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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之城》Ⅰ 暮色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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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径直开进了屋子。屋里灯火通明,但还是不能削弱那片蠢蠢欲动的密林里的黑暗。卡车还没停住,艾美特已经替我把门打开了。他把我从座位上拉出来,把我像一个足球似的团在他宽广的胸前,然后带着我冲进门。

我们闯进了那间巨大的白色的屋子,爱德华和爱丽丝在我们两旁守护着。他们都在那里。一听到我们进来的声音,他们立刻站了起来。劳伦站在他们之中。我能听到艾美特从喉咙深处发出的隆隆的低吼声,他把我放在爱德华身旁。

“他在追踪我们。”爱德华宣布道,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劳伦。

劳伦一脸沮丧。“我就怕这件事。”

爱丽丝舞到贾斯帕身旁,在他耳畔低语着,她的嘴唇飞快地颤抖着,低声说着话。他们一起飞奔上楼。罗莎莉看着他们,迅速跑到了艾美特身侧。她美丽的眼睛里写满了紧张——但当她不情愿地瞄向我的脸时——却写满了狂怒。

“他想做什么?”卡莱尔用冷漠的语气问劳伦。

“我很抱歉。”他答道。“恐怕,在你的儿子维护着她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你能阻止他吗?”

劳伦摇了摇头。“一旦詹姆斯开始动手,就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止他。”

“我们会阻止他的,”艾美特保证道。他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你不可能打倒他的。我活了三百年,却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家伙。他是个全然的致命杀手。所以我才加入了他的巫会。”

当然,他的巫会,我想着。空地上的领导秀只不过,是场作秀。

劳伦摇着头。他困惑地瞥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身去向着卡莱尔。“你确定这值得吗?”

爱德华愤怒的咆哮充斥着整个房间。劳伦畏缩地退了一步。

卡莱尔严肃地看着劳伦。“恐怕你得做出选择了。”

劳伦明白了。他仔细地思索了片刻。他的眼睛看着每一张面孔,最终扫视着这张明亮的房间。

“我对你们在这里所开创的生活很好奇。可我不想卷进这件事里。我跟你们毫无过节,但我也不想和詹姆斯作对。我想我会去北方——去加入德纳里峰的那个巫会。”他踌躇着。“不要低估詹姆斯。他头脑很灵光,有着无与伦比的判断力。他在人类时间里也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就像你一样。而且他不会像你那样一头扎进……我很抱歉,事情居然发展到了这样不可挽回的地步。真的,很抱歉。”他垂下了头,但我看到他又困惑地瞥了我一眼。

“一路顺风。”查理正式地回答道。

劳伦又长长地环顾了四周一圈,然后快步走出门去。

沉默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还有多近?”卡莱尔看向爱德华。

艾思梅已经行动了起来,她的手按上墙上的一个隐藏着的按钮,然后,只听一声轻响,巨大的金属百叶窗开始降下来封闭住了玻璃墙。我张大了嘴。

“在河那边,离这里大约三英里的地方。他正在兜着圈子跟那个女人碰头。”

“计划是什么样的?”

“我们会把他引走,然后贾斯帕和爱丽丝带着她往南走。”

“然后呢?”

爱德华的语气如同下达死刑的命令。“一等到贝拉脱身,我们就猎杀他。”

“我猜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卡莱尔冷着脸赞同道。

爱德华转向罗莎莉。

“带她上楼,跟她交换衣服。”爱德华命令道。她铁青着脸,用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他。

“为什么是我?”她咬着牙嘶声说道。“她对我来说算什么?纯粹是一个威胁——一个你所选择的,殃及我们所有人的危险分子。”

我因为她话语里的怨恨而畏缩了一下。

“罗斯……”艾美特喃喃低语着,把一只手放在了她肩上。她却甩开了他的手。

但我只是当心地看着爱德华,我知道他的脾气,我担心着他的反应。

他让我大吃一惊。他看向别处,就好像她根本没说话一样,就像是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艾思梅?”他冷静地问道。

“当然没问题。”艾思梅喃喃低语道。

只是心跳半拍的瞬间,艾思梅就已经站到了我身旁。她轻轻松松地把我抱在怀里,跃上了楼梯,我甚至来不及因为震惊而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们要做什么?”我喘息着说道,她把我带到二楼走廊深处的一间黑暗的屋子里。

