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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澜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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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红尘天的一刹那,我明显感到一层无形的壁障裹住海姬,要将她硬生生扯回去。
我立时洞察出壁障蕴含的天道法则,魅胎相应变化,顺、逆之力一卸一扯,又将海姬拉了回来。
与此同时,一股庞大的反噬之力冲入体内,我眼前一黑,喉头喷血,强悍的肉身仿佛要被碾碎。
“扑腾!”水花四溅,我和海姬双双落入水中。放眼望去,大雨滂沱,水烟蒙蒙,四周波涛滚滚,湍急奔涌,沿途不见村镇,只有一座座小山宛如浮岛,若隐若现地伫立在江水中。
“你怎么了?”海姬拭去我嘴角的鲜血,急切地问道。
“受了一点法则的反噬,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抱着海姬跃出水面,飞向半空。如今我明悟北境法则,生死螺旋胎醴又告大成,带着海姬穿越天壑尚且如此费力。试想一旦北境破灭,又如何有余力保得三女逃脱?
唯有取天代之,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里是红尘天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海姬吃惊地望着茫茫泽国,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一年前就是如此了。现在天精入侵罗生天,彻底扰乱天道规则,又会进一步加剧北境坏空。”我气息运转,雨点还未近身,就化作水汽蒸腾。
“北境真的要完了吗?”海姬喃喃地道,“到时所有人都会死吧?”
“不到最后一刻,怎能轻言生死?”我不以为然地道,大致辨别了方向,直奔澜沧江而去。
一路上,人烟荒芜,死气沉沉,一些地势较低的村镇浸泡在水中,屋墙腐烂坍塌,里面空空荡荡。偶尔在山峰上,可以看到几座新建起的屋舍,孤零零地伫立在风雨中。
“总算离开吉祥天了,那个地方的气息真叫人不舒服。”绞杀突然从我耳孔里钻出,绕着我翩然飞舞了一圈,笑盈盈地说道。
我心中暗忖,难怪进入吉祥天之后,绞杀蛰伏不出,销声匿迹。看来她的魔性壮大之后,对吉祥天产生了本能的排斥。
海姬惊异地看着绞杀,已然完全认不出对方了。好一会,她才相信面前这个妖异的女童就是昔日的绞杀。
“你想和爸爸永远在一起吧?”绞杀笑嘻嘻地贴近海姬,悄声道,“可你的心里很不安呢,害怕爸爸会变吧?”
海姬强笑道:“哪有什么不安?”
绞杀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红芒:“想要爸爸一直疼爱你,其实很简单啊。如果鸠蝎妖和甘柠真都死了,爸爸就只剩你一个女人了,自然会加倍珍惜。”
“小孩子不要胡说八道,乱出馊主意!”我没好气地敲了绞杀一个头栗,她的魔性似乎越来越重了,一出来就蛊惑人心,搞风搞雨。
绞杀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又道:“嘻嘻,爸爸不去救你的阿萝师父吗?”
我默然半晌,道:“红尘天大海茫茫,凭我一个人,如何寻找龙鲸的下落?还是先收服了魔刹天的妖军,再做决断。”
绞杀摇摇头:“爸爸就是觉得自己比阿萝师傅更重要,想利用阿萝师父来打击楚度,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呢?”
我沉声道:“楚度要返回红尘天,至少等到下一个月圆之时。在此之前,我会尽遣妖兵,将师父找出来。”
绞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爸爸不会真的这么想吧?只要你袖手旁观,坐看好戏,就能毁掉楚度,何乐而不为呢?”
我叹了口气,涩声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没有师父,就没有我林飞的今天。这是我欠师父的,就当作偿还了。”
绞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这么说来,爸爸的本心还是想要看好戏的,对不对?只不过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才找出欠啦还啦之类的理由,来拒绝自己的本心。嘻嘻,这就是违心之论吧?”
