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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意外,王的掠夺

  伊新的使者,在两日后来到巴比伦城,准备迎接巴比伦公主回国。

  那几日,十郢流和司珞安才算见识到古代王族嫁娶的阵势有多浩大,先不论伊新国迎娶时所抬入城中二十箱的金、银、贵重石料、多彩的服饰、洋葱、麝香、黄金装饰物、啤酒、蜂黄油、奶油、牛奶、精制油。光是迎娶的队伍和迎娶者的镶嵌金银以及各色宝石的衣衫穿着,就足够炫了他们的眼。

  再观巴比伦这一方,虽然明明知道和亲只是一个手段,却仍然做足了阵势。送亲队伍、嫁妆以及陪嫁女官,该有的一个都不少,丝毫不比迎娶的队伍失色。

  巴比伦北门的城墙上,一浅一深两道身影当风而立。烈日,笼罩着他们覆住全身的斗篷,斗篷下,隐约露出紫发和黑发。当城中嫁娶的队伍结束所有朝拜礼节,接受完祭司的祈福,开始徐徐列队出城时,城墙上方的两人默契地对看一眼,朝城墙下而去。

  两道城墙的内圈里,常备军早已待命已久,他们将暗中跟随嫁娶队伍直至进入伊新境内,再开始突袭。而十郢流和司珞安,便是这支队伍的首领。

  一切,终于到了关键时刻,自由就在前方朝他们挥手了。

  然而,一个料想不到的意外却在这个关键时刻发生。

  “传陛下命令,司珞安参政祭司将主持两日后的坐庙礼大典,而常备军将由十郢流参政祭司带领出发。这两日内,请司珞安参政祭司入宫暂住,直至坐庙礼大典结束!”伊恩身穿月白色利落短装,恭敬地站在他们面前,深深弯腰。在他宣布完之后,有两队士兵自他身后而出,同样恭敬地朝他们行礼。

  “司珞安……”黑发男子斗篷下的手紧紧握住身旁女子的手臂。他侧过头,朝她摇头示意——不能留下!虽然他并不知道那个王者在最后一刻下这道命令究竟有什么意图,但他有预感,就这样和她分开,她一定会出事!

  纤长的细指,按住他的手。她朝他微提唇角,要他放心。现下最重要的是救出塔依拉,所有计划都安排好了,这是难得也是仅有的机会,不能功亏一篑。

  “十郢流参政祭司,请您一定要完成王的使命,平安归来!”司珞安拉下覆着的斗篷,让一头柔顺紫发飞扬在炙热空气中,她的表情安定而淡然,琉璃色的眼瞳里却是满满斗志。

  她仿佛在告诉他,要他一切放心,她一定会按原计划和他们碰头。

  是的,司珞安原本就不是怯弱和柔顺的女人,在默翰德雅,她是人人畏惧不顾一切追求危险和刺激的特异人种!

  那位汉谟拉比王想和她较量是吗?

  很好,她奉陪!

  好久都没有刺激的游戏,她几乎都快遗忘掉身体内那天生的冒险因子。这一回,她要让那位统一两河流域的非凡王者知道,来自一万年后的女人并不好惹!

  “好!我明白了,司珞安参政祭司!”黑发的优雅男子静静看着她,随后微微俯身,牵起她的右手放在唇下,“我们,稍后见!”他在她的手背印下一吻,夹杂着一切关切、思恋以及他对她无条件的信任。

  北门开启,嫁娶的队伍远去。风沙萧瑟下,隐蔽的队伍自暗中而出,十郢流跨上马背尾随其后。

  司珞安,你一定要平安。

  幼发拉底河的潺潺流水,带着他的话,冲破所有障碍流淌回巴比伦城。

  他带着使命随队伍而去,却将心留在了那个女人身上。

  而同一刻,在千里之外的两国交境处,早已到达的黑发少年正微笑着触摸发上的细带。

  戴着发带,就像她陪在他身边。

  司珞安,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一定会很快。

  走了碍眼而身份低下的塔依拉,却来了代表神明的女性祭司——司珞安。

  这对王宫中的女人来说,简直是噩耗。

  关于王在之前就对她的种种特殊待遇,早在后宫的妃子们口中传了个遍。女人是天性嫉妒的动物,特别当她们身心都属于某个智慧非凡性感英俊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又不将心放在她们之中任何人身上时,这种嫉妒就会扩展为恐怖的力量,一遍遍在黑暗中啃噬她们扭曲的心。

