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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部分

 第二十五章

 
  
  碧华灵君又弄了一只灵兽回来。
  这只灵兽是碧华灵君从太上老君那里讨的,名字很好听,叫做琳琅兽,但长得有点狰狞,浑身紫丢丢的,脑袋鬃毛刺刺,大嘴巴,暴獠牙,大鼻孔,眼如铜铃,身上的皮质粗硬如穿山甲,四只爪子粗而笨拙,长着尖利的爪钩。
  碧华灵君抱着它进门,小仙童和其他的仙兽们都被它吓了一跳。云清结结巴巴道:“灵~灵君~~你弄回来了一个啥?”
  碧华灵君拍了拍怀中丑兽的鬃毛,道:“没见识了罢,琳琅兽听说过没?就是它。在天庭也是几千年难得一见,我今天碰巧在老君那里见到了。”
  池生和云清咬着手指看那只琳琅兽,它还是只幼兽,正应该是憨态可掬天真烂漫的时候,它现在已经丑成了这样。如果他日成年后,长开了,还会丑到什么地步,简直不能想象。
  这只琳琅兽本来是北海龙王做为珍稀之物赠送给太上老君的,但因为它实在丑得不行,老君府中的小仙童们都嫌弃它,不爱管他,老君自己事务繁忙,也没空照拂它。正好今天碧华灵君路过兜率宫门口,太上老君感应到,马上让小仙童请他府中T-xt-小-说-天.堂坐坐,果然,碧华灵君看见这只稀罕的琳琅兽,双眼一亮,太上老君立刻顺水推舟:“此灵兽十分罕见,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养它,还是碧华你对灵兽懂得多些,你如果喜欢,我就将它转赠给你,如何?”
  碧华灵君欢欢喜喜地答应了,兜率宫的小仙童们感激地目送他揣着琳琅兽离去。
  碧华灵君将琳琅兽放在地上,它在兜率宫中被鄙视冷落了很久,幼小的心受了伤,因此它怯怯地趴着,不敢乱动。但“怯怯的”这种纤细的举止,于它的外表上不大能看出来,在旁人的眼光看来,只是它像块石头一样蹲在地上。
  云清问:“它为何不动?”池生道:“认生吧。”碧华灵君站在旁边满意地端详它,丹絑仙帝听见有动静,从内厅踱过来凑热闹:“碧华,你又弄了个什么回来?”走到近前,来回打量了一下:“嗯?这只丑丑的小兽是何物?”
  丑这个字眼飘进琳琅兽的耳朵,刺痛了它敏感的心,它努力把脸贴在地面上。丹絑笑道:“不过这孩子倒是挺懂事的,见了本座如此恭敬。应该是只名贵的珍兽。”
  碧华灵君道:“帝座好眼光,它是只琳琅兽,乃几千年难得一见的珍兽。”
  丹絑望向他道:“碧华,今后只称我丹絑就行,其余的喊法太生疏。”碧华灵君的眼光正胶在琳琅兽身上,随口应了一声,丹絑满意地微微一笑。
  碧华灵君继续端详琳琅兽,丹絑道:“难道你在想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好?”碧华灵君点头道:“正是,不过我起名一向不怎么样,想不出什么上口的。”
  丹絑道:“府中的灵兽们,你起的名字都很不错么,我很喜欢,比如当日源珟这个名字,我就喜欢得很。”
  碧华灵君皱眉喃喃道:“是风雅些好,还是通俗些好?”
  丹絑道:“它既然为琳琅兽,此名就十分风雅,恐怕也要个风雅的名字方才合衬。”琳琅兽笨拙的前爪动了动,它在老君府时,小仙童们每天都阿丑阿怪地胡乱叫它,眼前的这两位仙君虽然也说它丑,却要给它起好听的名字,让它有点感动。
  碧华灵君皱眉沉思,丹絑又道:“既然它浑身都是紫的,叫紫琅罢了。”
  碧华灵君双眼亮了亮:“紫琅紫琅,真是好名字。”丹絑微微浮起笑容,碧华灵君躬身道:“多谢帝座赐名。”
  丹絑顿时皱眉道:“不是方才你已应了,以后只称我丹絑么?”
