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吴国与赵国交界，十万大山，飞雪茫茫，天寒地冬，人烟渺茫，野兽稀少。

　　一座山崖的树林里出现一男一女，男的穿着圆领长袄，戴着白狐毛帽，英俊气派，女的上穿高领黄袄下穿碎花蓝裙，左肩蹲坐着一只黄色的小猴。

　　金奉轩和令狐爱晓从金玉庄园坐船在海上航行半月到达吴国海港，而后走十天陆路到达十万大山。

　　金玉庄园一年当中最低温度是15摄氏度。十万大山冬季最冷时则达到零下几度。

　　下雪天的十万大山天气很冷。好在两人一猴都不畏惧严寒，在大雪之中一路飞行两天两夜。

　　金奉轩带令狐爱晓来到悬崖边，往前再走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奇怪的是站在这里却感受不到山顶应有的狂风。

　　“很大很有气派的幻阵！”令狐爱晓一语道破玄机，心里不得不佩服清月派的开派祖师爷把入派的大门设置的如此玄妙。如果这次不是金奉轩引路，这么大的雪，她带着小宝将会找很久。

　　金奉轩望她的目光多了些敬意，相处二十几天发现她知识面极广能力很强，不说驯兽和武功，就说她一眼识破清月派护派幻阵，就远非同龄男女能比。不过他嘴上说话声音冰得像雪，“瞎猫碰死耗子。”

　　“我要是瞎猫，那你就是那只活该被我吃掉的耗子。”令狐爱晓横眉冷对，这一路不知跟他斗了多少嘴，夺了他的踏雪是便宜了，惹急了强上他再把他像抹布一样丢掉。

　　小宝冲金奉轩呲牙做鬼脸。这些天它经常在暗中使坏，比如在金奉轩的沐浴水里撒尿，往他的腰带里面塞蜂蜜引来小虫，把他的东西偷了丢掉海里……气得他一个劲提快速度赶到十万大山。

　　金奉轩望到小宝就头痛，轻哼一声，道：“跟着我！”嗖的一下跳进深渊。他穿着白袄，转眼间与漫天飞飘的白雪融为一体化成一个白点消失不见。

　　令狐爱晓气恼金奉轩屁都不解释，把小宝装在手腕里的镯子，壮胆往前跨了一步，一下子就这么头朝下脚朝上掉下去，竟然真是万丈深渊，惊恐之中，“啊”尖叫声刺破雪空，在大山里久久回荡。

　　扑通！令狐爱晓掉进了冰冷的水里，确切的说是一个湖。

　　湖边传来金奉轩肆无忌惮的大笑，哈哈哈！将积攒几个月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全然不管混身湿淋淋像落汤鸡一样从湖水里一步步走过来的令狐爱晓。

　　“金奉轩，你很好。给我记住，有朝一日，老娘要玩死你！”

　　“此处就是清月派的外围。家父和令姐交给我的事情已完成，告辞！”金奉轩头也不回飞向前去，把她给甩了。

　　令狐爱晓咬牙切齿道：“王八蛋，连引见都省了。好，真是好得很！庄园的金子老娘吞定了！”

　　她身上所穿的紫天衣有多种功效，但是没有防水一说，浑身湿透，寒气渗骨。

　　她思忖反正已到了清月派，迟一天报到无所谓，往前走了百丈，找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施展内功烧干衣服，生了堆火，从紫天晶宝盒里取出生的野鸡肉和调料烤了吃，又取了一壶好酒喝。

　　小宝只吃水果，她给它一个金玉庄园产的汁白甜香的金椰。

　　烤野鸡肉的香味弥漫整个山洞，火光照得她脸蛋红朴朴，酒足饭饱之后，惬意的取出紫天玉美人手镜照脸，定神念道：“我要拥有雪一样白豆腐一样嫩的肌肤！”

　　山洞外面传来一个女子喃喃自语声，像是做梦般还在啧叭着嘴，“我要吃爷爷做的腊豆腐丸子。”

　　令狐爱晓心一怵，连忙收起手镜，喝道：“谁！”

　　小宝猴爪指指洞口，一个十一、二岁穿着绿花袄大花裤头上梳着双丫髻装扮十分土气的胖女孩慢腾腾走进来。

　　“你的功夫不错啊，这么近我都没发现你。”

　　“嘻嘻嘻，哈哈哈，你也说我功夫好。嗯，山里好多人都夸我厉害。你跑我玩，我请你吃我爷爷做的腊豆腐丸子。”

　　胖女孩走得近了，令狐爱晓才看清她圆嘟嘟的脸上，眼睛无神有点呆，右额到右颧骨有道三寸长醒目狰狞吓人的红疤，心说：这位智力低还破了相，是个可怜人。

　　胖女孩注意力放在小宝身上，笑得天真无邪，声音慢吞吞，吞词不清有点大舌头，“嘻嘻嘻，好小的猴子。”