“住口!”我几乎按捺不住,颇觉心浮气躁。转念一想,我修为突破,情欲之道也进了一步,魔念自然随着道心水涨船高,绞杀的撩拨无可厚非。当下,我放缓心情,道:“欲望是需要控制的,算不上什么违心之言。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毁掉楚度,不必牵连师父。”
绞杀道:“可爸爸这么做,是在和‘它’公然作对啊。楚度的宿命,原本‘它’早已安排妥当。楚度要逆天,就不会服用葳蕤翡翠。为了弥补阿萝亏损的根基,楚度定然会将葳蕤翡翠送给阿萝。阿萝吃了以后,就会变成一个白痴。嘻嘻,这多么有趣啊,楚度亲手葬送了他唯一的牵挂,也彻底毁掉了自己!正可谓环环相套,天衣无缝,一切出自楚度本心,令其自掘坟墓。爸爸,‘它’没有意识,但‘它’真的比你想象中更可怕!你要和‘它’斗,千万要小心啊,别落得像楚度那样的下场。”
我无声苦笑,本来这些事早已定下决议,被绞杀这么一搅和,我竟然忍不住犹豫起来,“你会帮爸爸的,对吗?”
绞杀舔了舔粉嫩的舌头:“当然,因为我也想吃掉‘它’啊。”
七日后,我抵达澜沧江附近。按照我当日和阿凡提、龙眼雀的约定,妖军仍然驻扎在向北的高原地带。远远望去,营帐破败,旌旗湿漉漉地垂落下来,各种兵器横七竖八地散乱一地。许多妖怪坐在山头,瞪着一双双疲惫的眼睛,望着天空发呆,任由雨水打湿了全身。
我微微蹙眉,几日不见,妖军士气竟然低落至此。我落下山头,长啸一声,震得风雨飘摇,连绵的营帐簌簌抖动。
几个妖兵无精打采地看了我一眼,慢吞吞地站起来,敲响传讯的警钟。
不一会儿,阿凡提和龙眼雀联袂迎出。
“两位辛苦了。”我意味深长地道,目光向四周一扫,“碧大哥果真离开了吗?”
阿凡提捻须点头:“我按照魔主的计划,在军中散播流言,我和龙眼雀又刻意将其孤立,海龙王只得黯然离去。”
“是我对不住大哥。”我默然片刻,看了看欲言又止的龙眼雀,摇头道:“楚度没有死。”
“我们已按照计划,把楚度的死讯传出了。”龙眼雀面色一变,阿凡提倒是神色平静,不见丝毫慌乱。
“天刑自爆,道轮身死,吉祥天群龙无首。我已入主吉祥天,成为吉祥之主。”我不露声色地观察着两个妖王,淡淡地道,“两位准备一下吧,我要在此地,正式登上魔主之位。”
第八章魔主
暴雨如注,号角吹响,妖兵像雨点般覆盖漫山遍野。
我立在山巅,俯视军仪。
妖怪们有的目光炯炯,昂首挺胸,盔甲铮亮如镜,刀枪闪闪发光。他们一边发出阵阵欢呼,一边双臂“哗哗”挥舞着大幅彩旗,旗帜上乱七八糟地写着:
“欢迎魔主大人拨乱反正,来红尘天莅临指导!”
“魔主林飞生得伟大,假货楚度死得丑陋!”
“太阳出来照四方,林飞思想闪金光!”

