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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迷之消失

 第二幕 迷之消失

|1|.东瀛斩龙传
半小时之后,布加迪威龙驶入中世纪古堡般的校园,直接走特殊通道,进入安珀馆的地下车库。
当年凯撒把安珀馆输给了路明非,学生会总部只得从安珀馆搬了出去,如今自然是荣归旧处。安珀馆的地下车库能容纳十几辆车,眼下停的满满当当,只有距离电梯最近的车位空着。
那是主席停车位,即使路明非暑假出去打零工,那个停车位都要给他空着,这就好比陛下不在后宫里睡觉的时候,大臣们也不能冲进去和娘娘们玩耍一样。
布加迪威龙平稳地滑入车位,路明非还在整理领带,伊莎贝拉已经下车绕到另一侧给他拉开了车门。
几分钟后,安珀馆会议室的红枫大门左右敞开,路明非大踏步进入,略略一顿足,伊莎贝拉的双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衣领上,为他脱下了风衣。他在会议室尽头坐下的同是,伊莎贝拉已经把公文箱打开,在他的侧面摆好了。
公文箱中两柄银色的弧形短刀,形制接近于日本的小太刀,但装饰确实现代的简洁风。在里约热内卢,路明非就是用这两柄刀连续地重创舞王,最后给了他关键的一击。
这个举动是象征学生会主席的权威,武器摆在旁边,就像随时起身要去战斗。学生会的历史略短于狮心会,但也是百年历史的老社团,最初成立的时候,社团里弥漫着普鲁士军人般的尚武风气。
各部部长都到齐了,在路明非没来得及说话之前,他们整齐地起身鼓掌。 “里约热内卢的战斗真是漂亮。”有人大声说。
看起来里约热内卢的情况在路明非返回之前已经传遍了整个学院,还不知道冈萨雷斯和维多利亚那种低年级学生怎么添油加醋。
路明非淡淡地笑着点头,在别人看来他的意思是舞王那种级别的胜利跟我那些龙王级的战绩相比何足道哉?实际上是他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只好微笑拉倒。
“听说您受了点小伤?已经在校医部为您预约了全身体检,是现在去还是开完会去?”伊莎贝拉关切地问。
“轻微脑震荡而已,用不着。”路明非淡淡地说。心里默默吐槽我擦嘞那个死肥男就差把老子满肚子的便便都给砸出来了。
“以您的血统,我想也是不会有大碍的。”伊莎贝拉由衷地说。
路明非心说那是您不知道我之前是什么样子,换作一年前你让我给他这么压一下试试看。不过一年前他也没机会被肥男压,那时可轮不到他作为决战专员出场,那些都是凯撒和楚子航的工作,他充其量也就是 跟冈萨雷斯一样望望风。。
 
他的变化是从日本回来后开始的,因为很多证据显示,在昂热、恺撒和楚子航忙于应对海萤人工岛的危机时,路明非凭着惊人的意志抵达了风暴的中央“红井”,直面赫尔佐格化身的白王。虽然最后赫尔佐格是坠落在东京湾上,似乎跟路明非并无关联,但独闯龙潭的勇气却是坐实了。昂热坚持将他的评级定在S上的时候,学院内部对他还充满质疑,但眼下教授们觉得他的潜力毋庸置疑,只是需要量身打造一套强化方案。这个方案是地狱式的,配合药物的血统诱导、好像要把全身的肌肉骨骼撕开再重新再重新拼好的体能训练、填鸭式的战斗经验灌输,拿到那份方案的时候路明非的手直哆嗦,心说我我我我要跟我的律师谈一谈……可他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真的坚持下来了。究其原因,大概是如果自己早点拥有些能力,在红井深处就不会那么无助地大哭。真讨厌那样的自己,无助的时候只能求助于小魔鬼,空着自己的双手,什么都做不了。“您从里约热内卢寄回的舞王血清我们已经收到,第一时间转交给了执行部本部,任务报告书也由伊莎贝拉帮您写好了。”后勤部部长说。通常专员们都要亲自去执行部本部交接任务,但学生会主席显然是不用自己跑腿的。
