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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双龙大战(1)

  东北风变得强劲起来,天气非常冷;劳伦斯从半梦半醒中清醒过来,抬头看着星空:才过了几个小时。他躺在泰米艾尔身边,把毯子卷得更紧一些,努力不去管腿伤所产生的持续不断的疼痛。甲板上出奇地安静;在瑞雷严厉而警告性地注视下,队员中几乎没有一句交谈,只有上面的索具处偶尔传来模糊的嘟囔声,那是人们在彼此小声谈论的声音。没有月光,只有甲板上一些灯笼亮着。

  “你冷了吧?”泰米艾尔突然问道,劳伦斯转过身来,看到大大的深蓝色眼睛正研究似的看着他。“进去吧,劳伦斯;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瑞雷的。也不会让他们伤害中国人,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他补充着,但话里并没有多少热情。

  劳伦斯疲倦地点了点头,再次站起身来;可以构成危险的威胁已经结束了,他想,至少此刻结束了,他待在上面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你还舒服吧?”

  “是的,底下有热上来,我很暖和。”泰米艾尔说;确实如此,劳伦斯虽然穿着鞋,但仍能感受到龙甲板上的热度。

  走到船舱里,避开外面的风使劳伦斯感到非常舒服;他的腿在爬到顶铺甲板的过程中两次剧烈地疼痛,但是他用手撑住了自己,直到疼痛结束;在这个过程中,他始终没有摔倒。

  劳伦斯的船舱有很多可爱的小圆窗子,但由于通风不是很好,而且接近船上的厨房,虽然外面风很大,船舱里却很暖和。一个助手帮他点亮了吊灯,吉本的书仍然打开着放在箱子上。虽然还很疼,但他几乎立刻就睡着了;吊床轻轻的晃动比任何床都让他感到熟悉,海水冲刷船体的声音对他来说就像是低沉的耳语,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

  船剧烈地动了一下:并没有不正常的风,也没有帆鼓起来;劳伦斯立刻明白是泰米艾尔飞起来了。劳伦斯迅速披上斗篷,穿着睡袍,光着脚就冲了出去;轰轰声四处响起,碎片四处飞扬,从木板墙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回音,在劳伦斯蹒跚着走出房间时,木匠和助手们从他身边跑过去清理舱壁。又一声巨响:是炸弹,他终于分辨出来。格兰比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由于他是穿着裤子睡觉的,看起来还比较整齐。劳伦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伸过来扶自己的手臂,穿过一片混乱回到了龙甲板上。水手狂奔向水泵,用水桶将水舀出去,防止水淹没甲板,弄湿船帆。后桅的帆上正有一片橘黄色的火花蹿上来;一个13岁的满脸雀斑的见习生--早上劳伦斯还看见他在开玩笑--此时勇敢地冲过去,用手中的衬衫把火压灭了。

  没有光亮,无法看清上面到底怎么样了,而且上面有太多的叫喊声和其他声音,也根本无法听清上面的战斗究竟如何:泰米艾尔一定是大声叫喊过,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我们必须拿信号弹来,马上!”劳伦斯从罗兰手中接过了鞋--她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他又从摩根手里接过了裤子。

  “加勒维,去拿一箱信号弹来,再拿些闪光粉,”格兰比高喊着,又补充道,“肯定是‘夜之花’;其他类型的龙在一点月光都没有的情况下不可能看见东西。但愿他们能不喊了。”他抬眼看了看天上,虽然这根本没有用。

  剧烈的破碎声警告着他们;劳伦斯感到格兰比正打算把他拉到下面安全的地方去,但一堆碎片飞了过来;下面传来了尖叫声:炸弹穿过了木板相对脆弱的地方进入了厨房。热的蒸汽从通风口里不断涌出,一股咸猪肉的味道也传了出来,这一定是为明天的晚饭而腌制的:明天是星期四,劳伦斯记了起来。对于劳伦斯来说,船上的生活已经在他的头脑中根深蒂固了,一个想法产生,就会让他想起其他的事情。

  “我们必须把你带到下面去”,格兰比又抓住他的胳膊,喊着,“马丁!”