我瞥了瞥侍立两侧的龙眼雀和阿凡提,心知这些妖怪都是两个妖王刻意安排的。这段时期,他们极尽拉拢、威胁、挑唆、暗杀等手段,收服了部分妖军。
饶是如此,仍有许多妖怪心存不满,不愿臣服。他们或是手执兵刃,对我怒目而视,或是故意丢盔弃甲,站姿懒散,光着膀子大声喧哗。
“这些妖兵冥顽不灵,死忠楚度,本该全部杀了,但又怕激起哗变,所以只暗中处决了几个挑头的。”阿凡提低声道,“属下行事不力,请魔主恕罪。”
“这并非阿翁的过错,是我自己难以服众。”我心平气和地道,“楚度积威日久,妖军信服。我又和楚度仇若水火,他们怎会轻易向我归顺?这是意料中事,阿翁不必自责。”
我目光扫过,发现还有一部分妖怪神情木然,耷拉着眼皮,松松垮垮地站着,浑身沾满泥浆,生锈的兵器拖在地上的水坑里。
这部分妖怪的数量在妖军中最多,他们既不欢呼,也不反抗,目光呆滞,仿佛对周围的一切失去了兴趣。
背井离乡,无休止地战斗,幽冥水淹加上北境坏空的噩耗,不知不觉磨光了他们所有的勇气,只剩下心力交瘁,满身伤疤。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哪里像是魔主登基大典?倒有点像在办丧事。
过去,我屡次想象过自己意气风发,以横扫之势慑服万千妖众,登上魔刹天巅峰宝座的情景。谁知如今面对的,却是一群士气低落的残兵废将。即使那些支持我的妖兵,脸上也流露出沉重的疲惫。
如果再对这支大军随意发号施令,让他们去做和切身利益无关的事,军心就会彻底涣散。寻找师傅的下落,我也只能暂缓。
“楚度没有死。”我环顾众妖,沉吟半晌,方才开口说道。声音清晰明亮,暗含摄魂妙法,在林立的山峦群峰中久久缭绕,压住了狂风暴雨的呼啸声。
我这句话犹如石破天惊,引得所有妖怪目瞪口呆,纷纷抬头望着我,满脸震惊之色。阿凡提和龙眼雀也愣住了,这不是我们预先拟定的说辞。
但我此刻深信,原先那份冠冕堂皇的说辞不会有多少用处。
“这个消息千真万确,楚度并没有死。”我重复道。
一个满脸黑黄斑纹的虎妖站出来,气势汹汹地嚷道:“既然魔主没死,你凭什么担当魔主?”
他的话引起一阵聒噪,周围的妖怪群情汹涌,纷纷起哄:
“我们要见魔主大人!”
“除了魔主大人,老子谁也不服!”
“我老婆让我只听魔主大人的话!”

我目光灼灼,直视虎妖:“楚度没有死,但他在哪里?既然他没有死,为什么不来?”
四周鸦雀无声,我的目光掠过虎妖,望向下方的千军万马,大声喝道:“你们在这里为楚度浴血奋战,出生入死,舍弃了自己的一切,可是楚度在哪里?你们在这里等待魔主,等待魔刹天的希望,你们等到了吗?告诉我,你们等到楚度了吗?”
妖怪们低声议论着,一些妖兵沮丧地垂下头。
虎妖强辩道:“魔主大人肯定有很重要的事,一时脱不开身。”
我冷笑一声:“有多重要?比你们在这里抛头颅洒热血更重要?比你们的生死安危更重要?你们被楚度利用完了,就丢在这里自生自灭。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成为魔主?”
虎妖暴怒地吼了一记,拍着胸脯喊道:“我们生是魔主的人,死是魔主的鬼!我们心甘情愿被魔主利用,关你鸟事?”
此言一出,妖怪们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即使是那些附和虎妖的妖怪,也都沉默不语了。
我向阿凡提使了个眼色,后者轻咳一声,道:“楚度利用完大家,也就罢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把整个魔刹天当作棋子,以至于激怒上天,降下北境坏空的大灾祸,连累了所有生灵。楚度妖法强悍,他可以活着逃离北境,但我们怎么办?我们的妻子、孩子怎么办?”
