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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现在向牛丕心中略有底了,敢情普远等三人死时所留的信息就是有关于那个所谓的“华山书院”信物的线索。只是自己并不是“华山书院”之人,是否真有必要淌这汪浑水呢?想来,因是向和韬的曾孙的关系,普远早已把他视同“华山书院”之人了。他心里胡乱想着,手指无意识地轻击着桌面,在他旁边,艾净十分优雅地剥开一只豆沙粽子,把馅中的那块水晶肥肉挑出来,然后细口慢嚼着大快朵颐起来。他再转看陈埙,此子两眼袋跟水蜜桃似的,显然还没有从丧师之疼中苏醒过来,于是想找一个轻松的话题把他的情绪吊起来,他故作轻松地对陈埙道,“陈老弟,我还忘了恭喜你了。”

  陈埙白了他一眼,“想安慰我也得找个好理由,恭喜?何喜之有?”

  “令舅由礼部侍郎升为当朝一品宰相了,”向牛丕微笑道,“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嘛!”

  陈埙忽然拧眉嗔目,细小的手掌把桌子拍得震山响,“别在我面前提那该操十八代祖宗的史弥远。”

  这一声蕴怒而发,如同夏夜滚雷般霹雳,一时间把整个茶楼都震得寂静下来,包括另一边坐着的二人,也惊异地向这边看来。

  向牛丕和艾净愕然相顾,他骂自家长辈骂得这么难听,跟骂自己有何两样?

  陈埙待怒潮从脸上退了后,连道失礼,他对向牛丕说,“他史弥远当他的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宰相是他自个儿的事,与我陈埙毫无关系,我陈埙没有这个卖国求荣,乱认祖宗的亲戚。”

  “陈老弟这话从何说起?”向牛丕不解道。

  陈埙冷哼了一声,满脸愤懑,“向兄有所不知,那史老匹夫自任宰相以来,好的点子没有出过,一肚子坏水却暴露无遗了,他居然向金狗子举白旗,摇尾乞怜,真丢尽了我大宋的脸面。”

  向牛丕恍然,苦笑道,“我大宋向金人示弱又不是史弥远才开先例,事实上已经是三番五次了。”

  “是啊,”艾净也说道,“听说金兵陈兵数十万在扬子江畔,扬言要打过江来,当今皇上没吓得象高宗皇帝那样卷铺盖逃到海上去已是相当不容易了。”

  陈埙冷笑道,“看来诸位还不知道,史弥远要与金人签订狗屁《嘉定和议》这回事。”

  艾净和向牛丕茫然对视,这是朝廷机密,也只有象陈埙这样的宰相内戚才能知晓,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连听都没听说过。

  “二位想听听金狗子在这《嘉定和议》中都提出怎样的条款么?”他不待向、艾两人回答,径自朗声念道,“‘岁币绢、银各增为三十万匹、两;犒军钱三百万贯;维持原来边界。’你们看看,别人出兵打杀你,你还得为他们那些强盗兵付银子,这是什么世道哇!”

  向、艾两人一听,这协议更甚于当年秦桧与金人订下的《绍兴和议》:“划淮为界,岁币银绢各二十五万,割唐、邓二州。”

  陈埙又说,“二位,金人所提出的条款这几项还不是最恶心的,他们居然还提出:‘宋金改为伯侄之国!’我日他奶奶的金狗子,他要我大宋天子叫他金章宗为伯父,那我大宋百姓岂不成了他孙子了?”

  向牛丕哗然,如果这项条款史弥远都敢接受的话,他史家真成千古罪人,被万世唾骂了,也难怪陈埙会如此切齿痛恨。

  这时,忽闻烟雨楼下传来如雷的马蹄声,过了一会儿,有名宋军校尉走上楼了,他转目仔细打量着楼上众茶客,忽然走向茶室边角的那两名茶客,然后非常恭敬地抱拳道,“哪位是金国贵客完颜纲完颜大人?”

