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的江湖我做主！(2)

　　叶小舟对着盆里的清水照了照自己的脸，只见那张脸变得通红，有些地方药粉喷得比较多，甚至都肿了起来，整张脸成了蛤蟆脸了，他对着水中倒影做了一个难看的鬼脸，苦笑道：“这样倒好，我成红脸关公了。”

　　叶大舟看看暗格，奇道：“你不是说到书房里取砚台吗？开暗格干嘛？”

　　“我想看看里面有没有银子。”

　　“你要银子干嘛？是不是外面又闯什么大祸了？要银子来摆平。”

　　“这倒不是，”叶小舟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跟叶大舟摊牌，“哥，我要出去闯江湖，所以要银子做盘缠，你总不想我出去当叫花子吧。”

　　费白玉心里一动，忍不住问道：“你想出去走江湖？你想要多少盘缠？”

　　叶小舟搔着耳垂道：“就算没给个一万两，总也该给个七八千两吧。”

　　叶大舟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哥是开银庄，银子堆成山啊！咱家就算把整个客栈卖出去也没值那么多钱。你想出去走江湖可以，我先问问你，‘满天花雨柳叶镖’和‘无影掌刀’你已经练成了吗？”

　　叶小舟搔着头皮说：“哥，你就别为难我了好不好，‘无影掌刀’连你自己都没练成，就更别说我了。”

　　“所以哥也不出去走江湖，守在这个破店里，”叶大舟面色一整道：“在没练成这两样功夫前，咱们哥俩谁也不许到江湖上去。”

　　“可是，我在这个破地方闷都快闷死了。”

　　“你一不练功，二不学习，三不做事，所以才会感到闷。”叶大舟拍着叶小舟的肩膀道：“你现在也长大了，再也别象个小孩似的什么都不做，成天游手好闲的让别人看不起。这样好了，你跟哥学学客栈里的事务吧，以后我和你嫂子兴许要到无锡城或者姑苏城去开新客栈，这间客栈就留给你照料了。”

　　“我不干，”叶小舟退后两步躲开他的手，摇着头道：“你到外面去开大客栈，把我扔在这个鬼地方痴守到白头，我才没那么傻呢。”

　　“你不干也得干。”叶大舟怒冲冲地把暗格里的机关重新设好，关上暗格门，警告叶小舟道：“从明天开始，你除了练功，就是帮我在店里干事，没有第三个选择。至于上课，你这么大了，就别跟那些小孩子们瞎掺和了。明天起就老老实实给我待客栈里。”说罢，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叶小舟恨怒地跳了跳脚，对着叶大舟的背影吼道：“我的江湖我做主，你管不着！”眼见得叶大舟头也不会地下楼，他忿忿地跑回自己房间去生闷气去了。

　　费白玉站在书房房门前，一会儿看看叶大舟消失的方向，一会儿看看叶小舟的房间，她心想叶小舟主动要求走江湖，这倒是一个好机会，怎生想个法子促成叶小舟走到江湖上去。

　　费白玉想着心思走下楼梯，酒店里此刻已经空闲下来，叶大舟坐在柜台后面一边抿着小酒一边算账。费白玉走过去，先是抓了一把花生米放在小碟子里递给他，然后用漫不经心的口气说：“你弟弟成天吵着要出去走走，你就让他出去走呗，他要是觉得外面没劲了，自然就会回来了。”

　　叶大舟嗤笑一声道：“外面的世界再怎么没劲，总也比咱这个小镇子热闹。他那种人天生就爱热闹，哪里好玩哪里钻，出去玩得开心了，哪还会想到回家来。”

　　费白玉侧身靠在柜台边上，以手支颐道：“兴许他在外面真的闯出个什么名堂来了呢？弄不好过个三五年，叶小舟叶大侠的名号会响彻大江南北。”

　　叶大舟摇了摇头，讥嘲道：“以他那爱胡闹的个性，只要三五年没死，保准可以扬名立万了。只是他可能挺过三五年不丢性命吗？就凭他那种斗鸡眼儿的飞镖准头，还有那三脚猫功夫，就算碰上武功稀疏平常的绿林劫匪都打不过。更何况现在天魔盟闹得那么凶，江湖道上一片肃杀景象，他那叶破烂小舟船，刚入江湖便会被风浪颠覆个粉身碎骨。别说挺个三五年了，连挺上三五天都成问题。”