  碧华灵君这才回过神来,愣了一愣,连忙道:“小仙知罪,方才走神,唐突冒犯帝座,请帝座恕罪。”
  丹絑看了看碧华灵君,又低头瞧了瞧刚刚得了个好名字喜悦地偷偷抬起头的琳琅兽,脸色神色不变,淡淡说了句:“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太惶恐。”转身拂袖离去。
  池生和云清几个小仙童在一旁看着,却不知怎么的,都感到冷飕飕的,忍不住想要瑟缩。
  琳琅兽有了名字后,被放到院子中和其他灵兽亲近,因为最近灵兽们也都在挂念碧华灵君和丹絑仙帝的事情,只是探头探脑地打听刚才灵君又和仙帝怎样怎样了没有,没来得及和琳琅兽搭讪。琳琅兽孤独地在院子的青草丛中蹲着,它知道人家会嫌它丑,不敢乱动,蹲在草丛中注视着自己前爪的爪钩。
  到了就寝时,碧华灵君在床前宽下外袍,丹絑斜靠在床上,道:“碧华,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肯回丹霄宫,只留在你府中?”
  碧华灵君老实地回道:“不知。”
  丹絑望向虚空中的某一点,慢慢道:“一则,是我确实不想走,二则,在丹霄宫中,我曾经做过错事,现在想起来,还心中有愧。”
  碧华灵君走到床边,掀开云被,丹絑转而看向他道:“你难道没听谁说过关于我的……一些……不怎么样的旧事?”
  碧华灵君道:“哦,不曾听说过。”
  当然,碧华灵君是听过的,东华帝君曾经告诉他的一些隐晦传闻一直在碧华灵君心中惦记着。碧华心中,现在其实早就抖擞精神,想知道丹絑当年不怎么像样的旧事。但是碧华灵君深谙一个道理,在这种情况下,越不动声色,越能听到更多的内幕。想听的情绪太过露骨,反而可能让对方不敢多说。
  在碧华灵君努力的不动声色中,丹絑果然不负他望地道:“那我如果将当年的事情说给你,你愿不愿听。”
  碧华灵君淡定地坐到床上,淡定地道:“只要帝座不嫌弃小仙。”丹絑皱眉道:“你就不愿喊我一声丹絑么?”
  在这个时候,最好是顺着丹絑帝座的意思,不要逆了他老人家的羽毛,万一他一个不高兴不说了,那就不好了。
  碧华灵君微笑道:“只要……丹絑你,不嫌弃我。”
  丹絑满足地笑了,注视着碧华的目光也变得更柔和:“昔日……唉……只怪我当年太过年轻,不知道喜欢该怎样表露出来,可能连喜欢都不大知道是什么……”
  丹絑叹了口气:“我,当年,当然这个当年我也记不清是多少年前了,总之那时候我还年轻的很,我也曾以为自己喜欢过一个仙。”
  碧华灵君热血沸腾,依然不动声色,听丹絑继续往下说——
  “他,他和我同是羽族,原身是孔雀,羽毛白得像最白的云。他虽然是比我低了很多的仙者,看起来总那么冷清清的,我年少的时候性情比较急躁,火气大,所以喜欢这种清冷平和的,而且他就算站在你面前,也像离得很远,他离得越远,越想把他抓起来放在身边,他越看起来平和,我越想看看他不平和的样子。”
  碧华灵君在一旁不吭声地坐着,暗道,大概能猜到丹絑后来那个强逼仙者的名声是怎么来的了。
  丹絑的口气很唏嘘:“我,我虽然这样想,但是还是怕惹他不高兴,只是小心翼翼地。我其实真的没干什么逼迫的事情,现在也不知道我哪里逼迫他了。我只不过常常悄悄地跟在他身后,他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在不远处看看他的身影我就满足了。我也只不过有时候会在他住的地方徘徊徘徊,再按捺不住时,就将将他喊到身边,随便说说话而已。再而后,也就让一些小仙侍们替我留意一下他的平时举动,譬如他今天吃了什么去了哪里几时就寝、我,我最多也就是趁他睡着的时候在他床前站站,要是知道他想要什么,便去替他寻到,再偷偷放在他身边而已……唉,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越来越害怕我,我明明没做什么……”