　　小宝坐在令狐爱晓左肩，两只猴眼睁得老圆，样子超萌。它看出胖女孩属于把她卖了还倒给你找钱那种人，伸出舌头做鬼脸。

　　胖女脸一怔，也伸出舌头做鬼脸反击，嘴里还发出“略略略”的声音。

　　小宝气得连翻筋斗，胖女孩二话不说在山洞里空翻两个筋斗。小宝猴眼一瞪，绕着十平米见方的山洞转圈飞，胖女孩效仿它追在后面，嘻嘻嘻傻乐。

　　一人一猴两个活宝飞了半天。胖女孩丝毫没有累的迹象，小宝觉得没劲就停下来。胖女孩却道：“小猴，再来玩。”

　　小宝把脑袋枕在令狐爱晓肩膀，双爪直摇表示不玩了。胖女孩一脸失望。

　　“你知道清月派吗？”令狐爱晓笑眯眯，不费吹灰之力就从胖女孩嘴里套出许多消息。

　　原来胖女孩大名叫田圆圆，外号叫胖妞，过了年就十三岁。五年前胖妞跟爷爷田师傅来到这里，把家安在山上。田师傅负责给清月派掌门清月神尼做素饭，偶尔给门派其他有身份的人做些吃食。胖妞的发型是门派里的女弟子教会梳的，只教了这一种。胖妞的穿着打扮也是按着女弟子所说来的。

　　胖妞爷爷在清月派只是个没有地位的厨子，她本人智力低又破了相，没有朋友。门派里的女弟子教胖妞打扮都是抱着作弄的态度，把胖妞当成取笑的对象，而且还不是白教，胖妞得拿田师傅做的好多吃食孝敬。

　　这种情形与金玉庄园的令狐姐妹有些相似。令狐爱婉带着未成年的傻妹妹令狐爱晓，后者常常被人取笑暗算。如果不是有人歹毒的误导，令狐爱晓怎会没事夜里跑到雨里傻站被雷劈中？

　　原来的令狐爱晓魂飞魄散，现在的令狐爱晓得知胖妞的情况，心生怜悯，看她的目光不由得变得柔和。

　　胖妞浑然不知已经得到了寻宝圣师的好感，憨声邀请道：“跟我上山，我吃你和小猴子吃我爷爷做的腊豆腐丸子。咦，有鸡肉香味。”

　　“哈哈哈，你鼻子真灵。大雪天吃什么豆腐，要吃荤菜喝好酒！我刚吃过烤野鸡。你要不要来点，我烤给你吃。”

　　“烤野鸡，好吃吗？”

　　“当然好吃！鸡皮上面滴着油珠，鸡肉一丝丝，外焦里嫩，咬一口唇齿生香。”

　　胖妞听得口水差点流出来，根本不知道啥叫客气，迫不急待直言要吃野鸡喝好酒。

　　令狐爱晓微笑着顺了胖妞的意，让她坐在身边，给她烤鸡倒酒。

　　胖妞左手烧鸡腿，右手美酒杯，吃的满嘴是油，打出的嗝都带着酒味，酒劲发作，胖脸蛋紫红，望到火堆边的一个椰子壳，疑惑道：“这是什么？”

　　“椰子，汁水甘甜清香，刚才小宝吃过的。你想吃吗？”

　　小宝听到要把它的椰子送给胖妞吃，郁闷的叽叽叫。

　　“好了，小宝别那么小气。”

　　哪知胖妞接过开好口的椰子吸了几口，困意上来，就这么抱着椰子，头枕着令狐爱晓肩膀闭眼就睡着了。

　　“能吃能喝又能睡，还真是傻人有傻福。”令狐爱晓把胖妞的脑袋放在腿上，轻轻拔开她额头上的留海，辩出她脸上的伤疤是烫伤，轻叹一声心生怜悯，自语道：“紫天晶宝盒里能种植灵药，不知道十万大山里的草药有没有海山群峰和海底的多。”

　　洞外的雪不知啥时停了，天空灰蒙蒙。洞里的光线很暗，火堆的火苗跳动着，木柴释放着热量，空气里酒味、烤鸡肉和焦炭味混杂，令狐爱晓抱着睡着的胖妞，却是回想起在金玉庄园后面的海山群峰常跟某人烤麻雀和河虾，顿时心生浓浓的幽怨，再次长叹，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天快黑了，又下起雪来，雪花扬扬洒洒落下，洞外的雪越积越厚。远处传来男子的焦虑的呼喊声，“胖妞！胖妞！”

