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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郑直对他竖了竖拇指:“行家,你知道李泰龙开出多少来收?3千!顶我一年多的工资了,是好石头吧?”

  两人就这么聊起来,聊水手,聊石头,聊这里的熟人。但即使几杯酒下肚,郑直也在刻意回避韦娜的话题。

  喝得晕乎乎了,两人一起去洗手间小解,蓝家山借着酒意,问:“你那块石头和韦娜嘴里的,哪块好?”

  郑直打了个冷战,尿滴到了鞋上,他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她嘴里有石头?”

  “嘴里?”蓝家山莫名其妙,后来才意识到自己口误,把手说成了嘴,但蓝家山反应很快,“她嘴里有石头?”

  郑直脸色发白,匆匆拉上裤链,洗了手就出去了。

  蓝家山一回味,也不禁打了个冷战。

  回到座位,两人继续喝酒。

  郑直说了些奇怪的话:“我记得有回在桥头大排档和朋友吃饭,你哥哥路过,我拉他坐了一下,请教关于电脑的问题,我让他留下来一起吃,他的传呼响了,就告辞了。他刚走几步,徐刚后脚就来了,两个人还互相让了下路,我记得很清楚。”

  郑直盯着蓝家山,眼中有某种恐惧,和他在厕所听见“嘴里的石头”表情如出一辙。只不过,前者似乎是冥冥中给生者的某种暗示。

  郑直说:“如果你哥哥再多留几分钟,他们就认识了,也许就不会出事了。出事那天晚上,看到对方的车,也许要按下喇叭吧。我知道这么说很荒唐,可我有时候真的这么想,命运捉弄人啊!”

  蓝家山心里只是在反复想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韦娜嘴里被人塞了块石头!

  7.独一无二

  蓝家山给徐微微去了个电话,他已经确定了,大鱼出现的四个日期对应的正是韦娜和鲍朝晖两人的生日和忌日。

  徐微微静默了,他们都意识到,养大鱼的人的身份才是事件的关键线索。他有什么样的冤屈,要通过幽灵般的大鱼来发泄?

  徐微微过了许久,才说:“找到这个人。”

  蓝家山吐了口浊气:“找到了,是韦娜的舅舅。”

  蓝家山出钱让小何跟踪大鱼的养殖者,终于逮到了幕后指使者。

  他在暗示什么?他在报复谁?

  徐微微说:“小吴哥把我哥哥在北京的部分遗物寄过来了,里面有张发票。”

  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徐微微轻轻说:“那双鞋,韦娜脚上的那双鞋,是我哥哥买的。”

  蓝家山完全愣住了。谁也没料到,这几块拼图拼出了一幅诡异的图案。

  徐微微说:“我们一起去找水手的妻子,然后我单独去找蓝家水,他们手上很可能掌握着关键线索。”

  蓝家山把磁带交给林小珍的时候,问了她一句话:“你在抓谁的把柄?”

  后者顿时脸色苍白。

  蓝家山故意问:“那两个男人是谁?”

  蓝家山第一次见林小珍如此紧张的表情。

  林小珍说:“如果你我还想在这里混下去,最好不要打听。”

  “恰恰相反,你得告诉我。”蓝家山坐在她的对面,凑近她,“我们要自保,就得联合起来。”

  林小珍扑腾地给他跪下了:“我不知道谁是孩子的爸爸,他很可能是凶手,我得找人来养大肚里的孩子。”

  蓝家山毛骨悚然:“把真相告诉我。”

  “你帮不了我,你帮不了任何人。”她压低声音,“等孩子生出来了,我才能判断——”

  “徐刚的可能性有多大?”

  林小珍瞪着他,她的表情难堪而屈辱:“他们强奸了我,徐刚把我像破抹布一样扔给他的强奸犯朋友,供他们取乐,我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她捂住脸,从凳子上滑到地上,“我怀着杀人犯的孩子。”

  “他们杀了谁?”

