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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分

  第十九章

 
  丹絑道:“哦?”
  池生本不想多嘴说太多,但不知为什么,在丹絑帝座的注视下,他似乎不大能管的住自己的舌头,实话情不自禁地滔滔而出。
  “鹤云使的兄长叫鹤瑞,他们两个本都是在这个府中长大的,灵君待他们两个一直都极好,但是后来,鹤瑞与麻姑座下的一只仙禽白鹭女有了私情,那白鹭女偷了天庭的灵丹要和鹤瑞一起私逃到凡间,天兵追捕他们的时候白鹭女被打成重伤,鹤瑞和她一起被抓回天庭,灵君还替鹤瑞求情。结果,没想到,鹤瑞竟然偷了灵君的灵药去救白鹭女。”
  丹絑斜斜地半躺在凉亭的石椅上:“那小仙鹤想来是很喜欢他的小情人,偷偷灵药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罢,值得碧华记恨仙禽这么多年。”
  池生道:“那可不是普通的灵药,灵君他东凑西凑了那么多年,又搭了自己的多少年的仙修进去,鹤瑞他明明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池生眼眶有些发红,攥紧了拳头,“那白鹭女受的伤并不是非要这颗药不可,只是因为她的仙修被打散,鹤瑞想让她重新得到仙身,但其实也用不了那么多,哪怕……哪怕他只留下那丹药的十分之二三,葛月,葛月也不会形神俱散了……那些仙禽,统统都没有良心,待他们再好,他们眼中也只有自己,连别的死活都不顾,灵君不养他们,再正确不过!”
  池生将话喊出,猛觉不对,看着眼前的丹絑帝座,打了个寒战,“帝……帝座……小仙……小仙说错话了……小仙是说有的……有的仙禽……”
  丹絑的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挥了挥:“罢了,看你咬牙切齿,小仙鹤的事情做得确实出格,连累其他的同族替他背骂名儿,这个过错在他不在你。但……你说葛月?葛月他不是好好的,本座昨日还见他。”
  碧华灵君满园的灵兽中,丹絑还是挺喜欢葛月,可惜葛月本来就孤僻,自从知道丹絑乃是紫虚帝座后,孤僻之中又带了层别扭,丹絑每每抚摸他的毛皮,或让他在身边坐坐,葛月都满脸隐忍,让丹絑觉得有些寂寞。
  池生低头道:“葛月之前,本还有一个葛月,那个葛月不如现在的葛月珍贵,是只灰毛小狼,灵君养过的灵兽中,恐怕最不像样的就是它,但灵君最喜欢的,恐怕也是它,它因为护着灵君,差点魂飞魄散,灵君保住了他的一点灵元,而后花了几百年才炼好丹药,可以补出它的魂魄让它下界投胎,但,丹药尚未出炉,就被鹤瑞偷走,最后,那一点灵元……也散了……”
  池生抬袖子揩了揩眼角,继续倾诉鹤瑞当年窃灵药的卑劣。
  “当日,鹤瑞他逃出天牢,故意先到府门前跪下,声称是和灵君借那颗丹药,灵君自然不给,让他自己火速回牢中请罪,灵君会另想办法替白鹭女治伤,鹤瑞便有意和灵君言语顶撞,鹤云使自然要来替兄长求情,帮忙挡着灵君让他兄长快走,鹤云使还和灵君动了手,当时他修为很浅薄,灵君站着不动,他的仙术反弹回去,就将他自己伤得很重,这一闹大家都聚集在门口,没想到鹤瑞是故意算计好,哄了灵君也哄了鹤云使,方便他潜进府内偷了灵丹。葛月的灵元和丹药炉封在同一仙罩内,平时也靠着炼那颗丹的灵气护养,鹤瑞偷丹时将仙罩打破,丹药被盗,灵元也保不住散了……”
  丹絑半眯起双眼:“败类。羽族之中竟然有这种败类。贪狠利己,不择手段。连鹤白那小仙鹤虽不知情,仍然难脱从罪的责任……”右手重重在石椅背上一拍。池生头一次看见这位扎眼的帝座寒起面容,忽然觉得一股无形的寒意与压迫扑面而来,忍不住想瑟缩伏下。
  丹絑捏起石椅上的一片树叶:“鹤瑞最后怎样处置了?”