　　费白玉“哎”了一声，轻笑道：“你弟弟的个性那么反叛，你不让他做的事他偏偏会去做，你就不怕他偷偷溜出去？”

　　叶大舟从账本上抬起目光笑了笑道：“我弟弟的脾性我最了解，这小子平日里好吃懒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最怕的就是吃苦。你看他刚才一开口就要万儿八千两，他还以为到江湖上去是游山玩水呢！他压根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一副景象。所以我只要把钱牢牢地握在手心里不给他，他的两只脚就绝不会踏出这个小镇一步的，对这点我很有信心。”说完，又低下头去算账了。

　　费白玉对着叶大舟的脑壳做了一个鬼脸，脸上带着诡笑走出酒店。她先回到自己房间里，从床后她陪嫁过来的一只红木箱中取出一只小锦盒，在锦盒中抽出几张银票，再从自己的首饰盒中找出一对金镯子。然后她走进书房，先关上书房门，小心地打开墙上暗格的木板门，叶大舟所设的机关只是一般的小机关，她很快便把它给解除了。

　　费白玉从暗格中取出一只樟木小箱子，手腕暗暗一用力，便把小箱子上的一把小铜锁给拧坏了。她翻手揭开箱子盖向箱子里看了看：箱子里有一本泛黄的破书，青色封面上用篆体写着《九转真经》四个字，她翻开青色封面看了看，里面全部是扭扭曲曲看不懂的文字，她皱皱眉头，把书扔回小箱子中。再翻了翻别的东西，有几只小瓶，揭开瓶盖里面有怪味传出，看上去就是叶大舟用的那些四川唐门的古怪药粉。还有几只色彩漂亮，绘着奇异图样的鼻烟壶，费白玉看了几眼就对这只百宝箱失去兴趣了。她取出自己的几张银票和那对金镯子放入百宝箱中，然后把百宝箱放回暗格中，关上暗格木板门。这才跳下矮书橱，用衣袖把书橱上的脚印擦干净，做完这些工作后，她不怀好意地向叶小舟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吃吃笑着跑出书房，回楼下陪叶大舟去了。

　　小镇里的酒店到傍晚生意并不是很好，这里不象城里，每到灯火阑珊时，酒楼妓院人满为患。乡民们多半喜欢聚在家里吃饭，到天黑了便足不出户，所以“春颜客栈”晚上一般只有在客栈里住宿的客人来酒店里，生意甚是清淡。叶大舟夫妇和叶小舟在华灯初上时吃晚饭了，两人在饭桌上还是争论不休。叶大舟财政大权在握，所以口气也硬，叶小舟就算憋红了脸跳到饭桌上吼，也无济于事，一顿晚饭就在兄弟两个摔筷子声中草草结束了。

　　吃好晚饭后，费白玉忽然雅兴大发，硬要叶大舟陪着她到太湖边上去赏月，叶大舟拗不过她，只好悻悻地答应了。出门前费白玉对正在生闷气的叶小舟道：“你在客栈里看好家喔，楼上书房我忘记锁了，你最好上去看着点，当心上次那个贼再来拜访。”说完，挽着叶大舟的胳膊，说说笑笑地向太湖边上走去。

　　叶小舟看着兄长大嫂慢慢走远，他懒懒地走上楼梯来到三楼，手臂倚着栏杆向楼下眺望着。此时夜色未浓，客栈前面的那条大路还清晰可见，路上往来行旅已少，一辆载客的马车由东往西缓缓驰来，停在客栈前面，车里的几名旅客纷纷下车走入客栈吃饭。叶小舟懒得下楼去招呼他们，一想到后半生就要被这间破客栈给拴牢，他心里就不好受，他叹息了一声，想回房去闷在被窝里大睡一场。

