好像湖涂了一下,然后他听到一声惨叫,等他清醒过来,他惊奇的发现,他的银枪已经陷入到胡凯的肋下。

  薛子歌悍勇。

  郑开山突然听到胡凯的惨叫,回头一看,几乎不能相信身旁的一幕。眼见胡凯落马,薛子歌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的抽枪后退,不由让他愣了一愣。

  旋即,这种震惊被震怒所取代了。

  薛子歌反了!

  郑开山勃然大怒,把刀一振,翻手一抖,关刀吞吐如电,越过胡凯的坐骑,直奔薛子歌脖颈刺来。薛子歌大叫一声,挥枪一搪,慢了一步,只将刀锋推开,正划在自己肩上。

  薛子歌又怕又悔,叫道:“郑开山,我……”

  郑开山血贯瞳仁,叫道:“死吧你!”催马过来,又往薛子歌要害招呼,口中叫道:“老神锋营的,把这个叛徒给我剁成肉酱!”

  他叫的是“老神锋营”,那是他和胡凯带了五年半的队伍,新近才混编进虎风营的。现在薛子歌造反,在郑开山看来,虎风营有薛子歌带来的兵,让这些兵杀自己的主将,有点过分,所以要杀薛子歌,当然得靠自己人动手!自己人报仇!

  可是他这么一叫,虎风营自然就分成了两大派:胡凯的“神锋营”要为主将报仇,难道薛子歌的“金雨营”就要看着旧主被杀么?更何况,“神锋营”早就看“金雨营”不顺眼,“金雨营”早就看“神锋营”不服气……

  士兵们握紧手中的武器,定定的看着阵前的主将厮杀,然后突然间,他们回过头来,把自己的刀枪捅进身边人的身体。

  郑开山耿直。

  龚仁惘和毕守信目瞪口呆。在龚仁惘依照妖太子的指示扔出一粒石子后,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对阵之中,一个将领杀了另一个将领,让后一个将领追杀一个将领。然后一个士兵杀死另一个士兵,一群士兵杀死一群士兵。一万人的整齐队伍,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口沸腾的粥锅,一个绞碎血肉的大磨盘,一个吞噬一切的无底漩涡。

  整个战场突然之间和他们没有关系了。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着这场势均力敌的屠杀结束,以便他们离开。

  杀声震天,鲜血溅上青天,洒落尘埃。龚仁惘冷汗淋漓,道:“恭喜主人,神眼大成。”

  妖太子冷笑道:“我再也不会再输给任何人了。”

  毕守信跪倒施礼道:“愿追随太子百死不辞!”

  妖太子拉他起来,叹道:“一切,都要等到结果出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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