  池生小声道:“灵君那时因为葛月的灵元散了,十分悲痛,在府中闭门不出,处置鹤瑞时,灵君向玉帝说,鹤瑞他只当没养过,但就算罚再重,该回不来的,也回不来了,就请玉帝依照天律办罢。鹤瑞被打入极北深渊中,永世在那个深渊中不能出来,鹤云使觉得对不起灵君,还差点要自碎仙元谢罪,灵君说他不知情,并不怪他,还将鹤云使送到东华帝君那里养伤,再然后鹤云使就在玉帝座前做了仙使,此事过了很久很久了,现在没再有谁提过,不过灵君从那之后就没再养过仙禽。”
  丹絑微微颔首,沉默不语。
  鹤云使做事确很利落,几个时辰后,丹霄宫T-x-t_小_说天/堂的大床就被送了过来。碧华灵君的床被另抬到别的闲房内,鹤云显然已摸清了丹絑帝座的爱好,床上镶嵌着珍珠宝石玳瑁,七彩绚烂,熠熠生辉。丹絑坐在床头,抚摸厚厚的云被道:“碧华,我在你这里住着,这张床就送给你,你可喜欢?”
  碧华灵君道:“帝座你喜欢就行。”
  就寝后,碧华灵君躺在大床上,觉得宽了很多,确实很好,起码睡觉时可以伸展手脚,他调整仙息,浅浅入眠,不知过了多久后,碧华灵君从浅眠中微醒,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被窝中,有毛绒绒的一团,紧贴着他的手臂蜷着,毛皮起起伏伏,像在微微打鼾。
  碧华灵君侧首看向身边,丹絑仙帝的枕上空空,云被中空空,便慢吞吞伸手,掀开自己身上盖的云被。
  而后,碧华灵君看见了一团灰扑扑的绒毛盘在床上,这团灰毛动了动,抬起头,两只短粗的前爪撑起圆滚滚的身子,椭圆的绿眼睛眨了眨。
  一只狼,一只灰毛的幼狼。
  碧华灵君注视着那双湛绿的眼,涩然地笑了笑:“帝座修为高深,想来是知道了那件旧事,特意化做此形象来弥补小仙,帝座的好意,我拜谢心领,但见到这样的形容,只能徒添伤心,请帝座还是恢复原身罢。”
  幼狼身上光华一闪,霍然变成丹絑侧卧在碧华身侧,单臂支起上半身,神色难得恳切:“碧华,那件往事,实在是我羽禽一族对你有亏欠,我原本是想变成这个样子宽慰宽慰你……看来死了万儿八千年,宽慰的事情我也不大会做了,方才做错了,是我不对。你……看来我若说要补偿你,你也不会要。”
  碧华灵君神色平淡:“此事早已过去,再怎样,也是无可奈何。何况更与帝座无关,帝座方才是一番好意,我很明白,多谢宽慰。”
  丹絑看了看他,却没再说什么,躺回枕上。
  碧华灵君合起双目,再调息入眠,许久许久之前的旧事,却忍不住浮现而出,那时距离现在有多少年,碧华灵君已记不大清。
  当时他偶尔下凡间,偶尔到了人间的一处村庄,偶尔听说这个村庄中有妖怪作祟,偷光了村子中的鸡。
  于是他本着仙家的慈悲,在夜幕深深时稍微动了动指头,抓到了那个偷鸡的小妖。
  是只很不成气候的小狼妖,它的形容和丹絑仙帝刚才变化的模样有些相似,它是那种与犬相近的灰毛狼,因为还是幼狼,头大身子圆,四肢短粗。但它远不如丹絑仙帝变化的那只可爱,浑身的毛杂乱干枯。蜷在山洞的角落里,低着头,用前爪刨着面前的泥土,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之前从没有偷过……我,我今天肚子饿……才忍不住过来偷的……是黄鼠狼精他说偷一两只很容易……”它面前的地面已被刨出一个浅坑,它的前爪按在坑中瑟瑟发抖,“大仙……求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如此傻,如此衰,如此不像样的一只小妖怪。
  碧华灵君饶有兴趣地看着它,笑眯眯地道:“你叫什么名字?随本君回天庭,在我府中修炼罢。”
 
  第二十章
 
  碧华灵君将灰毛狼崽带回天庭时,任谁都大惑不解,几位仙友听说碧华灵君又弄了只灵兽回来,照例过来瞧热闹,待见到那毛蓬蓬灰扑扑的一团,都吃了一惊。小狼妖缩在蒲团上,被看一眼就缩一缩,努力想把头插进蒲团中去。等到看完出门,仙友们忍不住问:“碧华兄你怎么弄了这么个东西。”
