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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台湾商人李泰龙一直想打听出这块石头的起源地,他在柳州奇石市场按图索骥,发现了类似质地很硬、玉化好的小石头,听说是在岩滩河边捡的,便立刻花钱包了艘船,沿红水河逆水而上,果然发现河滩上有不少类似的石头,摸不清河底的情况,便从来宾请了几位潜水员过来,租了一只当地的船,下水打捞。

  潜水员发现水下有不少好石头,留了个心眼,串通船老大统一口径,台商失望而归后,他们成为最早下水打捞奇石的从业者。

  当然,最早发家的人不承认这种说法,说是台湾人运气不好,一连五六天都没见到一块石头。等台湾人灰心放弃后,是他们自己还想再试一试,第七天下午,临近五时,在水下25米深处的河岸探摸时,踩着岩石上的青苔,滑了一下,就这一滑,发现了石头,他用水下手电筒一照,发现这块石头色彩不同,有花纹。他把这块石头抱上岸来,大家一拥而上,就是它了,跟韦振刚得的那块石头是一样的色彩。大家高兴极了,接着又再次下水,就在同一个地方,又捞上几块同样的石头。这一夜,大家兴奋得睡不着觉,十分高兴,脑子里想的就是,这回发大财了。

  他们总结出了经验,为什么他们几天来没有探摸到这种石头,主要是这段河水比较湍急,河底下河床岸边这些石头亿万年来都是被泥沙长期覆盖,并不是出露的,有的泥沙厚度达十多米,所以找不到,在岸边河床中,因为水流比较急,泥沙覆盖浅,容易出露;另一个原因是接近坝址这个地方往下1~3里,两岸高山狭谷,河床深切,河道是上面窄,河底下面宽,加上两岸溶洞多,近1000米长的河床下就有十多个溶洞,这些溶洞经探测,有的深数十米,由于溶洞多,水流急,水流到这里就形成涡流,所以水面上有一个接一个的漩涡,稍不小心,就会被漩涡卷走。

  不过用最快速度掘得第一桶金的人还不是船家和水手,二道贩子挣钱更快。在船上花一两千买到的石头,带到柳州一转手,居然可以卖到二三十万。岩滩镇的第一批楼房就是这么盖起来的。第一批暴发户们买了车,配了大哥大,船老大又不停地更新打捞设备,给打捞船升级换代。

  而蓝家也是趁着这股风潮,在宅基地上起了楼房,做起了旅馆生意。当时蓝家山还在读书,早已把自己当成城里人了,别说回镇上老家,就是县里的旅社,也是逢年过节才回来打一转。哪里知道这里人挣钱挣得这么爽。

  蓝家山后悔地咬自己舌头,但保不准,新一波的机会已经汹涌而来,守在这里总是没错的,总比待在单位拿工资强。

  徐微微脸上一直有点残存的怒气,也许不是因为她哥哥的原因,她本来就那样也不一定,也说不定这是一种自我保护。

  她就像蓝家山在读书时,班里那种独来独往,虽然学习不错,但各方面都不拔尖的女同学,一旦你侵犯了她们的地盘,她们就和你没完。

  即使不再以“受害者家属”的眼光来看待她,这个年轻女人也是毫无魅力可言,她看上去干巴巴的。她的女性魅力被她那凌厉的眼神所消解,不过,作为记者,她够专业,也够犀利,而且够无情。

  她制订了一份采访计划,每天拉着摄影师在镇上跑。有些他们可以通过正规渠道获得采访资料,如派出所干警及村民、镇村干部,被告躲着不见人,他们就从周边的同行、邻居中下手。

  蓝家山看她的采访资料,她问受害者妹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哥哥死了,我哥哥也死了,他们都死在岩滩。我哥哥是意外,你哥哥他做水手,这么危险的职业,你难道没有心理准备吗?”

