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落日 文/吴弼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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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素显然不关心他在想什么。瘦弱的年轻人伸出手，放到王辉的脑门边，这一次他没有快速握死拳头，而是轻轻地用手指捏着--虽然空气里什么也没有--就好像在他的手指间有一根细丝一般。

　　只一刹那，王辉觉得身上凉透了。一股凌厉的寒气从他的头顶一直灌到脚底，他觉得自己浑身的感觉似乎一下子就被吸走了--所有感觉，从里到外，哪怕是皮肤上细微的痒意也没有幸免。就像死了一样，他想，他想睁大眼睛，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哪怕是挪动眼皮也办不到。

　　有一股蒙胧的光，和温和的感觉。

　　到处是光。

　　这个过程好像很漫长，离开身体，缓缓地向后退。他能感觉到自己在一片寂静中穿行，所见只有黑暗和模糊的影子。然后，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后，渐渐地，一个蒙胧的光球开始占据他的视野。这是个巨大得难以描述的世界，熟悉和陌生的感觉交织而来。他看到各种各样的光在光球里穿插着，跳跃着，许多狂乱的光携着火焰在光球表面进进出出。未能细想，耀眼的光芒就笼罩了上来，他被光球吞没了。

　　一种回家的感觉。

　　王辉默默地看着，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在地球上，他知道自己正在一个遥远的、温暖的地方遥望那个蓝色的小世界，他知道自己正被不计其数的同伴们包围着，他知道自己的同伴就是那些光芒，他知道自己已经穿越了长得难以想象的一段旅程……

　　而且，他知道这些所有的感受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卢素摊开手指，但仍然保持手掌在半空中的位置，一瞬间所有的感觉又回到王辉的身体里，满是柔光的幻觉被驱散了。他低声说道："你不合作，我就掐断你的线。"。

　　王辉用力地喘着气，他不知道卢素在说什么，他根本不明白卢素可以掐断的是什么线，更不知道卢素能做什么，但是他能想象卢素可能做出的可怕举动，他已经亲眼见识过了，躺在那里的两个下属就是证据。仅此一个原因就足够他说服自己和这个年轻人达成最友好的合作关系，他点了点头。

　　但是刚才的幻觉是什么？王辉迷惑地回想着那些感觉。让他感到怪异的是，仅仅几分钟前的记忆现在已经模糊不清，他已经开始记不起那一瞬间的感觉了。而且，他现在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可以用在回忆上。

　　"听好，我需要你的帮助。"卢素边说边轻轻收回手，王辉看着他，那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在手心里有什么东西需要托住一般，他不禁联想到刚才卢素的话和他收拾两个下属的手法，一阵麻意从他的脊柱一直升到他的耳根。

　　"掐断你的线"。是什么线？我头上有长什么线吗？但是卢素手上看起来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有。

　　毫无逻辑，王辉迷茫地看着卢素。年轻人的脸色和气质已经和刚才被押进门时大不一样，他的神情变得自信而难以捉摸。就在王辉胡乱琢磨的时候，年轻人又开始说话了："我会牵着你的线，你不能走得离我太远，如果你跑，线就会被扯断，你就会和他们一样。"他指了指地上的两个人。

　　"这是你的'线'。"他微微举起手，"从你的太阳穴，一直连接到太阳，如果我现在掐断它，你就要失去这具身体，而我并不想这么做，明白了吗。这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王辉往他手里看去，他使劲地想看出什么来，但是不久他就意识到那里什么也没有。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在弄懂这些话的意思前继续点头。他不能跑，这是他目前的理解。

　　卢素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他迅速地扫视了房间一眼，然后目光落在墙上的执勤表上。

　　该死的，王辉脑袋里的一个声音说道。

　　但是执勤表上的照片和说明显然浅显易懂。卢素问道："你是这里的负责人？"他扭回头来看着王辉，"那很好，我需要你带我离开这里，现在就走。"

　　外面还在下雨，王辉脑海里已经搅成了一摊混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老是想到下雨的事情。下雨……这和眼前的情况没有一丝联系……他膝盖下面的关节在折磨他，更远的地方在打仗，出城的地方一团糟，可是三天前他还在混工龄，这一切同样是一点联系也没有。

　　"你在听吗？"卢素又问了一句。

　　"好、好的。"王辉回过神来，凭本能回答道。

　　"集中精力，"卢素用命令的口吻说，"现在我们就出发，从这里到第七医院要不少时间。"

　　一个陌生人，抢了车，杀了人，潜入城市，有一个目的地。王辉拧起眉头，今天的运气没有理由这么背，下着令人做呕的大雨，呆在这个散发着霉味的办公室里，然后，被一个流浪间谍挟持，没有理由……

　　"现在就出发。"卢素又重复了一次，他的声音听起来多了些焦虑和暴躁，就好像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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