  两客中那名颌腮下三绺青须的轩昂锦衣人微微点头道,“我就是。”

  向牛丕和陈埙闻言心头一震,没想到此刻的烟雨楼里居然还坐着金国左丞相完颜纲,这可是金国炙手可热、呼风唤雨的一个人物。

  这时又听宋军校尉说道,“夏震夏大人刚到嘉兴城里,正在派人四处寻找完颜大人,说有要事相商。”

  完颜纲优雅地抿了一口香茶,淡声道,“你叫姓夏的到烟雨楼来,此时美景当前,正是谈事的好地方。”

  校尉慌张地跑下楼去。向牛丕等三人面面相觑,刚刚谈到宋、金两国的不平等条约,便碰上了金国方面的头面人物,你说巧不巧。只是此刻正值宋金交战的时刻,这个在金国权高位重的人跑到敌国的地盘里来又是为何?难道……

  忽听“砰”地一声怒拍桌子声,只见桌上茶水乱蹦,把向牛丕和艾净吓了一大跳,陈埙怒拍桌子吼道,“完颜纲你这该杀千刀的老杀才,老子要把你放油锅里炸成油条卷儿,就算皇上愿签那《嘉定和议》,我大宋的老百姓也不答应。”

  完颜纲转目望向他道,“我若不是看在你是史丞相外甥的份子上,此刻你已经横尸当场了。”

  “我呸,史弥远是只数祖忘典的老王八,你休把我与他搭上界。”陈埙犟着脖子怒吼道。

  完颜纲捋着长须冷笑道,“素闻汉人在战场上是窝囊废,论起窝里斗来,无论男女个个都是英雄好汉,此话真是一点不假。”

  陈埙闻听此言大怒,抓起桌上茶盏向完颜纲扔去,眼见得一团茶水裹着茶杯即将飞到完颜纲身上时,倏见坐在他对面的穿黑袈裟的头陀张口向飞溅而来的茶杯喷出一口白气,只见茶杯撞上白气后顿时停下飞势掉落在地,而那些随茶杯飞溅的水珠则凝成一颗颗的冰珠子,叮铃当啷地掉在茶杯周围。

  向牛丕和艾净见状互瞄了一眼,同时心道:好厉害。

  可是陈埙并未看出其中的危机来,还是戟指着完颜纲的鼻子破口大骂着,果真把这金国左丞相给惹恼了,他向穿黑袈裟的头陀使了个眼色,只见头陀模糊的五官里倏然暴射出两道冷光,接着黑影一闪,竟自飘身而起,如同一团黑云般向陈埙等三人的座位方向飘来,接着,一股凛冽的寒气直向坐在最旁边的向牛丕袭来。

  眼见得黑影即将撞上向牛丕时,倏见向牛丕的身形由一幻做二,由二幻做四,四条人影如牵牛花绽放般分散而开,由四个方向攻袭向空中的黑影,猛见黑影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翩然翻落在一张茶几上,穿黑袈裟的头陀冷目打量着向牛丕,口中冰冷道,“‘幻影迷踪步’?你竟然是崂山派的人!”

  崂山派的“幻影迷踪”,与终南山仙霞洞的“九宫莲花步”、稻香叶城的“妙佛闪”共称玄门三大奇绝身法,在江湖中独树一帜,因为修习法术之人比起那些修习武功之人,在战斗力上便要欠缺许多,这个时候,逃命自保尤为重要,是故,各大玄门门派中都有各自的保命绝技,有的靠遁术,有的靠隐身或空间转移,也有的就靠这玄妙的奇门身法。“幻影迷踪”在施展的过程中,不断地幻出与自己身体相同的幻影,藉此来迷惑对手的视觉,当然,这种幻出的身形出现的时间是很短暂、马上就会消失的,但对于激烈搏斗中的人来说,这点时间足够让对方的大脑变得迟钝,因真假莫辨而失去判断力,从而落处下风了。

  向牛丕停下身形,扬了扬他那浓眉毛笑道,“算你识货,知道厉害的还是不要惹我们为妙。他的语音还未落,心头蓦然罩上一层阴影,眼前的黑袈裟头陀再次向他袭来,这次他的身影在空中变得又大又黑,便如一大团黑雾劈头盖脑地向他兜头披下来,他心道不好,身法再变,同时幻出五道青色身形,分开五个方向向四周散开,期翼借此迷惑那飞扑而来的危机,给自己争取到足够脱身的机会,哪知那黑雾散发出来的煞气所笼罩的范围好大,无论他从哪个方向奔逃都无法脱离那团懔人的煞气,此时既如噩梦、又如幻境,令他好生迷惑。

