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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向牛丕、杏月儿、艾净和田歌连夜离开中都城,三人一猫惶惶如丧家之犬般驾着一辆马车向南逃窜,一路上餐风露宿,一刻也不敢停顿,直到过了白洋淀地界,方才舒了一口气,减缓速度,信缰而行。这一日,他们进入清远县境,杏月儿坐在车辕边上驾驶马车,向牛丕和艾净则缩在马车车厢内参研《清明上河图》中的有关于清明印的线索。

  马车沿着干燥的黄土道缓缓而驰,路旁房屋颓败,农田青黄不接,连年的战火使得金国百姓的民生艰难,路边常可看见饿殍之尸,车子转过一道斜坡,不远处,清远县的城墙已经遥遥在望。

  忽然,杏月儿发出“哇”地一声怪叫,霍地钻入车篷里,正在研究《清明上河图》的向、艾两人闻声抬头看她。

  “不好了,不好了。”杏月儿紧张地缩躲在车篷一角,面色紧张地对两个伙伴向车窗外指了指道,“路边走着一大群我师门的人。”

  向牛丕和艾净从车窗向外看去,只见路边排开一列站着七名身穿银灰色道袍,头插云状和田玉头簪的妙龄小道姑,此时他们所乘的马车正从这群小道姑身边驰过,众道姑见马车车辕上空无一人,仅有一只黑猫端坐车厢前,紧张地口咬着缰绳在装模作样驾马车,全部抑止不住地掩嘴大笑起来。

  艾净微蹙眉头,淡声说道,“看她们的年龄,应该是你的师侄辈才是,这些人的道行也稀疏平常,你堂堂一个长辈,要怕她们作甚?”

  杏月儿虽然只有二十四岁,却是终南山仙霞洞掌教妙玉子的嫡传弟子,在门中的辈分算是比较高的,她侧眼小心地斜瞥窗外同门的身影,低声嘀咕道,“我是被师父赶出山门的弟子,碰上这些小同门,一旦纠缠起来总也麻烦,还是不见为妙。”

  向牛丕把《清明上河图》缓缓卷起来,他神情疲惫,一边用拇指按摩着太阳穴一边说道,“半个时辰前我们碰到稻香叶城的三名喇嘛,这会儿又遇上终南山仙霞洞的弟子,这些玄门弟子突然出现,该不会是冲着我们的清明印来的吧?”

  “我看不象。”艾净摇头道,“虽然有好几路人马在争夺清明印,但清明印的消息并没有在江湖上公开,看这些玄门弟子一副很悠闲的样子,他们的辈分都很低,道行也不高,不象是身负使命,多半是左近有什么玄奇的事件发生,引起了这两派玄门大派的注意,派出门下弟子过来查看的罢了。”

  向牛丕把目光由窗外收回,爬向车辕,从黑猫田歌口中取过缰绳,他抚摸着肚皮说道,“从中都城里出来后,一路狂奔,还没好好吃上一顿,这会儿肚子饿得慌哩。”

  一说到吃,杏月儿顿时来了兴致,她这番在中都城里发了一笔小横财,正骚乎乎地想着到哪里去花银子哩,她拍着胸脯笑道,“前面就是清远县城,虽然比不得中都和临安那般繁华,好歹也是个大县城,待会儿下馆子去点几样好菜,吃饱喝足再上路,我请客。”

  向牛丕吃吃笑道,“瞧你这副德行,整个儿就是一暴发户,做贼的该当收敛点才是。”

  杏月儿白了他一眼道,“喂,你可别把我与你划上等号,我和艾姑娘不过只做了一夜的贼罢了,以后还是正经人。”

  向牛丕嗤鼻道,“俗话说一日为贼,终身是贼,你跳到黄河里都洗不清了。”他的语音刚落,便听得有马蹄声从清远县城方向传来,三人向来路上望去,只见两匹健马飞驰而来,骑马者为两个年轻道士。