  由于身份特殊,她并没有被安排在王宫北面的妃子居住地,而是入住了东面的房间之一。

  东面正庭,是王的寝室。整座房屋由青蓝色琉璃砖铺砌而城,每隔一段距离的琉璃砖上,以金色描绘着各式斑斓图腾。房屋外延,是黑色玄武岩铺成的长廊,每一处都打磨的无比光滑,光可鉴人。寝室一层是宽敞的正厅,左右各自隔出房间,为汉谟拉比办公和存放粘土版资料的区域。寝室二层是卧室,内墙全部铺砌了白色琉璃砖,巨大的高级纱幔自屋顶垂落,隔开卧室深处的大床。做工精致的象牙椅上,铺着最上等的珍贵皮毯。典贵的房间,并不十分奢侈,却处处凸显着身为王者的卓越气势。

  整座寝室虽然只有两层,但高度却等同于其他房屋的四层。挺拔的棕榈树围绕在寝室前方各处,随着风的吹拂而摆动,青蓝色琉璃砖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出耀眼光芒。

  这里,是整个巴比伦女人最想踏入的地方。然而自汉谟拉比五年前继位至今,他的寝室没有任何女人能够进入。

  而如今,她却再一次享受到她们所有人都没有过的待遇。

  虽然被视线切割她没什么意见,但是被盯久了也会不自在,尤其当她入住的房间开始门庭若市,源源不绝出现拜访的妃子们后——她开始不悦,因为连想睡个午觉都不可以!

  来访的妃子个个衣裙单薄,能有多暴露就穿多暴露,丰臀****,不是波浪金发,就是顺滑棕褐发,加上满身佩戴的贵重首饰,个个光芒万丈,耀眼夺目。

  她冷冷地斜靠在象牙长榻上,始终都一言不发。她讨厌却又同情着这些女人,在她们眼里心里,早已看不到一切失去自我。她们活着就只是为了获得同一个男人的宠幸,为了这个男人,她们不断加害周遭与她们命运相同的可怜女人。

  这是地球上的人类自古就开始不断重复的悲哀,人们总是看不透看不清一些事物的本质,因为她们(他们)被眼前自己砌出的高墙给遮挡了视线。不明白一个人存活在世的意义,虽然她也未必非常明了,但她知道自己最起码不会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而失掉尊严理智。

  当夜晚笼罩巴比伦王宫的时候,妃子们终于停止了对她的拜访。

  然而,片刻之后,新的不速之客出现了。

  来人,是伊恩。

  有两位女官跟在他身后,沿二层的长廊缓缓而来,她们身后又跟着几个侍从,他们扛着盛满热水的桶鱼贯而入。

  在伊恩恭敬地朝她行礼后,两位女官踏前一步。

  “司珞安大人,”朝她行礼,“这是陛下命人给司珞安大人送来的热水,让大人洗去身上的尘沙,还有这些是按摩的精油,沐浴完毕后可以帮大人减去疲劳。”女官手中的软垫上摆放着颜色各异的琉璃瓶,恭敬地为她放在桌上。

  在这一行人退出后,又有几位女官送来了新鲜的水果、花朵以及盛着奶油和烤小羊排的精致盘子。

  “这些都是陛下命人送来的?”琉璃眼瞳闪过犀利的光。

  “是的,这些都是陛下亲自命人送来的。”伊恩自始至终都低垂着头,并没有与她有任何眼神接触,“司珞安大人,假如觉得劳累,可以请莎娃和丽芙服侍您沐浴!”所有人退去后,她房间还留下两名女官,都长得清秀动人,楚楚可爱。

  司珞安交叉着手臂在她们面前来回走动,一言不发地在思考问题。

  鲜花、美食再加热水精油?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怎么会让她有种怪异感?

  正思索间,伊恩却已倒退着朝房门而去,“请司珞安大人好好沐浴,我先退下了!”

