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设防

　　神锋沉思了一会儿，缓缓道：“我如果说自己真的看不懂石壁上的文字，只是因为误打误撞打开了出口的机关，所以顺着秘道跑了出来，你信么？”

　　水清独愕然，石室机关乃系武道玄门先祖按奇门遁甲玄理所设，若非精通易理，并且读懂石壁所刻开启印诀，以特定手法按照特定的某些玄妙方位拍打，根本就不可能无端端开启，他竟然说是误打误撞？

　　神锋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不相信，可惜事实就是如此，我既不识字，

　　也不懂武功，这你是知道的，况且我又没有水少侠那么聪明博学，又怎么可能领悟得到你所说的所谓篆文精义呢？如果说我能出来是因为悟性好，或者其他什么的，那只能说我运气稍微比别人好了些，所以能够侥幸打开出口秘道吧！”

　　他倒并非有意不说出真相，而是这件事情本身就太过玄乎，实际上他也没有办法能够解释的清楚。

　　“那你知不知道石室四周石壁上的图形文字已经消失了？”水清独继续问道。

　　神锋点头。

　　水清独一看，立即大为紧张。

　　神锋道：“当时秘道机关被我无意中开启之后，墙上的文字图形不知为何，就那么突然自动掉了下来，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水少侠，为什么你有此一问？莫非你以为是我把石壁上的图形文字抹去的么？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再说了，就算我能做到，好端端的，我又何必费那么大力气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他决定将自己已经彻悟石壁所载太上感应篇一事隐瞒起来，因为从石壁内容之中，他知道了不少关于武道玄门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很有可能会为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甚至是灭顶之灾！看到眼前的水清独反应如此之大，他当然知道麻烦已经来了，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神锋自小颠沛流离，早就看见过许多世间的尔虞我诈，人情冷暖，他不得不凡事留个心眼。因为他明白，除了自己，没人能够保护自己，为了不会因为此事而卷入是非漩涡，他不得不这样做。

　　水清独一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没有错漏过神锋脸上的任何神情变化，甚至是眼神，但神锋说的几乎全是真话，除了隐去自己彻悟石壁上所刻太上感应篇一节，余下的都是一五一十照实讲的，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值得怀疑，或者留下破绽的地方？

　　只是，如果要让他相信神锋真是由于误打误撞而出了石室，那同样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的。试想自从武道玄门建派以来，进入试心崖寻缘之人何止万千，包括他自己在内，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谁是因为运气好，碰巧打开了机关而出来的，你叫他怎么相信这个特例？

　　客房中沉寂一片，过了良久，水清独方才移开目光，轻轻叹了口气：“此事关系重大，几乎已与我们武道玄门今后的兴衰福祸息息相连，神锋，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哎！希望你所讲的都是真的吧！否则，待得将来师傅与各位长老查出你所言与事实有所出入，恐怕便是连我也没法帮得了你了。嗯，好了，既然你醒了过来，我想我需得先将这个消息报与师傅及各位长老，神锋，

　　你自己多保重，我先告辞了。”

　　水清独抱抱拳，走了出去，只余下神锋一人独自对着空气发愣，本是好好的拜师学艺，没想到一不小心，却反而介入了武道玄门的机密被毁事件，前路荆棘满地，看来今后需要万般小心应付才行。

　　他本来还想向水清独打探下冷千雪近况的，可是如今利箭在弦，弓已拉满，再加上神锋隐隐感觉到水清独此人殊不简单，仿佛一股暗流，从表面看，平静异常，实则深浅难测，为免节外生枝，多一事还是不如少一事的好，反正千雪姐姐也说过将来会到武道玄门来探望自己的，不是么？

　　时光悠悠，晃眼十数日过去，神锋身上伤势逐渐好转，最后慢慢恢复到没受伤前的六七成状态，勉强能够下床行走了。

　　期间，水清独不时前来送药送饭，交谈中却总是有意无意涉及试心崖石室一事，似乎想进一步打探查询什么，但都被神锋不着痕迹地一一应付了过去。自从遇到冷千雪后，他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再加上自小的苦难磨砺，如今的神锋，早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对人情世故一无所知的单纯少年了。