  霍闻一声清叱,艾净白鹤般掠身向牛丕的头顶,雪白的双掌挥舞成莲花状,左三掌右三掌前三掌后三掌,掌掌击出闷闷的轻响,就见紧紧罩着向牛丕的黑雾蓦然散开,穿黑袈裟的头陀露出了身形,重重地翻落回地,他的脚尖刚沾地,再次弹身向他们逼来,黑色袈裟如黑色百合般怒张而开,五官模糊的脸上闪出两缕精光,顿时,令人心底发怵的感觉再次袭上向牛丕的心头。

  艾净脚尖轻扫,身侧一张桌子横飞而起,直直砸向黑袈裟头陀,而她的娇躯翻身上纵,稳稳地落上那张飞行中的桌子,雪白的身影长袂飞扬,直如九天玄女般飘逸,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空中乍合即分,桌子被劈得四分五散,两人脚刚落地,又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拳来掌往,罡气横溢,斗得难分难解。

  向牛丕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那黑袈裟头陀的武功路数,始终无法揣度出此人出自何门派,不仅有高深的武功,竟然还有一手绝妙的玄门异术,这种身手在江湖中倒非常少见,他见艾净难占上风,于是身形一展,加入艾净的战团去,两人联袂对付黑袈裟的头陀。他在入崂山派前,曾随普远大师学了十年九华山“百莲寺”的功夫,那百莲寺与少林寺同称佛门两大武林门派,更何况普远大师最拿手的“千叶拈花手”是点穴功夫中的极品功夫,而向牛丕后来之所以能成为一个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盗,可以说与修习这手“千叶拈花手”功夫后双手变得轻巧无比大有干系,此技在他盗贼生涯中功不可没,若是普远泉下有知,只怕会气得吐血。

  向牛丕把“千叶拈花手”与“幻影迷踪步”结合起来使用,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他的身影,可谓防不胜防,可是,穿黑袈裟的头陀功夫极怪,他的身周罩在一团沉沉阴寒中,面目模糊不说,就连身形都很模糊,黑色袈裟上散发出一层如雾如影的景致,十分诡异难测。向牛丕奋起神威与他硬接了一招,甩着手跳到一边,只觉得手掌如触电般酸麻,一股阴寒之气由掌心沿着手臂直往心窝处钻,用了很大劲气方才把这寒气给逼出体外,他瞠目看着头陀,忽然想起叱诧东北的一名绝世高手,“阴阳双令使?”他惊声对艾净呼道,“艾姑娘当心,他用的是玄冥掌,这家伙是金国第一异人,长白山天池老祖座下双令使之一,阴令使黑头陀。”

  艾净飘身落在他身旁,秀容煞白道,“我知道,怪不得完颜纲敢单枪匹马入江南,原来有这怪物保护着,黑头陀的掌上蕴有阴毒,而且身法里含有障眼法,很难对付,你小心点,尽量用身法上的优势配合我。”

  向牛丕点点头,武功上他无法与艾净争长短,这时候也不是充好汉的时刻,于是尽力展开崂山派的独门绝技“幻影迷踪”,配合艾净的正面防守,旁敲侧击地与黑头陀周旋。

  剩下一个陈埙,他转目斗场中,见那完颜纲手捻长须站在一旁,十分悠闲地观战,动作悠闲雅致,心中便来了气,暗忖你这家伙满手血腥,简直就是读书人里的败类,偏还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真是恶心透顶。想到这里,他又抓起一只粽子摔手向完颜纲扔去,正中他后脑勺,完颜纲“哎哟”一声,捂住后脑,转过头来对陈埙骂道,“肮脏的汉狗,敢打我,找死!”

  “来来来,”陈埙操起一张太师椅嚷道,“咱们也别闲着,大家打个痛快,拼个你死我活。”

  “凭你也配!”完颜纲怒道。

  “老子今天杀了你,就成民族英雄了。”陈埙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怒冲而上,完颜纲被逼无奈,护驾的被人给缠死了,只好自力更生,拉起一张凳子架住陈埙砸来的太师椅,这两人都不会武功,招式便没有那么好看了,缠斗了没多久,便即滚作一堆,扯胡子掐脖子,吐口水加国骂,早把读书人的斯文忘得一干二净了。

  烟雨楼上一片愁云惨淡,喊杀震天,突然,烟雨楼下传来马蹄声,正苦斗中的向牛丕想起夏震即将带官兵来的事,赶紧对艾净喊道:“有官兵来,风紧扯乎!”