  “等等!”她回头,淡淡开口,“你不可以走。”她指指那两个女官,“你们先退下,这里不需要你们!”

  “大人!”两位女官诧异地看着她。

  “退下。”她这次只说了两个字。

  女官为难地看向伊恩,在接收到首肯的眼神后朝司珞安行了行礼,然后退出了房间。

  在确定所有人已退下二楼后,司珞安缓缓来到依然低垂着头、恭敬无比的伊恩面前,“抬头吧,即便你不看我,我也知道你想做什么。”

  金发男子抬头,面前的女人的淡色双唇正抿出浅笑,那轻淡又飘忽的气质瞬间炫了他的眼。

  “你真以为我和你们王的那些无知女人一样,特殊的住所、美食、热水、鲜花、精油……就能令我失去判断事情的能力?”淡色唇边的笑容正在一点点收敛,“伊恩,你送来的这些我的确很喜欢,但是,还不至于让我忘乎所以地在这座宫殿里长久住下去,做你那位王的女人!”

  凝视她的碧色眼眸逐渐转深,那里面有极其无奈的叹息和惋惜。他看着面前的女人,看着她眉宇间流露出的某些硬朗,原先准备好的那些劝服她留在王身边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对这个女人而言,所有这一切其他女人梦想得到的,都不重要。她闪光的琉璃瞳底,所追求的只是对自由的渴望。

  为了留下这个女人,他瞒着所有人费尽心思部署娥比娜遇刺事件,又在王的默许下与他们达成合作协议,为的,只是想将这个女人留在巴比伦都城!

  然而,她却轻轻淡淡便否定了所有可能。那样决然而轻淡的口吻,实在令他失望又感叹。

  这样的女人,他到底还要做些什么,才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王的身边,辅佐这个国家呢?

  似乎是看出他的意图,司珞安再度开口:“别再企图计划什么了,不会成功的!无论你们阻止多少次,我都会离开这里,因为我对你们那位王,根本没有兴趣!我的话到这里为止,出去吧伊恩,我不想浪费你送来的热水。”

  “还有,伊恩,我还是觉得那个在神庙广场与卡雷尔对峙的形象更加适合你。”在金发男子退出的那一刻,她将话淡淡送出,“那个为了乌尔奴隶出头的你,比为了留下我而设计陷害娥比娜的你,更像你自己。”

  对方的脚步滞了滞,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重重阴谋与诡计。伊恩,其实在我的那个世界,也有这些,所以我懂得,不会比你少。”

  伊恩削薄的俊脸上,隐隐露出苍白。

  他顿了顿,始终没再说出什么,朝后退入无边夜色。

  在他离开后,司珞安关上门,抚着湿粘的手臂来到纱幔后的浴池边——夏季的巴比伦风沙遍野,的确不太舒服。她决定趁下一个不速之客未出现前,先洗澡!

  屏退跟随的侍从和一路迎接的女官,身形高大的褐发男子在二楼浅色的双扇房门前站定。

  王宫与重重门庭,替他锁住了里面的女人。

  轻轻推开沉重的门,他在踏入房间后又将它们重新关启。脚步一步步朝内而去,耳旁传来水花声,时不时轻微的一下,无形中撩拨着他的****。

  他从没像此刻般迫切地想去获得谁,但这次却似乎有翻腾的热流在胸臆间流窜。脚步,绕过屏风,他在蒸腾的雾气中寻找她的身影。

  怎么回事?

  浴池中,居然没有人!汉谟拉比深蓝色的眼瞳渐渐收紧。

  “你在找我吗?”轻淡的女声,自浴池另一头的屏风处传来。穿着淡紫色飘逸无袖长裙的女人,正坐在那里的象牙椅上看他,琉璃瞳底,闪着飘忽不定的光,垂落脸颊的紫色长发还微微湿着。

  她怀里捧着一个精致盘子,上面摆着几个梨和所剩无几的烤小羊排。纤长的双腿交叠,她以一个非常舒适的姿势窝在宽大的椅子里,手里还拿着一根刚啃完的羊骨头。

  见到褐发男子一脸惊诧表情地看她,她微微一笑,将手里的羊肋骨轻轻抛向浴池。

  “嗵”的轻微一声,便是他之前听到的水花声。

  原本蛊惑着****的脸在瞬间敛起,冰冷气息包围了他的全身。这算什么,他被耍了?