“试着把气味混淆。这应付不了多久,但也许能帮你脱身。”我能听到她的衣服落到地上的声音。

“我不认为我能穿上……”我踌躇着,但她突然伸出手把我的恤衫从我头上拽下来。我飞快地把我的牛仔裤脱掉。她递给我一件衣服,感觉像是一件恤衫。我挣扎着把胳膊从衣服上正确的洞里伸出来。我才穿好,她又把她的休闲裤递给了我。我拉起裤子,却没法把脚伸出来。这裤子太长了。她灵巧地把裤筒卷了几下,这样我就能站起来了。不知何时,她已经穿上了我的衣服。她把我拉回楼梯口,爱丽丝正在那里等着,一只手上拿着一只小巧的皮包。她们一人抓住我一只胳膊,半提着我跃下了楼梯。

很显然,在我们不在的时候,楼下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爱德华和艾美特正准备离开,艾美特肩上背着一个看上去很沉的背包。卡莱尔正把某个小物件递给艾思梅。他转过身,递给了爱丽丝一模一样的东西——那是一只小巧的银色手机。

“艾思梅和罗莎莉会把你的卡车开走,贝拉。”他走过我身旁时说道。我点了点头,小心地瞥了一眼罗莎莉。她正用忿恨的神情瞪着卡莱尔。

“爱丽丝,贾斯帕——你们开那辆黑色的梅赛德斯。你们需要在黑暗的掩护下向南走。”(【黑色的】三个字是我根据语义补的)

他们都点了点头。

“我们开那辆越野车。”

我惊讶地发现卡莱尔打算和爱德华一起走。我忽然感觉到了一阵锥心的恐惧,我意识到了,他们已经组成了狩猎队。

“爱丽丝,”卡莱尔问道,“他们会咬饵吗?(他们会上钩吗?)”

每个人都看着爱丽丝,她闭上眼睛,变得异常僵硬。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会追踪你。那个女人会跟着卡车。我们得赶在他们上钩以后离开。”她的语气很肯定。

“我们走。”卡莱尔开始向厨房走去。

爱德华却立刻出现在了我身旁。他用钢铁般的胳膊把我抱住,紧紧地把我压向他的胸膛。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家人都在看着。他把我的脸拉向他的脸,把我从地板上抱起来。在那最短暂的一秒里,他冰冷而坚硬的唇抵住了我的唇。然后,一切都结束了。他把我放下来,依然捧着我的脸,他明亮的眸子灼烧着我的眼。

当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的眼睛黯淡下来,变得异常地冷酷。

然后,他们都走了。

我们站在原地,别人都扭头不看我,因为泪水正无声地从我脸上流淌下来。

沉默依然继续着,这时,艾思梅手里的电话震动起来。她立刻把它贴在了耳朵上。

“现在。”她说道。罗莎莉昂首阔步地朝前门走去,看也不看我的方向。但在她走过我身旁的时候,艾思梅轻轻抚摩了我的脸庞。

“保重。(平安)”当她们冲出大门的时候,她的低语在她们身后回荡着。我听见我的卡车发动起来,发出雷鸣般的声音,然后那声音消失在了远处。

贾斯帕和爱丽丝都在等着。但貌似在爱丽丝的手机发出蜂鸣声前,她就已经把它贴在了耳朵上。

“爱德华说那个女人已经跟上了艾思梅。我去开车。”她消失在爱德华所去的方向的阴影里。

贾斯帕和我面面相觑。他站到了走廊的尽头,离我远远的……提防着。

“你知道,你错了”。他安静地说着。

“什么?”我喘息着说道。

“我能感觉到你现在的感觉——你值得我们做这些。”

“我不值得。”我喃喃低语着。“如果他们发生了什么意外,这一切将会是徒劳。”

“你错了。”他重复着,友好地冲我笑着。

我什么也没听见,但随后爱丽丝就从前门走了进来,伸着胳膊向我走过来。

“可以吗?”她问道。

“你是第一个问我意见的人。”我挖苦地笑着。

她用纤细的胳膊把我抱起来,简直和艾美特一样轻松。她用保护的姿势掩护着我,然后我们冲出了门,让身后的灯光亮着。

第二十章 急不可耐(焦急)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很困惑。我的思绪一片迷茫,依然纠结在梦境和梦魇之中。我花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