  碧华灵君默默无言地坐着。
  丹絑更加唏嘘地继续道:“直到那一天,我得到一件十分珍奇的玩器,我觉得他一定喜欢,才初次到他面前,问他愿不愿意到我府里看看。我……我当时实在太年轻,以为问了之后他一定答应,没等他答应我就带着他到了丹霄宫中,结果,刚到丹霄宫,他就跪下对我说,求我放了他,他说他不能承受我的好意。我很震惊,也很难受,问他为什么那么害怕,想先带他去看那件玩器让他安下心,然后再告诉他我不会强迫他,如果他不喜欢,我就连小心翼翼做的那些事情都可以不做。结果,还没等我开口,他就……”丹絑的声音顿了顿,“丹霄宫在天阙最高层,他直接从丹霄宫的台阁上跳了下去,没有用任何仙术……若非浮黎正好经过,他可能就……”
  碧华灵君还是默默无言地坐着。丹絑接着道:“后来我才明白,我当时不过是年少好奇,并不明白真正喜欢与如何喜欢。但,天庭之中,后来人人都有些怕我,这也是我自作自受。与魔族那场大战时,我还在想,如果我就此没了,会不会天庭也觉得少了个祸害,恐怕没谁能为我难受一下。没想到,我没有就此没了,又变回了一枚蛋。在蛋中呆了万儿八千年,渐渐的我醒了,玉帝感应到了,他可能觉得有些头疼,不知道拿我怎么办好,我半睡半醒的时候听见他做了个套儿,哄着你孵我出来。”
  丹絑又转而看向碧华灵君,笑了笑:“你欢天喜地将我抱回去,多亏了你的仙气,我才能又出了壳。我出壳的时候变成幼虎哄你,一来想谢你让我重新出壳,二来,其实我也想,好不容易又有个谁能喜欢我一下,有点想多捞一阵子的意思。”
  碧华灵君依然没什么大反应地坐着。
  丹絑接着道:“碧华,你其实是天庭里惟一一个没怕过我,又对我好过的,我最近一段时间思来想去,终于决定了一件事。”
  丹絑望着碧华灵君,双目蓦地深邃起来:“碧华,本座……我如今才领悟,我已喜欢了你,你愿不愿和我从此相偕相伴,永为仙侣?”
 
第二十六章
 
  
  丹絑的手中蓦地多出一根长长的羽毛,递到碧华灵君面前:“碧华,这根是我的尾羽,我将它给你,只有于我最重要者,才能得我尾羽,你可愿收下?”
  碧华灵君看了看那根光华灿烂的羽毛,道:“嗯,确实是极其珍贵之物,小仙曾在宋珧处见过一根一样的,想来是帝座送给衡文的,帝座赠此羽,我惶恐不已。”
  碧华灵君还记得,就是新近两天,他又到宋珧的孤岛上逛了逛,宋珧酸气扑鼻地向他道:“你家里那只老凤凰仙帝,异常好色,不是只好鸟,你要防着他点,你一园子水灵灵的小仙兽们,小心别被他揩了油水。他揩油的其中一招就是送毛,送过龙王家的太子一根,你看见墙角那只大花瓶没有?里面插的那根鸟毛是他送衡文的!”
  丹絑细细看了看碧华灵君的神色,而后道:“哦,那根么,确实是我送给那个小神仙的,我当时看他极其喜欢,除了他我也没送过旁人了,而且,”丹絑的眼神十分恳切真挚,“我送他的那根尾羽是根偏羽,此却是我最中间的尾羽,从天庭到人间只有这一根,是独一无二的,与那根的意义大不相同。”
  碧华灵君一言不发。
  丹絑道:“你不相信?还是我送过那个小神仙你不高兴?”
  碧华灵君打了个激灵,连忙道:“没有没有。”
  丹絑道:“那你,可愿意么?”
  碧华灵君道:“帝座,你要知道,倘若你我真的如此,可能就是触犯天条。”
  丹絑微笑道:“什么天条不天条,不然我去和玉帝说说,难道还能将我打回蛋里不成?天条啊之类的你只管放宽心,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只回答我,你可愿意?”