龙眼雀犹豫了一下,也道:“魔主天定,楚度欺瞒天意谎称魔主,才惹来灾祸。只有除掉楚度,北境的坏空才能幸免。”
我微微一笑,至此,两大妖王被我彻底绑上了战车,再也不容他们首鼠两端。
“你们这不是在不懂装懂,胡说八道嘛!”妖群中,龙眼鸡突然跳出来,撩了撩头顶的将盔花翎,摆出一个英武威风的姿势,通红的朝天鼻一翘一翘,“林飞是魔主没错,楚度是假货也没错,可北境的坏空和楚度根本没什么大关系!”
我暗叫不妙,龙眼鸡这小子不通世事,这当口横插一脚,坏我好事。幸好虎妖又叫起来:“就算楚度是假魔主,我们也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大伙一起,把天捅破个窟窿!”他唾沫横飞,越说越疯狂,周围的妖怪也离他越来越远。
“你们想跟着楚度走,尽管离开,我绝不会有半点留难。”我挥了挥手,鸠丹媚、海姬各捧着百来只芥子袋,走进妖群。芥子袋一只只打开,倒出山一般高的丹药、法宝,浓郁的药香四处飘散,法宝的璀璨光华直冲云霄。
顿时,妖群一阵骚乱,不由自主地围了过去,没人再听龙眼鸡胡说什么。即便是那些颓废消沉的妖怪,也忍不住蠢蠢欲动。
“楚度抛弃了你们,但我没有!无论谁走谁留,这些东西都是你们的,尽可以拿去。但那些留下来的,我会…”我目光掠过一双双渴望的眼睛,情欲之道映照出他们内心的剧烈变化。
“我会以魔刹天之主,天定魔主之名,带你们…回家!回到魔刹天,回到自己的故土。即便是死,我们也要在那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四周久久沉默,旋即一个声音怯生生地响起:“我想阿花了,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这里连水蜜桃都吃不上!”
“我家的木屋肯定漏水了!”
“我要回家!”
一个声音接一个声音响起来,汇聚成一重高过一重的浪潮,妖怪们振臂高呼,响彻四周,似要将天空掀翻。
是夜,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溜进了我的帐篷。
“拜见魔主大人。”黑影半跪在地,赫然是白天带头闹事的虎妖。
“你做得不错。”我淡淡地道。
“属下只是照魔主大人的吩咐行事。”虎妖抬起头,一脸谄媚地道。
“此事无人知晓吧?”
“魔主放心,属下的口风紧得很呐。”
“很好,我会记住你的。”我平静地道,反手一掌,将虎妖打成一摊肉泥。长袖顺势一拂,血肉化作粉末飞扬。
第九章天塌了
天灰蒙蒙的一片,密集的暴雨声越响越急,压得人喘不过气。一艘艘战船沿着澜沧江顶风破浪,一路远航,驶往红尘天与魔刹天的天壑——香草峡。
我轻轻拨开海姬、鸠丹媚纠缠的腿臂,悄然下床,收拾好衣冠。随后走到舱门前,正欲离开,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描金绘彩、锦缎叠铺的牙床上,海姬犹在酣睡,嘴角兀自带着一丝浅笑,曼妙的胴体向内蜷缩,大腿紧夹,白腻的香臀隆起动人的两瓣弧度。在海姬边上,鸠丹媚呈大字型地躺卧,分开丰满健美的长腿,露出隐秘沟壑,高耸的乳峰随着呼噜声一起一伏,盈盈震颤。
想起昨晚不停歇的香艳放纵,我不由心中一荡。也许是对未来惶恐不安,海姬也彻底放开矜持,与我和鸠丹媚颠鸾倒凤,纵情投入。
前途未卜的压抑似被欢爱冲淡,紧绷的情绪也随之放松,但我深知,过犹不及,一味沉迷温柔乡只会消磨自己的意志。
硬起心肠,我带上舱门,走上战船的甲板。