只有在宾馆里才会有这样乏味的房间。(这样乏味的房间不可能属于任何地方,除了宾馆。)床头的壁灯,桌子上的抽屉把手,还有用和床单相同的布料做成的长长的窗帘,墙上挂着的庸俗的水粉画,都该死地泄露了这一点。

我试图记起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但起初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我确实还记得那辆光滑的黑色轿车,车窗上的玻璃颜色比豪华轿车上的还深。即使是在我们用超过法定时速两倍的速度开过黑暗中的高速公路时,那车的引擎依然悄无声息。

然后我想起来了,爱丽丝和我一起坐在黑色的皮制后座上。不知怎的,在度过了漫长的一夜之后,我的头最终靠在了她花岗岩般的颈窝上。我的亲近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她,而奇怪的是,她冰冷坚硬的肌肤对我来说很舒适。她身上单薄的纯棉恤衫冷冰冰的,被我眼里源源不绝的泪水打湿了。直到我的眼睛变得又红又肿,我的泪水才流干。

睡意一直躲着我。我疼痛的双眼一直紧绷地睁着,直到夜晚终于结束,破晓降临于加利福尼亚州某处低矮的山坡上。那道灰白的光,冲破无云的天空,刺痛了我的眼睛。但我还是不能把眼睛闭上。一旦我闭上双眼,一幕幕鲜活的画面就会在我的脑海中闪现着,仿佛正在我眼前发生着一样,这简直让人忍无可忍。查理受伤的神情 ——爱德华露出牙齿,野蛮地咆哮着——罗莎莉忿恨的目光——追猎者让人无处遁形的监视——爱德华最后一次吻过我后,眼里冷酷的神情……我难以忍受看见这些画面。所以我和自己的倦意斗争着,任凭太阳越升越高。

当我们开进一条浅浅的山道时,我依然清醒着。太阳从我们身后照过来,折射在太阳谷酒店的平顶屋顶上。我们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走完了三天的路程,但我几乎没有多余的气力来感到惊讶。我茫然地盯着眼前那片开阔平坦的城市。凤凰城——棕榈树,低矮的木馏油,高速路十字路口上杂乱的白线,一块块葱绿的高尔夫球场,还有星星点点宛如绿宝石的游泳池,这一切都浸淫在一片薄雾之中,坐落在低矮多石的群山环抱之中,那些丘陵小得不足以成之为山峰。

棕榈树在高速路的两旁洒下歪斜的树影——那些清晰的树影,比我记忆里的还要棱角分明,颜色浅淡得出奇。没有什么能藏在那些树影里。这条明亮的开阔的高速路显得很是情切。但我却毫无宽慰之情,丝毫没有回到家的感觉。

“去机场走哪条路,贝拉?”贾斯帕问道,让我畏缩了一下,尽管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毫无警惕之意。这是这一夜以来,除了汽车的嗡嗡声外,打破这片漫长的沉默的第一个声响。

“沿着I10公路开下去,”我机械地答道。“我们会经过机场。”

我的脑子因为缺乏睡眠而昏昏沉沉的(陷在缺乏睡眠带来的迷雾里),反应很慢。

“我们要飞去别的地方吗?”我问爱丽丝。

“不,但离机场近些会更好些,只是以防万一。”

我想起来了,我的故事是从国际航空港脚下开始的……但不会在这里结束。我猜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睡着了。

在我追溯着自己的记忆的时候,我找回了离开车子时留下的模糊的印象——太阳刚刚落到地平线后——我的胳膊搭在爱丽丝的肩膀上,她的一只手臂稳稳地扶住我的腰,一路拖着我。我跌跌拌拌地穿过温暖干燥的林荫道。