“正式开会之前还有个小事情,在里约热内卢和您见过的新生冈萨雷斯和维多利亚,写邮件给联络部说很希望得到您的签名。”伊莎贝拉把两张明信片放在他面前,钢笔也是旋开了笔帽递过来了的,“我觉得可以满足他们的要求。”
路明非低头刷刷地签字。明信片上,他自己一身漆黑的西装,双手持银色的沙漠之鹰交叉于胸前,低着头,面目隐藏在黑暗中,只刻意强调枪上的雕花和手腕部的刺青————那个其实是贴上去的。那是他继任学生会主席时发布的纪念明信片,学生会想要强调新任主席的神秘强大,所以搞出了这个电影海报式的设计。他们本来还想加广告语“你怎能不爱这个救世主“,路明非费了好大劲儿才阻止了,说真丢不起这个人。
”那个维多利亚很漂亮,有芭蕾的底子,要不要吸收过来加入舞蹈团?“伊莎贝拉微笑着问。
”你决定就好了。“
会议正式开始,路明非这趟出门半个月,留待他处理的事情很多。虽然其中多半只是点点头的事情,但这个头还是得主席自己点,伊莎贝拉的脑袋显然比他的脑袋好看很多,但伊莎贝拉不能代替他点。
当了主席之后路明非才知道,原来凯撒真的不是整天玩,管好这个学生会简直就像管好一个公司。
卡塞尔学生会和其他美国高校的兄弟会相似,是个规模庞大的组织,毕业的学生譬如凯撒,也仍然算是学生会的成员。所以学生会成员其实是分布在世界各地的,校内这些部门只是学生会的冰山一角。
学生会名下甚至还有基金会和慈善项目,不过好在这些外廷机构都是委托给校外的管理公司管理的,但他们仍会定期发来报告,几十页的报告,满纸专业术语,好在不用路主席看,只需要听部长们讲。
会议从下午开到晚上,窗外太阳西沉,夜幕渐黑星辰渐亮。刚刚过了新年不久,今天会议的重头戏是安排新一年的财务,各部为了预算的事情吵得不开交。路明非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吵,觉得全世界的学生会都是一个路子,只不过当年他陪这陈雯雯去学生会吵,是为了给文学社争五百块钱的预算买书,如今这帮部长是想多要50万美元搞帆船横渡五大湖什么的。
伊莎贝拉不愧是王牌秘书,看得出主席对这些破事儿毫无兴趣,就给他冲了一杯咖啡解困。伊莎贝拉冲咖啡很拿手,喝她的咖啡仿佛坐在威尼斯的水边,风从水上来,你望落日发呆。
 
一只高脚杯的美姑娘。之后好几周都没有芬格尔的消息,再度联系上他还是他自己在守夜人讨论区里贴了近照。照片上,他坐在一辆1972年产的老式克莱斯勒敞篷车的引擎盖上,叼着粗壮的手卷雪茄,搂着巧克力肤色的漂亮女孩,可惜从正面看不到女孩的翘臀能不能放下一只高脚杯。
那时路明非正坐在空荡荡的两人宿舍里——芬格尔走后那间宿舍就再没住进人——给那张照片点了个赞。他很高兴废柴师兄过上了心心念念已久的生活,于是那天晚上他又买了一箱以前跟芬格尔一起喝的劣质红酒,一个人喝完了。如果这样就远隔天涯不通音讯那就太不符合芬格尔的风格了,再然后他就开始写《东瀛斩龙传》了,情节既欢脱又装逼。看着看着,路明非就能想象那家伙在屏幕前敲打键盘贱贱微笑的脸。
会议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伊莎贝拉接了电话之后示意部长们暂停讨论:“主席,狮心会会长来了,想跟您见个面,正在楼下等。您看?”
路明非心里一喜,楚子航还差半年毕业,也已经挂名在执行部,最近一直外派执行任务,两人很难得碰面,想不到他刚刚回来,楚子航也回来了。
他起身皮上风衣:“会议暂停,我下去找他。”伊莎贝拉犹豫了片刻:“主席,以学生会和您的地位,请狮心会会长自己上来就好了,犯不着您亲自下去见他。”
路明非一怔:“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当然是我去见师兄,还能我坐在这里让师兄来见我?”接着他无视了伊莎贝拉脸上奇怪的表情,脚步轻快地下楼去了。
|2|斯人已去
安珀馆的一楼是一间巨大的厅,从学院餐厅临时雇来的侍者们正在准备餐桌。按照学生会惯例,会议结束后都是晚宴。楚子航却不再厅里,路明非问起的时候侍者说狮心会会长在门外等候。路明非不由地皱眉说怎么这么对待客人呢?