  向牛丕看清来者面孔后,立刻向那两名年轻道士打招呼道,“丹术子、丹寅子,你们都给我站住。”

  两道士同时勒马,看清马车上的向牛丕后,赶紧作揖道,“是向师叔啊,小侄等刚才没看清师叔,失礼了,还望师叔谅宥。”

  向牛丕问丹术子,“你们这么急匆匆地是要赶到哪里去?我刚才还看见终南山仙霞洞和稻香叶城的弟子,你们同时来同一个地方不会是巧合吧。”

  “向师叔大概不知道,据说九转子出现在这一带活动,我们这都是赶来找九转子炼法宝的哩,掌门师祖爷关照我们,若是真的见到九转子,还得恭请他上崂山,掌门师祖也想请他老人家帮忙哩。”丹术子说道。

  “啊,九转子在这一带出现?”杏月儿和向牛丕同声惊呼起来。

  “是啊,”丹术子点头道,“听王屋山的一个道兄说亲眼看到九转子出现在清远县城,正好我和丹寅子在这附近,得到消息后马上赶过来了,兴许我们运气好能撞上他老人家,求他老人家为我们炼一件上好的法宝出来。只是没想到这个消息是泄露出去得那么快,连茅山、仙霞洞和稻香叶城都有人赶来,所以我们必须行动快一点了,否则给别人抢了去。”

  杏月儿从车里探出臻首问他们:“敢问你们掌教双桥真人现在可好?”

  丹寅子答道,“我们祖师爷刚从东海云游回崂山。”

  杏月儿和黑猫交换了个会意的眼神。

  丹术子问向牛丕道,“向师叔可愿与我们一同寻找九转子?你的辈分大,面子也更大些,邀请九转子的分量也更重些。”

  向牛丕不想与这些小一辈的同门搅合到一起,赶紧拒绝了,两道士抱拳相辞,策马而去。

  艾净看着他们的背影问杏月儿,“九转子是什么东西?”

  “九转子不是东西,他是一个人。”杏月儿说道,“玄门中人多半听闻过九转子的大名,可是见过其庐山真面目的就寥寥无几了,这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物。”

  向牛丕见艾净还是没听明白,接着杏月儿的话头说道,“九转子出身龙虎山,是名得道的高人,我们玄门中人又称其为‘百宝先生’,盖因此老是修炼法宝的绝世高手,一把稀疏平常的钝剑经过其手后,可以变成一把具有灵气的仙剑,一只破碗经其手摸过后,能成个聚宝盆,神奇无比,对于我们这些玄门修行者来说,能得到一个趁手的法宝尤其重要,而修炼法宝,是要花上非常多的精力和时间的。”

  “所以清远县这会儿出现了这么多玄门弟子,”杏月儿继续解释道,“因为这些年轻弟子大多还没有炼成法宝,他们这是来找运气,说不定撞上九转子,可求他为自己炼一样趁手的法宝。”她有银蛇带,向牛丕有马良神笔,这些法宝都是百里挑一的上品,但想令法宝的威力更上一层楼,除了法宝主人本身不懈努力地修炼提高外,还有一条捷径可走,那就是请九转子那双妙手经过相应的属性提炼后,把法宝的属性再提高一个层次,威力也会随之增强一个层次。杏月儿热切地看着向牛丕道,“不如我们就在这清远县城里多耽搁一天时间,说不定能撞上九转子。”

  向牛丕知她动了提升自己法宝威力的念头,其实自己又何尝没有这个念头呢?马良神笔虽然神奇,但还不是很趁手,如果能使其神力加倍,就能相应地提升自己的法力,何乐而不为呢?“可是,”向牛丕沉吟道,“九转子的开价历来都不低,而且从不按常理来开价,就算你找到他,若是他提出让你把月亮摘下来给他,你真能办到这一点?”

