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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我静静观看着。高地周围一片寂静,所有军队也都停下来,观看这支队伍。甚至连混沌王庭那些手脚被拷在铁链里的俘虏们,也将注意力转到那个方向。

  在肤色惨白的号手带领下,出现了一大群骑着白色战马的骑手,他们举着旗帜前进,其中有一些旗帜的图形,我完全不认识,在一个人形生物身后,安珀的独角兽旗帜高高飘扬。旗手后面出现了更多的乐手,他们中有些人吹奏的乐器我这辈子都没见过。

  紧跟在乐手之后,出现了长着角的人形生物,他们穿着轻型盔甲,排成长长的一列队伍,大约每隔二十个人,就有一个人在身前举着一把巨大的火炬,高高举过他的头顶。这时,我们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节奏很缓慢,在号角与他乐器的声音之下缓缓滚动着,我意识到那是士兵们在吟唱。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这支队伍沿着黑路前进,从我们下方很远处经过,可我们没有人动弹,也没有人开口说话。他们经过我们脚下,举着火把和旗帜,还有音乐和歌唱陪伴,最终他们来到深渊边缘,然后继续踏上空中那条几乎看不见的延伸出来的道路,他们的火炬在黑暗之中闪耀,照亮前进的道路。尽管距离遥远,音乐声还是越来越响亮。这支部队不断地从暴风雨的帷幕之中走出来时,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合唱中。突然,一声鸣雷炸响,但是雷声并没有淹没合唱;狂风也没有吹熄火把,至少我没有看到有火把熄灭。队伍的移动带有一种奇怪的催眠效果,仿佛我观看这个过程,已经看了无数天,也许是无数年,侧耳倾听着我现在已经能辨认出来的曲调。

  突然,从暴风雨的前锋里飞出一条龙,接着又飞出一条,然后飞出了第三条龙。三条龙分别是绿色、金色和铁黑色。我仰望它们迎着狂风飞翔,转头吐出旗帜般绵长的火焰。闪电在它们身后划过,它们令人敬畏、高贵庄严,体型大得不可思议。一小群白牛出现在它们身下,它们仰着脑袋,喘着粗气,牛蹄用力踏着地面。骑手穿行在牛群旁和牛群中,挥舞着长长的黑色皮鞭。

  接着走出来的是一支真正的兽人队伍,他们来自某个影子世界,安珀偶尔和他们进行商业贸易。兽人们体型庞大沉重,长着鳞甲和可怕的魔爪,正在吹奏一种好像是风笛的乐器,风笛的音节飘到我们耳中,声音响亮,充满哀伤。

  队伍继续前进,更多举着火把的人和更多不同颜色的队伍出现。全都来自偏远和邻近的影子世界。我们看着他们走过,队伍蜿蜒曲折,伸向遥远的天边,仿佛是一队移动的萤火虫,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被称为混沌王庭的黑色大本营。

  前进的队伍长得仿佛永无止境。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时间感。奇怪的是,在队伍前进的过程中,暴风雨的前锋不再向前推进了。我甚至失去了自我存在的感觉,完全被发生在身边的这个过程吸引住了。我知道,这种情况是永远不会再出现了。明亮的飞行物体在纵队上方飞舞,在更高的高空里,还漂浮着黑色的物体。

  队伍里有幽灵般的鼓手,他们的身体是由纯粹的光构成的,还有一堆漂浮的机器;我看见了骑兵,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骑着形状不同的野兽;一条双足飞龙似乎在天空中悬浮了一阵,好像在做焰火表演。马蹄声、脚步声、吟唱声和风笛声,还有鼓声和号角声,这些声音混在一起融合成一股强烈的声波,将我们淹没其中。人群持续不断地涌现,经过黑暗中的那座桥,队伍蜿蜒前进,火光长得无穷无尽。

  就在我的目光扫视各个行列时,风暴的帷幕中又冒出了一支队伍。那是一队黑马拉着的一辆大车,车上全部覆盖着黑色的布。车子的每个角上都有一根棍子,上面闪耀着蓝色的火焰,在车上停放着一具棺材,棺材上覆盖着我们王国的独角兽旗帜。赶车的人是一个驼背,穿着紫色与橙色相间的长袍,即使距离这么遥远,我还是一眼认出,那是托尔金。

  这么说这是真的了,我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不知怎的,出殡的这一幕和你很相称,你现在正走向你的故国。当你活着的时候,有很多话我应该对你说出来。我的确说出了其中一些,但还有一些,我却从未对你说出口。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你已经不在人世。和所有那些在你之前已经死去的人一样,你也步入了死之国度,那是我们剩下的这些人很快就要追随而去的地方。对这一切,我真的很遗憾。这么多年来,只有在你伪装成另外一张脸孔出现的时候,我才最后真正认识了你,尊敬你,甚至开始喜欢上你——尽管在那个形象的伪装之下,你还是那个擅长设置骗局的老混蛋。以加尼隆的形象出现的那个你,是否一直都是真正的你?或者,那只是你为了方便行事而采取的一种伪装,你这个狡猾的会变形的老家伙?我永远都无法知道答案了,不过我还是宁愿相信,我最后见到的你是真正的你,我遇见了我喜欢的某个人,某个我可以信任的人,而那个人就是你。我真希望自己可以更多地了解你,不过我已经非常感激了,毕竟最后我了解了你那么多……