放眼望去,前后战船连绵,汇聚成蜿蜒长龙。这些战船高大结实,皆由阿凡提的生花妙笔所绘。
刚过寅时,妖兵们大多还在船舱里熟睡,只有几个负责放哨的妖兵手执兵刃,分立船首、船尾,警觉地观察四周的动向。
舱底两侧,各探出数百只船桨,整齐如一地搅动水浪,带动战船疾驰如飞。
“参见魔主大人。”妖兵们看到我,立即匍匐在地,恭谨跪拜。
“早就和你们说了,在我面前,不用行这样的大礼。”我温和地说道,将他们一一扶起,同时运转生螺旋胎醴,将碧色的生气由手掌送入他们体内。
妖怪们顿时精神一振,疲色尽去,脸上不由流露出感激的神情。自从我正式登位魔主之后,除了发放丹药法宝,我每天都会为妖怪亲手疗伤,输送生气,甚至花大量的时间讲解法术奥妙,陪他们闲聊。彼此的关系也从敌对漠视,到日益亲近。
“没什么异常吧?”我站在船头,了望四周,红尘天快要变成汪洋泽国,途经的好几座城镇都被洪水淹没。
“禀报魔主,暂时没有发现异动。大概还需行船七日,才能抵达天壑。”一个为首的羊妖说道。
我踌躇了一下,道:“尽量加快速度,发放的丹药我会加倍赐下。”不知为何,我心中总觉得有一丝隐隐不安。
“喀嚓!”左侧船舷突然发出细微的开裂声。循声而望,只见一只幽黑的利爪探出江面,抓在船舷上,撕开深深的裂缝。
“是水鬼!”妖兵们发出惊呼,纷纷围过去。
水花溅开,一个似人似鬼的怪物冒出江面,利爪扣住船身,跃上甲板。它的下半身是一团旋转的阴雾,散发出幽冥死气,上半身像浸泡得发白的腐木,肌肉僵硬,唯有双爪漆黑。它的脸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只是稍显浮肿,渗出一点点黑斑,目光冰冷而呆滞,充满毁灭的杀意。
妖怪们大喊着,十多柄长矛前后刺中水鬼的胸膛。“噗噗”,锋利的矛尖如击败革,顶在水鬼僵硬的肌肉上,难以刺穿。只有羊妖的长矛破开皮肤,扎入半分,溅起一蓬腥臭的汁液。
水鬼发出嚎叫,挥爪一拍,将长矛纷纷打断。
“自从幽冥河水倒灌澜沧,淹没原野,就陆续出现了这种水鬼。”阿凡提闻讯掠出船舱,对我解释道,“他们原本是正常的人、妖,受了黄泉气息的侵蚀,才逐渐变得半人半鬼。”
我无言苦笑,原来这些水鬼是由我一手炮制出来的。
水鬼和妖兵们战作一团,它行动如风,下身的阴雾急速旋转,移动起来快如鬼魅。力气又大得惊人,双爪连续拍飞了几个妖兵,顺势抓起倒地的羊妖,举到嘴边,埋头就啃。
足尖一点,我直掠数丈,手掌犹如刀锋划过,切在水鬼的肩膀上。“喀”的一声,汁液喷出,水鬼的一条膀子应声折断,被它抓住的羊妖也摔倒在地。
羊妖陷入了半昏迷,被水鬼咬破的脖颈已经开始腐烂,一点黑色的尸斑正在缓缓扩散。我一手按上羊妖脖颈,生死螺旋胎醴循环转动,将伤口的死气吸入,转化为生气,重新送入羊妖体内。同时挥出右掌,将扑上来的水鬼另一条臂膀也斩落下来。
黑斑迅速褪去,羊妖恢复了清醒。水鬼兀自不依不饶,向我猛扑,全然不知疼痛和畏惧。
我飞起一脚,踢翻水鬼,将它牢牢踩在脚下。水鬼拼命挣扎,口中发出古怪刺耳的嚎叫。
生死螺旋胎醴运转,死气被源源不断地从水鬼体内抽出,它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半身慢慢消失,上身苍白坚硬的肌肉开始软化,然后流脓,腐烂,最终化作一摊面目难辨的腥臭烂肉。
“魔主神威!”一个肥头大耳的猪妖欢呼道,“以前被水鬼咬伤的兄弟都会死,什么丹药也不管用。这下好了,我们不用怕了。”
另一个兔妖不安地道:“魔主大人,是不是天地破灭,所以才出现水鬼这样的怪物?”