他推开安珀馆的门快步而出,外面已经彻底黑了。小路两侧的地灯已经亮了起来,门前空无一人。
“师兄!师兄!”路明非赶紧喊。
他想莫不是这帮不会办事的笨蛋让楚子航在门外等,楚子航生气先走了,要是没走远还来得及喊回来。
“你们最后看见狮心会会长是什么时候?”他回头问跟出来的侍者。
“我一直等在这里啊,主席先生。”黑暗中传来标准的伦敦腔中文,“还劳您大驾亲自下来,这可真叫我不好意思。”黑影从黑夜中走了出来,热情洋溢地向着路明非伸出手来。
哇嘞嘞这什么神兽?路明非吓一跳。
真是黑影,从头到脚不带一丝杂色的,那是一个穿着黑西装和黑衬衣的黑兄弟,从英俊挺拔衣冠楚楚的程度来说不下奥巴马,问题是这衣服颜色选的……夜色里站着跟忍者似的,也难怪路明非没发觉那里站着个人。
“狮心会会长一直在这里等您啊。”侍者说“我们有请他进来等,但他说贸然来访打扰您用餐,还是在外面等比较好。”
“之前我们见过几次,但您一直很忙,没有机会深谈,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狮心会会长巴布鲁,二年级,龙族历史学专业。”巴布鲁举止优雅动作干练,委实也配得上狮心会会长这个称号。
“哦哦,原来是巴布鲁同学……我这个记性,真该是我这个记性……”路明非磕磕巴巴地说着,和巴布鲁握手。他明白过来了,难怪伊莎贝拉说不必他亲自下来音节,原来在他去里约热内卢的这段日子里,狮心会已经选出了新任会长。新任会长是二年级生而他是三年级生,摆一摆师兄的谱也未尝不可。
发觉连狮心会长都换届了,他又有点丧气,奶奶的真是岁月不饶人。但他确实不记得和这位巴布鲁会长见过面了,也许是在什么联谊的情况下吧,人海人山打过照面。
狮心会新任会长亲自来拜山,路明非也不能不礼遇,于是他邀请巴布鲁会长共进晚餐,反正就是多加一把椅子的事儿,巴布鲁会长欣然答应。
宾主聊着天往里走,气氛和乐融融。巴布鲁会长说这些年学生会的发展速度超过了狮心会,狮心会所谓“卡塞尔第一社团”的地位实际上早已不保,他有很多地方需要跟路明非学习。路明非说大家分享经验共同发展,卡塞尔学院就一个,大家有责任维护它的安定繁荣……越说越像接见非洲兄弟国家的领袖。
巴布鲁会长又赞美说路明非荣任主席之后,安珀馆装修一新格局优雅,学生会不愧是最有钱的社团,路明非i额说哪里哪里,社团活动场所舒适,成员们来了就有家的感觉,应该的应该的。
巴布鲁会长又说……路明非又说……
说来说去路明非开始烦了,因为巴布鲁到现在一次都没有提楚子航,路明非心说我跟你的前任是好朋友啊,你来拜山丝毫不提师兄是什么意思?
“师兄不是还差半年才毕业么?怎么就让出会长的位置了?”路明非干脆自己提。
“师兄?”巴布鲁看起来有点摸不着头脑。
“楚子航啊。” www.xiaoshuotxt.net TXT小说天堂
“主席您开玩笑么?”巴布鲁一脸严肃,“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路明非也愣住了:“开什么玩笑,你没听说过楚子航?那你从谁那里接的狮心会会长的位子?”
“前任会长阿卜杜拉·阿巴斯,去年毕业,我通过社团内部竞选成为狮心会会长。主席先生觉得有什么问题么?”巴布鲁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了、
“扯淡!”路明非更不高兴,“我没听过什么阿卜杜拉·阿巴斯,整个学院的人都知道狮心会的前任会长是楚子航?你蒙我?”
巴布鲁又气又茫然,摸出手机来给路明非看照片,照片无疑是在狮心会的总部拍的,狮心会各部部长和巴布鲁以及一个路明非没见过的阿拉伯人合影,那个阿拉伯裔学生正把猩红色有狮纹的旗帜交到巴布鲁手里,这看起来确实是新老会长的交接仪式,跟凯撒为路明非披上斗篷,用剑击打他肩膀三次是一个意思。
路明非莫名其妙地惊慌起来,好在伊莎贝拉和各位部长都下楼来了,路明非向他们求助,脸上摆出哭笑不得的神色:“这家伙跟我说他不认识楚子航,狮心会的前任会长是个叫什么什么的阿拉伯人!”
各部部长也都愣住了,他们交换眼神之后,有人暗中推了推伊莎贝拉。伊莎贝拉关切地凑上来摸摸路明非的额头:“主席,你应该立刻去体检的,看起来脑震荡有点后遗症。”
“你们什么意思?”路明非急眼了。“又不是愚人节,大家合起来玩什么把戏?”
伊莎贝拉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主席,脑震荡是可能导致记忆混乱的,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你现在只是需要体检,需要心理医生的辅导。这间学院里确实没有过名叫楚子航的学生,更别提他是狮心会会长。 “太……太荒唐了!你们别可笑了!”路明非的声音不由自主的高了起来,在偌大的餐厅里回荡,“你们不知道楚子航?‘永燃的瞳术师’楚子航啊!你们不看守夜人讨论区里那个很火的小说么?”
急切间他找不到证据,摸出手机来翻守夜人讨论区。《东瀛斩龙传》里到处都是楚子航的名字,那虽然是芬格尔自我吹嘘的小说,可毕竟是有真实依据的。
精华帖高高地置了顶,路明非手指快速地滑动着,可怎么都找不到楚子航的名字。他干脆输入关键词搜索……“在文中搜索‘楚子航’完毕,用时0.0003秒,找到符合项0个。”
路明非不信了,直接去文中找跟楚子航有关的桥段……片刻之后他脸色苍白,浑身冷汗湿透了衬衣。
他分明记得芬格尔写了楚子航和凯撒开着租来的破丰田追踪自己和绘梨衣来着,他们在路上起了争执,谁都不说话,收音机里放着玉置浩二的歌,可现在的版本,追踪的人只剩下凯撒了,他行驶在风雨中,身边的座位上空空如也。芬格尔还写过楚子航跟凯撒在源氏重工的大楼里并肩对抗死侍群,可现在,变成了“炎之龙斩者”芬格尔和凯撒背靠背,豪笑着扫射。
妈的!这气氛完全不对好么?师兄跟老大背靠背地扫射,那是郎才女貌……啊不,门当户对……又错了……总之是非常有卖点的清洁!你个败狗和老大背靠背有什么可写?