  林小珍的眼神瞬间憔悴了:“你知道还问我,你们会把他们找出来吗?你斗不过他们。”

  蓝家山凝视着她:“他们强奸了你。”这一刻,他知道她曾经历过什么非人的折磨。

  林小珍黯然:“他们其中有一个是孩子爸爸。”

  “他们知道吗?”

  林小珍摇头:“他们以为是徐刚的。”

  蓝家山开始做梦,在梦里,他看到黄记者和面孔秀丽端正的水手之妻陆卡云在说悄悄话,他看见韦娜在向蓝家水表白,那两条大鱼在他们的生日和忌日里在水中游弋,他看见有人抬着一具被白布掩盖的尸体,看见了那双鞋子。

  这个小镇比你想象得要阴暗,是谁用谎言掩盖了真相?难道因为真相比谎言听上去更离奇?

  林小珍的磁带,作家的笔记。

  蓝家山梦见自己在大坝前下了水,如此清澈的水,就在水下几米,他看见了一层又一层的石头,这些精美的石头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如梦如幻,流动的色彩。

  他梦见了自己打开了崖壁下河沙覆盖的那只铁皮箱,里面空空如也。

  他梦见了韦娜亲笔写的那封信的下半截,它飘荡在空中,和它在一起的,是那块飘叶石,它飞起来了,它要去一个更好的地方,从远处的西山上方,那些石头都一块块地飘起来了,它们飞啊飞啊,消失在厚厚的云层中。

  小培摇晃着他的肩膀:“蓝家山,醒醒。”

  蓝家山醒来,看见小培奇怪的表情。有点郁闷,有点困惑,有点苦笑。

  小培说:“黑石头给你买回来了,只花了3000,肯定是没动过手脚的,我和朋友都不准备收你的酬劳,因为它不是一块大化彩玉石。”

  蓝家山先是一阵惊喜,然后不解:“那它是什么?”

  小培笑:“它摸起来虽然和大化彩玉石很相似,但它就不是大化彩玉石,可能它发育了一半就停止了,成分也不会是一样的,我朋友把石头买下的时候,旁边人都笑得肚子疼了,连船主都笑个不停。”

  蓝家山跳起来穿衣服,他迫不及待地要看这块石头。

  小培说:“把石头给你送过来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你这小子是对的,这块石头肯定不止800——”

  “你才说是3000——”

  “我扣了2200的精神赔偿。”

  蓝家山已经冲下楼,那块石头就放在客厅里,和凤凰石不同,它沉淀在空气之下,安静地存在。蓝家山轻轻抚摸着它细腻的纹理,800块,他们都瞎了眼了。

  小培在旁边说:“如果你说它是大化彩玉石,肯定不会有人买,你可以用它冒充黑珍珠,冒充来宾石也行啊。”

  蓝家山笑道:“它是一个独一无二的怪胎。”他爱死这块石头了。

  小培说:“你也是一个独一无二的怪胎。”

  蓝家山醒来后,才发现这是一个梦中梦,这个梦的细节逼真得让蓝家山失魂落魄。这块石头出水了么?是不是冥冥中有人对他的一个暗示?

  他来到小培的房间。小培正睡得迷迷糊糊,蓝家山把他弄醒了。

  蓝家山问:“水手可以去买别的船上的石头吗?”

  小培揉着眼睛,道:“在船上竞标?我没听说过,因为没人这么干过。我朋友会替你留心的,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

  蓝家山说:“我想自己去买。”有个声音在提醒他:这是一块空前绝后的石头。

  小培纳闷:“你没有时间去啊。”

  每条船都有约定俗成的“开盘时间”,为方便让那些石贩们上船竞买。一般至少持续三个小时。水手也经常跳上小船去看热闹,但当真和石贩们一起竞标,还是闻所未闻。

  小培知道只要蓝家山看中的石头,是无论如何都要拿到手的。他的可怕之处正在于此。

  几秒钟前还清晰无比的那个梦,突然就在脑海中模糊了。

  “独一无二的石头,”蓝家山就记得这么一句话。

  他忍不住问:“你估计这块石头要卖到多少钱?”不知怎么搞的。他越来越忐忑,越来越心急。

  小培想了想:“纯黑色的石头不多。”告诉他,5000到4万左右的报价都有可能。但也不排除有人抱着奇货可居的心理抬高价格,物以稀为贵。

  小培又好奇又困惑。

  “我入行比你早两年。我怎么从来没有觉得哪块石头是非买不可的?”