  “那不过是传言罢了。”杏月儿不信道,“只要是个人,没有不爱财的,人们传言九转子提的要求怪,我想那是以讹传讹,多半是其开价过高罢了。咱们这次完颜府之行收获不小,大不了到时把那些得来的珠宝首饰全给他便是,若能令我这条银蛇带的威力倍增,以后再碰上张公琮那厮,就不是我们躲着他走,而是要揍得他满地找牙了。”中都城里那次与张公琮的较量,因怕其武功过高伤了自己的法宝,所以杏月儿没敢使用银蛇带,为此她始终耿耿于怀。

  “九转子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就算知道他在清远县附近出现,但要碰上他,也得碰运气了。”向牛丕甩了甩手中的缰绳,催动马儿奔跑起来,“咱们事先讲好,就在清远县待上一天,明天一大早我们继续赶路。”

  “就这么说定了,”杏月儿指着挂在艾净额头上的那只金色鱼钩道,“可惜你非玄门中人,否则你那鱼钩儿倒可修炼成一个不错的法宝。”

  艾净淡淡地一笑,没搭腔,对于他们武林中人来说,实力是最主要的,靠武器的威力提升自己的实力,被武林中人视为投机取巧,在这一观点上,玄门中人和武林中人是有区别的。

  当下他们驾车进入清远县城,三人一猫在县城中心最大的馆子里点了酒菜,这顿丰盛的酒菜倒非款待自己的肠胃,而是款待了几名老叫花子,别看这几名老叫花子衣衫褴褛,潦倒不堪的模样,他们却是清远县境内丐帮分舵的几名长老。向牛丕久走江湖,知道这些老叫花子可谓消息灵通,想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打听九转子的下落,还得靠这几个老江湖才行,他们若说不知道九转子的下落,那么自己即便把清远县城翻个个儿,也未必找得到。

  果然,酒足饭饱后,众叫花子提供给他们一个消息:城西郊外的“百字林”中近来有神秘人物出没。

  所谓的“百字林”,又称“愿望林”,其实是片面积广阔的松树林,当地老百姓们有“挂字幅表愿望”习俗,他们把愿望写成一张纸条或布条,挂在松树枝头,久而久之,这片树林里便挂满了各色字幅,一阵微风拂过,满林的条幅招展,甚是好看。

  向、艾、杏三人信步走进“百字林”中,只见满目皆是大小不一的布条或纸条挂在树枝上,由于许多已经年代久远,早已失了颜色,布条上的字多半已经看不清楚了,林中鸟雀啁啾,枝头松鼠跳跃,周遭静谧,三人沿着羊肠小道静静地向前走着,杏月儿嘀咕道,“那帮叫花子多半是诳吃来着,这地方狗不拉尿,荒凉得紧,九转子就算要隐修山林,也该找块山青水秀的宝地儿,哪会找上这里?”

  艾净轻声道,“你们说那九转子是个世外高人,脾性又多乖戾,说不准儿他就喜欢找这冷门的地方。”

  “我看没这回事儿,多半是上那帮叫花子的当了。”杏月儿说道。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向牛丕指着一棵雪松树枝道,“你们看,那棵树上的一幅字幅是新挂上去的,字迹还比较新鲜来者。”

  杏月儿和艾净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这棵雪松就矗立在羊肠小道旁,树枝上端挂着一幅白色的绸布条,绸布条上龙行蛇舞地写着一大段字。怪了,清远县城的人家多半不富裕,挂在树上的字幅多是粗布,象这样用绸布的,还真独此一家,三人动了好奇之心,信步向那条绸布字幅靠去,想看看字幅上到底写的是何愿望。

  向牛丕第一个走近绸布字幅,他读道:“余于半年前,在南海大瀛洲上偶得一‘千年玄火玉’,此玉属火,色泽暗红,炼在法宝中,可使法宝附上三味真火,威力倍增,神奇之极,余已老矣,难再有所作为,此玉带在身边,无异暴殄天物,愿赠与有缘人,此有缘人必须符合以下四个条件——”读到这里向牛丕手指字幅的落款道,“咦,这落款是一只玄鸟的图案。”

  “玄鸟图案么?”杏月儿一阵惊喜,她凑近绸布字幅的落款端详许久,咕哝道,“听说九转子的标志就是九头玄鸟,这幅玄鸟图案的头端有九个圆点,多半就是九颗脑袋的意思了,莫非这幅条幅是九转子本人留下的么?”