  她看上去像是一个毫无同情心的女人,面对躲藏的被告,她更是经过多天的围追堵截,追着他上了天台。

  徐微微说:“你要是从这里跳下去,我就保证不再纠缠你。”

  肇事者答:“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没有钱,就是这栋房子,这条船。如果他妹妹能开,就让她开吧。”

  徐微微满意了:“要的就是你这几句话,你早跟我说不就完了。”

  也许,在某些时候,记者就需要这种冷酷无情的特质吧。

  到了怎么也躲不过去的时候,蓝家山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徐微微来找黑仔。

  黑仔正在房间里给一个光屁股的小男孩画素描,估计他早已听到过关于她的传闻,再见这个诡异的组合,当然猜到了他们的来意。他对蓝家山偷偷递了个同情的眼色。谢天谢地,他还不知道林小珍的事。

  黑仔说:“我帮不了你们,我们是外来人,本地人,我们可惹不起。我们很同情小黄,他们赔了他10万,这已经是最高的赔偿金了,如果要打官司,很麻烦的。如果被告说自己没有钱,除非逼着他们卖船、卖房,否则家属拿不到钱。”

  徐微微问:“你们水手真是这么想的?”

  黑仔摇头:“我们觉得他妹妹至少应该拿到50万。可是,实在是太难了。”

  徐微微劝说:“把你们的意见告诉我就行了,我们借助媒体的力量来给他讨一个公道。”

  黑仔忽然转移话题,说:“你看看墙上这些素描。”

  墙壁上挂了很多头部和身体肖像。

  黑仔换了个话题:“我们每天一大帮年轻人都挤在洗澡房里洗澡,可没有一个人敢光着身子给我做模特,因为我一画出来,大家就会取笑他们。同样的道理,你私下问他们,他们什么都说,可是你要是以记者的身份去采访他们,他们就不会跟你说了,他们还要在这里混的。”

  徐微微仔细看着这些画,说:“如果我和蓝家山给你做模特,你会带我们上船吗?”

  黑仔窘迫地说:“我是打个比方。”

  徐微微说:“我想看看你把我画成什么样。”

  蓝家山吓一跳,他可从来没有想过给人做裸体模特。但在此时,也不好唱反调,只希望赶紧换个话题。

  徐微微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我一个女的都不怕,你们男的怕什么?”

  她在故意挑衅呢。

  蓝家山没好气地说:“我们男的和你们女的身体构造不同,我们和你们担心的不一样。”

  徐微微嗤之以鼻,盯着黑仔:“画不画?我们只是裸露身体,我要你们裸露内心。”

  这几句话把蓝家山刺激了一下,他太小看这个女孩子了。为了达到目的,她充满韧性和勇气。

  黑仔被她的咄咄逼人激怒了,挑衅地说:“我现在就要画。”

  徐微微解开两颗扣子:“行。”

  黑仔威胁道:“画好了,我就要挂在墙上,给大家看,如果有客人要买,我就卖掉它们。”

  徐微微撇嘴:“随便你,你只需要带我们上船,配合我们采访,我就没意见。”

  黑仔指着蓝家山:“他也要给我画。”他的气势减了,他打退堂鼓了,希望蓝家山的坚决拒绝能给自己一个台阶,所以他给蓝家山使个眼色,其实就在暗示:“不要答应,不要答应。”

  徐微微似乎看穿了两人的把戏,轻蔑地望着蓝家山,这真是一个令人尴尬的场面。

  蓝家山难为情地问:“画背部可以吗?”

  “不可以。”徐微微捉弄地说,“那就分不出男女构造了。”

  这个女人是不是有暴露狂的倾向,她在用激将法呢。

  她嘲笑道:“不敢画啊?”然后她望着黑仔:“不敢画啊?”

  黑仔也禁不起这个激将法,他拉开窗帘,把一张椅子踢到窗前,然后把画架调整好。

  徐微微走到椅子前,蓝家山懦弱地问:“不需要我回避吗?”蓝家山心里大叫糟糕,她把自己也捎带进来了。

  “随便。”徐微微说,“不过我先告诉你,画你的时候我是不会回避的,我要监督你,你休想蒙混过关。”

  蓝家山心里打鼓,问:“为什么?你不觉得很怪吗?”

  徐微微带着诡异的微笑:“咱们是为了艺术,对吧,黑仔,人体是很自然的、很美的,是吗?”