  “你把我命人送来给你沐浴的热水当成丢骨头的池塘?你以为在巴比伦,谁都有这样任意使用热水的资格么!”怒意在他胸臆间流窜。

  “陛下,我想你弄错了,其实我真的非常感谢你命人送来的热水和精油。所以,在你出现在这个房间之前,我已经彻底洗净身上的风沙尘土,谢谢陛下对司珞安参政祭司的关爱。臣,真是受宠若惊啊!”洗个澡能用多少时间?难道他还真以为她会像那些故事的女主角那样在水里一泡就是大半天,然后在他不请自来的时候还光着身子带着惊慌和怒气给他免费参观?不要说洗澡,就算是她现在受伤需要自己动手进行手术,估计也不过是啃块小羊排的工夫。默翰德雅的训练,向来以残酷严格而盛名,作为那里的第一助教,她早拥有了超越常人的一切能力。

  例如:警惕和速度。

  冷怒的性感脸孔逐渐缓和,一阵安静的对视后,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好,非常好!女人,我对你的表现很满意!”

  “请陛下称呼臣为司珞安参政祭司。”她放下手里的托盘,来到浴池边洗了洗手,“陛下,既然你让我住在这里,那么你暂时就不该再踏入这座寝室。毕竟,君臣有别,男女有别。”

  “君臣?什么君臣!在我眼里,男与女之间永远只有一种关系。”他逼到她面前,深蓝眼底交融着冰与火,“无论那个女人有多厉害,或者有多少原则,一旦被男人占有之后,一切都会不同。看来你似乎并不明白,要让一个女人改变初衷,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就像塔依拉,”他顿了顿,削薄的双唇勾起笑意,“我灭了她全族,到最后,她还不是臣服于我,甘心成为后宫的一分子?”

  什么?!他说塔依拉甘心臣服于他?这不可能,那个少女——她上次见到她时,她的眼底明明充满了悲愤与憎恨。

  “不必这么惊讶。女人的情感原本就是很过激的,憎恨还是爱,往往没有差别。”他伸手撩起她一缕紫发,放在鼻子下轻嗅,“一个低贱的贫民,这一生可以得到汉谟拉比王的宠幸根本是神的恩赐。何况,我还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怎么会不爱上我?”

  “爱、爱上你?”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在她头顶炸响。这怎么可能?塔依拉爱上汉谟拉比?她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身材修长而强健,古铜色的健康肤色,性感俊挺的面容,削薄的唇,挺直的鼻梁,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息,再加上他智慧非凡的头脑和充满霸气的掠夺眼神……的确,要让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爱上并非难事。

  何况在远离故乡的异国,深陷豪华的宫殿,面对非凡的王者,她根本连选择的权力也没有!

  原本设计一切救塔依拉,是想让她脱离这个王宫,脱离汉谟拉比的掠夺。但现在,难道她做错了?如果塔依拉已经爱上汉谟拉比,那她岂不是再一次将她推入了深渊!

  想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某个问题,“你知道她爱上你了?既然你知道她爱上你,为什么还同意她假扮巴比伦公主去和亲!你——”

  “奇怪了,提议她假扮公主去和亲并完成出战使命的人,不是你们两位代表神明的使者吗?作为巴比伦的王,我想我无法违抗神明的意思。”他看着她,像是在宣告某个计划的胜利从一开始就牢牢掌握在他手心。

  阴谋!她脑里闪过这两个字。

  这又是另一个阴谋。他可能早就知道娥比娜事件的真相,却故意放纵伊恩实行计划!他不但借他们的手,甩开了塔依拉,还利用他们,为他提出征战计划——原来这一切,一直都在他的掌握中!