  碧华灵君沉默片刻,忽然一点头:“好。”
  “好”字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碧华灵君方才在心中审度形式,想来是仙帝他老人家不知道又动了哪根邪筋,恐怕是这段时间闷得慌,想找点没做过的事情出来解个闷。丹絑打算做的事情,轻易拦不住,最近大概会没完没了,而且万一去找了别的仙或是对哪个灵兽伸了爪,更加不好,不如权且答应,丹絑毛病是没长性,过不了多久觉得无趣,此事就可以了解。
  所以碧华灵君痛痛快快说了个好。
  他说了好,丹絑却觉得有点空落落的,就好像一只猫抓了个耗子,那个耗子必定要挣扎尖叫最后才半死不活软趴趴地认命,现在碧华灵君的这个态度就好像一被按在爪子下就立刻一动不动的耗子,总让丹絑觉得少了点步骤。
  丹絑道:“碧华啊,你说的,是真心话么?”
  碧华灵君笑道:“帝座用多真的心问,我就用多真的心答,绝无半点虚假。”
  丹絑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碧华,你以为我刚刚的话是随便说说,不当真的?我——我确实是真心,你不信?”
  碧华灵君在沉默了片刻,方才道:“要么,能否再容我考虑些时候?这确实是件大事,我如果贸然决断,确实是显得有些轻率。”
  丹絑这才又浮出些笑容:“好。”忽然将头凑近碧华灵君的肩侧,低声道,“你其他什么都不必顾及,我也不会强迫你。我希望你能心甘情愿地与我一起,相偕相伴。”
  碧华灵君立刻点头:“嗯嗯,小仙,我,一定慎重。”
  抖了抖云被道:“那你也先睡下吧。”
  丹絑却忽然一伸手,勾住碧华灵君,将自己的那床云被丢到地上,再把碧华灵君的云被一扯,将碧华灵君和自己一起盖住,倚在碧华灵君身侧低声道:“碧华,不管真的还是假的,你刚才确实应了我一下,从现在起,你我就再亲近些罢。”
  碧华灵君立刻笑道:“也好,亲近亲近,易于T.xt.小.说.天.堂生些感情。”将云被向上拉了拉,也沉声道,“但更加亲近之事,我恐怕逾越,暂时不便先做。”
  碧华灵君这时是反占便宜的老毛病又犯了,没留神就这么说了,等丹絑顿时紧紧贴上来时,他后悔了。
  丹絑眯起双眼:“更加亲近之事,是……这样……嗯?”
  碧华灵君与丹絑唇舌纠缠,或急或缓或浅或深丹絑都恰到好处,与碧华灵君倒十分和洽。
  片刻后,丹絑睁开双眼,却将唇慢慢移到碧华灵君的颈项处轻轻触碰:“碧华,要不要索性……嗯?”
  碧华灵君道:“咳咳,这样做,咳咳,似乎有些快了,这种,要,咳咳,天长日久,一件件地慢慢来,咳咳。。”
  丹絑向后退了稍许,抬眼望着碧华灵君,低声道:“也是,你还正在考虑着,在更加的要答应了之后才好做。无妨,日久天长,我不心急。”打了个呵欠,倒到枕上,“要么,今天就先睡罢。”
  碧华灵君这才松了口气,躺到枕头上,丹絑又向他身边凑了凑,碧华灵君刚刚闭上眼,丹絑在他耳边道:“对了,我有件事情,一直想问你,碧华灵君是你的仙号,因此我一直都喊你碧华,你除了仙号外,可还有名字?”
  碧华灵君却沉默了片刻,少顷后才缓缓开口道:“有,我是从凡间修道,飞升到天庭。因此还有个在凡间的名字。”
  这个名字,到了天庭之后就几乎没再提起过,没谁想过要问,连碧华灵君自己都快把这个名字忘了。
  “我在凡间姓沈,名宴,字清席。”
  丹絑念了两遍:“清席清席。”道,“此名甚好,为何到了天庭不用?”