  碧华灵君笑眯眯地说:“乃是你们的眼神不到家,看不出它的好。”其中的一位仙友就道:“兴许是罢,但横看竖看,也是凡间最不成气候的狼精,随便哪里抓一抓都能捞出一把比它强的。而且怎么看着,还有些呆头呆脑,我确实看不出它何处珍稀了。”
  碧华灵君慢悠悠道:“只要绕过来想想,就知道它哪里稀罕了。在凡间,修炼成精是项极其不容易的事,但这头幼狼傻且呆,居然能成了个精,那它不是或天生有特异的灵根,就是有特别的奇遇。不拘哪一种,都极难得罢。”
  送完仙友回到府中后,灰毛狼崽被小仙童抱去洗了个澡,将毛顺了顺,看起来像样了很多,碧华灵君满脸慈爱地摸着它的头道:“天庭好么?”小狼精低头看自己的前爪,碧华灵君又握起它的前爪捏了捏:“你以前的名字不大好听,本君给你重起个名字,你从今后,就叫葛月罢。”
  许多年后,葛月时常躺在屋顶上感叹:“天庭真是个好地方啊。”碧华灵君站在他身边遥望远处浮云道:“那你当谢谢本君当日慧眼如炬。”葛月就拍着额头道:“灵君,此话你念叨了无数年,不嫌累么。”碧华灵君似笑非笑道:“你既然听本君念了无数年,为何下面的话我不再念一回你便依然赖着不动?今日的仙修课业还未做完,下去接着修罢。”抬了抬手,葛月的身子浮起,被碧华灵君揪住后领,从屋顶丢到院中。
  葛月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袍子,笑嘻嘻地道:“灵君,你知道我横竖烂泥糊不上墙,索性别让我再修什么仙术了行么?”
  碧华灵君从屋顶上落到院中:“我将你带回来,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将烂泥糊上墙,现在看来,墙糊了一半,成效挺好。所以另外一半,一定也要糊上。”
  葛月假装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拖着步子去静室修炼。
  碧华灵君在他身上,确实费了不少心力。
  葛月一开始十分胆小,碧华灵君为了让其胆量大些,成天将它带在身边。不管是约同仙友喝茶下棋,还是谈道论经。碧华灵君偶尔喜欢去西天如来处串门,也将葛月带上。葛月一开始只敢缩在碧华灵君怀中瑟瑟发抖,后来胆量渐渐大了,碧华灵君走到哪它跟到哪已是一种习惯,碧华灵君喝茶下棋,谈道论经时,葛月就伏在碧华灵君身边或将头插在碧华的怀中,惬意地睡。
  葛月虽然有灵根,但起初有些傻有点呆,等到不傻也不呆时,又养了个懒病在身上,仙道修得七零八落,碧华灵君实在发急就给它塞几颗灵丹下肚,磕磕绊绊过了百十来年,葛月才能自如化出人身。它是只灰毛狼,人身时便总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袍子,葛月没什么大脾性,只是有些懒外加皮怠,爱开溜睡个小觉,他总替碧华灵君跑腿送信,满天庭溜达,天庭上下的众位神仙都挺喜欢他,元始天尊还曾想让葛月到座下做仙使,被葛月毕恭毕敬地回绝:“承蒙天尊抬爱,但我既入了灵君门下,就不想再换到别处,灵君将我带上天庭,这份恩情我永远报答不完,惟愿从今往后,随灵君差遣。”
  事后元始天尊向碧华灵君感叹道:“狼极不容易养熟,它竟对你如此忠心,实在可贵。”碧华灵君便拣了空闲时,向葛月道:“今天我元始天尊向我夸你,赞叹你忠心。其实我将你带在身边也罢,还是养其他的灵兽也罢,都是我自己喜欢,并非施恩,你们在我府中,亦可算作是一种仙缘,没什么恩情之说。你可以思量今后志向前程,投于其他仙君门下或是我举荐你担当仙职,譬如元始天尊想让你到他座下之事,都很不错。”
  葛月碧绿的双眼望着碧华灵君,少顷后笑道:“灵君你说的很是道理,但那套什么报恩之类的话其实,咳咳,是我拿来搪塞天尊的话。总不能直接告诉天尊,我是犯懒不想去罢。唉,灵君你知道我一向都懒,到别的仙君座下也罢,有了仙职也罢,肯定都没现在舒服。我——我若只想留在府中,灵君你能别赶我走么?”神色恳切,碧华灵君几乎能看到他头上长出尖尖的狼耳来,讨好地抖动。