  蓝家山没好气地答:“那你就坐在大街上给他画啊。”

  黑仔正色说:“这是两回事。”这家伙已经站在她这边了。黑仔把门关上时,望了蓝家山一眼,又望望徐微微。

  “我无所谓。”徐微微开始解衣扣,蓝家山只好背对着她坐下,长叹一口气。想想,这个女儿的犟劲儿和妈妈有得一拼,他是斗不过她的。

  蓝家山郁闷地背对着他俩,坐在椅子上,瞪着那扇房门。心里想,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情节发生?不过想想他们的初次见面,那灰暗而绝望的情绪还令他记忆犹新,如今这一幕虽然荒唐,就两人的关系来说,已经是不错的进展了。

  徐微微居然和黑仔聊了起来。哦,她已经开始采访了。她怎么不让摄影记者也给她拍张工作照?

  他听见徐微微说:“等一下。”一下就冲到了自己身后,她披着床单,把手里的包递给他,悄悄地说:“替我录音。”

  蓝家山不敢看她,脸通红。她放好磁带,然后又跑了回去。

  她采访的问题看似随意,但慢慢地,开始犀利起来,黑仔开始招架不住了。蓝家山却对她越来越佩服。她是真想把这个专题做出来。

  这一天就这么下来了,第二天早上,蓝家山下水,徐微微忙着采访街上的石商,下午,她就押着他来到了黑仔的房间。

  这场面够窘的,徐微微似乎要专门欣赏他的洋相,蓝家山主动建议黑仔再找两个水手给她采访,分散她的注意力是有必要的。于是房间里又多了两个男人,徐微微一边采访,一边不肯放过蓝家山,让他抓紧时间,不要给黑仔反悔的机会。

  当着这一屋人,蓝家山实在没有勇气把内裤脱下。

  黑仔说:“人家女孩子都没你这么扭捏。”他这话是说给徐微微听的,然后悄悄说:“她不会放过你的。”

  蓝家山索性一闭眼,把衣服脱光了。连黑仔都有点不好意思,开始低着头画。

  徐微微背对着他俩,问她对面的水手:“那个家伙脱光了么?”

  两个小伙子都有点不好意思地伸出头,吐吐舌头,然后对她点点头。

  “蓝家山。”徐微微背对着他,叫了他的名字,高高地竖起了大拇指。

  蓝家山悄悄交代黑仔把自己的脸画得模糊点。既然逃不过这劫,干脆就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他巧妙地把话题引向岩滩玉。

  听蓝家山描述完这种小石头的特点,黑仔笑了,说:“你为什么会想找这样的石头?”

  蓝家山说自己随便问问。

  黑仔的表情严肃起来:“这种小石头值不了几个钱,水手捞到这样的石头,都会自己留着,压在枕头下,有的去庙里烧香的时候,偷偷扔进那口乳泉里,想用它们来求个平安。”

  蓝家山好奇地问:“这个习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坐在徐微微对面的小伙子耳朵尖,抢答:“就是从那对谈恋爱的小青年跳河以后开始流行的。”

  蓝家山追问:“为什么?”

  小伙子笑道:“因为那个妹仔手里抓着一块石头,大家都说这种石头很神呐,很多人都在找这块石头。”

  蓝家山望着黑仔,他也望着蓝家山,少年般的五官却显得不相衬的冷静。

  黑仔轻描淡写地问:“是不是有人委托你找这块石头?”

  蓝家山避而不谈,却追问:“这块石头在什么人手里?”

  黑仔忠告:“我不知道,这块石头太邪了,最好不要打它的主意。”

  “为什么?”看来徐微微也不专心,在本子上记录着,下意识地转过头来。两个小伙子惊叫,蓝家山急忙捂住下身,徐微微忍不住红着脸扭过头。

  一位小水手打趣地笑道:“记者姐姐不好意思了……”

  徐微微说:“我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们报社的一位记者曾经跟踪过这个新闻,后来不了了之了。女孩子被捞起来的时候,手里有一块石头。我们的记者拍到过这张照片。”

  蓝家山忍不住叫道:“帮我找到这张照片。”

  黑仔慢悠悠地说:“如果有人想找这块石头,离他越远越好。”

  徐微微问:“为什么?”

  黑仔好一会儿没有作声,望了蓝家山一眼:“听我的,没错。”

  7.赌命水手

  第三天,黑仔把徐微微和同事带上了采石船。黑仔的举动表明了他的立场,他们要为死去的水手争取应有的权益。因为黑仔的影响力,所有的水手和船老大都接受了采访。一位水手的死折射出一个行业不为人知的潜规则,奇石的暴利不是均匀地分布在每一个环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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