我对这间屋子毫无记忆。

我看着床头柜上的电子钟,红色的数字显示着现在是三点钟,但它们并没有指出现在是晚上还是白天。没有一丝光能穿透那些厚重的窗帘,但屋里被灯光照亮了。

我僵硬地爬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窗前,拉起窗幔。

屋外一片漆黑。所以,现在是凌晨三点。从我的房间看出去,能看见空荡荡的高速路,还有新建的机场昼夜停车楼。能够准确地辨别出时间和地点让我稍微舒服了一些。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我依然穿着艾思梅的衣服,它们根本不合身。我环顾房间,欣慰地发现我的登山包正放在那张矮脚梳妆台上。

我正要走过去找几件干净衣服,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让我跳了起来。

“我能进来吗?”爱丽丝问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当然可以。”

她走进来,用过于谨慎的目光审视着我。“你看上去还能睡更久。(你看起来应该再睡一会儿)”她说道。

我只是摇了摇头。

她掠到窗前,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把窗帘安全地拉起来,然后转过身来向着我。

“我们得待在屋子里。”她告诉我。

“好的。”我的声音嘶哑,有些破音。

“渴了?”她问道。

我耸耸肩。“我还好。你呢?”

“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她微笑着。“我给你拿了点食物,放在前头的房间里了。爱德华提醒过我,你得比我们更频繁得进食,而且吃得更多。”

我立刻警觉起来。“他打过电话来?”

“没有。”她说着,看着我耷拉下了脸。“他是在我们离开以前说的。”

她小心地牵起我的手,带着我走出房门,走到酒店套房的起居室里。我听到电视里传来的低低的嗡嗡说话声。贾斯帕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里的桌子旁,他正兴趣索然地看着新闻。

我坐在靠近咖啡桌的地板上,桌上放着一大盘食物。我开动了,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吃什么。

爱丽丝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和贾斯帕一样目光涣散地看着电视。

我一边慢腾腾地吃着,一边看着她,时不时飞快地瞥一眼贾斯帕。我渐渐明白过来,他们太僵硬了。他们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屏幕,尽管现在正播放着广告。我推开盘子,我的胃骤然痉挛起来。爱丽丝低下头看着我。

“发生了什么事,爱丽丝?”我问道。

“什么事也没有。”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很诚恳……但我根本不相信。

“我们现在在做什么?”

“我们在等卡莱尔打过来。”

“而他这会儿早该打过来了,对吗?”我看得出来,我已经很接近答案了。爱丽丝的眼睛掠过放在她的皮包顶上的手机,然后看回我的眼睛。

“这意味着什么?”我的声音在颤抖,我竭力稳住它。“他到现在还没打过来?”

“这仅仅意味着他们没有什么可告诉我们的。”

可她的声音太平坦了,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贾斯帕忽然站到了爱丽丝身后,离我比平常更近些。

“贝拉,”他用让人宽心得可疑的语气说道。“你什么也不用担心。你在这里很安全。”

“我知道。”

“那为什么你会这样害怕呢?”他困惑地问道。他大概是感觉到了我情绪的波动,但他没有读懂这背后的原因。

“你听到劳伦说的话了。”我的声音几近耳语,但我敢肯定他们能听见我说话。“他说过詹姆斯是致命的。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们落单了呢?如果他们中的某人发生了什么意外,卡莱尔,艾美特……爱德华……”我吞咽了一下。“如果那个野蛮的女人伤到了艾思梅……”我的声音拉得更高了,一阵竭斯底里的痕迹开始显现在话语里。“这都是我的错,我怎么能有脸活下去呢?你们本来都不必为了我冒险——”

“贝拉,贝拉,打住。”他打断我的话。他的话说得那么快,我几乎跟不上了(几乎无法理解)。“你在担心着不必要的顾虑(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错误的),贝拉。在这件事上,你得相信我——我们没有人身陷险境。事实上,你已经承受了太多的劳累了。不必再加上毫无必要的担心。听我说!”他命令道,因为我正看向别处。“我们的家族很强大。我们唯一害怕的是失去你。”

“可你们为什么要——”

这一次,爱丽丝打断了我,用她冰冷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颊。“爱德华独自一人已经过了将近一个世纪了。现在,他终于找到了你。你看不出来他的变化,但我们能,因为我们和他在一起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如果他失去了你,你认为我们有谁还想在下一个百年里看着他的眼睛吗?”