　　胖妞睁眼，嘴角里还挂着口水，开口第一句便道：“爷爷，我要吃腊豆腐丸子。”

　　令狐爱晓扑哧一笑，向来喜欢单纯简单的人，伸手捏捏胖妞右脸颊的婴孩肥，道：“你念念不忘腊豆腐丸子，这丸子有我做的烤野鸡好吃？”

　　胖妞憨笑道：“好吃，真的很好吃。”还啧叭嘴。

　　“那我也想尝尝。”

　　小宝在一边吐舌头笑话胖妞，她也吐舌头做鬼脸反击，这次动作比小宝还夸张，把小宝气得扭过头去不理会，她呵呵呵拍手大笑如同五岁稚女。

　　令狐爱晓带着小宝，拉着胖妞的手走出山洞，前方白雪中飞出一个黑衣白发满脸焦急的老叟。

　　“爷爷！”

　　“胖妞，这大的雪，天要黑了你都不晓得回家？”田师傅动作疾速，转眼便飞至。

　　令狐爱晓见他身材瘦小，穿着黑袄黑裤黑鞋，干净利落，他的轻功竟在金奉轩之上，难道是位隐在清月派的高人？

　　“爷爷，她对我可好了，给我烤野鸡肉吃椰子，给我喝酒，还要给我吃椰子。”

　　大雪天能在十万大山找只野鸡不难，但弄一个椰子是绝对不可能。田师傅目光扫过面前陌生的少女和其肩上的小猴，也是见过许多大人物，立刻看出一女一猴不简单，抱拳行江湖礼问道：“小老儿田广，请问姑娘是？”

　　“令狐爱晓。我初到此地，与胖妞一见如故，与她多聊了几句，耽误她回家，请田师傅见谅。”令狐爱晓对这位带着低智孙女栖人篱下的高人老头心生同情，话也说得很客气。

　　“爷爷，她想尝尝做的腊豆腐丸子有没有烤野鸡好吃。嘻嘻嘻，晚上你给我做丸子。”

　　“鬼丫头，明明是你想吃，硬说令狐姑娘要吃！”在别人眼里是傻子的孙女到了田广嘴里就成了鬼丫头。他爱孙女心切，见令狐爱晓不是坏人，又对孙女真心实意的好，没有半点蔑视，便出言相邀。

　　令狐爱晓正愁没人引见，干脆这样直接跟着进清月派。她压根没想过成为清月派的弟子，更不想拜什么尼姑为师。就想着找个舒服的地方一呆，在附近游山玩水寻宝挖草药，静等姐姐和爹爹。

　　三人冒雪往山上飞去。

　　跟山海大师的随性不同，田广谈吐举止无一不透着大气和内敛。令狐爱晓擅于跟老人交流，便直说来意。田广听她要在此定居，热情介绍清月派的情况。

　　清月派占着两座大山，分别是清月峰和踏云峰。所有弟子在清月峰居住生活，在踏云峰练武学习布阵。

　　两峰之间有五十顷田，一百亩菜地，几口鱼塘、几亩药田。

　　两峰相隔十里，山貌和气候却不同。清月峰巍峨雄伟，山顶最高处是清月神尼练功居住的清月庵，山上多古树，山下有湖和小河，一年四季多以晴天为主，雨水少气候干燥。踏云峰秀美神秘，山顶常年被云雾萦绕，山上有温泉、瀑布、水潭，山下有十几条小溪，满山多见茂密竹林，空气湿润，时常下雨。

　　清月派设三门，级别由低至高分别是杂门、外门和内门。五百外门弟子都住在清月峰山脚下，负责巡逻安全，农忙时协作杂门弟子耕种。二百杂门弟子都住在清月峰半山腰，负责种地种菜衣食采购等杂事。一百内门弟子、长老和掌门住在清月峰半山腰和山顶之间，平时主要的事情就是练习武功，增强门派实力。

　　清月派有东、西两个进出口。东进口就是金奉轩和令狐爱晓往下跳的那个悬崖，东出口是悬崖下的一个山洞隧道。西进出口在踏云峰山顶，清月神尼用大阵将那里封禁，只在紧要关头使用。

　　清月神尼掌门之下有五位长老，分别是大长老王晓风、二长老谭素、三长老叶花琼、四长老贺林、五长老清水师太，还有十大首席内门弟子，每年年底门派将有易容术、轻功、剑法、阵法的****，内外门的弟子均可参加，按综合成绩排名，最后胜出十位的弟子就被誉为十大首席内门弟子，连续胜出五年者将有资格升任长老。

