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智毁城墙飞白书

　　贞观元年，大唐天下初定，唐太宗李世民每天勤于朝政，精心整治因为战争而满目疮痍的大好江山。李世民虽然是马上皇帝，可他却酷爱书法，特别喜欢王羲之垂范千古的草书。

　　李世民苦心琢磨，勤于练习，竟在王羲之的基础上，创出一种独特飞白书来。这种飞白草书非常独特，墨迹实有似无，笔过之处如枯丝飞行，笔尽处尤如浮尘甩出，实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可是这李世民却有个顶顶古怪的脾气，天下的名家法贴他恨不得都尽数搜罗，可他自己写的书法作品却绝少轻易与人。却说在长安城南三十里外有一个水镜庄，老庄主名叫柳彧，可大家都称他五柳先生，这个五柳先生更是收藏界的铁公鸡，他收藏的书法名帖可称的上是汗牛充栋，特别是那副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李世民曾经派人花重金去求购那张法帖，可是五柳先生面对重金，就好像是太监见到了美女，根本不为所动。五柳先生就是一个铁杆的老顽固啊！

　　这个五柳先生不仅不卖王羲之的法帖，反而对李世民的飞白书高价求购。虽然他也买到了几副李氏的真迹，可那大多是不起眼的小幅作品，和当今天子的君临天下的气度它也不匹配啊。五柳先生每天琢磨如何取得李世民的大幅书法，愁得头发都白了，还是他儿子柳畅聪明，这天附在父亲耳边一说，五柳先生高兴得两只巴掌都拍不到一起了。

　　李世民是个马上的皇帝，对围营追狐，弯弓射猎那是最感兴趣。离长安100里是有一座险峻异常的黄草山，獐狍野鹿甚多，当年那里还是隋炀帝杨广的围猎场呢，可是远在几年前，山上出现了一伙打家劫舍的强匪，他们的首领就是白狼王。因为窦建德和陈友谅的余部尚未肃清，所以李世民对这股疥癣之疾的匪患还无暇顾及。但长安城外无猎场，也叫李世民伤透了脑筋。

　　五柳先生在自己的庄子外有一座占地百亩的废园，这废园原来是隋朝废弃的军粮城。柳畅领人把废园精心收拾了一下，然后买来不少山狐草兔放养到了里面，四门一关，半年后，这里的野物可就多得数不清了。

　　柳畅先是邀请长安的朋友们到废园狩猎，这几个人回去后，就把废园的好处添油加醋地到处宣传，这消息一阵风似的传到了李世民的耳朵中，李世民一听立马来了兴趣，他率领着500御林军来到了废园的城门口，和看守城门的柳畅一说打猎的要求，柳畅的脑袋摇得就跟货郎鼓似的，说啥也不同意。这要是放在隋朝，隋炀帝一怒，恐怕早就叫柳畅的脑袋搬家了。可李世民是个好皇帝啊，废园是人家的私产，柳畅不同意，李世明听着墙里面野物奔跑欢叫之声，也是只能望园兴叹了。

　　李世民刚要打马转身走，就听一阵铃铛响，在废园的土路上，奔过来一头板牙青的草驴，驴背上坐的正是手拿麋尾扶尘的五柳先生。两个气喘吁吁的小童子跟着跑了过来，他们把吊眉毛、绿豆眼的五柳先生扶下驴背，五柳先生急忙给李世民见礼，见过礼后，他怒气冲冲地把儿子柳畅呵斥了一顿，叫道：“大唐天子光临废园，那是柳庄的福气啊！赶快开门，欢迎皇帝陛下进园射猎！”

　　柳畅一边不情愿地嘟囔，一边磨蹭着打开城门，李世民一眼看到废园荒草中出没的猎物，立刻眼睛发亮，他领着100多名御林军冲到了里面，一时间锣鼓声四起，箭失横飞，捕猎捕得好不痛快。两个时辰后，李世民领人一共射到了一百多只野物。

　　五柳先生为了讨好皇帝，把家酿的五柳酒也搬了出来。然后不惜花重金，在长安城的大酒楼请来了十几个厨子，在废园门口支起炉灶，和御林军的火夫一起，为李世民准备午宴。

　　李世民打了半天的猎，也觉着疲惫了，吃着自己打的野物，他竟喝了大半坛子的五柳酒，李世民也有点兴高采烈了。他望着在一旁忙活得满头是汗的五柳先生，赞许地说道：“感谢五柳先生的盛情款待，朕一定要重重地赏你！”

　　五柳先生一听李世民要打赏自己，急忙顺坡下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万岁，老朽平日里非常仰慕陛下的飞白草书，恳请万岁给小老儿留字一副吧！”

　　李世民一听叫他写字，立刻酒劲儿就醒了三分。他刚要用没有笔墨等理由回绝，没想到柳畅早就已经把写字的全套家什都准备好了，李世民骑虎难下，这才知道中了柳彧这老家伙的奸计了！

　　李世民踌躇半晌，呵呵一笑说道：“好，朕就为你写一副天下最大的飞白书吧！”李世民拿起那只巨大的提斗笔，饱蘸浓墨，翻身上马，纵马来到了废园的城门口，在城门洞的巨大城石上写了一阙《废园射猎赋》。一百多个字的射猎赋写完，已经是十几丈长，黑鸦鸦的一大片了。

　　望着写在城石上的飞白草书，李世民得意地哈哈大笑，这飞白书写在了城墙上，料得那五柳先生也搬不回家，几场秋雨后，所有的墨字也都得被冲刷掉了。写完一观，李世民也是暗暗点头，这可是他写的最好的一副字啊。

