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兔子”(1)

　　塑料声响了半天，听声音像是在用力撕扯塑料布。医院为了防止传染病，每具尸体都密封着数层塑料布。紧接着停尸床一阵晃动，似乎有东西坐了起来，又听“嗵”的一声，有东西从上铺跳到了地上。

　　姜武隔着铁皮柜什么也看不见，他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心想：完了，肯定是老彪的鬼魂闻到了我和凌会身上的味儿，来索命了。姜武浑身发抖，心中暗想：“千万别来找我索命啊！”

　　开始猎兔

　　两天后。

　　唐寻和雨凡两人在西安咸阳国际机场下了飞机，早有林家人派的奔驰汽车在出口等候，将两人带到西新庄别墅。到了林教授家，宾主分别坐定，女佣泡好了正宗的普洱茶，开始聊天。林之洋见唐寻还带了个漂亮的女孩，以为是他女朋友，感到有些意外，笑着问道：“小唐，这位漂亮姑娘是？”

　　唐寻刚要说话，雨凡抢着说：“林教授你好，我叫谢雨凡，是《西安日报》的记者，唐寻的朋友。这次我想和唐寻一起来帮林教授的忙，可以吗？”

　　林之洋见这女孩漂亮爽朗、落落大方，先有了几分喜欢，但见唐寻不打招呼就带人来，而且还告诉她文物失窃的事，心中又有几分不快。暗想：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对我越不利，不知道这件事他还对谁说起过，于是问：“哦，这件事我不希望太过张扬，小唐，你还对谁提起过？”

　　唐寻说：“除了我和雨凡，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连我的爸妈也不知情，请林教授放心好了。”林之洋点点头，心里稍微放松了些。既然她已经知道，也无法出言拒绝，只好答应下来。

　　自打湖州毗山那件事发生之后，唐寻对林之洋一直颇为怨恨，这次如果不是雨凡力劝，他肯定不会来西安帮林之洋追什么盗宝贼，所以他也不怎么主动说话。倒是雨凡好奇心强，和林教授谈得挺热乎。

　　这时听见有人按门铃，女佣打开门，响起清脆的高跟鞋声音，一个女孩轻盈地走进来，边走边说：“好累好累，陈姨快帮我放水，我要洗澡！”

　　林之洋见是林小蕾回来，连忙说：“小蕾，你看谁来了？”

　　林小蕾说：“又是你那些搞古玩的朋友？爸，我要先洗个澡，一会儿再说吧！”

　　唐寻笑道：“林大小姐，你好像瘦了啊！”

　　林小蕾猛地站住，这才看见客厅中除了她老爹，还有唐寻和另外一个女孩，她欣喜地跑过去，拉着唐寻的手，叽叽喳喳地说：“你什么时候来的呀？太好了！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林之洋看到小蕾对唐寻的态度，心里既生气又无奈，暗想：这小子究竟有什么魔力，会让刁蛮得让人头疼的女儿对他如此动心？

　　唐寻笑着说：“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你没把我给忘了吧？我叫什么名？”几人都笑了。

　　林小蕾捶了他一拳，生气地说：“我才没呢，你这么久也不来看我，我一个人好没意思。”

　　唐寻说：“怎么是一个人？有林伯父、还有你二哥二嫂陪你呢！”

　　林小蕾“哼”了声：“他们？他们就知道忙自己的事情，哪有时间理我？”

　　这时，雨凡对唐寻说：“唐寻，给我介绍一下好吗？”

　　唐寻笑道：“小蕾，这位是谢雨凡，也是我的朋友。”

　　林小蕾这才看到雨凡和唐寻坐得很近，她脸上顿时变色，“霍”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对唐寻说：“她是你新交的女朋友？”

　　唐寻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刚要开口解释，林小蕾又指着雨凡说：“你是他女朋友吗？”把雨凡也问得愣住了。

　　林之洋连忙斥责道：“你干什么？人家是客人，懂不懂礼貌？”

　　“他找新女朋友居然不告诉我，气死我了！” 林小蕾怒火未消。

　　林之洋哭笑不得：“人家找女朋友关你什么事？”

　　这话说得林小蕾一愣，雨凡笑着对林小蕾说：“你误会了，我不是他女朋友。”

　　林小蕾说：“我才不信呢！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雨凡说：“我是《西安日报》的记者，今天特地来采访林教授，我和唐寻也是刚认识还不到三个小时，不信你问林教授。”

　　林小蕾一听，连忙问她老爹：“爸，是真的吗？”