  “那是老爹?”朱利安小声地说。

  “他希望在他的生命最后结束时,能安葬在混沌王庭的另一侧,长眠在最终的黑暗之中。”布雷斯说,“托尔金曾经跟我说过一次。他希望安眠在混沌王庭与安珀之外,一个谁都无法统治的地方。”

  “那么说,就是这里了。”菲奥娜说,“不过他们从那道暴风雨之后冒出来的,那里是不是还存在着秩序?还是这场暴风雨会永远持续下去?如果他成功了,暴风雨只是经过这里,我们没有危险。不过,如果他没成功……”

  “那不重要。”我说,“他是否成功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成功了。”

  “你说什么?”她追问。

  “我相信他失败了,”我说,“他在完成试炼阵的修复之前就死了。当我看见暴风雨接近时——事实上,我也经历了一部分暴风雨——我意识到自己无法带着仲裁石及时赶到这里,仲裁石是他在奋力修复试炼阵之后交给我的。布兰德在路上一直试图从我这里夺走仲裁石,他说他想创造出一个新的试炼阵。后来,这件事给了我一个灵感。当我看到其他所有办法都失败之后,我就用仲裁石创造了一个新的试炼阵。这是我做过的最艰难的事,不过我终于成功了。混沌波经过之后,不管我们能否幸存,整个世界的事物仍然会结合在一起。就在我刚刚完成试炼阵之后,布兰德从我这里偷走了仲裁石。从他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之后,我利用新的试炼阵,将自己传送到这里。所以,无论最后发生了什么,毕竟还有一个试炼阵存在。”

  “可是科温,”她忍不住问,“如果老爹成功了呢?”

  “我不知道。”

  “我的理解是,”布雷斯接着说,“根据托尔金告诉我的知识来分析,两个截然独立的试炼阵是不能共存于同一个宇宙内的。那些存在于芮玛和提尔—纳·诺格斯的试炼阵不算数,它们只是我们试炼阵的映像……”

  “会发生什么?”我问。

  “我认为将会分裂出一个新的存在,存在于某处。”

  “那它对我们自己的世界有什么影响?”

  “要么是一场大灾难,要么就什么影响也没有。”菲奥娜说,“我能推测出的,就是二者之中必居其一。”

  “这么说,我们又转回开头了,”我说,“整个世界要么很快分崩离析,要么一切保持不变。”

  “似乎是这样。”布雷斯说。

  “无所谓了,反正混沌波到达这里之后,我们都不复存在了。”我说。

  我的注意力又转回到出殡的队伍。更多骑手跟在四轮马车后面出现,他们的后面还跟着步行的鼓手,接下来是举着旗帜的旗手和手持火把的人,以及长长的一列列的步兵。吟唱的歌声继续飘来。在远处,他们越过深渊。队伍的前锋就要抵达那座黑色的城堡了。

  ……我曾经痛恨了你那么久,谴责了你那么多次。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所有那些感情都不复存在了。你希望我能加冕成为国王,可惜我现在才明白,我并不适合那项工作。我看得出来,你毕竟对我有些另眼看待。这个秘密我永远不会告诉其他人,只要我自己心中明白就足够了。可是,我再也无法以和过去同样的方式想到你了。你的形象已经模糊。在本应该是你出现的地方,我看见的是加尼隆的脸。他是我忠实的战友,他肯为我冒生命危险。而他就是你,不过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你,一个我所不了解的你。你的生命如此漫长,你有过多少任妻子和多少个敌人?你有过很多朋友吗?我想没有。不过,还是有那么多关于你的秘密是我们所不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看到你去世的那一天。加尼隆——父亲——老朋友和敌人,不管你到底是谁,我都祝福你,永别了。你和迪尔德丽一起离开了我,我曾经是那么爱她。继续保留你的神秘吧。安息吧,如果那就是你的遗愿。我将这朵枯萎的玫瑰献给你,这是我从地狱里带来的玫瑰,我将它投进无底深渊。我留给你玫瑰,还有天上变幻的色彩。我祝福你……

  最后,漫长的队伍终于接近尾声。最后的送行者从帷幕后面出现,然后离开。闪电依然向外辐射过整个天空,暴雨依然倾盆而下,雷声依然隆隆滚过。不过,我记得队伍里似乎没有人被雨淋湿。我站在深渊边上,看着他们经过。有人牢牢地抓住我的胳膊,那只手放在我胳膊上到底有多久,我也不清楚。现在,队伍全部走过去了,我意识到暴风雨的前锋又开始推进了。

  旋转的天空似乎在我们头顶显得更加阴沉。我左边传来说话的声音,似乎他们已经交谈了好久,可我没听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意识到自己正在发抖,我全身上下都在疼痛,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继续站着。

  “躺下休息吧,”菲奥娜安慰我说,“短短一天里,我们家族的成员已经减少得够多的了。”

  我听话地让她带我离开悬崖边。

  “不过这又有什么区别呢?”我问,“你认为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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