　　李世民回长安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他对自己写的字还真的有点恋恋不舍呢。李世民一走，柳畅望着写在城墙上的《废园射猎赋》也是连叫可惜。五柳先生一张脸都被气的煞白，他原地转了16个圈子，最后一咬牙，用手指着那写满墨字的墙石，叫道：“罢罢罢，就把这段城墙拆到柳庄，然后再垒起来复原，不管说什么，这篇《废园射猎赋》我是要定了！”

　　柳畅急忙回庄雇人，一段城墙，被几百人拆了三天，然后又重新在柳庄的庄口复垒了起来。为了防雨，五柳先生又命人在那段城墙上修了个巨大的木廊，把李世民的御笔严密地保护了起来。听说李世民的第一飞白草书被搬回了柳庄，并被成功地复原，长安城都为之轰动了，文人墨客一时间齐聚柳庄，都想先睹为快。

　　五柳先生一见机会难得，竟用围栏把长廊圈了起来，然后收取门票，门票竟要二两银子一张，他竟拿着李世民的御笔大发其财呢！李世民听到禀报，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可是人家打的旗号是瞻仰当今天子的墨宝，还真不好用朝廷的名义来办他啊。

　　李世民忍住了气，把徐绩找到了养心殿，和他一讲，徐绩试探地说道：“万岁是想取回自己的墨宝，还是想毁掉自己的墨宝啊？”

　　李世民把桌子一拍叫道：“不管是取回来，还是毁了它，总之不能让朕写的字沦落到被人指指点点的地步！”徐绩也是愁得直挠脑袋，这个点子可真的不好想。转眼半个月过去了。五柳先生用李世民写的字赚了好几千两银子，不仅弥补了他在废园的损失，而且还大赚特赚了一笔，真把他的一张蛤蟆嘴都笑歪了。就在五柳先生得意的同时，在长安城却有一个谣言传开了，说五柳先生把废园城门搬到柳庄的目的并不单纯，他不仅要得到李世民的飞白草书，更深的一层意思是他害怕王羲之的《快雪时晴贴》丢失，现在王羲之的法帖已经被埋到了城墙的下面。还有人说李世民想要用一千两黄金收购那张法贴。总之谣言被人传得越来越神。

　　没过几天，城墙下面压着《快雪时晴贴》的消息就传到了黄草山上，白狼王一听，狼眼里立马放出了贪婪的光来，他一拍桌子叫道：“这可真是个发财的好机会，弟兄们，今晚下山，好好****一票！”

　　到了晚上，白狼王领着几百名匪徒下山了，他们悄悄地潜伏到了五柳庄外，一声呐喊，把五柳庄围了起来，望着高高的院墙，白狼一挥手，一半匪徒攻打柳庄，一半匪徒们就高举着铁锹和镐头，将李世民写有飞白草书的城墙一块块全部拆开了，看着自己千辛万苦弄到家里的宝贝城墙毁之一旦，五柳先生顿足捶胸，急得嚎啕大哭，柳畅急忙指挥庄丁拼命往外射箭。

　　还没用半个时辰，那座城墙就被拆除了，悍匪们深挖两丈，竟啥也没挖出来，白狼王一见上当，气的“嗷嗷”怪叫，一挥手，匪徒们用一根大木把五柳庄的庄墙“哗啦”一声，撞倒了一片，穷凶极恶的土匪们怪叫一声，最后挥刀杀进了五柳庄。

　　一场恶战，五柳庄的庄丁被杀得连连后退，五柳先生被逼到了藏宝楼下。白狼王手持鬼头刀，砍倒两名庄丁，一个虎扑，将五柳先生抓在了手中，然后将冷气森森的鬼头刀往他的脖子上一横，叫道：“赶快把《快雪时晴贴》交给老子，不然的话，老子一刀杀了你！”

　　五柳先生真是舍命不舍财，说啥也不肯交出王羲之的法帖。柳畅一见父亲危险，急忙连声央求，转身奔上了藏宝楼，在楼顶的铁箱子里找到了油布包里的法贴，下楼丢给了白狼王。

　　白狼王一见法贴，高兴得哈哈大笑，正要领人回山，就听庄外“当当当”三声炮响，竟是徐绩亲自领兵剿贼来了。

　　一场激战后，白狼被俘，法帖可是抢劫的证据啊，自然要和白狼王一起带走。五柳先生一见法帖被官兵强行带走，连着一个月到李世民那里去告御状，想要索回法帖。可是白狼王的案子没有结，证物按大唐的律例，证物自然不能归还五柳先生啊。五柳先生气得几乎吐血，回到了山庄，便竖着耳朵打听啥时能有白狼王案子了结的消息。可是大理寺的官员好像都忘记了这桩案子一样，白狼王在天牢中蹲了三年，谁也没有去审理他。

　　《快雪时晴贴》其实早就到了李世民的手中。徐绩这个一箭三雕的主意真的是太高了。不仅毁了李世民的飞白书，而且得到了《快雪时晴贴》，最后还灭了白狼王那一伙强人。已经80多岁的五柳先生因为念念不忘自己的法帖，竟然坚持到了102岁还没死。20多年后，李世民还真没熬过五柳先生，龙御宾天后，太宗皇帝就被葬在山西九峻山下的昭陵。五柳先生得到消息，命儿子抬着自己，终于向高宗皇帝李治索回了法帖。五柳先生抱着失而复得的法帖，兴奋过度“呵呵呵”一阵狂笑后，也绝气身亡了。

　　《快雪时晴贴》和写在城墙上的飞白草书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它们在李世民的手中，就会成为一箭三雕的工具。可在五柳先生的手中，就成了低俗的铜臭之物和要了老命的毒药，这中间的差别，就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想明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