当我凝望着她漆黑的眸子时,我的愧疚慢慢地消失了。一阵平静席卷了我的全身,但是有贾斯帕在这里,我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

这真是漫长的一天。

我们终日待在房间里。爱丽丝给前台打电话,让他们不必现在过来打扫房间。窗子一直关着,电视一直开着,但根本没人看。食物会定期地摆到我面前。随着时间的推移,爱丽丝包上的银色手机似乎变得越来越庞大起来。

我的保姆们比我更擅于控制自己的焦虑。当我坐卧不安,踱来踱去的时候,他们只是变得更加沉寂,完全变成了两尊塑像,只有在我走动的时候,他们的目光才会难以察觉地追随着我。为了让自己忙碌起来,我没事找事地熟悉着这个房间:长椅上的条纹图案,黄褐色,桃红色,奶油黄,暗金色,然后又是黄褐色。有时我会盯着那些抽象的图案,对着那些形状胡思乱想着,找出各种图画来,就好像孩提时我对着云朵寻找图画一样。我研究出了一只蓝色的手,一个正在梳头的女人,还有一只伸着懒腰的猫。但当那个浅红色的圆圈变成一只凝视着我的眼睛时,我移开了视线。

当下午终于被打发掉时,我回到了床上,只是想找点事干。我希望当我独自一人待在黑暗里时,我能够肆无忌惮地流下徘徊在自己意识的边缘,在贾斯帕细心的监督下无法决堤的泪水。

但爱丽丝警惕地跟着我走了进来,就好像她碰巧在同一时间厌倦了待在前面的屋子里。我开始怀疑爱德华究竟给了她什么样的指示。我斜躺在床上,她在我身旁坐下来,交叠着腿。起初我并不理会她,却忽然间觉得很疲倦,很想睡觉。但几分钟以后,贾斯帕的缺席使得我的恐惧再度复苏,变得显著起来。我迅速放弃了睡觉的打算,用胳膊抱住腿,蜷成了一个球。

“爱丽丝?”我问道。

“嗯?”

我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非常平静。“你觉得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卡莱尔想把那个追随者引到尽可能北的地方,等着他接近,然后掉转方向伏击他。艾思梅和罗莎莉打算一直往西走,只要那个女人还跟着她们,她们就会继续走下去。如果她改变了方向,她们会径直赶回福克斯照看你爸爸。所以我觉得,如果他们不打电话来,是因为一切顺利。这意味着追随者离得很近,他们不想让他偷听到电话的内容。”

“那艾思梅呢?”

“我想她一定回到福克斯了。她不能在那个女人有可能听到的情况下打电话。我估计他们都只是太过谨慎。”

“你真的认为他们很安全?”

“贝拉,我们得跟你说多少次,我们真的没有面临危险?”

“可是,你会告诉我事实吗?”

“是的。我永远对你实话实说。”她的声音很真挚。

我深思了片刻,然后确定她说的是实话。

“那么,告诉我……你是怎么变成吸血鬼的?”

我的问题让她措手不及。她沉默了。我翻过身去看着她,她的神情似乎很矛盾。

“爱德华不想让我告诉你这些。”她坚定地说道,但我感觉到,她并不赞同这一点。

“这不公平。我想我有权利知道。”

“我知道。”

我看着她,等待着。

她叹了口气。“他会非常,非常生气的。”

“这跟他没关系。这是你我之间的事。爱丽丝,作为朋友,我恳求你。”不知怎的,现在,我们成了朋友——正如她一定早就知道,我们自始至终都将会是朋友。

她用明亮聪慧的眼睛看着我……同时在抉择着。

“我会告诉你这件事技术层面上的细节,”她最终说道。“但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转变的,而且我也从没做过,或者看到过这件事。所以,请记住,我只能告诉你理论部分。”

我在等着。

“作为掠食者,我们拥有大量天生的武器,简直像个天然武器库一样——很多,很多,多得甚至超出必要的范围。强壮,速度,敏锐的感觉,更别提像爱德华,贾斯帕和我这些人,还拥有额外的感觉能力。而且,就像食人花一样,对我们的猎物来说我们很有吸引力。”