  碧华灵君在顿了一顿,方才道:“因为……我是修道之后才成了仙,既然修道,当时是做过几天道士的,自然也有个道号,做俗人的名字已经算抛弃了,我上了天庭后,按理说是应该用道号,那个道号,咳咳……有些……所以我不想用,当时拜在灵宝天尊座下,就请天尊赐名,就叫碧华。”
  丹絑立刻又向碧华灵君身边挪了挪:“那么天庭之中,知道你本名的,只有我?”
  碧华灵君默默点头。
  丹絑欢喜地笑了,紧紧凑在碧华耳边低声道:“那我以后喊你清席。”见碧华灵君像默认了,又道:“那么,你当年做小道士的时候,那个道号究竟是什么?”
  碧华灵君的神色无奈地抽搐了一下,半晌后才从牙缝里极艰难地挤出两个不怎么清晰的字眼:“如意……”
 
第二十七章
 
  
  碧华灵君府里的小仙童们都觉得,自己家灵君,离着诛仙台一天比一天近了。
  
  他们愁眉苦脸,他们提心吊胆。
  比如今天早上,丹絑仙帝又起床不早,起来后看起来依然有点懒,但又似乎有种不寻常的喜悦与满足。
  丹絑仙帝走到廊前,碧华灵君今天没出门,正在中庭坐着,一只小豹子蜷在他的膝盖上打瞌睡,小豹子两只肉滚滚的前爪抱着碧华灵君腰上一块流云佩,叼着玉佩上的穗子轻轻打鼾,碧华灵君伸手轻轻搔着它的肚皮。
  云清站在柱子旁,看见丹絑仙帝注视着灵君,仙帝的嘴角仿佛不由自主一般浮起一抹微笑,走下台阶,向灵君走去。
  丹絑的身影走到了碧华灵君身边,碧华灵君抬起头,丹絑再望着他的双眼微微一笑,紧挨着碧华灵君坐下,也伸出手,与碧华灵君一起,抚摸小豹子的肚皮。
  云清身上的寒毛一根一根一根地竖起来。
  但他身上的寒意,远远比不上在碧华灵君附近的草丛里卧着的傥荻。
  傥荻身上挂着那只膏药狐,蔫头耷脑地趴在草丛中看热闹,慰藉自己焦躁的心,他看见丹絑仙帝亲密地挨着碧华灵君坐下,一边伸手抚摸着小豹子的肚皮,一边低声唤了碧华灵君一句:“清席。”
  乍一听,傥荻不知道这个清席到底是什么,听起来像个名字,但那个小豹子的名字又不叫清席。正在此时,他又听见丹絑仙帝继续道:“清席,一想到从今后只有我这样喊你,我就很欢喜。”
  傥荻方才恍然明白,一时间没有按捺住忍不住要竖起的脊背毛,打了个寒颤,几乎震掉了他身上挂的那只膏药小狐,小膏药立刻扭了扭,又紧紧贴在他身上。
  再后来,碧华灵君站着,丹絑仙帝就陪他站着,碧华灵君坐着,丹絑仙帝就在一旁坐着,终于,池生去前厅侍奉茶水,看见灵君抬手,替帝座添了杯茶,帝座端起茶杯,双眼深情款款注视灵君片刻,方才将茶水喝下。
  完了。如果前阵子灵君和丹絑仙帝还只是偷偷摸摸地勾勾搭搭,那么从今天起已经蓦然变成了光明正大地恩恩爱爱如胶似漆。
  云清和池生等小仙童们团团乱转:“万一被发现,灵君被玉帝判做要上诛仙台怎好?”
  仙兽们就趴着叹气,葛月等等叹气不语,玄龟从壳中伸出半个头叹息道:“情这个东西,沾上了就跟魔障了似的,解不了。”
  傥荻挂着膏药狐道:“那个啥了帝座,罪过肯定不小,但帝座他老人家如此高的仙阶,倘若他真的死心塌地看上了灵君,玉帝说不定也不会怎样。”尾巴拍打一下草皮,“也只是说不定而已。”
  小仙童们担不住大事,急得有点带了哭腔:“怎么好怎么好,眼下有哪个能帮灵君和仙帝把什么魔障给解了?”