  劳伦斯给了足以让格兰比惊讶和害怕的一瞥,但格兰比甚至没有注意到,马丁抓起他的左胳膊,似乎对他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了。“我不会离开甲板的!”劳伦斯高声叫着。

  炮手加勒维气喘吁吁地捧来了一个大箱子;很快,第一个信号弹呼啸着冲上了天空,在空中亮起黄白色的光。一条龙发出吼声:并不是泰米艾尔的声音,这个声音太低沉了。在光闪过的短暂的时间里,劳伦斯看见泰米艾尔正盘旋在船的上方,保护着船。夜之花在黑暗中躲开他,离他有一定的距离,正扭过头去躲避光亮。

  泰米艾尔立刻发出吼声,向法国龙猛冲过去,但是信号弹熄灭了,落了下去,一切又陷入黑暗当中。“再发射一个啊!再发射一个啊!他妈的!”劳伦斯对加勒维大声叫着,和他们一样仍然向上看着,“他必须得有光亮;一直发射啊!”

  更多的人冲过来帮他,太多了:又有三个信号弹立刻冲上天空,格兰比赶快跑过去阻止他们不要再浪费信号弹了。很快他们就掌握好了时间:信号弹一个接着一个连续地发射出去,前面的一个刚熄灭,另外一个就又亮了起来。烟雾围绕在泰米艾尔周围,在他飞向‘夜之花’时,翅膀在微弱的黄色光线下拖出长长的痕迹;泰米艾尔吼叫着,法国龙猛冲下去想躲开他,炸弹纷纷掉到水里去,不再造成任何影响,只有水面上溅起的水花发出一阵阵响声。

  “我们还有多少信号弹?”劳伦斯低声问格兰比。

  “四打左右,没有了,”格兰比严肃的说:他们用得太快了,“这已经包括了‘忠诚’号上的炮弹了;他们的炮手把所有的信号弹都给我们拿来了。”

  加勒维减慢了点火的速度,尽量延长越来越少的信号弹坚持的时间,这样,在两次亮光之间,黑暗又开始恢复其影响。大家的眼睛已经被烟刺得很痛,还必须尽力睁开,努力在微弱的、经常是时强时弱的光线中看清东西;劳伦斯完全可以想想泰米艾尔是怎样在坚持,他只有自己,处于半盲的状态,却要面对完全由人驾驭的、时刻准备战斗的对手。

  “先生!上校!”罗兰大声叫着,在右舷扶手处向他不停地挥手;马丁帮助劳伦斯走过去,但就在他们到达她身边之前,已经开始发射最后一堆信号弹了,片刻之间,“忠诚”号后面的海被清晰地照亮了:两艘法国重型驱逐舰在风的助力下,正从后面冲过来,而很多塞满了人的小船也正从各个方向向他们冲过来。

  上面的了望员也看见了;“啊!船!登船者!”他大声叫着,所有人又开始混乱起来:水手们跑过甲板,拉紧登船网,瑞雷和舵手以及两个最强壮的水手在巨大的两轮舵前,冒险匆忙地将“忠诚”号掉转过来,让所有的舷侧炮对准敌人。已经没有可能摆脱敌人的船了;在这样的大风里,驱逐舰至少可以达到十节的速度,“忠诚”号绝不可能摆脱他们。

  铃声沿着厨房的烟囱传了下来,说话声和沉闷的脚步声从炮手甲板上传过来。瑞雷的见习船员和上尉已经催促人们拿起枪炮,他们发布命令时声音尖锐而紧张,重复再三,努力让半睡半醒、仍然很困惑的人们在头脑中回忆起几个月来练习的东西。

  “加勒维,信号弹要节省点用!”事实上劳伦斯很不愿意给出这样的命令:黑暗会使泰米艾尔很容易受到“夜之花”的攻击。但是只剩下这么少了,他们必须节省着用,除非有更好的办法让法国龙受到真正的伤害。

  “准备行动,击退登船者!”水手长喊着;“忠诚”号最终在风里转了过来,出现了片刻沉默:在黑暗中,浆仍然在滑动着,默默地计算着法国船向他们漂移的速度。突然,瑞雷喊道:“开火,用尽全力!”