　　田广和胖妞不是清月派的弟子。田广负责给清月神尼做斋饭，被特许在半山腰的杂门弟子区域居住。

　　令狐爱晓用脚程估量着，从大湖至前山脚下外门弟子居住地大概十五里，从山脚至半山腰大概四里地。

　　天黑雪大，视野局限了很多。令狐爱晓一路飞过，途经山脚下被白雪覆盖外门弟子居住的一排排整齐的房舍。

　　比起夜晚喧闹的金玉庄园，清月派简直安静的可怕，若不是一间间的房舍的窗户里隐透灯光，以为这是深山里的狐狸窝。

　　进入杂门弟子居住的区域，才发现清月派的房子都是用古树的木头建造而成，外表朴实，内在结实。

　　田师傅的家在这个区域的中部，是个四合院，院前一棵应季枯枝的大槐树，院门刷着红漆，门上没有锁，推门就能进去。清月派人人都会武，碰到有偷心的贼，有锁也防不住，田广索性不锁门。

　　胖妞推门进去，熟练的跑到厅里点起油灯，叫道：“来这里坐。”

　　令狐爱晓在大门前跺脚，把身上的雪都抖掉，小宝也学着她抖身子。

　　令狐爱晓环视四周，入门是个百多平米的小院，大门左侧墙角搭了个二十多平米的茅草棚，棚一边置着一个石磨，一边落堆着干草，棚柱上拴着一头黑驴，此时黑驴鼻孔里哈着白气，正悠闲的吃着干草。

　　正对着大门是三间卧室，座北朝南。大门右侧也就是东边有三间厨房，门边挂着一串串的干玉米和红辣椒。大门左侧也就是西边的三间房是客厅和杂房。

　　田广指着右侧三间房道：“我家跟别人家不同，有三间厨房，每间房都装着灶具配着碗柜。”

　　令狐爱晓莞尔。

　　田广把大门关上，带她和小宝去参观，侃侃而谈道：“中间这间专门给神尼做斋饭，荤腥食物绝对不能入内。”

　　“北厨房是给门派里的有身份的长老做饭用的，荤腥不忌，但是要求用的材质都要上乘。偶尔会用用。”

　　“南厨房是我和胖妞吃饭用的厨房。每天都得开火。”

　　“这几日，神尼闭关练功，要求我每日只送一餐。今日我已送过饭，余下时间富余，胖妞想吃腊豆腐丸子，令狐姑娘想吃什么？”田广喋喋不休十分热情。

　　令狐爱晓道：“这么大的雪，要是能吃上狗肉就好了。”

　　“哈哈哈，冬季吃狗肉大补。令狐姑娘果然是个精通吃的。门派外面深山里有野狗，想吃狗肉，明天我去给你打一只。今日晚了。”

　　“你别说我精通吃，直接说我是个吃货好了。我这里有只活野狗，劳烦你把它宰了炖肉吃。”令狐爱晓说完，便从手腕上的紫天晶宝盒召唤出一只黑狗。

　　金玉庄园养了几百只黑狗，用来协助护卫们看园和马。令狐爱晓讨厌金家人，连带厌恶黑狗，陆续把它们收进随身空间紫天晶宝盒。

　　大黑狗离开同伴，孤零零的落在院子的雪地上，惊慌失措汪汪汪叫着，把角落里的正在吃干草驴子吓得退回几步跟着一起叫唤。

　　田广一怔，惊愕不已。胖妞从厅里跑出来，拍手喜道：“好大的黑狗，哪里来的，原先没见过呢。”

　　驴叫狗叫声撕破了宁静的雪夜，附近居住的弟子纷纷惊讶，这是谁家，难道不知道门派禁止养狗？

　　田广也是想起了门规，急忙飞上前一掌劈向大黑狗脑袋，黑狗停止叫唤倒下，狗血溅在雪地上，已是死透了。

　　胖妞蹦地三尺，叫道：“狗狗死了！为什么要杀它？我还想跟它玩呢。”

　　“弱肉强食。”令狐爱晓拉着胖妞进厅，柔声道：“走，咱们进屋等着吃香喷喷神仙闻了也流口水的狗肉。”

　　田广在院子里收拾黑狗，用开水把狗毛烫了，怕弄得不干净，又用火撩一下。狗肉连皮吃香，田广厨艺炉火纯青，做出来的辣味红焖狗肉更是一绝，很快浓香就从小院里飘散出去。

　　夜里刮起山风，天气变得更冷，冬雪扬扬洒洒下个没完。

　　做完活回家的杂门弟子嗅到肉香味，口水一下子溢出嘴角，尴尬的用袖子去抹掉。田广住的小院常常飘出美食的香味，但都没有这回的味道浓郁，勾的人肚里的馋虫都爬出来。

　　“什么肉这么香？”

　　“刚才听到狗叫，难道是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