  “我看象。”向牛丕点头道,“他这字幅上提到炼法宝,还有‘千年玄火玉’,一般人家哪会题留这种字幅。”

  “如果是九转子本人留下的,那他条幅上所说的‘必须符合以下四个条件’,是什么条件呢?”杏月儿兴奋得嗓音比平时提高了两八度,她尖叫道,“下文呢?应该还有下文呀!”

  “会不会下文已被看见这字幅的玄门弟子给撕去了?”艾净沉声道。

  “有此可能,绸幅的下摆有撕痕,”杏月儿龇着牙齿恨声道,“肯定是哪个王八蛋想要独得那‘千年玄火玉’,所以把下文给撕掉,好教我们摸不着头绪。”

  向牛丕不同意她的观点,“我若不想让你们知道九转子在寻有缘人,定规会把整个字幅给撕去,哪有撕去一半的道理。依我看九转子所说的条件多半写在另一字幅上,我们在四周仔细找找。”

  三人分散开来仔细寻找,过了一会儿,艾净在十丈开外的一棵雪松旁叫道,“在这里。”

  向牛丕和杏月儿闻声聚到她的身边,只见雪松上挂着一幅与先前的字幅一摸一样的白色绸幅,上面写着:“第一个条件:你必须头上长角。”

  “头上长角么?”杏月儿连连翻着白眼道,“这老怪物是在调戏我们还是怎的?头上若是长着角,那他就不会是人而是妖怪了。噢,我知道了,他所说的有缘人该不会真的是指妖怪吧?”

  向牛丕不置可否地摊了摊双手。

  艾净想了想,沉吟着说道,“这倒未必是指妖怪,在看相的相术中,有摸骨这一相面法,有一种人,其天灵盖天生便比别人厚一些,并微有凸起,相术中称这种人‘生有反骨’,有时候我们称那些天性叛逆、脾性暴躁之人为‘头上长角,身上长刺’,按照相术中的说法,就是指这种天灵盖上微有凸起,看似长着角的人。我看这第一个条件:必须头上长角,多半就是指‘生有反骨’之人。”

  向牛丕听她这么一说,赶紧把脑袋凑到她面前道,“艾姑娘快帮我摸摸,看我是否有这‘反骨’?”

  艾净伸出玉指在他头顶仔细摸了一圈,摇头道,“没有。”

  “肯定有,你再摸摸嘛。”向牛丕坚持道,艾净无奈,只好再摸,向牛丕闭着眼睛,如同喝了蜂蜜般,陶醉地寻味着她手指在自己头发间滑动的快感,脸上显出快乐无比的满足状。

  艾净收回玉手道,“你确实没有反骨。”

  “我不信,我坚信有,你再摸摸啊。”向牛丕腻在艾美人身边。

  “你这人简直就是在胡搅蛮缠了。”杏月儿一把推开向牛丕,她指着自己头顶道,“艾姐姐帮我摸摸,我觉着我着头上凸起一块,似乎长着角哩。”

  艾净抬手摸入她的发际,在她头顶上停顿了一会儿,点头道,“嗯,是哩,你确实长有反骨。”

  杏月儿欢喜地跳得老高,口中高喊道,“哇,我有反骨,这块千年玄火玉是我的啰。”

  “死妮子头上居然长角,怪不得嫁不出去了。”向牛丕戏谑她道,“九转子说要满足四个条件,你不过是满足了第一条,说不定后面三条是符合我的,那块‘千年玄火玉’就该算是我的了。”

  “你想得美。”杏月儿白了他一眼。

  下一幅字幅在隔此十丈外的另一棵雪松上找到,上面写着:“第二个条件:你必须背生双翅?”