  却没有哪个再接腔。
  左思右想,确实没谁能帮忙。东华帝君一向最爱帮人,但是当年宋珧元君和衡文清君有私情时,碧华灵君和东华帝君两个加起来,都帮不上什么忙,这次只剩下东华帝君一个,当然不可能。
  东华帝君指望不上,其他的仙者们就更指望不上了。
  池生道:“地上的凡夫俗子们有了什么难处都喊着要老天帮忙,而今我们就在天上,又该喊谁帮忙?”
  也可能是九重天上浮动的莫名的灵气听见了池生的哀愁,居然真的凭空中冒出了一位帮忙的神仙。
  那是再一天后,丹絑又坐在碧华灵君身边,找些话来闲聊,在小仙童们的眼中看来,又是一片恩恩爱爱的景象。
  碧华灵君在心中打了个主意,他知道丹絑一向没长性,当下只是一时兴致来了,所以预备认准了一个“拖”字,左拖右拖,拖得丹絑没了兴趣,此事便烟消云散。
  丹絑这里,却是对碧华灵君有十分的把握,他老人家打从生下来起,就高高在上,后来贵位仙帝,没几个能在仙阶上压得过他,更没谁能赢得了他,除了看上白孔雀时受了点挫折外,没什么事情不遂过他意的。
  对于白孔雀,丹絑觉得,那是当年,而今他已不同往日,懂得把握分寸。比如那天晚上,知道碧华原本叫如意,他本来十分想不厚道地笑两声,硬生生忍住了,只是深情款款地道:“这个名字,确实,咳咳,当时给你起这个名字的凡人不懂好歹,这名字,只当不存在过,清席,我只喊你清席。”当时碧华灵君的神色有点古怪和僵硬。丹絑觉得那是被自己感动了不好意思表露。
  而且,碧华灵君的脾气也和白孔雀大不相同,碧华灵君性子随和,偶尔冒出一两句油腔滑调的话让丹絑大生知己之感,惺惺相惜。碧华灵君相貌俊朗,本不是丹絑的爱好,丹絑一向爱清秀文弱的,但最近几天丹絑再看碧华灵君已经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喜欢。他认为这是因为爱。
  相貌般配,脾_T_xt,小说天堂性相投,碧华灵君一园子水灵灵的小仙兽们丹絑也很喜欢,因此爱好也相同,丹絑如此分析,感觉自己和碧华灵君简直是满天界最合适的一对。
  于是,就在这样一个丹絑真情切意,碧华敷衍拖拉,各自为了各自美好的希望努力之时,和风熙熙中,丹絑一笑,碧华也陪着一笑,丹絑抬手替碧华斟上一杯茶水,碧华灵君举起茶盅,小仙童来报:“帝座,灵君,凌章宫的华光天君来了,说来拜见帝座。”
  碧华灵君急忙起身道:“快请。”
  华光天君执掌凌章宫,一向不大露面,碧华灵君在天庭无数年,见他也只寥寥几次,天庭中的众仙时常过来向丹絑问安,但华光天君确实没来过,也是他今天过来,碧华灵君才想起似乎还有他没来。
  丹絑道:“唔,又是哪位小仙么,让他到这里来罢。”小仙童领命而去,等到引着的那个身影出现在中庭时,丹絑随意看去,神色却凝住了。
  碧华灵君正要起身迎向华光天君,却只见他在不远处停下,丹絑满脸惊诧,慢慢起身,他二位视线相交,四周的气息蓦地有了一种暗潮汹涌的纠结。
  华光天君银白仙袍的衣袂在和风中微微拂动,清雅文秀的面容似乎平和淡然,又似乎掩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碧华灵君了然大悟,华光天君的原身,好像正是一只白孔雀。
  凡间有句话说的好,千万别在背后说人。果然,刚刚听帝座回忆完他当年苦求不得的悲伤情史,他老人家当年没弄到手的旧相思就上门了。
  碧华灵君兴致勃勃地站在一旁,看丹絑直着双眼一步步走出凉亭,那银白的身影也向前几步,一句清雅和缓的声音飘来:“帝座,数年未见,可还好么?”
  丹絑已走到他面前,直直地凝视他:“白华,你……你……肯来看我。你不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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