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暴雨夜哭别慈母 天地动战马安然(1)

　　上了船头，表哥拿出干布让他们两个擦干脚上的水，又从水桶里舀出水说：“这是湖中间的水，清甜得很。”便生火煮螃蟹。立刻姜味、紫苏味裹着螃蟹香味一起飘了过来。六猴子叫道：“好香啊！”不一会儿，表哥捞出螃蟹倒干锅里的水，再加水煮饭，然后，笑眯眯地拿出酒瓶说：“两个细老弟喝酒！”六猴子和张青岩按着表哥讲的办法，摸索着吃螃蟹。一口酒下肚身上顿时热乎起来，六猴子喜滋滋地叫道：“螃蟹肉好嫩啊！”喝了几口酒，张青岩站了起来，望了望湖面。这一望就望见了三山湖夜壮观的景象，赶忙说道：“哥，你快起来看！”六猴子也站了起来，只见满湖灯火、炊火在闪烁，分不清是天上的星辰还是人间的灯火。表哥自豪地说：“么样，抓螃蟹的人不少吧？”六猴子联想起刚才那刺骨的湖水，不由感叹道：“这打鱼也不容易啊！”

　　这感叹触动了表哥心中的痛楚，说道：“何止不容易？而是艰难困苦了。今天不谈这个了，来来来，你们两个受累了，喝酒吃螃蟹！”说罢，把碗中剩下的酒一口干掉。

　　湖上夜风渐渐大了起来，船在风浪中摇摆。表哥担忧地说：“风要是太大，灯就会被吹熄，螃蟹就难抓了……。管欬姨戈，先喝酒再说吧，喝！”。任凭风吹，任凭船摆，豪爽的表哥劝他们两个喝、吃。喝够了，吃饱了，身上也暖和了，表哥说声“你们两个坐船头上，我们收螃蟹去！”说罢摇起了桨。撑到第一道竹闸前，表哥把一桶水提到他们后面，每个人身边放一个鱼篓子，说道：“被蟹子钳住了，就往水里灌，螃蟹怕淹，钳子就自然松开了。水太冷，你两个不准下了！”

　　“唰啦”一声表哥就下水了。呵呵，那竹闸上真多螃蟹啊，一只接着一只，一只差不多有三四两重，一排竹筏收完，有一二十斤呢！

　　表哥乐滋滋地爬上船，突然湖面传来锣声和呼喊声：“各船各户注意：征收御蟹，进贡皇上，所有船户，一个不漏！”顿时火光映红了夜空。表哥惊慌地说道：“搞拐了，搞拐了，这回官府偷偷摸摸地跑来了！”六猴子说道：“么办？”表哥一思忖说道：“这里离岸边近，有这一桶螃蟹就足够了，明天不着急冇得好价钱！”

　　这时候风越来越大了，满湖的船火焰在风中摇曳，表哥转忧为喜说：“起风了，竹筏上的灯全部吹熄了。好啊好啊，老子有这一桶足够了，其它的老子得不到，你们也别想要！”说罢从船舱里拿出两根竹篙，一个人一根，吩咐道：“等一会，你两个一边一个用手撑，我们三个人同时用劲，莫让那些触泡儿死的（即该死的）碰到，快！”张青岩、六猴子一人拿起一根长篙雄赳赳气昂昂地应道：“好！”表哥调过了船头，三个人同时发力，船像长上了翅膀一样，劈风破浪箭一般向岸边冲去。

　　湖上的风发出了呼呼呼的怪叫。船一靠岸，表哥拿出一只三爪铁锚，“呼”地一声抛到岸上，随着，拿起铁锤和一根铁钎，套着链索，狠劲地往下钉。六猴子拿起螃蟹桶，跳到了岸上。张青岩连忙帮表哥扶着钢钎，表哥钉得更有力了。他说：“今晚风太大，不能让风把船刮跑！”钉牢钢钎，表哥返到从桶里抓出十来只螃蟹放在篓子里，对六猴子说道：“表弟，青岩，今晚要不是有了你们两个，我就是白干了。把这几个螃蟹带回去给我姑。明天要是天好，你两个还想去打鱼，就来找我。”六猴子说道：“表哥，今夜天色不好，你要多注意一些。我是两个人，不怕！”

　　与表哥分手后，六猴子说道：“我两个跑快点，说不定我哶在屋里等急了！”青岩应声好，两个人就快跑起来。白天跑是下坡路，晚上回家是上坡路，又是逆着狂风，两个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仍然只跑了里把路的样子。就在此时，一道闪电从天而降，耀目的电光在天地间划过，一瞬间将漆黑的天空在映得一片光亮。紧接着，轰隆一声炸雷，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兄弟两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浑身一抖，六猴子还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耳朵。那轰鸣的雷声，在这样一个寂静的深夜，简直像是魔鬼的鼓槌，一下下敲击打在两个人的心坎上。随即夹着冰雹的蚕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打在地上劈里啪啦直响，磕在头上酸酸的痛。脚下的泥巴路变成了水路。在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之中，踏在泥路上的六猴子和张青岩东倒西歪起来，有几次差点滑倒。