我一动不动地,想起了在那块草地上,爱德华曾那么激烈地向我印证着这种观点。

她露出大大的不祥的笑容。“我们还拥有另一种相当多余的武器。我们是有毒的,”她说着,露出闪闪发光的牙齿。“这种毒液并不致命——仅仅是让人无力反抗。(incapacitating。。。我觉得翻成乏力有点弱。。。)它作用得非常慢,通过血液循环来流遍全身,因此,一旦被咬,我们的猎物就会感到全身都在剧痛,根本无法从我们跟前逃走。这基本上是多余的,就像我说的那样。如果我们靠得那么近,猎物是根本不可能逃脱的。当然,也有例外。例如,卡莱尔。”

“所以……如果任由毒液流遍……”我喃喃低语道。

“要完成转变得花上好几天的功夫,这得基于有多少毒液进入了血液循环,还有毒液注入的地方离心脏的距离远近。只要心脏还在跳动,毒液就会继续流动,治愈所有伤口,在流经之处改变身体的构造。最后,当心脏停止跳动时,转变就完成了。但整个过程中,每一分每一秒,那个受害者都会巴不得立刻死去。”

我颤抖了一下。

“你看,这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爱德华说过这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我不太明白。”我说道。

“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很像鲨鱼。一旦我们尝到了鲜血的滋味,或者甚至只是闻到血的味道,就会很难控制住自己不继续喝下去。有时我们根本不可能控制住自己。所以你看,一旦咬了某人,一旦尝到了血,我们就会开始变得狂暴起来。这对双方来说都很艰难——一方要承受对血液的渴求,另一方要承受痛苦。”

“为什么你认为你不记得了呢?”(Why do you think you dont remember?原话。。。我读起来也觉得奇怪。。。。)

“我不知道。对其他人来说,转变的痛苦是他们对人类生活的最深刻的记忆。我却完全不记得当人类时的事。”她的声音充满了渴望。

我们沉默地躺着,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几乎忘记了她的存在,完全陷入了深思。

然后,毫无预警地,爱丽丝从床上跳起来,轻盈地落到地上站住。我猛地抬起头,吃惊地看着她。

“某些事改变了。”她的声音很紧迫,不再和我说话了。

她伸手推门的那一刻,贾斯帕把门打开了。他显然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还有她的突然惊呼。他把手放到她肩膀上,领着她走到床前,让她坐到床边上。

“你看见了什么?”他看着她的眼睛,紧张地问。她的眼睛专注着凝视着某些非常遥远的事物。我紧挨着她坐下来,倚过身子捕捉她低低的飞快的声音。

“我看见一个房间。一个长长的房间,到处都是镜子。地板是木制的。他在房间里,等待着。还有金色的……镜子上有一条金边。”

“那个房间在哪里?”

“我不知道。还缺少一些信息——另一方还没做出决定。”

“还有多久?”

“很快。他今天就会在那间满是镜子的房间里,又或许是明天。这得看情况。他在等待着什么。他现在正在黑暗之中。”

贾斯帕的声音很冷静,很有条理,他轻车熟路地向她提问道。“他在做什么?”

“他在看电视……不,他在放录像,周围一片黑暗,他正在别的某个地方。”

“你看得出他在哪里吗?”

“不能,太黑了。”

“那间满是镜子的房间,那里还有别的什么吗?”

“就是镜子,还有金色。那是一道金带,环绕着整个房间。还有一张黑色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大型音箱和一台电视。他正在那里摆弄着那盘录像带,但不像在那间黑屋子里那样看着它。这就是他在等着的那间房间。”她涣散的目光慢慢集中起来,然后落到了贾斯帕的脸上。

“没有别的了吗?”

她摇了摇头。他们看着彼此,一动不动。

“这意味着什么?”我问道。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谁也没有回答。然后,贾斯帕看向我。

“这意味着追猎者改变了计划。他做出了某个决定,这个决定把他带到了那间满是镜子的房间,还有那个黑屋子。”

“但我们不知道那些房间在哪里?”