再想到刚才看到的情节,路明非觉得浑身的血都冷了……难怪芬格尔的刀上会腾起黑色的火焰,在《东瀛斩龙传》的故事里,芬格尔和楚子航合二为一了,楚子航就此消失……或者说,根本不曾存在过!
路明非猛咬舌尖,真痛,他妈的不是做梦,可不是做梦怎么会把师兄给搞丢了?他再去翻手机邮箱,难不成楚子航发来的那些邮件也会消失?
真的消失了,他的联系人列表中根本就没有“楚子航”。路明非呆呆地站在那里,有那么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是给肥男砸出问题来了,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楚子航,楚子航是他臆想出来的,这样逻辑就通了。
“主席,您真的需要一声的帮助!”巴布鲁也意识到学生会主席刚才并非故意挑衅,而是神智出现了一点问题,关切地劝说。
“你……你……你……”路明非一步步后退,在他眼里这帮人忽然都变得那么陌生,面目那么可憎,即使是伊莎贝拉那张明媚的脸蛋都不例外,“你他妈的离我远点!我不认识什么巴布鲁!我们没见过!在我这里只有他妈的楚子航是狮心会会长!你他妈的不配!”
恐惧和愤怒把他的脑海烧得一片同名,他面目狰狞,凶猛得像是狮子。
 他不承认!他当然不能承认!我操我跟那个男人出生入死啊!我操师兄给我讲的七八九十条人生道理我可以背给你们听啊!我操将来我要去抢亲师兄还是我的同案犯啊!我操……他是我的……朋友啊!
他头也不回的逃离安珀馆,伊莎贝拉,各部部长和巴布鲁都惊恐地看着他的背影,却不敢追赶……他们从没见过路明非的这一面,仓皇的背影简直像条丧家之犬。 三个小时之后,图书馆的电脑终端前,路明非疲惫至极地地靠在了椅背上,双眼空洞。 几分钟前他搜完了学籍档案,以他s级的权限,学籍档案他可以随便浏览,但他没能在里面找到“楚子航”这个名字。他冥思苦想,连楚子航的蹙额好都会以起来了,那个学号确实是存在的,但学号的拥有者是阿卜杜拉·阿巴斯。看起来巴布鲁真的没有骗他,再怎么开玩笑,搞到修改学籍档案的地步逗太荒诞了。 他还去过楚子航的宿舍,两个三年级正在宿舍里玩牌,看见路明非非常欣喜,不知主席先生为何大驾光临。路明非大吼着问你们什么时候搬进这间宿舍的?这间宿舍原来住的是谁?两个学生茫然地说我们在这里住了半年了,之前这间宿舍是空着的啊。 守夜人讨论区里不存在”村雨“这个ID,执行部的任务记录里也没有,楚子航还是个习惯于远离人群的人,很少照相,可现在路明非手里要是有一张楚子航的照片他一定把它洗印100份,满校园地贴,这样他看着楚子航的脸便能放下心来。
 
最后连施耐德教授都被惊动了,路明非冲到中央控制室里问他,施耐德教授沉思良久,摇头说我对你所说的这一切完全没有印象,我已经多年没有亲自辅导任何学生了,也没有叫楚子航的学生。我和你之间,必然有一个人记忆出了问题,如果其他人都和我的记忆一致,只有你的记忆不一样,那你最好去找富山雅史教员咨询一下。
路明非没去找富山雅史,因为他很清楚富山教员的专长是洗脑,很多情况下这项技术都很有用,比如无意中见到龙类的家庭主妇,洗脑之后就绝对不会泄密,依然活得快乐茁壮。如果富山教员也觉得路明非的记忆出了问题,没准会对他进行轻度的洗脑,帮助他忘记那个臆想出来的“楚子航”,可路明非不愿意,如果说人的大脑都是硬盘的话,如今这个名叫“楚子航”的存档只剩下一份拷贝了,就存在他自己的脑袋里,这个时候他怎么能格式化自己?
说起来这个道理还是楚子航给他讲的,楚子航说其实人脑是一块靠不住的硬盘,总会慢慢地消磁。
楚子航又说容易忘记的人其实更幸福,忘记是人类的自保机制。可他自己偏又逆反着这个规则,每晚都得背完那些他害怕忘记的事,才能安然睡去。
如今是他自己被大家忘记了,原来没有楚子航的世界一样可以运行得很好,大家一样可以欢声笑语……只有路明非觉得很不好,这世界绝对是出问题了,出大问题了!
