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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蜀王蚕丛

第二十三章 蜀王蚕丛

我笑着说:“古人有个很奇怪的习惯,喜欢把现实生活抽象化,通过隐喻或神话传说的方式来表达,其实真相远非如此,比如大嘴巴也许不是老虎,而是代表某种外来势力或特权阶层,这不奇怪,从现有挖掘的遗址分析,古蜀国存在神权阶层和世俗王权阶层,因此浮雕可能反映两个特权阶层在争夺实际统治权过程中的斗争。”

“这么一说倒让人放心,”老董长长出了口气,“那蚕丛代表着哪个阶层?”

“很难说,蚕丛的来历本身就是一个谜,一种说法是黄帝的后裔,《史记·五帝本纪》中记载黄帝有两个儿子,其中二儿子昌意被分封在若水(今雅砻江一带),后来娶蜀山氏的女子为妻,生下了蚕丛;另一种说法与戈基人有关,因为戈基人天生纵目,与蚕丛的生理特征十分相似,可古蜀国人与戈基人是死敌,双方为争夺地盘打得死去活来,古蜀国人怎能容忍仇敌子弟做自己的首领呢?这一点很难解释,”我说,“如果黄帝之后裔说成立的话,他无疑是代表本地势力的王权阶层,要与神权阶层展开殊死搏斗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回真长了见识。”老董不失时机地猛拍马屁,显然还为长明灯的事愧疚。

我淡淡一笑:“接下来看你了,怎样无中生有找到通向方尊顶部的门。”

老董跑到正面铜壁将青铜祭器挨个儿翻了一遍,没有机关暗门,说大概答案还在八面浮雕上,我得再仔细研究研究。遂举着火把从第一幅看起,嘴里念念有词。

“有问题!”他身体突然一震,手指在第三幅浮雕上弯弯曲曲划着,喃喃说,“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怎样?”我站在一边看了半天不得要领,忍不住问道。

他面色凝重,指着代表山麓的弧线说:“你看第一道关卡,这个凸出的圆形又大又圆,比石洞深处的人群至少大两倍,是什么东西?再看第二道关卡,一条甬道里有四个凸出圆形,每个腰间拖了根尾巴,这又是什么?还有后面……”

“等等,我知道了!”我恍然大悟,“第一道是河里的怪兽,第二道是古猿,后面还有鬼火、僵尸、美人鱼、老树……”

老董接口道:“对,浮雕上描绘的正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蚕洞,之前我们理解错了,这里不单纯是古墓,而是蚕丛在世时议事议政、领导臣民对抗神权阶层的办公场所,也是古蜀国昔日的王宫,难怪工程如此浩大,规模如此惊人……美人鱼、鬼火这些东西亘古有之,是用来防止神权阶层势力入侵,阻截对方间谍潜入打探消息的,不过这套防御圈非常稳定,尽管蚕丛后代为了纪念他将蚕洞密封,生物圈却一直自我繁衍到现在。”

“对,对,正是这样,”我也激动得喘不过气来,“后来古蜀国虽然覆灭,蚕丛子孙还保守着蚕洞的秘密,代代相传肩负起守卫祖先墓藏的责任,所以李芒等人进洞后留下的痕迹被消除得干干净净,而我们进洞过程中总有神秘影子在附近活动,都是蚕丛的后人!”

“这就是明朝徐耀的秘密,可是……”老董歪着头说,“还有问题没有解决,就算李芒查到蚕洞里埋葬着蚕丛,就算他知道通天神树和长明灯,也谈不上‘关系到天下苍生祸福凶吉、生老病死的玄机’,而且发掘上古时期的古墓,对李芒这样的退休高官来说虽不算光彩,也扯不上‘蹊跷离奇,大违常理,非普通人所能理解’,总之此事还有蹊跷。”

我也想到同学徐耀与明朝徐耀奇怪的巧合,想到同学徐耀稀奇古怪的失踪方式,刚刚激起的兴奋瞬间即逝,滞声道:“是的,蚕洞包含的秘密远非几幅浮雕能解释的,所以我们得继续前进。”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老董随口应了一声,一幅幅看下去,看到第五幅画时又嘀咕道,“牛车旁的人真有点怪……”他本想继续阐发感想,突然触起什么灵感似的冒了一句,“晓飞,你认为这些浮雕是谁画的?”

“当然是蚕丛的后人,怎么了?”

老董断然道:“不对,依我看就是蚕丛本人,或者说在他主导下绘制完成,你想,既然铸造青铜方尊和通天神树是蚕丛一手策划并督造,内部装修肯定也要由他拍板,等一切大功告成,他才在臣民的注视下走上神树,这些浮雕有承载重大历史史实的功能,当时蚕丛一定这样考虑,‘我把整件事如实记载下来,是非功过留待后人评说’,你觉得呢?”

受他感染我也用手摸了摸牛车边的人,沉吟道:“这样分析并非没有道理,倘若我是蚕丛,决定上马这样劳民伤财,倾全国之力的大工程,心里难免有些忐忑,所以站在热气腾腾的工地中间发愣,这时突然有人紧紧注视着他,说不定嚷出了大多数臣民敢怒不敢言的心声,蚕丛虽以自己的威信把事态压下来,但内心很不平静,创作浮雕时不由自主把反对者画上去,提醒后人今后做重大决策时要倾听民意,不能专制独行。”

老董笑道:“到底上过大学,经你一拔高思想性就上去了,简直把蚕丛上升到唐太宗、康熙之流的高度……咦,这里有一行血字!”