　　林之洋心中暗暗赞叹雨凡的应变能力，假装板着脸说：“当然了！人家赵记者和唐寻是在我家认识的，才不到半天，怎么能是男女朋友？你真是乱弹！”

　　林小蕾一脸迷惘地看着唐寻，唐寻假装生气：“你也不问清楚就质问人家，不怕让人笑话！”

　　林小蕾性直，马上换上笑脸，对雨凡说：“小蕾给你道歉了，嘿嘿！”还没等雨凡说什么，她又来到唐寻一边坐下，拉着唐寻的手，说：“好了好了，人家道过歉了。”

　　雨凡一看林小蕾，就知道她是个娇生惯养、颐指气使的千金，但她天真善良，倒也不讨厌，反有几分喜欢。唐寻哭笑不得，对林小蕾说：“你还是老样子，最近都在玩什么？”

　　林小蕾伸出双手，说：“你看！”

　　唐寻见她纤纤十指的指甲上都画着五颜六色的图案，是现在最流行的韩式美甲，唐寻向来对女性化妆没什么兴趣，顺口问：“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小蕾把双手的食指靠拢，说：“你看，这个是我，这个是你，好玩吗？”唐寻仔细一看，却见她两根食指上画着两个小人，右手是个长发女孩，自然是她自己，左手是个短发男孩，鼻子和嘴画得十分夸张。唐寻长相普通，鼻头发圆，嘴唇也有点厚，显然画的就是他。唐寻心里有些感动，他以为许久不见，这个富家小姐早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却没想她竟然还想着自己，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柔情。

　　林之洋说：“小蕾，我要和客人谈些事情，你先去洗澡，晚上一起吃饭。”

　　林小蕾高兴地说：“嗯，好呀！你们聊吧，我要去洗澡啦！”说完，蹦蹦跳跳地走了。

　　林教授大感意外，平时林小蕾对他的话常常是反着执行，让她做什么却偏不做，可现在竟然这么听话，不由得有些无奈。看来古语说女大不由爷，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林之洋将唐寻和雨凡带到内间屋的书房，这间书房在屏风之后，紧挨着他的卧室，看来是专门用来谈隐私事情的。关上门三人坐定，唐寻问起文物失窃的事。林之洋觉得说自己在家被人绑架有点太丢脸，于是说家中只有一个保姆，那群盗贼绑架了保姆盗走一件贵重文物。还说这件文物曾经有很多境外收藏家想买，可他不想把文物流失海外。

　　雨凡问：“林教授，为什么不报警？可以让海关和警察帮着追回啊。”

　　林之洋摇头道：“绝对不行！这些窃贼我也有所了解，他们只认钱，现在肯定是在四处联络能出高价的买家。如果我报了警，全国通缉起来，这帮家伙就会狗急跳墙，随便找个外国买家出手，那时候可就晚了。”两人点点头。

　　林之洋又说：“我在文物界混了几十年，全国各地都有些朋友。我已经通知他们紧密注意，同时又托人找了些私家侦探帮忙，其中不乏身怀绝技的军事专家。你能来帮我令我很感激，我准备安排你们到珠海，那里有两个退役特种兵，分别叫姜武和凌会，同你们一道行动，怎么样？”

　　唐寻和雨凡互相看了看，说：“我们愿意听从林教授的安排。”

　　林之洋高兴地说：“那太好了！一路上我会让他们两人保护好你们，你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如果二位能利用你们的知识帮我追回文物，那不光为我，也是为国家挽回损失。”

　　雨凡说：“林教授知道那些盗贼的长相吗？”

　　林之洋说：“我已托人将抢匪首领画了像。据有关线索说，有个叫魏立山的无业者有很大嫌疑，你们可以按头像和人名寻找。”两人点点头。

　　又聊了一会儿，晚上两人又在林教授家里吃晚饭。随后雨凡回西安日报社去找社长当面请假，而唐寻就在林教授家住下。林之洋的别墅房间众多，为唐寻单独安排了客房。

　　两日之后，唐寻准备出发。林小蕾得知他要去珠海，还以为是去旅游，非吵着也要跟去。林之洋和唐寻当然不许，林小蕾一气之下，又甩手离家走了。

　　唐寻换了身轻便衣服、拎着行囊，坐出租车来到西安咸阳国际机场，见雨凡已经在登机口处等待，两人相视一笑。雨凡今天穿着半袖T恤衫、紧身牛仔裤和白色运动鞋，她是个天生的衣架，穿什么都好看。