“楚度倒行逆施,荼毒天地,才孳生出诸多魔怪。”我随口应道。
“魔主大人,天地坏空又加剧了。”阿凡提仰头望天,脸上浮出浓重的忧色。
透过厚重阴晦的雨幕,偶尔可以望见天空中,一道道犹如实质的裂纹。这些裂纹纤细如丝,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崩溅开,从天上震落下来。
“一定和天精入侵有关。”我沉吟道。话音刚落,轰然巨响,天际裂开一道豁口,崩裂的碎片化作燃烧的巨大火球,从天急速滑落。
“天塌了,天塌啦!”妖兵们惊恐地叫起来。许多妖怪闻声跑出船舱,神色惶惶地望向天空。
“轰隆隆!”沿着裂开的豁口,不断有碎片崩落下来,周边隐隐透出红芒,仿佛熊熊烈焰燃烧。豁口渐渐扩大,形成了一个深邃莫测的窟窿,里面闪过模模糊糊的景象。
几个身影从窟窿内滚落出来,直直下坠。
“我去看看!”我冲天而起,朝着身影落下的位置急掠赶去。
第十章惊现天精
“扑通扑通!”
远远望去,几具冒着火焰的身影从天而降,掉入滔滔江水,水面升腾起一片浓烟。
我探手虚抓,水波剧烈动荡,盘旋成一条矫夭的水龙,腾空而起。
每过一天,我对法术的精妙理解就增进一分。这条法力操控的水龙栩栩如生,犹如实质,水波重重叠叠成透明的鳞片,微微颤动,庞大的龙头高高昂起,又一路俯冲而下,探向我的脚旁,龙口衔着几具焦黑的尸体。
是天精!我抓起一具尸体,仔细察看。尽管它被烧得皮卷肉焦,依然可以依稀分辨出天精的样子:峥嵘的额头生出螺旋双角,遍布焦痕的身上披鳞带毛,翅翼从残毁的铠甲里伸出来,只剩下耷拉着几片膜皮的骨架。
螭吃惊地嚷道:“天精不是在罗生天吗,怎么突然掉到这里来了?难不成天上的窟窿是它们弄出来的?”
我沉吟半晌,道:“看情形,天精像是在硬闯红尘天。”
月魂奇道:“今天并非月圆之日,天精怎么可能穿过通往红尘天的天壑呢?”
我丢开天精的尸体:“北境坏空,天地法则日趋虚弱,就像一艘摇摇欲坠的腐朽老船,迟早会沉没海底。如今天精冲出色欲天,彻底颠覆了北境平衡,等于在这艘船上凿开了最大的一个洞,天地法则遭致最严重的破坏。而天壑本就是法则的衍化,天地法则受损,天壑也会变得漏洞百出。以天精强悍的肉身力量和天赋神通,未必不能强行穿越天壑。”
我望了望天空中的窟窿,续道:“然而强穿天壑,必然遭到法则反噬,所以才有天精被活活烧死,摔落下来。”
螭闻言变色:“天精残忍好杀,如果能够随意穿越各重天,岂不是所有生灵都会被它们肆意杀戮?糟糕,我在灵宝天的那些老朋友危险了!”