“没错。”

“但我们确切地知道,他不会在华盛顿山脉的北边,也不会被猎杀。他会躲过他们。”爱丽丝的声音很绝望。

“我们要打电话吗?”我问道。他们交换了一个严肃的神情,拿不定主意。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我还没来得及抬起头看着电话,爱丽丝已经穿过了房间。

她按下一个键,把电话举到耳边,但起初她并没有说话。

“卡莱尔,”她屏息说道。她似乎既没有感到惊讶,也没有感到宽慰,而那两种情绪都是我正感受到的。

“是的。”她说着,瞥了我一眼。然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只是在听,没有说话。

“我刚刚看见了他。”她把她看见的景象又描述了一遍。“某件事让他登上了那班飞机……把他带到了那些房间那里。”她停顿了片刻。“是的,”爱丽丝对着电话里说道,然后对我说话。“贝拉?”

她把电话遥遥伸向我。我飞奔过去。

“你好?”我屏息问道。

“贝拉。”爱德华说道。

“噢,爱德华!我担心极了!”

“贝拉,”他挫败地叹了口气。“我告诉过你,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操心你自己的事就行。”听到他的声音的感觉美好得让人难以置信。我感觉到,当他说话时,笼罩在我头顶的绝望的乌云逐渐淡去,消失不见了。

“你在哪里?”

“我们在温哥华城外。贝拉,对不起——我们失去了他的踪迹。他似乎对我们起了疑心——他一直小心地跟在足够远的距离之外,我根本没法听到他的想法。但现在他离开了——看样子他坐上了一架航班。我们认为他正径直回到福克斯,从头开始。”我能听到爱丽丝正在我背后和贾斯帕说着话,她飞快的话语全都挤在一起,模糊成一阵嗡嗡的杂音。

“我知道。爱丽丝看见他脱身了。”

“不过,你不必担心。他找不到任何线索能把他带到你身边。你只需要待在那里,等我们再次找到他为止。”

“我很好。艾思梅正和查理一起吗?”

“是的——那个女人待在镇上。她进了屋子,但那时查理正在工作。她根本没能靠近他,所以别害怕。有艾思梅和罗莎莉看着,他会很安全的。”

“她在做什么?”

“也许是在发掘线索。夜里她在镇里四处游荡。罗莎莉跟着她穿过了机场,镇上的所有道路,还有学校……贝拉,她正在掘地三尺,但什么也没找到。”

“你保证查理很安全?”

“是的,艾思梅不会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的。我们很快也会到那里去。如果追猎者跑到福克斯附近的任何地方,我们就能抓住他了。”

“我很想你。”我低声说道。

“我知道,贝拉。相信我,我知道。就像是你把一半的我带走了一样。”

“那么,来把你的另一半带走吧。”我故意向他挑衅道。

“马上,只要我能,我就会来。但我首先得保证你安全。”他的声音很艰难。(他的声音听起来备受煎熬)

“纵然我让你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吃了那么多苦头),你能相信,我也爱着你吗?”

“是的,我确信无疑。”

“为你,我会尽快赶过来。”

“我等着。”

通话刚刚结束(才挂上电话),那片惨淡的愁云又席卷了我。

我转过身去,想把电话还给爱丽丝,却发现她和贾斯帕正伏在桌子上。爱丽丝正在一张宾馆信纸画着速写。我倚在沙发背上,越过她的肩膀看着。

她在画一个房间:一个长长的,方形的房间,房间后部是一个更为模糊的,方形的隔间。(模糊那里是thinner,稀薄。。。)地上铺着木制的地板,纹路纵穿了整个房间。墙上是一溜儿的镜子,镜子间的缝隙装饰着衬边。然后,环绕在墙面上,齐腰高的地方,是一条长长的衬边。爱丽丝说过,那条衬边是金色的。

“这是一间芭蕾舞教室。”我忽然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轮廓,说道。

他们惊奇地看着我。

“你知道这间屋子?”贾斯帕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但在冷静之下,涌动着我无法辨别的某种情绪。爱丽丝俯下头看着自己的作品,她的手飞快地掠过纸面,一个紧急出口的轮廓浮现在屋后的墙上,那台立体声和电视机出现在了房间前部右边的角落里。

“看上去像是我去上过舞蹈课的地方——那时我八岁,或者九岁。它的布局和这屋子一样。”我点着纸面,指着房间后部忽然变窄的,那个突兀的方形隔间。 “那地方是浴室——这些门通向其他的舞厅。但那台立体声原本在这里。”——我指点着左边的屋角——“它要更旧些,而且也没有那台电视。在等候室里有一扇窗子——如果你透过它看过去的话,你能从这个角度把整间屋子尽收眼底。”