  所以你才没有发大财,蓝家山心里想。稳扎稳打固然没错,但在这一行里,还是要有能犯错误的冲动才行。

  小培叹了口气:“你有贵人相助,所以我帮你把石头拿下吧。”他下了决心,“人和人不同,如果这块石头落到我手里,死路一条。”

  蓝家山高兴之余,还是有点不踏实:“你真有把握?”

  小培严肃地说:“要拿下它,得使点手段,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只问你一句,你相信这块石头没动过手脚?”

  蓝家山点头。他特意检查并摸过埋石头的泥沙,非常坚硬,而且如果真有人要做假,直接从水下吊上来就行了。

  小培再次确认:“只要花最少的代价把石头拿下来,其他一切好说?”

  蓝家山点头。

  小培扔下这么一句话:“那就让你赌一把。”又倒头继续睡,蓝家山看他这么有把握的样子,心里立刻踏实了。小培做事谨慎保守,但都比较靠谱,一想到他可以帮自己把石头弄到手,真想狠狠拥抱一下这家伙。

  8.人心复杂

  廖辉波出面,请石材厂的米老板来吃饭,廖辉波刚从电站接下一个项目,给电站宿舍区建一些配套设施和一个小广场,需要采购本地的石材。米老板对此很积极,把老婆也叫上了,因为据说谢副总的女儿“对她手里的石头很有兴趣”。

  人和人之间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徐微微肯定是相信这一点的,就像她哥哥和妈妈一样。她也把这一套玩得很娴熟,廖辉波能拿下项目,也是靠谢云心一句话,所以徐微微提议她有求于米老板的老婆,廖辉波心领神会,立刻就给米老板抛出一个诱饵。

  这是米老板的爱人,也就是陆卡云第二次见到徐微微和蓝家山,她的表情相当意外,因为丈夫交代,所以她特意拿了一箱小石头过来,当然徐微微和蓝家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俩打着选石头的旗号,把陆卡云拉到沙发上。这个女人不到30,虽然有两个孩子,但脸上全然没有一点岁月的沧桑,眼眸像小姑娘一样黑亮,皮肤紧致,没有一丝瑕疵,身材纤细,只是眼神里仍然有种淡淡的哀伤,仿佛与生俱来。

  小纸盒里只放着四块岩滩玉,块块都非同寻常。经过耳濡目染,她可以分辨得出奇石的档次。

  蓝家山问她这四块石头卖多少钱,她望着不远处正在谈生意的丈夫和廖辉波,垂下眼帘,说这是免费送给他们的。

  蓝家山啼笑皆非地说:“我们可不是贪图你的石头。”

  徐微微赤裸裸地抛出交易条件,说:“我们是想找你出来打听些事,知道我妈妈是谁吧?如果你丈夫能接下电网的项目,以后就不愁项目了。”

  陆卡云警惕地望着她:“黄记者?你们是一个报社的。”

  徐微微也不兜圈子,说:“黄老师曾跟我说,韦娜手上的石头,是从你前夫手上流出去的,是吧?”

  蓝家山不明白,她何时从黄记者嘴里得到这个消息?

  陆卡云冷静地摇头:“我不知道。”

  徐微微继续问:“黄老师找你前夫,是为了打听石头的事。而关于石头的事,还是你向黄记者报的料,不是吗?”

  陆卡云露出恐惧的神色,拼命摇头:“我没有说过,我没有说过。”

  徐微微咄咄逼人地追问:“当大家都在传言这块石头多么神奇的时候,你随口说你见过这块石头。你是为数很少的见过石头照片的人,黄老师很信任你,所以才给你看了照片,这么有才华的一个人,他的职业生涯就断送在了岩滩,你忍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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