  “现在觉得怎么样?以我这样的王者,难道还不够匹配你?”他捏住她的肩膀,将她逼向屏风。逐渐升温的眸子,固定在她的淡色唇部,“不过,你大可不必因她而有所嫉妒。对我来说,你和那些女人是有本质区别的!你和她们不同,所以,我不会如此轻易便抛弃你——”

  “你太残酷了。”她答非所问,却毫不挣扎,“塔依拉到底做错什么?先灭了她全族,然后又无情地占有她!在她爱上你之后,却又毫不留情地把她踢开!她是贫民没错,但她也是一个人!你以为世界上只有男人了不起,女人就可以随便践踏吗?大家都是人,如果没有女人,你从哪里来,光光凭着男人可以生出小孩吗?亏你是一代王者,居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还和我说什么匹配,你以为,凭你那等同于禽兽的个性和欲望,我也会臣服在你脚下?别妄想了,汉谟拉比,对我而言,你是最烂的男人!”

  “砰!”随着她最后一句话出口,他愤怒地掐着她肩膀,将她往后推去。惊人的力道将她和屏风一起推倒,她摔了出去,落地时手腕重重甩在一旁的象牙椅脚上,关节处一阵麻痹。

  这个男人的力量真是恐怖,再重一点,她的骨头估计都会断。

  司珞安握着受伤的手腕还没站起,那道高大身影就来到了她面前,力度刚硬的两根手指,捏住她下颌,强迫她抬头看他。

  “听好了,让你顶着神明使者的身份在我的国度里享受这一切,不是为了让你用这种眼神这种口气对我说出这些子虚乌有的不敬之话!在巴比伦,我才是站在顶端俯看所有的人。不要以为祭司长相信你们,我就会同样相信那套愚蠢的话!虽然现在我并不清楚你和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但是,有一点你必须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我一次次对你的纵容,我想你现在就不会只是被弄伤手腕这么简单!早在神庙献祭那次,你就已经败在卡雷尔手上了。”冷酷的唇说出警告话语,他伸手固定住她的后颈,迅速低下头,在她唇上强印下属于他的烙印。

  “明天午饭后在王宫西面的长厅有一个庆典会,我会给你留好位置,你最好别迟到。还有,参加的衣服配饰我明天会派人送来,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松开手,他居高临下地深深看她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一直守候在房间外不远处的女官,直到汉谟拉比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才敢踏上二楼,她们慌手慌脚地开始整理满地的混乱。

  司珞安擦了擦嘴唇,琉璃瞳底明暗不定。

  她之前真是太轻敌了,汉谟拉比他根本就是个变态!

  次日,在西宫长厅不仅聚集了权高的祭司和贵族,还包括后宫的妃子们。长达百米的长厅内几乎会集了巴比伦所有的高官权贵,座位在长厅的左右两侧一字型排开,从最前到最后按地位入座。长厅正前方的石阶平台上是王的象牙王位,他在各妃子的簇拥下自长厅正门出现。那一刻,厅内所有聊天声戛然而止,无论地位高低,场内所有的人都让出主道,并恭敬地低下头。

  汉谟拉比额前依然戴着坠有黑色晶体的暗银额环,高大挺拔的强健身躯上穿着暗紫色亚麻长装和白色披肩,一头褐色长发整齐地垂在脑后,性感双唇紧抿着,触不到底的视线自场内所有人的身上一一掠过。他仿佛在看谁,又似乎是在找谁。跟在他身后的是两位新立为侧妃的妃子克斯乌拉和瑟蒂,原本的第一侧妃娥比娜早在铁器一事后彻底失势,此次宴会她即使参加也只能以普通妃子的身份位于克斯乌拉和瑟蒂之后。

  可能是终于得到了正式身份,克斯乌拉和瑟蒂今日打扮得特别显眼热火。几乎透明的轻薄长裙配着婀娜多姿的妙曼身材,再加上华丽耀眼的金饰银饰,几乎让一旁的贵族们看得双眼喷火。

  她们得意非常,始终保持着完美迷人的娇笑,直到——她们身前的王,在经过某个人的时候停下脚步,并蹙起眉。

  若不是陛下的举止令两人仔细去看,她们谁都不会发现那个人的存在。

  因为在这贵宾云集的长厅内,无论男女皆以华丽正装出席,坐庙礼前一年一度的宴会,向来是所有人以衣饰炫耀其身份地位财富的机会。这种宴会不像平时的议政会议一般严肃,参加的人物也有来自贵族中的各个阶层,有些未婚少女借着宴会认识达官贵人,而达官贵人们又借着宴会物色新的美丽少女,无论是做妻妾也好情人也好。巴比伦的风气向来开放,只要男女双方愿意,女方又未婚,随时都可以在宴会后享受一夜恩爱。