  艾净虚晃一招逼开黑头陀,与向牛丕一起拉住正酣斗中的陈埙便向楼梯口退去。

  完颜纲狼狈地从地上爬起,看见黑头陀正站在楼梯口并没有追下去,于是恼怒地瞪着他说:“你还站这干嘛?去把史弥远的外甥给我杀了,这狗贼,竟敢打我。”

  黑头陀并没有听他的命令追下楼,而是淡淡地说道:“宋国方面已经来人了,左丞相大人还是谈正事要紧,何必跟这种无知文人计较。”

  完颜纲觉得他说的有理,这里是宋国地界,在街面上打打杀杀总是不好看,他气呼呼地坐到桌前猛灌茶水。

  艾、向护着陈埙连滚带翻地逃下楼梯,跑出了烟雨楼。三人刚踏步走出门槛,陈埙已欢畅地拍手笑道:“痛快、痛快!”

  向牛丕见他手里死死拽着一把长长的发须,不禁奇道,“这是什么?”

  陈埙举起那绺发须哈哈大笑,“这是完颜纲那老匹夫的一绺胡须,被我硬生生扯下来的,你没看见当时那老匹夫疼得直流泪,哈哈,我心里这个爽哪。”

  这时,有一大堆宋朝官兵向烟雨楼方向跑来,冲在队伍最前面的,赫然就是夏震和四名五品带刀侍卫。陈埙见到官兵,更是来劲了,跑向前面,对官兵的队伍嚷道,“各位兄弟来得正好,楼上有两个金狗,大家快去宰金狗呀!”

  夏震一把把陈埙推开,与四名带刀侍卫率先冲进楼里。陈埙一个趔趄险些跌倒,他指着夏震的背影大骂卖国贼子。

  向牛丕和艾净拖着他向湖边走去,忽然,艾美人妙目微侧,向湖边一棵香樟树上望去,一直在关注着她的向牛丕随着她的目光看向那棵树上,只见树端端立着一只猎鹰,而猎鹰旁的树枝间,有许多红头灰背的小鸟在飞上腾下,这让他俩心中暗异,一般猎鹰出现的地方,别的小体型禽鸟必会纷纷逃离,而那些红头鸟儿却能与猎鹰相安无事,此事多有蹊跷。

  他们的目光沿着树干下移,定格在树下的一个怪人身上,此人瘦高的身材,手和脚出奇的宽大,头上方巾斜插着一根漂亮的雄雉尾羽,身穿一件宽长曳地的鹤氅,这是一种用鹤毛与其他鸟羽合捻成绒织成的裘衣,极为名贵,但在这个仲春季节里穿,却很少见。

  向牛丕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从此人身上的穿着和那一树的鸟儿,他联想到一人,转对艾净道,“此人是白鹿洞书院的鹏万里,一个‘驭鸟者’。”

  艾净抬起素手轻捋着耳际发丝,淡声说道,“天下四大书院在联手侦查寒山寺惨案,既然这个鹏万里在此出现了,想必另三家书院之人也在左近,咱们得当心点,那晚在寒山寺虽没让他们看见我们的面孔,但那只雪豹却知道咱们的气味。”

  向牛丕同意她的看法,论实力,他们两个未必会输于这四大书院出来的术士们,只是现在时间紧迫,危机重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能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果如他们所料,不远的地方,满身虫子的虫二姑和袒胸露乳的肖白虎正向烟雨楼方向走过来,特别是虫二姑,此女过于惊世骇俗,每经一处地方,便见路人慌张闪避,一副惊恐莫名的样子,她不但不羞赧,还洋洋得意,十分享受那种唯我独尊的心情。艾净和向牛丕拉着陈埙闪到一边,小心翼翼地注视肖白虎的身周,没有见到那条雪豹,两人皆想大概是肖白虎怕吓坏了路人,所以没带在身边。

  虫二姑和肖白虎在烟雨楼下与鹏万里会合了。

  哪知刚走到一起,就出现状况了:只见一缕灰影“嗖”地从虫二姑的发端横飞而过,鸟爪倏然抓下,一只肥美的虫子便被那红头鸟儿给掠去了,虫二姑的反应比那鸟儿慢了半拍,待觉得头发上有不对,赶紧伸手去摸,瞬间后,杀猪般地叫了起来,“哎呀我的金铃子!”她急得直跳脚,对鹏万里尖叫道,“快把你那天杀的乌鸦唤回来,别让它伤了我的虫子。”

  鹏万里对她翻了翻白眼,嗤道:“吃你个把小虫子,哪有那么小气的。”

  “放你娘的王八屁。”虫二姑瞋骂,“我小气,你大方?待会儿叫酒家厨子把你那些鸟儿捉几只,拔光了毛清蒸了下酒,你可愿意?”