爱丽丝和贾斯帕都盯着我看。

“你确定这是同一间屋子?”贾斯帕问道,语气依然平静。

“不,完全不能——我猜大多数舞蹈教室看上去都是这个样子——同样的镜子,同样的扶杆。”(翻到这里我才明白那些金色的衬边就是扶杆。。。我喷。。。看接力版的时候书里始终在说那是一道金色的拱边。。。)我的手指描着镜子上的那圈芭蕾扶杆。“只是这轮廓看起来很熟悉。”我点住那扇门,它就在我记忆中那扇门的位置上。

“你现在有什么非去那里不可的理由吗?”爱丽丝问道,打破了我的深思。

“没有,我差不多有十年没去过那里了。我是个蹩脚的舞者——他们通常把我安排在后排朗诵。”我坦白道。

“所以那里跟你毫无关系?”爱丽丝专心地问道。

“没有,我甚至不知道它是否是由同一个人开办的。我敢肯定那是别处的某家舞蹈教室。”

“你去上课的那家教室在哪里?”贾斯帕用不经意的语气问道。

“就在我母亲的房子的那条街道上的拐角处。我过去一放学就走过去……”我说着,话音渐渐消失了。我没有错过他们交换的眼神。

“那么,是在凤凰城?”他的声音依然漫不经心。

“是的,”我低声说道。“仙人掌街五十八号。”

我们都沉默地坐在那里,盯着那幅画。

“爱丽丝,那个电话安全吗?”

“是的,”她向我保证。“那个号码只能被追溯到华盛顿去。”

“那么等会儿我可以用它打给我妈妈。”

“我以为她正在佛罗里达。”

“是的——但她很快就要回家了,她不能在这时候回家,在……”我的声音颤抖起来。我在想着爱德华说过的某件事,那个红发的女人曾去过查理的家,去过学校,那里都有我的记录。

“你要怎么和她联系?”

“他们没在家里装固定电话——她会频繁地检查自己的短信。”

“贾斯帕?”爱丽丝问道。

他思索着这件事。“我不认为这件事有什么坏处——当然,你得确保不说出你所在的地方。”

我迫不及待地抓过电话,拨下了我最熟悉的那组号码。响了几声以后,我听到了我母亲活泼的声音,让我在嘟声后留言。

“妈妈,”嘟声过后,我说道。“是我。听着,我需要你做一件事。这很重要。你一收到这条留言,就立刻打给我,打这个号码。”爱丽丝已经站到了我身旁,在她那幅图的边角上写下了电话号码。我清清楚楚地念了两遍。“求你,在跟我通话以前,哪里都别去。别担心,我很好,但我得立刻跟你谈话,不管你多晚接到这通留言。好吗?我爱你,妈妈。再见。”我闭上眼睛,全心全意地祈祷她在接到我的留言以前,情况不要发生任何计划之外的改变让她赶回家。

我把自己埋进沙发里,一点一点地吃掉那碟剩下的水果,知道自己将迎来一个漫长的夜晚。我想要打电话给查理,但我不知道现在我是否应该已经到家了。 我专心致志地看着新闻,关注着佛罗里达的报道,或者关于春训的消息——罢_公,飓风,或是terrorist attacks——任何有可能让他们提前回家的事情。 永生不朽一定赋予了他们无尽的耐心。无论是贾斯帕还是爱丽丝,似乎都不觉得有必要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有一会儿,爱丽丝在描绘着她所看见的那间黑暗的屋子模糊的轮廓,细节详尽得就像是她是从电视里清清楚楚地看到的一样。但当她画着的时候,她只是坐在那里,用那双永恒的眼睛凝视着空白的墙面。贾斯帕,同样地,也没有感到丝毫迫切,既不想踱来踱去,也不想从窗帘后向外偷看,或者跑到门外去尖叫。而我,正处于这样的冲动之中。

我一定是在等着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在沙发上睡着的。爱丽丝把我抱到床上的时候,她冰冷的手的触感让我半梦半醒,但还没等我的头落到枕头上,我就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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