  所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来参加宴会的人皆抱着各自不同的目的,而每个人也会将自己打扮得最为完美。

  但此刻在她们视线中的这个人,却穿着最为普通的白色短装,简单的短裙下是两条瓷白光洁的纤长美腿,身上毫无饰品。全身上下,唯一耀眼的只有束在脑后的紫发——紫发!

  她们惊觉,原来是那个女人!

  “为什么不穿我送来的衣服?”低哑的不悦嗓音,在寂静的长厅内听来格外清晰。

  司珞安微一抬头,两道轻淡视线落在面前的王者身上,“陛下,因为臣以为是陛下送错了衣服。臣是神明的使者,亦是参政祭司,在今日这种场合如果穿上太过清凉华丽的女装,恐怕会被误认为是后宫的一分子。”她淡笑着瞥了眼他身后的克斯乌拉和瑟蒂,“所以,臣才会以这身打扮出席。”

  汉谟拉比这个变态给她送来的根本不是衣服,而是透明的薄纱,那种款式的衣服一看便知是后宫妃子们的装扮。不过,可惜她不是任人摆布的女人,让她穿上那种衣服现身,根本是奢想!

  汉谟拉比眯起眼盯了她许久,对方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一派安然地回视他。

  一时间,厅上众人纷纷感受到王和神之使者间那种不寻常的气氛,但谁都没敢开口说话。

  褐发的高大男子,在厅内几百双视线的注目下,将手缓缓伸向她,“那么,敬爱的神之使者,请将您的手交给我,我会领你去你的位置!”

  司珞安加深了笑容,她早猜到他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朝她发火。

  交出纤长的手,她任他拉着她朝前走去。

  人群,随着他带她选定了位置后发出轻微骚动。他们的汉谟拉比王,将她带上了安放着王位的石阶上方。在他的王位左右,早就预先摆放了两个位置,左方是祭司长的座位,右方原本应该留给一国的王妃,但汉谟拉比尚未立正妃,所以这个位置他以往一直留给他身边地位最高的侧妃。

  但今日,他却将司珞安带上了那个位置。

  这一举止,惊讶的不只是贵族和妃子们,还有坐在另一侧的祭司长。

  “我将尊贵的位置留给从神明处来到世间的使者,希望神之使者可以向神明代为转达我——汉谟拉比王对其最崇高的敬意!”他如此解释,唇边勾起难得一见的笑。她明白,那是他对她挑衅的笑,他在向她炫耀他的权力,告诉她在这个国度谁才是站在最高位的王者!

  “谢谢陛下的敬意,神明会收到的。”她收起笑容,在那个位置上坐下。同一刻,在下方的座位处,她隐隐感觉有几道锐利的视线,正狠狠朝她的方向投来。

  宴会在几个妖艳女人的舞姿中开场,她们是来自遥远西方的埃及艺人,拥有蜂蜜色的肌肤,无论男女,表演时统一****上身。女人在中央舞动柔软四肢,男人则在周围拍动手鼓之类的乐器。

  厅内,弥漫着美酒的香气,夏日的阳光从两侧无数道窗口射进大厅,令厅内每个人脸上身上都形成了明暗两块。

  贵族们喝着酒,不时观察着厅上的美丽少女;祭司们则在讨论这一次坐庙礼的阵容与祭品;妃子们不甘遭受冷落,纷纷大胆上前要求为王表演节目。

  汉谟拉比始终端坐上方,不时喝掉祭司与贵族们敬上的酒。

  整个长厅内,放眼望去一派歌舞祥和,每个人都在笑,即使是虚伪的笑容也依然那么灿烂,就像这个国度已站在整个时间空间的顶端,就像战争、水灾、饥荒、死亡等等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名词。

  司珞安双腿交叠,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她左手扶着象牙手把,右手端着一杯酒,不时抿一口,琉璃眼瞳里交错着复杂的光芒。