“路主席您亲自来土湖观……上网啊?”某位新生发现了委顿在电脑前的人是学生会主席,惊喜地凑上来搭话。
路明非心说我还亲自上厕所呢,亲自上网很不寻常么?他挥挥手:“抱歉,让我自己呆会儿好么?我想静静……别问我谁是静静,梗太老了。”
 
|3|金色鸢尾花学院
北纬35度,地中海,马耳他共和国。
这是一个由五座岛屿组成的岛国,号称地中海之心。它在“世界最小国家”的列表中能排进前十位,却拥有长达3000年的历史。公元前十世纪,腓尼基人就在马耳他定居了,借助这些岛屿上的深海良港,发展出人类最早的航海文明。
五座岛屿分明名为马耳他、戈佐、科米诺、科米诺托和菲尔夫拉,根据官方公布的资料,只有前三座岛上有人居住,科米诺托岛和菲尔夫拉岛都为了保护生态而关闭,甚至不允许船只近岸航行。
但在那些自驾帆船和游艇来马耳他旅行的游客中,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菲尔夫拉岛上其实是有人居住的,如果你的航线沿着生态保护区的边缘巡弋,在岛屿凹进去的某处,你会看到一座白色建筑,它的外面就是一座小型的天然港,里面停泊着长达200英尺的豪华游艇和悬挂白帆的轻型帆船。对游艇有所了解的人说,那种长度的私人游艇在实际上是有数的,单是那艘游艇的造价,就不下一亿美元。
好事者当然很有兴趣了解是哪位富豪隐居在菲尔夫拉岛上,但马耳他征服对此讳莫如深,只说即使科米诺托和菲尔夫拉两座岛屿上有人工建筑,那也只能是为了生态研究而搭建的临时基地,豪华私宅这种东西是绝不会有的。
好事者们就只能把船停在远处,借助望远镜窥望,可那座建筑被繁茂的灌木丛包围着,泛着蓝金色光芒的防偷窥玻璃阻挡了他们的视线。偶尔里面会传出悠扬的音乐,好像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音乐会。
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能看到建筑里的人露面,那是阳光最温和的春夏两季,身穿白色纱裙的女孩们会成群结队的走过木质栈桥,脚踩细高跟的白鞋,一个个都像是骄傲的天鹅。她们登上栈桥尽头的游艇,脱下纱裙后里面是已经穿好了的白色比基尼泳衣。大海和天空一色的蓝,天海之间浮着白色的游艇,女孩们在甲板上磨指甲或者互相抹防晒油,用几天的时间把自己晒成漂亮的淡黑色。
 
有幸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也跟着脚下的大海一样起伏,感觉这是《辛巴达纵横七海》那类故事中才会出现的场景,简单地说就是世界之外的天堂。
因为无从知道这些女孩的身份,大家就叫她们“鸢尾花女孩”,因为菲尔夫拉在古腓尼基语中就是“金色鸢尾花”的意思,那做到也可以称作金色鸢尾花岛。
早晨5:45,天海还是混混沌沌的一片,蒙蒙胧胧有些光浮起在东方的海平面上,潮水层层叠叠地漫上金色鸢尾花岛的沙滩,白色建筑中的一座白色阳台上,长长的白色纱帘在风中起落。
纱帘后是一间白色的卧室,绘制着金色鸢尾花的屋顶下,女孩裹着白色的羽绒被酣睡。被子被她蹬乱了,胳膊、小腿和半边肩膀都暴露在外,还有那头深红色的长发。若是不考虑那糟糕的睡姿,这场面绝对让人怦然心动,女孩睡得那么沉,呼吸那么均匀,睫毛长而浓密,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中,她的皮肤有种玉石般的质感,仿佛触手生凉。
一双眼睛自黑暗中睁开,眼中射出绿色的激光束,缓缓地扫过女孩的身体。
那是一个放在书桌上的黑色球形物体,比棒球略大一些,睁眼的同时它还探出了两只耳朵,说是耳朵,其实就是球面上椭圆形的两块,凸起于表面之后,缝隙里着两圈绿光。它无声的移动起来,用肚子上的转向轮,绕过满桌的零食和闲书,来到书桌的边缘,一头栽下去,就像一辆在悬崖前根本刹不住车的越野车。
 
“小强!小强!你怎么了?小强!
小强!你不能死啊!啊啊啊!
小强!小强!你怎么了?小强!
小强!你不能死啊!啊啊啊!”
落地的那一刻这球形的家伙就尖叫起来,准确地说,是用很大的音量播放一首很没品的歌。歌没品也就算了,伴奏还是胡闹的胡琴小鼓锣,像是某家出殡,又像是开封府要升堂。
女孩一个虎跳,从被窝里蹿了出来,大吼:“哪里跑!”
那球形的家伙真的是在满屋子乱跑,一边跑一边播放没品歌,一边哔哔叫还一边大喊“有种你来抓我啊”!