在第五幅和第六幅浮雕中间,有一行又细又小的血字,由于年代久远,血迹已变成赭黑色,与铜壁融为一体,若非老董把火把凑在铜壁前,两人又距离浮雕很近,根本无从发现。

“牛车左者,徐耀也……什么,徐耀?!”我念完后惊叫起来,全身上下冰凉僵硬。

老董以为听错了,也伏在上面逐字念了一遍,然后傻了眼,看着我不停地问:“这是谁写的?他凭什么说这个人是徐耀?即使是徐耀又有什么问题?”

我大脑已经停止运转,完全是白茫茫一片,一个遥远的声音不停地念叨:徐耀,徐耀,徐耀……“我想通了,”老董一拍大腿,“徐耀与蚕丛一样,也是古蜀国里地位崇高的氏族,徐耀家族受蚕丛的密令世代保护蚕洞,而且子孙后代都叫徐耀这个名字,直到李芒发现这个秘密……”

我回过神喃喃道:“字迹是李芒的,可他跟我一样从神树背后的黑洞中掉进深井,难道也爬上水晶洞,再由石室滚入水潭,闯过美人鱼和老树桩两关来到这里?为什么他看到牛车边的人就联想到徐耀,而我却没有丝毫感应?莫非我们漏掉一样重要线索?”

“可能性不大,李芒走到这儿时已相当狼狈,最得力的助手死在蜘蛛王爪下,其他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剩下他和蒋仲夏,大概连武器都没有了,只能咬破指头在墙上留言,哪有我们一路走得从容?或许本来是有证物的,后来被故意销毁了。”

老董解释道,又回过头将每幅浮雕之间都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留字。

我皱眉道:“一个家族沿袭使用徐耀做名字,虽然有点奇怪,也不至于让见多识广的李芒和孟哲远如临大敌,花费几十年时间探究其中的奥秘,因此李芒进洞前已经掌握了一些资料,是带着目的进来的,而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凭李芒和徐耀两个名字就冒冒失失闯进来了,所以碰到问题就茫然不解……假设李芒说得不错,画中之人就是徐耀,蚕丛为何将他在浮雕中突出出来呢?其中有何深意?”

“蚕丛是告诉后人,徐耀家族负责看守我的墓葬,要好好对待他们。”

“如果你准备把一批宝藏带入棺材永久保存,你是告诉自己儿子呢,还是嘱托阿诚或者我帮你看守?”

老董一怔,瞬间明白我的意思,嘟哝道:“是啊,蚕丛死后子孙还统治了几百年,哪有信不过自己的儿子孙子,让外人看守墓葬的道理?我想岔了,这件事要从头慢慢梳理。”

听到“梳理”两个字,我心一动,刚才若隐若现的念头又拥现出来,但这回更清晰更具体,我冲口道:“也许是徐耀先祖的秘密,被蚕丛无意中发现后藏在洞里,然后他们家族一代代持之以恒地寻找……”

老董质疑道:“所谓秘密都是有时代局限性的,很难想象蚕丛时期的秘密到了明朝还能让人关注,正如古代的宝剑宝刀,随着冶炼技术的提高放到现在根本不值一提,怎么会使李芒甘愿付出生命的代价去探险?”

我抓抓头苦恼地说:“这不是我想表达的意思,我是说……我是说……怎么说呢?总之徐耀才是整件事的核心。”

老董表示同意:“确实如此,换作一般人走进僵尸石窟早晕了,随便搬几件青铜器回去就能大发,如果捧一株青铜神树献给皇帝,没准能让龙颜大悦加官进爵,泽被后代。之所以继续往里走,就是想揭开徐耀的秘密。”

可是李芒身处铜室并没有生出前面无路的感慨,似乎知道下一步应该去哪儿,怎么去。为什么他看来顺理成章的事成为我们的障碍呢?我和老董开始想到铜壁本身,不约而同把目光聚到最后一幅空白浮雕上。

或许蚕丛反抗的故事讲述到第七幅就结束了,第八幅故意空着,作为铜室通往尊顶的出口。这个解释合乎原始宗教的习惯,因为在普通人看来天神无往而不利,不管去哪儿都不需要门,所以蚕丛在这儿设置了一个小小的噱头。

老董站在空白浮雕前用力一推,“哑”,浮雕下口裂开一道缝,但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阻着,我看他脸红耳赤的样子,上前助了把劲,硬将浮雕又向里面推开了半米深的缺口,老董伸进一只脚试了试,两人团身钻进去后手一松,“咣当”,浮雕复回原位,我们看到浮雕背后挂着一块大铜块,难怪一个人的力量不够。

回身打量尊顶,眼前果然矗立着一棵巍峨耸立、华丽绚烂的通天神树,由于火把通明范围有限,看不到它的顶部,但从树枝和主干分布看至少十多米高,主干上的龙凤和小鸟都镏了黄金,在火把的照耀下金光闪闪。最底层树枝舒展得很长,一直延伸到两侧山壁,主干和树枝上布满了半寸长的铜荆棘,一看就知是便于攀登时踩踏用的,二层以上没有铜荆棘,只有错乱有序的铜叶。

老董抚掌笑道:“我猜得没错吧,蚕丛根本没有从树顶登天与什么天神对话,他爬到第一层后趁大家不注意就沿着树枝跑到山腰,从事先修好的密道去了墓室,这一点倒有点像戈基人,躺进棺材里等死。”

我失笑道:“全民发动,全民参与,最后竟以谎言告终,蚕丛未免太儿戏了,我看没这么简单。”

“你不明白的,晓飞,古今中外统治者的德性都一样,以欺骗天下百姓为己任,不信咱们可以打赌,赌底层树枝肯定与山崖上的密道相连,敢不敢?”

我一犹豫:“怎么赌?”

“如果我赢了,你得发誓今后永远不提长明灯的事,如果你赢了,出去后我把分得的红利让出20%。”

闹了半天他还惦记着长明灯,我笑了笑说:“好,一言为定。”

两人握手为誓,然后一起攀上神树第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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