  对于这个时代这个国度这个王这所有的一切,她都没资格也没必要去评价些什么。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此刻和十郢流一起并肩在风沙漫天的战场上,也不愿意坐着享受这和平到几近无聊的画面。

  也许是有人听到了她的心声,一位金黄色头发的中年贵族缓缓来到石阶下方,向王提出了之前大部分贵族商量后认为非常有意义的建议。

  他们觉得,如果在明日的坐庙礼大典上,身为神之使者的司珞安能亲自参与而不是仅仅只是主持的话,神明会更加感觉到王对其的崇高敬意和尊重。

  “让神之使者参加坐庙礼?”汉谟拉比重复了一遍。不知为何,从司珞安的角度看去,他的身形似乎紧绷了起来。“是的,这也是众贵族和妃子们的建议。”贵族代表缓缓点头,“陛下认为这一项建议是否可行?”他说着,又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司珞安。

  “把神明送给我们的使者再送给神?你们觉得神明会把这种举动确定为是一种敬意和尊重吗?”深蓝眼瞳连同他的口吻瞬间冰冷,立刻令石阶下的贵族代表抖了抖身体。

  “臣……臣并不是这个意思,臣是觉得这一年的坐庙礼有……有幸得到神明的眷顾……赐……我国使者,所以……如、如果让使者一同参加……会、会比较好……”在冰冷视线的注视下,那位贵族竟抖得连话都乱成一团。

  “祭司长,您的看法如何?”汉谟拉比侧过头,“您也觉得这样做神明会比较高兴吗?”他表面上是询问,其实冰冷的语态早已表明他反对这个建议,现在询问祭司长也只是惯例而已。

  “这个问题,其实臣觉得如果让使者本人来回答,会更好些。毕竟,只有她才最了解神明的喜怒哀乐。”祭司长巧妙地避开与王和贵族间任意方的冲突,将问题丢给了司珞安。

  一时间,厅内上百双眼睛,再度汇聚在紫发女人的身上。

  其实主持或者参加坐庙礼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但依目前的状况,很明显汉谟拉比对这个建议非常排斥。既然他排斥的话,那她——

  五官立体的脸上浮起悠然笑容,只见紫发女人缓缓自椅子上立起,朝着下方的贵族代表友好地点点头,“我,以我神之使者的身份,同意您的建议——我将参加明日的坐庙礼大典!同时,也请陛下放心,神明并不会因为这样而生气,相反神明一定能感受到巴比伦民众对其最为崇高的敬意!”

  司珞安!他盯着面前女人的表情,居然又有了动手的冲动。

  这个女人,只知道一味地反抗他,难道现在连这种事都要拿来作为与他作对的筹码?她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参与明日的坐庙礼意味着什么吗?

  推开他的帮助,却去迎合别人的故意陷害,这个女人——很好,如此一来,他一定会成全她!

  “既然如此,司珞安参政祭司,希望明日的坐庙礼,神明会因为你的献身而满意!”

  最后一句话,令她心头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但此刻,她已无法回头,不管明日迎接她的是什么,她都要将这一切进行到底。

  谁都没发现,在确定了这一建议后,厅内笑得最得意的人,却是两名掩于众人之中的侧妃,她们分别是克斯乌拉以及瑟蒂——也即是,这次建议的幕后黑手。

  参与坐庙礼究竟要做些什么?

  何谓献身?

  司珞安直到第二日清晨女官送来热水要为她沐浴时,才明白这背后的解释——献身,即是向神奉献身体,巴比伦的女人一生中必定要有一次去到维鲁司神庙进行坐庙礼。坐庙者头裹头巾,在神庙广场上坐成一排,供所有巴比伦男人的挑选。男人无论老幼贫富,只要率先将手里的银子丢给看中的女人,并说一句“愿爱神祝福你”,便可以当场领走那个女人,带去屋宅与其,交欢!