　　两人换了登机牌，登上开往珠海的飞机。飞机平稳地航行在空中，唐寻问：“几个小时能到珠海？”

　　雨凡说：“三个多小时就到了。喂，那个林大千金对你还挺不错的。”

　　唐寻笑着说：“算了吧，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雨凡说：“我看她虽然娇惯，但人还是不错的，只不过你要是娶了她恐怕得很吃些苦头。”

　　唐寻说：“你别瞎猜了，我和她就像两条铁轨，永远不会交叉。我要娶，也要娶你这样的好老婆。”

　　雨凡把脸一沉：“又想挨拳头了是吗？”唐寻连忙找话题岔开。

　　一转眼几小时过去，航班在珠海国际机场稳稳降落，两人走出机场大厅，现在是七月初，又是中午时分，西安的气温大约25度左右，而珠海却足有30度以上。唐寻是北方人，从没到过珠海，感觉有点热气逼人、头昏脑涨。雨凡手遮凉棚，说：“我们先找个宾馆，还是现在就打电话联系那两位大兵？”

　　唐寻说：“我有点中暑的感觉，咱们还是先找地方住下，明天再给他们打电话，你说呢？”

　　雨凡还没说话，却听身后有人说：“死唐寻，你真行，还在骗我！”

　　两人连忙回头，都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是林小蕾！

　　只见她穿了一身漂亮的耐克运动装，戴着粉色的太阳镜，挎着背包，十足旅游打扮，大反平时衣着时尚的样子，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唐寻大跌眼镜，走上去仔细看了看她，林小蕾摘掉太阳镜，气势汹汹地说：“看什么看，不认识我了？”

　　唐寻几乎结巴了：“你、你怎么跟来了？”

　　林小蕾气呼呼地说：“我在家待着没意思，每天除了出去吃饭，就是到KTV唱歌蹦迪。本来想偷偷跟着你来珠海旅游的，可没想到你竟然是和她一起！说，为什么骗我？”

　　唐寻说：“我还不是怕你误会？我们可不是来旅游的，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林小蕾气哼哼地说：“重要事情，是来度蜜月吧？”

　　雨凡无奈地道：“林小姐，请你不要乱说，我们有任务在身。”

　　林小蕾白了她一眼，对唐寻说：“反正我也来了，你总不能把我甩掉不管吧？你走到哪儿我都跟着，哼！”

　　唐寻无奈地看了雨凡一眼，对林小蕾说：“是真服了你。先找个宾馆安顿下来再说，然后我打电话给林教授，让他接你回去。”在林小蕾的坚持下，几人找了一家五星级宾馆，唐寻对服务员说开两个房间的套房，可林小蕾不干了，她说：“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个房间，我要单睡。”

　　没办法，唐寻只得又换了三房间的高级套房，林小蕾从钱包中拈出一张国际金卡递给服务小姐，唐寻说：“不用，我们身上带着钱呢。”

　　林小蕾却满不在乎：“谁用你们为我付钱？我可从来不习惯别人付账的哦！”

　　雨凡笑着摇摇头，心想这个富家小姐还真是名不虚传。唐寻早在和林小蕾相识之初就领教过她的挥霍能力，暗想：你从来不用别人付账，那金卡里的钱还不都是你老爹的。

　　这高级套房有三间卧室，连卫生间都是两套，林小蕾等雨凡去洗澡时，忙拉过唐寻，凶巴巴地盘问：“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快说！”

　　唐寻很生气，心想你又不是我老婆，凭什么审问我？于是不快地回答：“我都说过了，是你父亲林教授有事委托我。我是和她共同来办这件事的，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你就别瞎猜了。”

　　林小蕾一脸阴笑：“哼哼，就算有关系也没用，我会监视你的，不许耍花招！”

　　唐寻生气地说：“大小姐，我又不是你男朋友，你干吗管我？”

　　林小蕾嘿嘿坏笑：“那我是你女朋友总行吧？谁让我看上你了呢？”唐寻彻底无奈，躺在床上不再理她，林小蕾也不生气，自顾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第二天上午。林小蕾洗过了澡，吃过服务员送来的早点，心情相当不错。她觉得还是应该给父亲打电话通知一下，于是拨通了林之洋的电话。林之洋做梦也没想到，林小蕾会偷偷跟着唐寻跑去珠海，气得火冒三丈，立刻命令她马上回西安，否则就派人去强行接回。林小蕾平日里过惯了舒服日子，现在和唐寻、雨凡来到珠海，觉得很有意思，根本就不想回家，于是她对林之洋明确表示：如果敢派人来接我，我马上失踪给你看。林教授气得暴跳如雷，却对林小蕾毫无办法，只得一再告诫她，唐寻他们是要办正事，你只需在宾馆里待着就行，千万别和他们同去。林小蕾连连答应。