　　除了水清独，玄机阁长老萧伤与另外一名武道玄门幻武阁长老秦圣一也曾经来过一次，略微询问他的病情后，同样也是不到片刻便将话题转到了神锋在试心崖内的遭遇上。尤其是其中那个眼神灼灼，犀利异常的秦圣一，看向他的目光根本就像是对待犯人一般，似乎恨不得将他给生吞活剥了方才甘心，这让神锋心中大感疑惑，他明明记得自己和这老头往日无仇，今日无怨啊！

　　在此同时，神锋内心警惕之感愈加积盛，说话间也不能不先在心里考虑好了，免得落下什么把柄，那样估计自己就算有十条命，也得玩完。在他看来，依照现在这种情况，不要说拜入武道玄门求武学艺，便是将来是否能够安全地走出玄灵谷也成了问题。

　　阳光明媚，青山含翠，武道玄门主殿离尘阁，雄奇宏大，气势磅礴。殿外四周，青冈岩铺就的地面朴实而庄严，四下里渺无一人，一片安静。殿门上

　　方，一块金色牌匾闪闪发光，上以隶字大书——离尘阁。殿内红绸覆地，长约五十丈，宽有三十见方，琉璃屋顶，肃穆殿堂，殿内摆着六张檀木大椅，左右各三，简约而整齐。

　　此时，三俗三道于檀木大椅上依序坐定，身后各有数名弟子静静伺立。另于进门内侧居中位置，又有一张紫木宽椅，其上一名相貌儒雅，面色平和中年人端然稳坐，却是武道玄门当今至尊秋离痕，那三俗三道不用讲，自然便是幻武阁与玄机阁的六位长老了。

　　“掌门师兄，关于开派祖师所遗石室被毁一事，我与萧师兄已数次禀报于你，不知掌门师兄为何迟迟不下决定，甚至便连一个答复也没有，可是因为内心谴责于我等，因此不屑再与我和萧师兄谈话了么？”

　　沉默良久，殿内气氛似已凝固，坐于左侧第三位的幻武阁长老秦圣一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秋离痕淡淡扫了他一眼：“秦师兄何出此言？在座各位师兄与本座同门多年，相交早深，莫非还不知道本座为人么？”

　　秦圣一缓缓低下了头去，秋离痕入门远较他们六位长老要晚，修炼时间更是远逊，然而却不费吹灰之力便接掌了武道玄门门户，自然不是事出无因的。

　　修炼之道，首重资质，次重毅力与机遇，入门有先后，达者则为师，这原是千古不变的至理。秦圣一当然知道自己许多方面都远远比不上这位深具大恒心大毅力大智慧的掌门师兄。

　　一旁的萧伤见状，连忙道：“秦师弟性子急躁，言语问有所冒犯，掌门师兄莫怪。不过，对于此事，我等实在是等得心下焦急，秦师弟一时口快，却也情有可原，还望今日掌门师兄能给予我等一个明确的答复。”

　　秋离痕静静听他说完，这才缓缓道：“秦师兄所掌管的石室乃为当年祖师玄灵子所留，如今被毁于一旦，本座心下自也十分难过。然而，千万年来，进入此间石室者多达上千，却并无一人能够彻悟其上所载太上感应篇精义，诸位可曾想过是什么原因么？”众长老相视愕然。萧伤道：“那自然是因为我们资质不够，所以难以领悟祖师所遗神通诀要，掌门师兄此问，莫不是其中另有玄机？”

　　秋离痕不答，继续问道：“那么你们可知道本座为何要极力促成此次本门对外招收弟子一事，并且将试心崖石室全部开启，作为测试第三关么？”

　　六位长老同时摇头，他们如果知道原因，当初就不会集体反对了。不过掌门就是掌门，说出的话就是命令，何况，背后还有早已隐居的几位修为高深莫

　　测的本门前辈为他撑腰！他们能够不给面子么？

　　秋离痕双目神光隐隐，逐一从众人脸上扫过，众人觉得自己心思仿佛空气般，已然完全透明而赤裸地被他看穿，顿时心下皆是有些不安，纷纷揣测秋离痕此举深意。

　　过了半晌，六人相互对望一眼，同时转头，齐声道：“我等资质驽钝，还请掌门师兄明示。”

　　秋离痕笑道：“万物因果，因缘际会，实在强求不得，各位师兄现在可明了么？”