  杏月儿和向牛丕傻眼了,两人面面相觑,同声说道,“九转子那老儿多半是在找妖精了,人怎可能背生双翅呢?”

  静立一旁的艾净沉吟着说道,“背生双翅这一说,说不定和头上长角一样,是个比喻罢了。我听说江南武林门派‘香潭画舫’挑选门下弟子时,特别要求弟子的肩胛骨后端如尖翅,这是形容肩胛骨纤细,这种人往往身架轻巧,练习轻功更容易一些,照我看,九转子所说的背生双翅,多半就是指这种人……”

  她的语声还未落,便见向牛丕三两下便扒下自己的上衣,裸露着肌肉结实的上身对她道,“艾姑娘快帮我看看,我是否就是那背生双翅之人?”

  艾净捂嘴笑道,“你肩背厚实,骨骼粗大,早已不符合这个条件了。”

  杏月儿顾不上忌讳,忽地把上衣拉下几寸,露出雪白的后肩,她转背向艾净,语气期待地说,“艾姐姐快帮我看看,我的肩胛骨是否就是你说的那种后端如尖翅的那种?”

  艾净伸手摸了摸,肯定地点头道,“是了。”

  “耶!”杏月儿欢呼雀跃起来,乳峰若隐若现地在扒拉下来的衣领下抖动着,杏月儿欢呼了几声,见向牛丕正对着自己胸脯做鬼脸,方才猛醒过来,赶紧拉上自己的上衣,对向牛丕横瞪了一眼道,“你现在该死心了吧,该是我的东西总是我的,你没份儿,滚一边干瞪眼去。”

  向牛丕瘪着嘴角辩道:“话可别说得太满,还有两条条件哩,说不定后两条符合我。”

  “行,你继续做你的黄粱美梦吧。”杏月儿奚落道。

  第三条字幅又在相隔十丈的地方找到,上面写着:“第三个条件:你必须是麒麟臀。”

  “麒麟屁股?”杏月儿见向牛丕和艾净大笑不止,甚是不解地问他们:“这话算什么意思?”

  向牛丕好不容易止住笑,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麒麟臀用通俗的话解释,就是翘臀。”

  杏月儿恍然,不禁骂道,“这九转子是个老变态、老色鬼。”她口中愤懑,心下还是好奇的,伸手掐了掐自己屁股,不自信地问艾净道,“我算翘臀么?”

  艾净笑而不答,向牛丕把屁股转向她道,“看见了没,我这是正宗的翘臀,你那算什么?烂柿子屁股罢了。”

  “放你的韭菜胡葱屁。”杏月儿嘬唇骂道,“我才是正宗的翘臀。”

  “你不信?”向牛丕斜睨她的臀部,讥诮道,“要不要脱了裤子比比看,到底谁的屁股翘。”

  杏月儿满脸通红地啐他道,“你下流,你无耻。”急切间倒也真找不出更有说服力的办法来证明自己的屁股比他翘。

  艾净见他们两人越争越不像话了,她抿嘴笑道,“你们也别争了,我们快看看这第四个条件吧,这九转子确实好玩得紧,我真迫不及待地想见见他的真面孔了。”此女天性寡漠,此刻却是笑语岑岑,情态娇憨,快乐之态溢于言表,靥容美丽之极,把个向牛丕看得痴了。

  最后一幅白绸字幅在一条小河边找到,只见这条字幅比前几幅都要大上几尺,字幅幅摆由树端垂下,几乎荡在小河的河面上了,字幅上写着:“汝等淫男荡女,光天化日,裸裎相对,不知廉耻,千年宝玉,岂能相赠,开个玩笑,愚人娱己,窃慰无聊,还望见谅,哈哈哈哈!”落款是个吐舌头的鬼脸。

  杏月儿瞪圆了眼睛,脸色忽青忽白,看着字幅半晌没发出一声话来,再看一贯嘻皮笑脸的向牛丕,此时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三人里唯独艾净表情最轻松,她使劲憋忍住没使自己大笑,双肩一耸一耸,手捂着肚皮,看上去似乎憋忍得很辛苦。

  杏月儿楞了好半晌,方才呻吟着问向牛丕,“看懂这字幅上是什么意思了么?”