  碧华灵君道:“我自然不会赶你,我只是告诉你,你若有什么志向意愿时,可随时离去。”
  葛月立刻道:“我没什么志向意愿,这里就很好,有吃有睡能偷懒,”露出两颗尖尖的上獠牙,“我只跟在灵君身边,哪里都不去。”
  碧华灵君觉得葛月有些不思上T?xt_小_说天\堂劲,却也无可奈何。
  这件事之后,葛月倒是忽然比以前勤快了些,在府中跑前跑后,什么活都干,还时常问碧华灵君有没有什么差事派给他跑腿帮忙。碧华灵君对他的上进很是欢喜,偶尔有仙务时也常常将葛月带在身边,有意让他多见识历练。
  碧华灵君去仙友处喝茶下棋,谈道论经的时候,葛月依然跟着,和小仙童们一起来来回回地端茶端果点,而后再变回狼形卧在碧华灵君的身边打瞌睡,浑身的灰毛在鼾声中微微起伏颤动。
  直到有一天,碧华灵君又带着葛月去西天串门,恰逢有尊者误入魔道,欲作乱叛逃,如来当时在恒河边讲经,西天的诸佛诸菩萨尊者大部分在场听如来说法。只有和碧华正在闲谈的燃灯佛和大慈光佛猛然觉察,开始抵挡,碧华灵君理所当然凑上去帮忙。魔乱的尊者有两名,但两佛与碧华都以为只有一个,而且只想将他擒住,不想伤他,出手甚轻。葛月知道这种场面碧华灵君应付绰绰有余,不敢胡乱上前添乱,只在一旁袖手戒备,猛然之间,发现了还有另一个魔乱的尊者潜伏逼近,正要偷袭。
  碧华灵君察觉动静急忙回身时,看见葛月被一柄禅杖贯胸挑起,再钉在地上。
  葛月的仙元尽碎,已不可能救转,碧华灵君只看着他挣扎着想笑一笑,听着他断断续续道:“我……我若能听灵君的话……勤快些……将仙术炼的好些……就~就好了……”
  灰扑扑的袍子上满是血迹,葛月周身的仙光渐渐地弱:“灵君……如果没把我……带回天庭……我早该饿死了……灵君说……与我有仙缘……我很欢喜……而且到最后……我哪里也没去……还在灵君身边……”
  满身血迹的灰衣青年在微弱的仙光中化成满身血迹的灰毛狼,挣扎着将头搭在碧华灵君的衣角上,仙光散尽,一动不动。
  如来将葛月碎散的魂魄合出了一点小小的灵元,递与碧华灵君:“虽然练成丹药,可以让它重生魂魄,得入轮回。但其间时日久长,终究还要看它的机缘。”
  后来想,如来当时,已预知了些日后的事情。
  就算是神仙,也有改不了的命。
  碧华灵君躺在床铺上,旧日情绪涌在心中,说不上来是心痛还是感慨。
  枕边忽然道:“可惜,当日本座还在蛋里呆着。若我在场,说不定那只狼就保下命来了。”
  碧华灵君道:“帝座果然法力无边,竟连小仙在想什么都能读出来。”
  身边的云被悉悉索索,似乎是丹絑翻了个身:“我并没有那么大能耐,能探到你心中念头。但你从刚才时一动不动,没有入睡,气息之中隐约有些感慨悲伤,十之有十,是在想那只狼。”
  一只手伸来,抚摸了一下碧华灵君的肩头:“无可奈何事,本座也经历过。你若难受,可以到我的怀中靠靠。”
 
  第二十一章
 
  碧华灵君有个小毛病,遇到甚合他意的油滑便宜话,总忍不住要再回敬一句,于是他随口道:“多谢帝座关爱,小仙不大惯做这样的事情。不过倘若有谁能此时伏在小仙的怀中,或者可以聊做一点安慰。”
  近日相处下来,碧华灵君已对丹絑的脾气摸出了几分,老凤凰虽然无廉耻爱美色,喜欢揩些油水占点便宜,但心胸还是蛮开阔的,没见他有什么大火气,碧华灵君便一随口,讨了他点小便宜。
  丹絑果然只是无所谓似的唔了一声:“这样啊……”
  碧华灵君听到云被又悉索了几声,心道丹絑可能觉得无趣,翻身去睡了,没想到忽然被子一掀,有什么东西蹭地钻进了他的被中。
  碧华灵君愕然之时,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拱进了他的怀抱,在他胸前蹭了一蹭,丹絑的声音在被子中有些含糊:“唉,既然如此,本座就再变成虎崽安慰你一下,你觉得好点了无?再不然,你是不是觉得还是个人形的好些,或者半人半兽的更好?”