　　玄机、幻武六位长老面面相觑，思索良晌，方才由萧伤出面，颇带了几分疑惑地问道：“掌门师兄的意思，莫非是……”

　　秋离痕挥手打断了他的询问，向身侧的水清独道：“清独，那位唤作神锋的少年，现在大致也应该康复了罢？”

　　水清独踏前两步，躬身道：“回禀师尊，神锋身体已大致无碍，可需弟子前去传唤么？”

　　“去吧！”

　　玄灵谷客房。

　　“秋掌门要见我？”

　　“是，神锋，你赶快准备一下，我在外面等你，可莫要耽搁的太久了。”

　　“不用准备了，水少侠，咱们这就走吧！”

　　一刻钟后，两人来到了离尘阁大殿前方百丈处，水清独放开了抓住神锋肩膀的手，肃容道：“神锋，如果呆会儿师傅和各位长老问你什么，你可要据实回答，千万不能有丝毫隐瞒，知道了么？”

　　神锋心里“咯噔”一跳，旋即一股怒气冲了上来，脸上怒色一涌，却又忍住，淡淡道：“谢谢水少侠提醒，若是我知道的，自然会一一作答，若是不知道的，那却无论如何问也是不知道的。”

　　水清独一愣，随即哼了一声，微带愠色道：“什么叫你知道的，什么又叫你不知道的？神锋，你要明白，如今我们面前的这座大殿，乃是我派最为庄严神圣的地方，是丝毫亵渎冒犯不得的，你刚才这话要是落到诸位长老耳中，那可是大不敬！”

　　神锋一声不吭，默默往前走去。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发现水清独虽然饱读诗书，举止有礼，然而在性格上和他根本就合不来，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并

　　不打算为此多做解释。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假使真的避不过躲不掉，那又何须解释？

　　百丈距离顷刻走过，转眼已到达离尘阁大殿之内，还未近前，神锋便早已看到殿内或坐或站，聚了不下于三五十人，见到自己走来，便都纷纷侧过目光，看了过来。

　　虽然没有窃窃私语，但众人目光的聚焦，却让神锋感觉十分不舒服，因为他从他们的目光中，感觉到了怀疑，甚至是敌意。

　　“晚辈神锋，见过秋掌门与各位前辈。”

　　神锋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大殿中间，停下身形，不亢不卑地向秋离痕及旁边众人行礼。

　　“好家伙，小小年纪，心境修养竟是如此了得，果然不简单！”

　　武道玄门各位长老与一众弟子心下纷纷这般想道。

　　唯有秦圣一却是轻轻冷哼了一声，在他眼中，神锋此举，实属狂妄自大，不知礼数，竟然对离尘阁中这么多跺跺脚天下乱的修炼界高手视而不见。

　　秋离痕面带微笑，仔细将神锋打量了一番，暗中点头，笑道：“神锋，你是来参加我们武道玄门此次弟子选拔的，对么？”

　　“是。”

　　“你会武功？”

　　“不会。”

　　“会道术？”

　　“也不会。”

　　“那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渡过绝命崖的么？”

　　神锋道：“好像是飞过来的。”

　　秦圣一一拍身旁檀木大椅的扶手，霍然站起，戟指喝道：“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你既不会武功，又不懂修行，如何能够飞过绝命崖？想那绝命崖深渊深不可测，两边悬崖相距几达四十余丈，莫说是你这样一个不懂任何武功道法的小小孩童，便是江湖中许多成名高手，对此亦是一筹莫展。离尘阁大殿之上，掌门师兄与诸位长老之前，岂能容得你这小鬼肆意吹嘘！”

　　神锋微微笑了笑，迎着秦圣一的目光，并无丝毫躲闪之意，依然不亢不卑道：“晚辈虽然狂妄，当着众位前辈的面，又怎敢放肆？”秦圣一大怒：“你敢说你说的都是真话？”“晚辈之言是否属实，在座各位前辈目光如炯，却亦不必晚辈多做解释。况且当初飞渡绝命崖之时，萧伤萧前辈曾经亲眼目睹，此事又岂能作假？”

　　“你……”

　　“秦师兄。”

　　秦圣一虚火大盛，正待怒斥神锋狂妄无礼出言顶撞，却被秋离痕摇手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