  下面,炮声响起,红色的火和烟喷射出来:几乎无法分辨造成了怎样的破坏,只有尖叫声和木板破碎的声音,让他们知道至少有一些射击手回了老家。一轮炮放完了,“忠诚”立刻把沉重的身躯掉转过来;但是一阵炮响过后,队伍中没有经验的事实开始暴露出来。

  最终,第一只炮又响了起来,距离上一次炮响至少有四分钟时间;第二只炮根本就没有点火;第三只也是一样;第四和第五只炮同时开了火,造成了一定的损害,可是第六只炮能够听得出来是直接掉到了水里;波拜克喊道:“集中火力!”“忠诚”号的射程很远;但是现在她只有再次掉转过来才能开火;此时登船者眼看就要靠近了,桨手只有努力地将桨划得更快。

  炮声停止了;厚厚的灰烟漂浮在水面上空。船再一次陷入黑暗当中,只有甲板上的灯笼在甲板上投下很小的、摇摆不定的光圈。“我们必须让您到泰米艾尔身上去!”格兰比说,“我们离海岸还不算远,他还能飞回去,附近可能还有别的船:来自哈里法克斯的船此时应该在这片海域里。”

  “我不会逃走,而把一艘100只炮的运输船交给法国人。”劳伦斯非常严厉地说。

  “我相信我们能够坚持住,而且如果您能给舰队一些警告的话,无论如何至少在他们把船带进港口之前,我们还有可能能夺回她。”格兰比争辩着;海军军官是不会这样固执地反对自己的长官的,但是空军的纪律相对比较松散,他不会因此而受到处罚;作为第一上尉,保证上校的安全才是他的职责所在。

  “他们很容易就可以把她带到西印度群岛或者西班牙的港口,远离封锁线,然后从那里操纵她;我们绝不能失去她。”劳伦斯说。

  “但让您上去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我们被迫投降的话,他们也无法对你动手,”格兰比说,“我们必须想办法让泰米艾尔过去。”

  “先生,请原谅!”加勒维蹲在信号弹箱旁,抬起头来,“如果您能给我拿来一只胡椒炮,我们可以把闪光粉包起来,也许能够给他一个喘息的时间。”他用下巴向天空方向指了指。

  “我去告诉麦克雷迪,”弗瑞斯立刻回答,然后冲过去找船上的海军上尉。

  胡椒炮从下面搬了上来,两名海军一起抬着长长的炮筒,而加勒维则小心的撬开一个胡椒炮弹。炮手倒掉大约一半的胡椒,打开锁着的闪光粉箱子,拿出一个纸捻,又再次把箱子封好。他拿着纸捻的一头,两个助手上前来抓住他的腰,让他保持稳定。他仔细地捻开纸捻,小心地把黄色的粉末灌到容器里,一只眼睛看着,另一只眼睛紧闭着,脸也转到了一侧;他的脸颊弄得很黑,说明他刚刚用过炸药:这不需要导火索,只要一不小心撞击一下就会发射出去,这比炮用火药的威力更大,只是用得也更快。

  他封上了炸弹,把纸捻的剩下的部分插入到一桶水中。他的助手把它扔向船外,而他用焦油封上了炸弹,并在装入炮筒之前用油涂了一遍;炮筒的另一半拧上了。“好啦!我不确定它能发射出去,但我想它可能会的,”加勒维说着,自信地擦干净了自己的手。

  “非常好!”劳伦斯说,“坚持住,留最后三支信号弹,这样可以在我们进攻时照亮夜空;“麦克雷迪,你派人看着炮了吗?天啊!小心点!会打到头的,可没什么好处。”