　　忽然，不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倒塌声。六猴子惊叫道：“不好，我家的房子……”。张青岩也说：“哥，姆妈还在屋里，我们跑快点！”六猴子甩掉了螃蟹篓子，放开脚快跑起来。他们只有一个愿望，早点跑回去。然而越想快越快不了，狂风暴雨还在肆虐，电闪雷鸣仍很猖狂。衣服湿透了，鞋子跑掉了，闪电中，远远看见了自家的房子，六猴子和张青岩跑一阵、喊一声“哶”、“姆妈！”他们恨不得插上翅膀，一步飞到妈妈的身边。突然脚底下一阵猛烈的震动，两个人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摔倒在地上。随即“轰隆隆”的一阵闷响，破旧的房屋活生生地在眼前垮塌了下来。六猴子和张青岩疯也似地哭喊着“哶”、“姆妈！”，然而可怜的娘再也听不见儿子的呼叫了……

　　刘会林从马厩里牵出了“雪里飞”。迎着“雪里飞”直视着的明亮的眼睛，黄金龙以前就知道，对马不能恐惧，那会使马感到不安。相反，神态自若的，反而会使马感到信赖和无所畏惧。黄金龙沉着大方，微笑地迈着大步走到“雪里飞”面前，拿起喂马料的布袋，一边轻柔地喊着“雪里飞”的名字，一边抓出麦麸放在它的嘴边。“雪里飞，你是一匹好马，从今天起，我就要和你在一起了。在一起跋山涉水，冲锋陷阵……。”

　　“雪里飞”一边吃着麦麸，一边静静地听黄金龙说话，吃完了又轻轻地舔了舔黄金龙的手。黄金龙的手麻酥酥的，舒服极了。喂完麦麸，黄金龙还在轻轻抚摸“雪里飞”的前额，轻言细语地说着话。那马乖乖的，对黄金龙有了深深的好感和信任。刘会林拿来早已配好的马鞍，黄金龙抽出马镫，将马镫的全部设施由地面拉至腋下，看看马镫的长短。马镫就是安坐在马上的支撑点，过短，在打浪的时候骑手可能从马前翻下去；过长，骑手的腿够不到镫，无法在马上坐稳，更可能发生危险。黄金龙就由上而下地进行了一番调整，看看马镫长短正好，就重新安放在马背上。

　　刘会林看着黄金龙如此熟悉的动作，心里非常高兴，说道：“金龙哥，骑上去吧，这‘雪里飞’好像和你很有缘份！”黄金龙应了一声“好！”便踏上马鐙，身子稍稍前倾，然后抓紧了马绳，两腿轻轻地一夹，“雪里飞”便特特特地小跑起来，不一会儿，扬起四蹄飞奔起来。“雪里飞”果真名不虚传，就在两天的功夫，黄金龙几乎跑遍了刘仁八附近的山山洼洼，铜山口、宫台山，小雷山、石鼓垴……。

　　黄金龙觉得这样空骑马不过瘾，自己的时间很紧，只有骑在马上真刀真枪地干才有用处，于是找刘会林商量骑马习武的事情。刘会林积极响应说：“好啊，骑马是为了作战，我再把金虎、金豹两兄弟约到一起，找个僻静、宽敞一点的地方练，反正我这里多的就是马。”他看到黄金龙有些茫然的样子，突然想到黄金龙还不太了解黄家两兄弟，就笑着解释道：“北方人生来会骑马，那两个侉子也不例外。响马响马，一响就出马，他们现在做的就是响马营生。”黄金龙也被刘会林的这一番话逗乐了，高兴得直搓手说：“好啊，明天把欬叻叫来，四个人四把兵器练，那就更好了！”

　　黄金龙把“雪里飞”放在马厩里栓好后，回到屋里稍事休息。长途跋涉加上连日习马，一坐下来，黄金龙感到有些腰酸腿软屁股疼，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中，他听到刘会林在喊：“金龙哥，快起来帮忙。”黄金龙睁开眼，窗外漆黑一片。狂风在呼呼地怪叫着，从瓦缝、墙缝里钻进来，油灯火苗压迫到几乎要熄灭的地步。刘会林说道：“今天的天气特别怪，天黑得早，黑得像泼了浓墨。马也犯生了，不管你么样牵欬，欬就是不进马厩。冇见过果（这样）怪戈（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