  碧华灵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怀中毛茸茸的一团已经又变成少年的身躯,慵懒地倚在他怀中,头靠在碧华灵君的肩处,低声道:“这样好么?”
  不能不说,老凤凰对可爱与美把握精准,品味高超,他变成的这只半人半虎的少年比元路和元休何止美貌了千百倍,肌肤细白,面庞精致圆润,琥珀色的瞳仁中像漾着一层水光,头顶两只油亮的虎耳毛绒绒的,虎尾在被中搭到碧华灵君的腿上,轻轻拍打了一下,笑容满面,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你抱着觉得安慰吗?要本座在换个模样否?”
  碧华灵君深深地明白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丹絑仙帝太强悍,可怜他只是个渺小的小神仙。碧华灵君笑容僵硬:“这样……就好。多谢帝座。小仙已经十分安慰了。”
  丹絑满意地嗯了一声,紧紧搂住碧华灵君,“那本座就这样安慰你到天亮吧。”虎尾又拍打了几下,头蹭在碧华灵君肩处,呼噜呼噜地睡了。
  碧华灵君欲哭无泪,认命地合上双眼。
  第二天大早,云清匆匆撞进碧华灵君的卧房:“灵君灵君,玉帝有仙谕到,让灵君你速去……”
  一眼看到床上,后几个字卡在喉咙里,张大嘴。
  灵君,竟然正和丹絑帝座在床上搂在一起!
  丹絑帝座的头倚在灵君的肩上,长长的头发有的还散在灵君的颈旁!
  而且,被子下,他们二位的身子似乎是紧紧地……贴在一起……
  云清傻了,云清僵了,云清不知所措了。
  碧华灵君已被他惊醒,看见云清痴呆的神色,知道他被此情此景吓到,半撑起身,装作毫不知情地问:“让我速去何处?”
  他撑起身的时候发现,丹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变回了原身,云清这一惊,恐怕要吃得大到了不得了。
  云清一时还没还原过来,仍愣愣地张着嘴,丹絑睡意朦胧地半睁开眼略撑起身,含糊道:“玉帝真是,大早上的,有什么差事需要这么急惶惶,晚些不行么。”帝座他老人家是因为好梦被惊,有些不爽。他睡觉时没那么花里胡哨,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白色单袍,领口半敞半合,看在云清眼中,格外有只恨春宵被打扰的感觉。
  丹絑打了个哈欠倒回枕上,口齿不清地道:“昨夜耗了点精力,要多睡一睡。你不用管我,该忙什么忙什么罢。”将被子向上拉了拉,继续睡了,碧华灵君淡定地将袖子从他身下抽出,起身更衣。
  云清眼前金星乱冒,万物一片虚无。
  灵君和丹絑仙帝一起睡了!灵君和丹絑仙帝有奸情了!怎么办!怎么办!灵君是会被玉帝发配到孤岛?还是会被送上诛仙台?不要啊!啊啊啊啊!灵君就要上诛仙台了!灵君府就要被抄家了!怎么办!怎么办!
  一片虚无中,只有“奸情”这两个大字环绕着乱闪的金星,漂浮在云清的眼前。
  碧华灵君依然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拿扇子敲了敲他的头道:“你在神游何处?玉帝究竟命本君速去哪里?”
  “灵君,我不会说出去的!”等到碧华灵君沐浴更衣完毕,正要出门时,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云清终于双手握拳,说出了这句话。
  碧华灵君半回过身,挑眉看他。云清将拳头握得更紧,斩钉截铁地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说出去的!”
  碧华灵君道:“唔?说什么?”
  云清双目炯炯:“灵君,您就这样继续装作没发生过吧。我绝对绝对不会说出去!”