“天精强穿天壑,北境坏空会再一次加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心知肚明,无论是魅、楚度,还是龙蝶、空城、绞杀,都在破坏北境法则,把这艘大船挖得千疮百孔。
似乎生灵进化到了一定极限,必然要与天地为敌。换言之,天地为了消除生灵的威胁,才有了坏空。
我返回战船,下令妖军加速航行,以最短的时间赶到香草峡。如果天精真的闯入红尘天,我就更要率领妖军离开此地,暂避天精锋芒。
战船抵达香草峡时,距离月圆尚有三日。
大半个峡谷已被洪水淹没,峡口极窄,粗长的藤蔓飘拂在水中,像水草一样缠住船桨,战船暂时无法前行。妖怪们纷纷跳下船,奋力划水前游。
游至峡谷深处,妖怪们突然大呼小叫起来。原先的草地、湖沟尽皆消失不见,对面也不再是一片虚无的屏障,而是若隐若现地浮出魔刹天的山林景象,与红尘天之间,仿佛仅仅相隔了一层朦胧的薄纱。
“天壑消失了?”龙眼雀不能置信地道,塞在嘴里的鸡腿掉了出来。
“我们现在就能回家了?”妖怪们兴奋地嚷嚷着,几个性急的妖怪拔腿向前冲去。
“少安毋躁。”阿凡提掏出生花妙笔,在半空一抹一甩,画出一根寒光闪耀的利箭,呼啸着射向对面。
利箭直传而过,箭头没入魔刹天,消失不见,后半截箭身却陡然颤抖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再也无法移动。
“轰!”箭身猛然炸开,化作一团烈焰。
“天壑还在,只是变得薄弱了。”阿凡提摇摇头,道,“还是等到月圆之日吧。”
我刚要答话,忽然神色一变,目光投向香草峡的峡口方向。
“魔主大人?”阿凡提警觉地道。
“整军作战,天精来了!”我厉声叫道,身形展动,率先向峡口飞去。
一个硕大无朋的天精正从江底,缓缓浮出水面,宛如一座巍峨的巨型岛屿,一眼望不到边际。
这个天精的肉身近乎透明,肢体像水波一样流动,发出“哗哗”的波浪声。它的全身覆盖着数以万计的眼睛,眼皮耷拉着,颤动不停。在它的头顶心,竖立着一只形似犄角的竖目,满满地睁开,闪耀着妖异的光芒。
“这里果然有很多血肉的香味啊!我天波水可以好好吃一顿了。”这名自称的天波水天精怪叫道,竖目转向我,喷出一道粗壮的水柱。
我不躲不闪,任由水柱狠狠撞上我的胸膛,溅起汹涌水花。以我的估算,天波水的力量大约在十六层左右,远比不上顶层的王族天精。但它出现得太过突兀,着实出人意料。
“不知阁下来自阿修罗岛的哪一层?有话好说,何必动粗?我和你们王族的天蜡、天烈、天隐、天灵四位族长都是老朋友了。当年启灵母井开启,我还帮了他们一把。”我不露声色地说道,暂时与他虚与委蛇,设法套出天精动向。
天波水闻言一呆:“你怎么会认识王族的四大族长?”
“何止是他们,即便是统治阿修罗岛的沙脉部族,也和我略有交情。”我冷笑一声,刻意用傲慢的口气说道,“我在此处,本就是在等候天隐。她为什么没来?想必你是她的使者了,难道天隐没对你交待过吗?到了红尘天,一切都要听我的安排。”
天波水被我唬得一愣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天隐他们应该去了灵宝天。小子,你脑子坏掉了吧?我可不是天隐的下属。除了沙脉族,谁也命令不了其它的天精部落!”
我心中一动,听他的口气,似乎天精只是一盘散沙,侵入其它重天也仅限于各自为战。
天波水盯着我看了片刻,脸上露出狰狞之色,恶狠狠地道:“我们天精各层部落,向来各管各的。我们天水部族先到了红尘天,这里就是我们的地盘,碰上我天波水,只能算你倒霉!儿郎们,都给我出来吧!”
天波水的数万只眼睛齐齐睁开,从每只眼睛里都跳出一个天精,犹如水波构成的人形,浑身晶莹透亮。随着天波水的一声呐喊,数万个天精向我蜂拥扑来。www.xiaoshuotxt.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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