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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瀑布玄机

第三十八章 瀑布玄机

80年代末90年代初,中国的激光技术还没有普及,仅限于国防军工项目应用,唯独北京协和医院有一套从美国进口的激光刀设备,每周只能做十个手术,预约挂号已排到六个月后,我陪姑妈看病时远远见过,有两张病床大,上面全是五颜六色的灯和缆线,液晶屏上跳动着字母和数字,看上去神秘莫测。

郭项龙说:“我受过专业训练,能从切口分辩出至少三十种不同类型的刀,这一点你绝对要相信。”

“我并非怀疑你的判断,而是……而是这样荒山野岭中的千年古洞,怎么可能出现如此现代的科技?”

“蚕洞里的水晶洞、冰洞,还有水波墙能预见蓝真真救我,又怎么解释?你们说过,古蜀国本身就充满了谜团,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应该惊讶。”

我失笑道:“真是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确实,有关古蜀国的许多现象都难以用现代科学来解释,但两个活生生的人眼睁睁从瀑布被传送到这儿,居然无隙可寻,未免太神奇了一点,倘若有人要困死我们,当初何必出手相救?不是多此一举吗?”

“所以这里一定有出路。”

郭项龙顺理成章得出答案,然后不知疲倦地在石壁上寻找,他的搜索手法细致而严密,真正做到不放过一寸地方,接着站到我肩上将搜索范围扩大到三米高度内,三个多小时后他轻叹一声,与我并肩坐在地上。

“里面空气流通,没有窒息感,说明这里不是封闭的空间,出口一定藏在某个地方。”我安慰道。

郭项龙闷闷说:“理论上是,头盔灯的照明高度为十二米,两个灯头相加可达十五米,尚且照不到洞顶,这种花岗岩我连五米都爬不上去,还谈什么寻找出口?”

“不知阿诚掉到哪儿,或许他能设法救我们。”

“假设瀑布后有两三个这样的深谷,每次掉进去的机率是随机的,那么他比我们还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默然。

在徒劳的摸索和无聊的等待中熬了二十个小时,肚子越发饿得紧,先前受的伤象约好似的同时迸发出来,全身上下酸痛难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难受得几乎要用头撞石壁。

郭项龙看出我的焦躁,打岔道:“你跟阿诚是多年朋友?”

“嗯。”

“蓝真真呢?”

“以前谈过,后来我被徐耀的事困扰,渐渐生分了。”

“她也没结婚?”

“嗯……你问这些干什么?”我突然觉得他不单是闲聊,好像带有某种目的。

“随便问问,”他泰然自若说,“打算复合吗?”

“复合?等到来世吧。”我苦笑一声,在蚕洞时似乎有点希望,自从那次酒后乱性后却愈发疏远起来,表面上虽客客气气,其实有层厚厚的隔膜——不知听谁说过,男女之间只要有了第一次如同洪水开闸,很快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话根本不适用她,她对我非常憎恨,好像被我强暴了似的。

“女人嘛就是这样,你不理她她就招惹你,你理她她反而拿架子。”

看不出苦行僧般的郭项龙对女人竟有这般精辟的论断,遂笑道:“好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莫非郭老弟也有一段难忘的过去?”

他将头倚在石壁上,仰着脸慢悠悠道:“有一次我奉命到边境小山村蹲点抓捕间谍,身份是草药贩子,和老婆一起过去伺机偷渡……”

“老婆?”

“一位女特种兵,叫方荷,应该是假名吧,正如我叫戚小锋一样,主要是工作需要,毕竟两个大男人一起偷渡太怪异了,夫妻俩才合理……”

“长得漂不漂亮?”

他淡淡一笑:“怎么说呢?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最麻烦的是晚上,两人必须睡到一间屋里,于是她睡床我睡地,可也有失误的时候,比如夜里起身上厕所,回来后晕乎乎上床钻进她被窝,她居然不知道,第二天早上一醒两人还抱在一块儿……”

我哈哈大笑:“有没有干脆顺水推舟那个了?”