  碧华灵君忍不住乐了:“你说今天早上?”云清抿住嘴点头。碧华灵君含笑叹了口气,拍了拍云清的肩:“丹絑仙帝在府中住了已许久,连本君也已陪着他睡了许久,你怎的还是如此不淡定呢?”
  云清傻傻地看着碧华灵君乘着云雾飘飘出了大门,伸手摸了摸鼻子:“淡定?为啥有了奸情还要淡定?”
  云清蹲在中庭假山的水池边,双眼直直地看着水面,喃喃道:“傥荻,你说,如果有两个人在被子里紧紧地搂在一起……就是一个紧贴着另一个的那种……那是不是就是凡间的,那种叫做有了奸情的……”
  傥荻正卧着水池边打瞌睡,毛皮变成了和池水上的浮萍一样的颜色,一听这句话,立刻蹭地竖起耳朵,一骨碌爬起来,两眼雪亮:“谁?谁和谁搂在一起了?!”
  云清连忙支吾道:“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傥荻已变成了人形,目光灼灼地蹲到云清面前:“难道是灵君和丹絑仙帝搂到了一起?乖乖,我就知道这二位天天睡在一张床上,非出事不可!”
  趴在池沿上睡觉的玄龟悄悄从壳地探出半个头,树杈上卧的一只云豹甩了甩尾巴向下伸了伸脑袋,连独自盘在不远处草丛里的葛月都耳根一动,像打了个哆嗦。
  云清急了:“我没说是灵君和丹絑仙帝!你别瞎猜!我、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的……”
  傥荻眼珠转了转立刻抬起双手道:“好好好,我知道了,谁也不是,就是你好奇随便问问是吧。我明白了明白了。”云清慢慢平复下来,傥荻摸摸下巴:“这个么,不好说,因为你看见的只是搂着,并不是交欢,那种奸情的,需要交欢才行……”云清刚要松一口气,傥荻又满脸深思道:“但,一般都紧紧地搂在一起了,估计不想交欢不太可能……”
  云清的脸又煞白了回去,咬住了嘴唇,傥荻拍拍他道:“你别着急,也不一定就交欢了,说不定只是搂着,交欢过没有,还是能看出来的。”
  云清立刻睁大眼,傥荻从嘴角的牙缝里吸了口气:“唉,如果是平常的人,交欢过没有可以比较明显地看出来,但是两位都是法力高强的上仙和上上仙,就没那么容易了。嗯,不过细致一点观察言谈举止,大概还能猜到。”
  云清抓住傥荻的衣袖,咽了咽口水:“要怎么观察?”
  傥荻惋惜地看了看他:“这个么,需要经验,现在的你就算临时学也不行的。但我说不定能帮帮你的忙。我先问你,今天早上,灵君他怎么样?”
  云清已经将什么都忘了,脱口而出道:“灵君他,他除了……倒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话出口,才发觉错了,脸色青白,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傥荻急忙再拍拍他:“放心放心,你只是为了帮灵君,我绝对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否Txt小_说天/堂则,我五雷轰顶,行么?”
  云清才慢慢放松下来,但他忘了,傥荻在凡间成精时,渡过了数次天劫,早就不知道经过了五雷轰顶多少回。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傥荻道:“灵君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啊。那就只能看丹絑帝座了,帝座他怎样了?”
  云清道:“帝座……像有些疲乏,还在睡,说他要多睡睡,让灵君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必顾虑他。”
  傥荻张了张嘴,目光里混合了惊讶、震撼、崇拜、景仰等等种种复杂情绪,满脸由衷的钦佩:“竟然能拿下帝座他老人家,灵君真强悍!”
  东华帝君今天闲来无事,又逛到碧华灵君府中转转。
  府中一片寂寂,只有兔子桂溱在中庭啃草。
  东华帝君俯身摸了摸桂溱的皮毛,桂溱怕生,但不怕东华帝君,竖着耳朵又向他身边蹦了蹦。
  东华帝君问:“这院中的怎么如此冷清?”
  桂溱小声道:“灵君被玉帝叫去办差,丹絑帝座刚刚起床正在后厅喝茶,云清池生和傥荻他们分成两路,有的去灵君房中察看,有的去察看帝座了。”
  东华帝君疑惑道:“什么察看不察看,为何要察看?”
  桂溱红红的眼睛看着东华帝君,一派天真道:“我也不大懂。只听他们说什么,昨天灵君和丹絑仙帝紧紧搂在一起睡了,还有什么交欢……要再去察看一下是否跟猜的一样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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