那东西是台闹钟,人类有史以来最贱的闹钟就是这一款了,你绝对别想在它叫起来的时候一巴掌拍在它脑袋顶上把它摁灭。它根本没有“小睡片刻”这个键,一旦到了你设定的时间,它就会满屋子乱滚并以农业重金属般的惨烈音质放歌,你如果不想办法抓到它,它会一直这么折腾到没电为止。 女孩非常矫健,尤其是一双长腿,一步能够跨过一张床。但她实在不是一个懂收拾的女孩,满地都是时尚杂志和单只的鞋子,睡裙和丝袜这种贴身衣物也是随手乱丢,每一步都会踩上。闹钟那对小眼镜里射出的绿色激光束是探路用的。它敏捷地绕开各种障碍物。女孩追的奇迹百花,几次膝盖磕在桌子角上。不过她倒是很硬气,抱着腿呲牙咧嘴地跳上几下,带着满腿的青肿接着追。
这场追逐最后以女孩滑进床底,一把攥住闹钟君,熟极而流地抠下它肚子里的电池告终。
女孩恼火地把闹钟君扔在床脚,想要再钻进温暖的被窝睡个回笼觉,这时太阳已经从海平面上升了起来,钟声响彻四周,金色鸢尾花岛的新一天开始了。
此时此刻如果有人停船在那座小港里,且有一双能够东川防窥视隐私玻璃的眼睛,会目睹比“鸢尾花女孩集体晒黑”更美好的一幕,每个白色阳台后都是一间白色的卧室,身穿白色丝绸睡裙的女孩们集体从梦中醒来,优雅地摁灭闹钟,起床、刷牙、沐浴、裹上白色的毛巾浴衣,坐在梳妆台前涂抹乳液、描画眉梢和眼角、熟练地盘好头发……
清淡的晨妆画好之后,她们已经容光焕发,蹬上一双风格简约但手工考究的中跟鞋,换上颜色素淡的礼服裙,踏着阳光出门,沿着可以看海的长廊前往餐厅,一路上恬静地微笑,相互行注目礼。
 
这种场面令人想起中世纪的欧洲宫廷贵妇们的生活,但她们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孩,青春逼人。
那个刚跟闹钟君战斗完的女孩却没有走这个流程,而是放任自己像半片猪肉那样摔回床上,又睡了二十分钟,这才再一次虎跳式起床,光着脚冲向洗手间,抓着各种西面闹和洗发膏在自己头脸上乱抹。
梳妆镜上粘着一张黄色的便签,随时随地都能看到今天的繁忙安排,先是早餐,然后是长达三个小时的形体训练,午餐时间考烹饪,下午是日式茶道课和英国古典文学课,晚餐之后还有声乐欣赏。
这是一份绝对紧凑的课程表,并未留出时间供她在金色鸢尾花岛上的海滩上抠脚、晒太阳和放空脑袋。
这就是金色鸢尾花淑媛学院的风格,您既然来到这里,这是立志要过贵族的生活,生活对您而言就是一场战斗。您要时时刻刻高贵美丽,睿智性感,上可跟政界领袖商界精英讨论今天的头条新闻,下可去厨房做一款法式甜点让客人们吃了赞不绝口。走进世界各地任何一家高级餐馆,不管您有没有预定,服务生都赶紧上来接过您的大衣,伸出胳膊让您搭手,以免您穿着高跟鞋站太久了脚酸,就算是路上偶遇贝克汉姆,他还带着维多利亚,都得多回头多看您两眼。
除了励志当圣女贞德或特蕾莎修女拯救祖国和世界的奇女子,做女人做到这份上也就是极致了,而金色鸢尾花淑媛学院,恰恰是您通往这种生活的一扇门! 一家深藏不露的基金会和马其他政府合作,在金色鸢尾花岛上设立了这所学院。至于这座城堡式的白色建筑,则是1798年拿破仑驱逐了马其他骑士团之后建造的,作为他跟约瑟芬皇后的安乐窝。但还未完工皇帝就被迫退位并给流放到厄尔瓜岛上了,并未来得及享受这座仿佛置身于世界之外的休闲别墅。基金会以重金买下了这座湮没在灌木丛中的法式宫廷建筑,按照拿破仑皇帝当面的意愿修建完毕,港口、游艇和帆船都是学院的附属设施。 没有任何地方能查到这间学院的招生通知,也不设考试,想入学只能通过某位校董介绍。那些年轻靓丽的女孩来到这里,在一年里学习贵族化的生活方式,还有作为一位名门淑媛必须掌握的一些知识,从社交礼仪到莎士比亚舞台艺术。体育也是必修科目,不进行体育锻炼就不会有真正完美的身材,也不利于生育优质后代。数据显示,这所学院毕业的女孩80%以上都跟政治商业领域的精英结合,还有少数幸运儿获得了“王妃”之类的头衔。
 
外人可能误以为它是一间“丑小鸭学院”------把丑小鸭培养成白天鹅再嫁入豪门的礼仪学院------这其实是一种误解,能够来这里的根本没有丑小鸭。
这些女孩的家世都非常优秀,是那种Old Money的家族,并不需要金色鸢尾花学院的毕业证作为她们的“品质保证”。她们来这里学习,只是因为欧洲传统贵族的生活方式虽然在所谓的“上流社会”倍受推崇,但已濒临失传,而金色鸢尾花学院聘请白金汉宫的服务人员给大家讲解用餐礼仪,请出西班牙王室的资深管家担任教务总长,梵蒂冈的老修女传授宗教礼仪……全欧洲的遗老遗少在这里汇齐,硬生生地在21世纪的地中海上打造出一个19世纪宫廷风的超微国度。’
 
在主持早餐的老嬷嬷关门前,红发女孩冲进了临海而建的悬空餐厅。这时候其它女孩都已经温文尔雅地坐好在餐桌边上,膝盖上搭着纯白的麻质餐巾,优雅地用餐刀分割面包涂抹黄油。乐师在晨光里弹奏着竖琴,地中海的风掀动女孩们白色的裙角。
“早上好,陈小姐,昨晚睡得好么?”老嬷嬷面无表情地说。