  “看懂了,我们被耍了。”

  杏月儿双手握拳,愤懑地吼道,“是哪个没长屁眼的家伙,竟敢跟我开这种玩笑,有胆的快给我站出来。”这时刮来一阵微风,字幅轻轻飘摆起来,幅底正好飘到杏月儿面前,杏月儿心里气愤不过,扯住字幅猛地向下一拉,只闻“啪”地一声轻响,字幅被从树枝上硬扯了下来,随之飘下来的,还有一大团如雾般的灰色粉尘,粉尘下飘无声,不偏不倚,正好兜头落在三人的身上。

  三人里艾净的反应最快,在惊觉不对时,娇躯倒掠而起,如离弦之箭般飞纵一丈开外,绕是如此,头上和身上还是沾了许多的灰色粉尘,向牛丕和杏月儿就更惨了,此时灰头土脸,被灰色粉尘熏得连打喷嚏。

  “妈呀,这都是什么鬼东西?”杏月儿先是伸手拍着头上的粉尘,接着感觉到痒,她一边搔痒一边抱怨道,“这个该杀千刀的九转子,以后别让我碰上,否则定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才解恨。咦,怎么搞的?我浑身痒的出奇,哎哟,好痒啊,头发里痒、皮肤上痒、哎哟哟,我的下身也开始痒了……”她把身体靠在树干上使劲蹭着,这时她才发现,向牛丕和艾净同样在使劲搔着痒,更令她惊骇的是,他们两人的脸上、脖子上、手上全部爬满了红色的疙瘩,她心里震骇,赶忙看自己的皮肤,同样爬满了红疙瘩,并有无数的黑色芝麻大小的跳蚤在皮肤上爬着,“观音菩萨保佑我吧!”她尖声高叫道,“跳蚤,我身上爬满了跳蚤,妈呀,快救救我吧。”旁边就是条小河,杏月儿不及细想,翻身便往河中跳去。

  向牛丕和艾净浑身麻痒难当,他们见杏月儿跳入河中,觉得她这办法最好不过,两人同时向河边奔去,在跳入小河前,艾净尚没忘了关照向牛丕一声:“别让你身上的那幅画儿沾上水。”

  向牛丕这才想起《清明上河图》的后半幅还藏在他身上,他把衣裳脱下,把《清明上河图》放在衣裳上,纵身跳入河中。

  三人屏住呼吸蒙头钻入水下,尽量地使自己多待水下一会儿,这样做是使得身上的那些跳蚤溺死,等到他们钻出水面大口地呼吸时,这才发现,肖白虎、虫二姑、鹏万里和花间溪正笑吟吟地站在小河边,花间溪手里握着后半幅《清明上河图》真迹,向他们挥了挥手笑道,“三位好逍遥唷,这会儿还是光天化日,你们便在洗鸳鸯浴,真个羡慕煞我们了。”

  这个时刻,就算傻子都可看出,挂字幅引他们入彀的是这一直没有露面的天下四大书院的术士,向牛丕苦笑道,“花姑娘若真喜欢,一同下来洗便是,我给你擦背。”

  艾净见到花间溪手中那卷《清明上河图》,不禁心中一急,腰肢一拧便待飘身上岸抢夺,哪知脚踝猛地一紧,竟被一段从河床底部伸出的水草给卷住了,她不得不钻入水中想法解开缠她脚踝的水草,哪知这水草竟被花间溪附上了魔法,一段解开另又冒出一段缠上她,竟是百解不开,令她心里烦懊不已。