　　刚走两步，身子擦过书房门边时，他忽又停下脚步，看了看未锁的房门，心想中午跟李秀棠谈到的那本《九某某真经》自己怎生给忘了呢？这里面记录的倒底是怎样一种武功呢？

　　好奇心又重新让他兴奋了起来，他推开书房门，跑到西墙边，跳上矮书橱。先翘开暗格木板门，在拉开木板门的时候，他翻身跳下矮书橱，原本以为木板后面的机关又会弹出一团毒药粉的，哪知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反应，怪了，明明看见叶大舟关上暗格时装上机关的，怎么此时却没反应呢？叶小舟找来一根棒子远远地对着暗格里面捅了捅，还是没反应。他不再多想什么，跳上矮书橱，把手伸进暗格中把里面那只香樟木小箱子拉出来，然后跳落地面，把百宝箱放在书桌上。

　　叶小舟见百宝箱的小锁已被撬开，他暗笑天助我也，这番行来连点手脚都不用费了。他揭开百宝箱箱盖，触目而入眼底的，首先是几张银票，他惊喜地拿起银票数了数，八百两银子，咝——似乎少了点，揣着这一点钱出去，也不知能混多少天。接着又看见一对金镯子，他也毫不客气地收入自己囊中，反正哥哥的就是自己的，拿走这点财物，谅他也不会说什么。

　　金镯子下面就是那本《九某某真经》了，叶小舟从箱中取出那本线装书册，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仔细辨认了一会儿：“《九转真经》！哈哈，我家果然藏着绝世武功秘笈。”他翻开书面看了看里面的内容，不觉一怔：怎么都是看不懂的歪里吧唧的文字啊！这哪是人写的文字，这简直就是鬼画符嘛！

　　叶小舟上下左右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始终没得要领。这时他想起李秀棠告诉他的一句话：《九某某真经》上的武学只在家里练是练不成的，只有走到江湖上去，正巧碰到某种机遇了，在时机巧合下，毫不花力气地就可以练成。

　　兴许这部《九转真经》上的武功就属那类性质。想到这里叶小舟把真经往自己怀里一塞，继续浏览百宝箱中剩下的东西。几只鼻烟壶虽然五彩斑斓，但并没有引起他的兴趣，倒是另外几只瓷瓶引起了他的好奇，他拿出一只瓷瓶，打开瓶塞闻了闻，有股刺鼻的怪味。他想起曾祖母颜如春昔年曾是一名著名的女盗，行走江湖时常使一些出人意料的伎俩来攥取胜机，兴许这里的这些药粉就是曾祖母留下的。自己行走江湖带上这些东西，兴许有用。想到这里他把这些瓷瓶全部取出，再从书橱中随手抓出一本书扔在百宝箱中，这才把百宝箱塞回暗格中。

　　叶小舟走出书房，站在走廊上，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做了。如今口袋里钱也有了，绝世武功《九转真经》也得到了，似乎走江湖的一切条件在此刻已经圆满了。可是真到要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他又有点犹豫，毕竟这一步走下去，往后的路就全部要靠自己走，再也没有兄长那宽厚的身影帮自己挡着所有问题，再也不象此刻无风无浪，安逸舒闲了。

　　叶小舟站在走廊上怔忡许久，直到楼下那辆载客的马车车夫在招呼旅客们上车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他才心中一个激灵：如果现在再不走，待到叶大舟发觉自己偷拿了他藏在百宝箱中的银票和《九转真经》而对自己起了提防之心时，再想走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想到这里叶小舟不再犹豫，迅速跑回自己的房间，草草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行囊背在身上，再跑到兄长的房间里把他平日里放柳叶镖的一只百宝囊捆在自己腰里，最后跑回书房，拿起笔墨在宣纸上留下一句：“大哥，小弟走江湖去也，待到扬名立万再回来时，再与大哥举杯庆贺。大哥请多保重！”

　　写罢，把笔一掷，长舒一口气。

　　叶小舟绕开几个客栈里的伙计，偷偷溜下楼，向已经驶出很远的那辆马车追去，在与马车夫谈定价钱和去处后，他跳上马车车尾。

　　车轮滚滚驶向远方，叶小舟坐在车尾上回头望向“春颜客栈”，朦朦夜色里客栈的灯火特别的醒目，让他产生一种怅惘的心绪：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突然就此离去，也不知几时再能回来？以后是否还会把这家客栈当自己的家？这些他都难以回答……

　　江湖浪险且茫茫，

　　人生路迢且坎坎。

　　弹剑长歌笑明月，

　　一叶小舟入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