这时候红发女孩已闪电般地在她的餐位上坐下,一本正经地切着面包,优雅娴熟,好像她一直都在那里坐着,差一秒就迟到这种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女孩们相互递着眼色,有的得意洋洋,有的摊摊手,有的小小的扭一下腰,当然这得在老嬷嬷的视野之外。在学院里,早餐也是课业的一部分,那位来自梵蒂冈的老嬷嬷会给她们打分。用餐也是贵族生活中的一门技艺,想你将来被英女王邀请参加国宴,无论端上来的是安格斯牛排还是佛罗里达产石蟹,你都得笑盈盈地、举重若轻地对付了,绝不能招呼侍者过来说这石蟹的壳太硬,拜托你给我拿一把榔头来。
“她们在搞什么?”红发女孩敏锐地觉察到周围的气氛不对。
“她们在赌你今天早晨会不会迟到,有人赢了有人输了。”坐在她对面的黑人女孩耸耸肩。
那是一位非洲酋长的女儿,酋长垄断着当地的钻石业。酋长靠挖钻石赚来的美金多到可以把那个国家都买下来,这位非洲公主12岁的生日礼物就是一辆兰博基尼跑车,车头上镶嵌了一枚老爹亲自为她甄选的钻石原矿,豪气干云那是没的说,唯一的问题是她家周围方圆100公里没有能供那辆车跑的路……类似这样家庭出身的女孩在金色鸢尾花学院数不胜数,你爹要只是个正常的银行家,在这里你会觉得自己就是个擦鞋的妞儿。
“我看起来像是总迟到的人么?”红发女孩瞪眼。
“诺诺,你们中国人说人贵有自知之明,不是么?”非洲公主慢悠悠地把一片烤过的培根塞进嘴里,“你上个月可是整整迟到了半个月,所以你的迟到几率恰好是50%,赔你的盘口是1:1,非常公平。”
 
诺诺愣了差不多有十秒钟,忽然露出垂头丧气的神情,简直想要把脸埋在那只盛满了火腿蛋和炸薯条的餐盘里。
没错,她是这间淑媛学院里的迟到王,各门功课的吊车尾,否则她在半年前就该毕业了,不至于时至今日还被困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小岛上。
这一切都是加图索家的安排,目标是把她培养成一位堪任加图索家主母的名门淑媛。
凯撒求婚成功后,给叔叔弗罗斯特写了封堪称“粗鲁”的信,大意是无论家族的意见为何,我已经向诺诺求婚了,你们面临两个选择,一 是答应,二是滚你妈的继承人身份,大家就此说再会好了,反正我爹是匹如假包换的种马,这把年纪了还跟各路狐狸精鬼混,要说生育后代的体魄和动机,没准比我还强些,让他再给你们生一个继承人出来好了。
他本想这把就跟家族撕破脸算了,反正长痛不如短痛,想通之后他也不是很在乎那个继承人身份,可没想到两个小时之后弗罗斯特就回信了,大意是这个家族是爱你的,最终还是会尊重你的意愿,陈墨瞳既然答应了你的求婚,未来就是加图索家的一员了,晴带她来一次罗马,和家中的老人们见见面吧,他们听说继承人有了未婚妻,都为你高兴。
凯撒吃了一惊。他很清楚那些“老家伙”的地位,在他们面前连庞贝都保持敬畏。那些枯槁的像是尸体、终年生活在低温病房里的老人有的年龄超过300岁,昂热在他们面前都是粉嫩嫩的青少年。他们靠着极其强横的龙族血统和医疗技术活到今天,仍在家族重大事务中扮演者重要的角色,每当局面濒临失控的时候,他们便会从休眠中被唤醒,拖着氧气瓶去开家族会议,而他们的决定有时候可以重创一个小型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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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撒从小就不喜欢这群家中的老妖怪,却没想到在如此关键的问题上,老妖怪们集体对他和诺诺寄予了祝福。可真正见面的那天,有权踏入病房的却只有诺诺,连凯撒也被委婉地挡在了门外。“老人们有些话想单独跟新人说,而且病房是无菌的,不能有太多人同是进去。”陪同的帕西是这么解释的。
于是在哪见教堂般庄严肃穆的病房里,诺诺独自见了加图索家的老人们。他们躺在铝合金的低温箱里,被医护人员用带轮子的铁床推了进来,从观察窗看进去,他们的身体就想是古树化石,惨白多瘢,肌肉萎缩得很厉害,干燥的皮肤感觉像是直接包裹在骨骼表面。如果只是这样也还罢了,这些古尸般的老人还会睁开眼睛冲你微微一笑,连诺诺这种能抓着两根铁管暴揍镰鼬的主儿都给吓得不轻。但升温之后,他们的脸色接近正常人了,血流速度加快,肌肉和皮肤都饱满起来,苍白的皮肤呈现出婴儿般的嫩红。医护人员打开低温箱扶他们坐起,拍打他们的后背,令他们吐出积在喉咙里的黏痰,他们就神清气爽起来,再披上轻软的、古罗马风格的白色长袍,他们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慈眉善目,又带着长者的威仪。他们依次跟诺诺见面,凝视着她的眼睛,自我介绍,每个人的名字都是古罗马的皇帝。