  肖白虎嬉笑着对向牛丕道,“向兄弟,这幅《清明上河图》兄弟我就先收下了,诸位冒着生命危险把这幅图儿从中都城里盗出来,其间所历的重重险境无法言表,我们若是不意思意思,总是说不过去,所以我们虫二姑送各位几把跳蚤作份大礼,希望你们喜欢。”

  “喜欢你个屁。”杏月儿在水中戟指大骂道,“你们这些狗贼,全部斯文扫地了,妄为天下书院之人,竟做这鸡鸣狗盗之事,真不要脸。”

  虫二姑笑道,“杏姑娘若是不喜欢我送的这礼,便当还我才是,现下可好,我那些宝贝虫子全被你给淹死了,你得赔我才对。”

  杏月儿气得直翻白眼儿,几乎闭过气去。

  向牛丕对肖白虎说道,“肖大侠,那幅画儿不过是幅残图,值不得几个钱了,今日知道你们喜欢画儿,赶明儿我弄几幅更值钱的给你们,至于这一幅么,还望肖大侠能还给我们。”

  “值不值钱我们心里有数。”肖白虎喜滋滋地笑道,“清明印的下落就在这半幅图里是不是?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冒险上中都的目的,你们这一路上做的每一件事情我们都事无巨细地看见了。“

  “你们都看见了?”杏月儿对他这句话甚是不解,这时她的目光正好扫过鹏万里,忽然在他头顶的一根树枝上停下,她瞪大眼睛,手指着那树枝上的一只夜枭,口中发出“咿呀”的声音,显然心中震撼极了。

  鹏万里展颜笑道,“杏姑娘还算是聪明人,不错,我们正是通过这只夜枭掌握你们的一举一动的。”

  向牛丕见他们四人作势离开,赶紧说道,“肖大侠,你们即使得到这幅画儿,也未必能从其中找到清明印的下落来,不如我们合作吧,你把画儿还我们,我们找到清明印后,一同参研其中秘诀,信息同享、利益同分。”

  “谢绝你的提议,”肖白虎摇头道,“我四大书院人才济济,陆老先生更是旷世奇才,想来一幅画儿难不到我们,诸位,大恩不言谢,我等在此别过了,以后江湖上若有机会再见面,希望大家还是好朋友。”说完,四人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身影在“百字林”中闪了几闪,消逝不见后,杏月儿无比心痛地嚷道,“完了完了,千辛万苦把画儿弄到手,最终还让别人拣了便宜去,我这运气怎会这么衰啊!想见九转子炼法宝,却把自己的宝贝搭进去了。”

  身边的水面“哗”地一声响,艾净从水下钻出,她已摆脱水草的纠缠,展臂向河岸边划去,向牛丕对她说道,“艾姑娘不必去追他们了。”

  “为什么?”艾净不解道,“他们虽然已经走远,但以我的轻功,还是追得上他们的,你是担心我斗不过他们吗?这点你放心,我先盯紧他们,趁他们不注意时找机会下手,你们跟在后面看我留下的记号便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向牛丕耸着肩膀道,“你让他们去吧,谅他们也无法从那幅画中找到清明印的线索的。”

  “此话何解?”艾净和杏月儿同声问道。

  “我的意思是说,他们得的那幅画儿里,没有有关于清明印的线索。”向牛丕解释道。

  “噢,我明白了,”杏月儿恍然道,“你故伎重演,变了幅假画给他们。”

  “不是,他们手里拿的确实是《清明上河图》后半幅真迹,只是有关于清明印线索的那一段已经被我给撕下来了。”向牛丕解释道,“他们抢去的那幅画中并没有清明印的线索,纵使四大书院里都是聪明绝顶之人,也找不到清明印的下落,他们只能在图上干耗着。”