  在巴比伦的习俗中,这种向男人的献身被视为向神明的献身,是所有巴比伦女人最神圣的一刻。

  无论是谁,也无论银子多少,只要动作快就可以……司珞安扶着前额,有倒下的冲动。

  在女官的呼唤下,她抬起满脸黑线的头,并在同一刻决定了不得不走的最后一步棋——逃。不是现在逃,而是在被某个男人选定被带走后,没有宫城以及士兵的重重封锁,逃走的成功率会大大提高。

  这个变态的国家,她真是一秒也不想多待了!

  沐浴完毕后,她在女官和侍卫的陪同下,乘坐马车来到了人潮涌动的维鲁司神庙。果然,放眼望去,神庙外的空地上坐着一排排的巴比伦女人,有年轻也有年纪稍长的,容貌也各不相同。此时坐庙礼尚未开始,男人都在空地旁徘徊观望,企图把最美的女人带回家。

  她的出现,令男人们发出不小的骚动。这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神之使者拥有特殊的紫发琉璃眼瞳,既美丽又高贵,无疑是他们此次最心仪的对象。

  看着男人们一脸兴奋与跃跃欲试的表情,司珞安再度满脸黑线。

  算了,还是不去看的好,她真怕自己会忍不住上前揍飞几个。

  她凝起脸,在女官和今日负责大典祭司的带领下穿过空地上的女人,停在那座白色宫殿的门口。因为身份特殊,她的位置在所有女人最里端,也即是离男人们最远的位置。不过,她倒是无所谓,如果能早点被选中挑走她也能早一点逃走。

  整整长裙,她盘腿而坐,同时快速扫了眼四周。只看到祭司长和祭司们,汉谟拉比不在。还好,那个变态头头不在,不然她若想脱身还得废一番功夫。

  距离坐庙礼开始还有一些时间,她端坐没多久开始闭目养神,同时在脑中构思逃走的路线。如何避开士兵,如何出城,如何找到一匹坐骑,是与十郢流会合还是直接去与琉拉三人商定的树林?

  当耳边逐渐开始吵杂,坐庙礼大典的钟声响起。男人们的脚步声,祝福声,银子丁当的响声以及某些男人因选中而发出的欢呼声交错着,不绝于耳。司珞安仍然闭着眼一动不动,她倒不是怕去看,而是担心自己如果睁眼会忍不住揍人。

  只要静静地等就好,无论是谁,只要跟着他回家,她就有办法离开。

  “神之使者——”

  “神明的使者,请接受我的祝福——”

  “你走开,别挤!”

  “是你应该走开,你凭什么和我抢!你都年纪一大把了!”

  “我今年才五十不到,你家里都有四个妻妾了还出来!”

  ……

  无数道黑线布满司珞安的前额,到底哪里来的白痴家伙!即使光听声音,她的拳头也已开始痒了。

  凭借过人听觉,她在一片人声鼎沸中清楚感觉有两道脚步同时飞快地朝她走来,还有十米,近了,五米、四米、三米——丁当!

  是银子落在她裙间的声响,但很奇怪那银子并不是来自她的前方,而是后方!

  不可能,后方是宫殿,她的位置在最里面,后面不可能有人啊。

  难道——双目急速睁开,她朝身后方看去,宫殿门口站着某个高大的身影。对方一袭暗紫色利落短装,坠着黑色晶体的暗银额环在正午的阳光下散发着光芒,那是刺目的灼光,如同他深蓝眼瞳的每一道注视,始终都令人生畏生厌。

  动动唇,她叫出了她最不想听见的名字:“汉谟拉比……”

  “愿爱神祝福你。”他原本冰冷的深蓝眼瞳却因为这句话而迸出热烈的光,“司珞安参政祭司,从此刻起,你必须得将你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奉献给神,也即是奉献给我——你的唯一君王!”

  随着她站起的动作,她裙间的银子丁丁当当地掉落在地。维鲁司神庙前的空地,在顷刻间刮起大风,风卷着尘沙,迷糊了所有人的眼,但他们还是尽力睁着眼睛,想努力去看清选中神之使者的是谁。

  风沙中,英俊而性感的汉谟拉比王缓缓踏出宫殿,将身材纤长的紫发女子一把拽入怀中。他的目光扫过空地上的每一个男人,似乎在昭告世间——这个女人,是他的所有物!

  谁,都别妄想来掠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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