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涿鹿--炎的最后王孙 文/江南(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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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已经被时间埋葬，所以我曾想这个蚩尤也许真的存在过，完整地或者部分地存在于历史的真实中。

　　到底什么是真实？从前往后看历史的只有先知，从后往前看历史的是历史学家。我总以为他们看到的都非完全的真实。完全的真实也许只存在于事实发生的那个瞬间，过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所以我并不认为我下面说到的这个蚩尤曾经完全真实地存在于历史中，他只是我的蚩尤。

　　（二）奔跑在涿鹿城

　　很多年以后，这个发呆的孩子将被称做蚩尤。

　　而现在，未来的蚩尤只是呆呆地坐在细雨中，看融融雨丝中模糊的原野。

　　原野，看不到边际。

　　萝卜，飞上了天空。

　　"哎哟！谁？谁砸我，谁砸的我？"蚩尤在自己住的高台上发呆，做梦也没想到高台下会有萝卜腾空而起。

　　"把刑天交出来！"高台下有清丽的女声，"把那个没良心的刑天交出来！"

　　小蚩尤胡乱抹去脑门上的一片萝卜叶子，心跳得像打鼓。悄悄探头往下看去，一群莺莺燕燕围绕着一个流泪的女子站在高台下面，那些美丽的眼睛好像喷着熊熊烈火一样。而高台下守卫的轩辕族卫兵只是靠在门边幸灾乐祸地笑。蚩尤神出手指悄悄地数，二十五个。

　　"妈妈，"蚩尤对自己说，"这下子刑天完蛋了。"

　　这种事情三天两头地发生，不同的是以往总是有人很轻柔地说："蚩尤少君，您把刑天叫出来好吗？呜呜，我不想活了，刑天没有良心。"

　　蚩尤小的时候不懂事，总是很老实地说："刑天早上和一个很好看的姐姐一起出去了。"这个结果是那个女子无声地哭倒在高台下，任蚩尤怎么劝，她也只是流泪。

　　后来蚩尤长大了，也就聪明了一点，他说："刑天昨天早上被一群姐姐打伤了，我派人送他去疗伤了。"这样那些来找刑天的女子不会哭，只会很焦急地拉着蚩尤的胳膊问："少君，少君，谁打伤他的？谁敢打伤刑天？他现在好不好？你告诉我他在哪里。"虽然是一样的麻烦，可是至少蚩尤不用看那些无声的眼泪，他的感觉也就好多了。

　　而今天，蚩尤想：终于群情激愤了。

　　"少君，您让刑天出来见我们！"一个女子对着高台上的蚩尤扬起了手中的水瓢。

　　蚩尤想缩头，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打死那个没良心的贼头！"二十四只水瓢扬了起来。

　　一个细细的声音夹着哭泣，几乎被那二十四只水瓢的声音淹没了："你们不要怪刑天，你们不要打他。都是我自己命苦，是我自己想跳河的……"

　　蚩尤一溜小跑往高台中的屋子去了，拼命撞开刑天的房门，大喊了一声："刑天，你的冤家们来了！"

　　出乎蚩尤的预料，刑天没有在睡懒觉。他庞大的身躯缩在屋子的角落，手持那张巨大的"戚"遮住自己大半个面孔，正在偷眼往窗户外看。

　　"嘘，嘘。小声点，小声点，什么我的冤家们，我只认识她们中的一个。"刑天脸色紧张地回过头来。

　　"哪一个？"

　　"就是哭的那一个，"刑天漫不经心地说着，一双眼睛转啊转的似乎在思考。

　　"那你想个办法啊，我们神农氏都快名声扫地了！"

　　"呸，小孩子懂什么？"刑天不屑地撇了撇嘴，"我们神农氏在涿鹿的名声都是因为我，涿鹿找我哭的女人越多，想打我的男人越多，我们神农氏就越有面子。"

　　蚩尤呆呆地看着刑天，脑袋嗡的一声晕了。

　　"你愣着干什么？就说我出去了，说我死了也行，"高台外的声音更响了，刑天急忙催促起蚩尤来。

　　"那你给我件什么东西让她们认尸吧！"蚩尤恼火地跳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喂，少君，别跑啊，头发行不行啊？"刑天还在背后喊。

　　"刑天出来！我们听见你在里面了，"外面忽然传来潮水一样的娇喝。

　　刑天的声音骤然消失，像是被掐住了喉咙。

　　小蚩尤托着他哭丧的小脸躲在高台的角落。

　　"哎，为什么是刑天？为什么爷爷偏要派刑天来保护我？天啊！"蚩尤为简直要为这种遭遇仰天而太息。

　　"把刑天--交出来--交--出来，把刑天--交出来--交--出来，"外面的呼声有节奏地起伏着，而且高台周围围的人也越来越多。而刑天的房间里是一片绝对的寂静，连蚩尤自己都快怀疑刑天其实并没有待在里面了。

　　蚩尤又一次偷偷趴在高台边观望，无数只水瓢随着呼声起伏。在那些水瓢间，蚩尤看清楚了那个哭泣的女子--一个很纤巧的女子，柔弱得近乎憔悴。一滴又一滴的眼泪溢出了她明亮的眼睛，贴着清瘦的脸儿滚落下去，悄悄地落在泥土中。她自己并不曾呼喊一声，却被那些愤怒的女子渐渐挤到了人群后面去，似乎她根本与这件事情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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