  “可是你是几时把清明印的线索从真迹上撕下来的呢?”杏月儿疑问道,“我和艾姐姐怎么都没看见你撕画啊?”她见向牛丕笑而不答,倒吸一口冷气,“好哇,你竟然背着我们两人撕画儿,你早就预计到‘百字林’中的这个阴谋了。”

  “是的,我从丐帮长老的谈话中就已经听出,他们被人给收买了。”向牛丕嬉笑道,“我若让你们知道‘百字林’中出现九转子的说法不过是个骗局,你们的表演就不会那么逼真了,肖白虎他们就会从你们的表情中看出破绽来,到时又与我们纠缠不清,这些人虽然不比武林中人麻烦,但一直被他们盯在屁股后面,终也是个讨厌的局面,如今索性让他们遂了意,抢得画去,以后他们就不会再纠缠不休了。”

  “那被你撕下来的画现在藏在哪里呢?”杏月儿不放心地问道,“这东西如此宝贵,你不随身带着,万一掉了怎么办?”

  向牛丕笑道,“我们这一伙人里,还有谁现在始终没有露面呢?”

  杏月儿在河中环顾四周,猛地拍了一巴掌自己的脑门,“田歌。”

  向牛丕把手指放入唇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唿哨,只见林中黑影一闪,黑猫田歌从一棵树后现出身来,他把口中叼的一卷图画轻轻放在脚边,对众人“喵呜”地叫了一声,双目炯炯地盯视着艾净的妙躯,眼神色极。

  艾净沉声问道,“你既早有准备,说明你从一开始就发现书院四术士的阴谋了,是这样吗?”

  “完全正确,”向牛丕得意洋洋地说道,“在中都城里我们第一次与白道群雄发生冲突时,我就发现有一只夜枭在盯着我们,随后我们换了好几个地方,每换一地我总能发现那只夜枭的身影,那时起我就联想到书院四术士里擅长驭禽的鹏万里,我想这只夜枭肯定是鹏万里派来监视我们行动的,四术士之所以一直没有出现,是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打定了渔翁得利的念头,但我一直不动声色,也没有通知你们俩,这样四术士就不会从你们的举动中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暴露这个事实。我让他们跟着,因为我知道,想要摆脱他们,最好的机会就是让他们自以为自己的计策是成功的。所以刚才在清远县城里吃饭时,我已从那几个老叫花子的谈话中听出他们已经被人收买,当时我就猜出收买他们诳咱们来‘百字林’的,一定就是书院四术士,所以在刚才入林前,我暗中把画中有关于清明印线索的那段画撕下交给田歌保管,接下来就是与你们表演一场好戏,使四术士坚信他们的阴谋得逞了。”

  “等等,”杏月儿大眼怒瞪道,“既然你事先已经知道四术士会有阴谋,那你为何不事先提醒我们?”

  “我不是解释过了吗?”向牛丕嬉皮笑脸道,“为了使你们的表演逼真,我觉得还是不要提醒你们为好,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他们至始至终都没发现自己已经暴露,还以为自己得到的画中有清明印的秘密哩……”

  “放你的屁。”杏月儿打断他的话,怒声哼道,“我若是事先知道这是个阴谋,就不会傻到随处乱碰东西了,也就不会惹得满身跳蚤了,你这王八蛋该死一万次。”

  艾净也是秀容一沉道,“也是,不管怎么说,我们满身跳蚤都是因为你事先没警告我们所致,你说说,该接受怎样的惩罚?”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向牛丕游去。女人多半爱干净,特别是艾净,如今满身都是红疙瘩,心里那个恼恨哪,必须得找一个人来发泄才行。

  向牛丕见两女人怒冲冲地向他游来,心中大骇,一边返身向后游逃,一边惊呼道,“二位,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让那四术士从此不再纠缠我们哪,我这都是出于好意!你们就饶了我这遭吧,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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