宾主各自落座,诺诺的座位居然被设在正中间,老人们围绕着她。窗外阳光氤氲,脚下的大理石地面磨得极其光滑,倒映着另一个阳光氤氲的世界,人仿佛坐在镜面之上。这阵仗与其说是家庭聚会,不是 说是“托勒密女王接见朝觐的先知们”。
获得如此待遇诺诺本应多少有点欣慰,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不安,老人们一寸一寸地打量着她,同时交换眼神,那些慈祥的眼睛里透出的神情绝不是老家长看到新媳妇的感觉,更像是吸血鬼们审视新来的人类新娘……还有个老家伙看着看着流下两行鼻血来,好在医护人员及时出面解围说这事在低温舱内休眠太久的后遗症,鼻腔内部血管干爆容易破裂。
在她踏入那间病房前帕西已经做了铺垫,帕西说这些老人要考量的并不只是诺诺的性格于长相,还有她是否健康有活力,能不能和凯撒生下血统优秀的继承人,对于这种半人半龙的家族来说,血统传承永远是重中之重。
老人们明显对于诺诺非常满意,想来主要是觉得她有资格成为下一代继承人的孕育者。这种意义上的认可,当然不会让红发巫女开心,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坐在那里,温和地回答着老人们的询问。因为在他跟老人们碰面之前,她的父亲已经提前见过庞贝。
你懦弱的性格,很多人都会误认为她是个野孩子,衣食住行都很随便,我行我素,有时候像个小疯子似的,名门淑媛想来不该是这种调调。只有她身边的人一月能察觉出来,她出身自一个很有影响力的家族,从小是当公主来养的。路明非也知道,因为诺诺推开那扇放映厅的门去接她的时候,开着一辆法拉利599GTB Fiorano。那辆车倒不是诺诺自己的,而是她从当地有名的大企业,“黑太子集团”借来的。可一辆差不多五百万人民币的车,谁能想借就借? 诺诺确实是想借就借,那时候她需要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来撑面子,黑太子集团董事长办公室的司机就开着那辆车,以最快的速度送到电院前。当晚就把那辆车还了,或者路名非登上直升机去见古德里安教授时,她把钥匙留在车的仪表台上,给那位负责送车的司机发了个位置通知他自己来取。
这并非学习院的力量在起作用,而是诺家族的力量,黑太子集团跟她家的企业有着很密切的合作,对于黑太子集团来说,诺诺不是什么红发巫女,而是陈家大小姐,诺诺从不跟人说起自己的家人,暑假也不回家,要么猫仔宿舍里人自己慢慢地长毛,要么就是跟她唯一的闺蜜苏茜满世界去野。她就像一个翘家的公主,而且最好翘了之后永远不再回去。
但在缔结婚约的时候,藏在水面之下的陈氏家族还是冒了出来,诺诺到父亲、那个武士佣一般森严的中年人乘坐自己的湾流G650飞机抵达罗马,难得庞贝的家伙也关心起儿子的婚约来,亲自带领车队到机场迎接,如果不考虑庞贝招待未来亲家的着礼数是否合适------当晚他在罗马最负盛名的脱衣舞夜总会包场------双方家长还算是宾主尽欢。
 
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诺诺可以在绝大多数事情上抗拒自己的家里人,却必须在这件事上妥协,从他的父亲跟庞贝就会约捧杯的那一刻起,她就得为扮演加图索家的未来主母做准备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双方家庭达成一致意见是,诺诺即刻从卡塞尔学院休学,展开一场为期几年的新娘修业。她现在的生活方式,得完全改变,跟过去朋友的联系都要切断,她未来会是欧洲顶级的贵妇人Motong Gattuso,而不再是陈墨瞳。至于诺诺,这将是只有凯撒能在私下场合里称呼的小名。
金色鸢尾花学院无疑是最适合只想修业的地方,加图索家也是之江学院的发起人之一,那艘200英尺长的白色游艇跨越半个地中海把诺诺送来这里,登岛的那一刻他扭头望去,望向罗马的方向。
正为她介绍学院的老嬷嬷以为她是想念远在罗马的未婚夫,正要出言宽慰他说区区一年的淑媛课程并不那么难熬,你很快就能跟你的未婚夫团聚啦,他会高兴的发现你更青春靓丽更有吸引力了.... 这时候红发巫女撇了撇嘴,对着遥远的罗马比了个中指。远离自己熟悉的人,一个学习当服淑媛的地方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然后回到罗马结婚生猴子,如那帮老吸血鬼似的长辈的愿,生下新一代的加图索家家主,这种屁事儿诺诺能心甘情愿才见鬼了!
但就像皇帝必须承受皇冠之重,每个人都会有强撑着坚持下去的理由,很多时候那种理由被称作命运,其实说到底是你自己不愿意放手。
为了那个.....不可告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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