  “哈里斯,你去拿着,”麦克雷迪指挥一个人去拿着炮,那是一个高个子、骨瘦如材的小伙子,18岁左右。麦克雷迪又对劳伦斯说:“年轻人的眼睛可以看得远一点,先生;不要担心它会射歪。”

  正在这时,下面传来一阵愤怒的嘟囔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都向后甲板看去:特使孙凯来到甲板上,后面跟着两个仆人,扛着从他们的行李中拿出来的一个大皮箱。水手和大多数泰米艾尔的队员都聚集在扶手处,每个人手里或拿着短剑,或拿着手枪抵抗着登船者;法国船还没有成功,突然一个小伙子突然上前一步拿着长矛对准了特使,水手长用绳子把他套住,拉到了一边,一边大叫着:“抓住绳子,伙计们!抓住绳子!”

  劳伦斯在混乱中几乎已经忘记了那次不愉快的晚餐:好像那已经是好几个星期前的事了,但是孙凯还穿着那件镶边的长袍,手镇静地插在袖子里,对于这样的冒犯,气愤和警惕的人们呆若木鸡。“哦,他的灵魂被魔鬼收买了!我们必须把他带走!下去吧,先生;请您立刻下去!”他指着过道喊着。但是孙凯还是召唤了他的人上来,并且爬到龙甲板上来,他的人抬着巨大的箱子缓慢地跟在他后面。

  “那个该死的翻译在哪?”劳伦斯说,“戴尔,去看看……”但是这时,仆人们已经把那个大箱子拖了上来;他们打开锁,把盖子掀开,这时已经完全不需要翻译了:精心制作的火箭正躺在稻草做成的垫子上,红的、蓝的、绿的,就像是从育儿室里拿出的东西,上面还涂着金色和银色的螺旋状的花纹,非常清晰。

  加勒维立刻拿起一个,是一个蓝色带白色和黄色条纹的炮弹,一个仆人着急地给他比划怎样用火柴点着导火索。“是的,是的,”他不耐烦地点着头,拿来一个火柴;火箭立刻点着了,嘶嘶响着冲上了天空,火花燃尽后,在高空中从视野中消失了。

  最初是白色的光,之后发出雷鸣般的巨响,一直在水面上回荡着,黄色的火花四散开来,在天空中闪耀着。“夜之花”发出痛苦的声音,在火箭响起的一刻,已经尊严全失:它完全暴露出来,就在不到100码的高度,泰米艾尔立刻飞起来,牙齿外露,发出愤怒的嘶嘶声。

  “夜之花”吓坏了,向下冲去,躲过了泰米艾尔伸出的爪子,但是却到了劳伦斯的射程范围内。“哈里斯,发射!发射!”麦克雷迪大声叫着,这位年轻的水兵眯眼看了看。胡椒炮弹径直地、准确地射了出去,但是低了一点。“夜之花”的前额处长出一个狭长的弧形角,就在眼睛上方。炮弹刚好在那上面炸开,闪光粉发出白光,闪耀着。龙又高声吼叫起来,这次是真得很痛,他疯狂、快速地飞走了,飞到深深的黑暗中。掠过船时,他飞得太低了,翅膀形成的风把桅杆吹得大声震动起来。

  哈里斯从炮边上站起来,转过身,嘴巴张得很大,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倒了下去,胳膊和肩膀掉了下来。麦克雷迪也被砸倒在地。劳伦斯把一根像小刀一样长的刺从胳膊上拔下来,擦干净溅到脸上的血。胡椒炮已经成为了残骸。“夜之花”的队员甚至在龙逃走的时候还扔下另外一枚炸弹,把炮完全炸毁了。

  两位水手把哈里斯的尸体拖到一边,扔下船去。其他人都没有受伤。世界陷入奇怪的沉闷当中。加勒维又发射出另外一个火箭,巨大的黄色光线在半空中四散开来,但是劳伦斯只有左耳能听到爆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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