　　林教授心中稍平，暗想：我林之洋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怎么就生下这么个难伺候的女儿？还是派人悄悄把她接回来的好。

　　林小蕾性子活泼，在宾馆里哪儿待得住？下午就开始拉着雨凡逛街。在珠海最高级的商场里，她一口气买了几万元的高档时装，又给雨凡买了好几件，弄得雨凡很过意不去。林小蕾又问她和唐寻是什么关系，来办什么事，雨凡当然不能说实话，敷衍了几句。

　　这天傍晚，唐寻等三人正在宾馆里看电视，雨凡说：“今晚也没什么事，我们不如去找凌会和姜武那两个接头人吧。”

　　两人商量好后刚要走，林小蕾却堵在门口，说：“今天你们去哪儿？我也去。”

　　雨凡劝道：“我的好妹妹，我们是要去办正事，很危险，你不能跟着去。”

　　林小蕾发怒了：“我不是来给你们看家的，今天必须带我去，否则我就失踪给你们看！”说完把餐桌上的刀叉、碟碗都掀翻在地。

　　唐寻见她又来了大小姐脾气，也不和她对着干，说：“那我们也不去了，就在家陪你看电视。”

　　林小蕾反而傻眼了，她眼珠转了转，说：“好了好了，我不跟你们闹，你们走吧！”

　　唐寻笑着说：“这才乖嘛，好好在屋里待着，天晚了，不要出门去玩。”两人出宾馆乘出租车向拱北驶去。

　　夜色茫茫，到了拱北以西刚下车，却听有人在路边叫：“我来啦，看你们还想甩掉我！”

　　两人一惊，回头看却又是林小蕾。唐寻彻底无语：“你怎么又跟来了？”

　　林小蕾得意地说：“你们想不带我玩，我自己跟来还不行么？”

　　雨凡劝说道：“妹妹，我们不是来玩的，是有很危险的任务，你快回去吧！”

　　林小蕾一听有“危险的任务”就更好奇，说什么也不回去，两人也只好答应。唐寻通过手机上对方传送过来的GPS定位信息，在两条街后找到一间平房伸手敲门。

　　门并没有开，唐寻的手机却响了，有人在听筒里问：“你是谁？”

　　“来抓兔子的。”唐寻回答。

　　门开了，有个身材强壮的男人走出来，上下打量这三个人。唐寻说：“您是姜武还是凌会？”

　　“我是凌会，你们是？”这人反问道，右手藏在身后，仍然很警觉。

　　林小蕾抢着说：“我叫林小蕾。”

　　凌会茫然，想不起来江湖中有“林小蕾”这号人物。这时屋里又走出一人，经介绍得知他就是姜武。三人进屋后详细交谈，唐寻看到凌会悄悄把手枪放回床下。

　　姜武面露难色地说：“唐先生，上头有命令，让我们先把一位二十四岁的千金小姐送回西安，看来就是这位姓林的姑娘了，你看……”唐寻听了，心里顿时明白这两位特种兵并不知道他们的雇主就是林之洋，自然也不认识她林小蕾是哪路神仙。

　　“我才不回去呢，你们休想！”林小蕾毫不客气。

　　姜武为难地说：“大小姐，您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啦！”

　　林小蕾把嘴一撇：“我才不管那么多，反正就是不回去。”

　　凌会无奈，说：“那好吧，我和老凌商量过，今晚准备去珠江码头看看，你们也去吗？”

　　雨凡说：“太好了，我们也要去！”

　　凌会问：“你们有武器吗？”唐寻摇摇头。

　　姜武说：“那可要小心行事，尽量跟在我和老凌身后，注意保护自己。”

　　林小蕾从小就在林之洋和林胜文照顾中长大，过的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前呼后拥的日子，哪里见过这种情形？虽然心里有些害怕，却也感到从未有过的兴奋，脸蛋都涨红了，她悄悄问唐寻：“我们是要去干什么？抓小偷吗？”

　　唐寻说：“算是吧，你尽量少说话，跟在我后头，自己不要乱跑。”林小蕾使劲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