  鹏万里倒吸一口冷气,威胁道,“你敢!”

  “你当我怕你?”

  一旁的肖白虎见两人一副剑拔弩张,一决生死的模样,虎目巨瞪道,“你们俩有完没完,从姑苏到嘉兴,一路上就没消停过。”

  虫二姑面色委屈道,“听你这话儿倒是在怨我了,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明明是这养鸟的家伙在惹我,他养的破鸟儿昨天抢我一只虫子,今儿又抢我一条,好似这些乌鸦都是我在养着似的,我这些宝贝虫子养大可不容易,他那些破鸟算什么东西,晦气的乌鸦而已。”

  鹏万里嗤鼻道,“我这些鸟儿看你太脏了,帮你清理清理头发,你该感谢它们才是,再跟你声明一下,这些鸟叫伯劳,不叫乌鸦,听明白了吗?”

  “就是乌鸦,就是乌鸦。”虫二姑啐道。

  肖白虎见劝解无效,只好缩起脖子,离开那大吵中的二人,来到烟雨楼下看风景。

  向牛丕和艾净拖着陈埙绕开那三人,向嘉兴街头走去,刚走没几步,便见有一名浓眉大眼的青年文士走过来,看见人群中的陈埙,兴冲冲地跑到他身边喊道,“表弟,我找得你好辛苦呀!”

  陈埙转头瞥了那青年文士一眼,面露不齿道,“原来是史嵩之表哥,找我何事啊?”史嵩之是当今宰相史弥远的亲儿子,也是钱塘名才子之一,虽然才情不及陈埙,却也算是万里挑一的青年才俊。

  史嵩之指着烟雨楼讶异道,“这楼下怎么这么多官兵,楼上发生什么事了么?不会有人在打架吧,要打也到楼外来打呀,烟雨楼是百年老楼了,怎经得起这番折腾?”

  陈埙白了他一眼,“若是这楼被毁了,也是拜你父亲所赐。”

  史嵩之不悦道,“我爹哪里得罪你了,说话这般阴阳怪气的。”

  陈埙怒哼了一声,对他道,“你找我何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还得赶着回去料理我恩师的丧事哩。”

  史嵩之虽然心中有气,但他对这个表弟特立独行的个性还是相当了解的,只当他恩师新丧,心情不好,也没做多想,于是说道,“我来找你正是为邱栋的事情而来的?”

  陈埙瘪着嘴角,浓眉上挑道,“我恩师的名讳又岂是你能直呼的。”

  史嵩之没理会他的指责,径自说下去,“刚才我遇到殿前司公事夏震夏大人,他刚从平江府回来,听他说,姑苏寒山寺惨案和前宰相韩侂胄被杀案已经同时破了,此时他正准备回去通报朝廷,准备全国通缉凶手哩。”

  站在一旁的向牛丕和艾净听到此话,心中同叫不妙。

  果然,陈埙问史嵩之,“可知凶手何人?”

  “听说两起凶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是个名叫向牛丕的江洋大盗。”

  “向牛丕?!”陈埙怔住了,嘴巴越张越大,眉毛越挑越高,神情越来越难看……

  向牛丕扯了扯艾净的衣袖,两人同时向人群后钻去。

  “向牛丕——”陈埙指着向牛丕的背影嚷道,“你给我解释解释,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向牛丕无奈地回身拱手道,“陈老弟,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但老弟请记住,清者自清,兄弟我在这里先告个罪了……”他还待再说清楚一点,艾净已扯住他钻进人群深处,两人身形灵敏地闪了闪,不见了。

  史嵩之讶异地指着向牛丕的背影道:“这人就是向牛丕么?他怎会在这里?”说完,他开始扯开嗓子喊叫道,“朝廷钦犯向牛丕在这里,抓朝廷钦犯啦!”

  可是,烟雨楼下的众官兵谁也没理会他的嚷声。但站在烟雨楼下的虫二姑和鹏万里停止了争吵,聚在肖白虎身旁,三人低声商量数声,分开身形,同时钻进人群中,沿着向牛丕和艾净消逝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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