“没有,执行任务时不准发生私人感情是铁的纪律,一旦违背将受到严厉的军纪处分,”他吸了口气,“守了四十多天间谍迟迟不出现,两人暗暗着急,后来和村民们混熟了,中午蜷在晒谷场上聊天,有村民说你们俩不像夫妻,我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追问原因,他说夜里别的夫妻都干得欢,恨不得把床板震断,你们倒好,上了床就睡,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我这才知道村里少年有听房的习惯,每逢家家户户关门熄灯后就挨个儿偷听,作为第二天的谈资。这件事棘手了,假戏真做不可能,纪律也不允许,可要获得村民包括间谍的信任,两人的言行又必须符合夫妻标准,当天回去后我吞吞吐吐讲述了村民的话,她听了久久不语,然后平静地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一切以任务为重。”

“喔,那你们到底怎么做的?”我紧紧追问。

他迟疑了半天,好像在犹豫说不说,蓦地脸色一变,腾地跳起来说:“有人说话!”

我将耳朵贴在石壁上,里面隐隐有嘀嘀咕咕的声音,感觉像两人在隔壁房间聊天。

“是不是阿诚?”

郭项龙摇摇头:“声音含糊不清,黏糊糊有拖泥带水的味道,不像阿诚的风格……”

他用枪托在石壁上用力敲击,“咚咚咚”连敲十多下,再贴在石壁上听时里面声音变了,语气间带有惊喜和激动,然后停止交谈,石壁里传来“咝咝”声。

“他们在干什么?”我奇怪地问。

“大概……是钻洞吧……”

“钻洞应该用铁钎或凿子,哪有如此细腻的声音?”

郭项龙也解释不了,耸耸肩说:“反正我们没办法,只能听天由命。”

“咝咝”声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声音越来越响,其间偶尔传来的交谈声也清晰不少,但仍然含糊不清,辨不出谈话内容。

我的头盔灯终于没电了,郭项龙将他的灯调到弱光,指望多捱一会儿。我开玩笑地说如果是老胡一伙人就糟了,以我们俩目前的状况只能束手就擒。郭项龙哼了一声说那倒未必。

又过了两个小时,我迷迷糊糊打了个盹,醒来一看,郭项龙的头盔灯已调到最亮,聚精会神地看着石壁,脸上布满了少有的紧张与恐惧。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石壁隐隐现出两个影子,淡淡的,酷似伏在地上的人形,长约二米,好像朝我们这边爬行。

“这……这是什么?之前我们反复搜过这一带区域,没有影子的。”我失声道。

郭项龙脸色凝重:“我也刚刚发现,就在观察期间影子颜色又深了不少,显然离我们越来越近。”

“老天……老天,竟有这种怪事……”我瞠目结舌,大脑几乎陷入停滞。

郭项龙深思良久:“据你所知,有没有哪一种生物生长在石头里?”

“没有,然而……”我脑中灵光一闪,“玉胎!传说千年古玉在种种巧合下聚集精华形成肖如人形的凝固物,就叫玉胎,越酷似人的玉胎越珍贵,不过没听过玉胎会在里面移动,还能说话。”

他点点头:“玉胎久炼成精,完全有可能具备人的本领,本来它们没事干躺在石头里聊天,不料被我们惊动了,因此……”

短短几句话工夫石壁上影子颜色更深,头上乱蓬蓬一片像是头发,长手长腿,尖利的爪子足有二十多厘米,十指箕张,一付杀气腾腾的架势。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样子不像跟我们交朋友的。”郭项龙冷冷说,慢慢端起双管猎枪。

不知为何我的心怦怦直跳,即使在蚕洞面对古猿和美人鱼时也没有这般紧张,大概因为它们不属于真正概念的生物,而是神话传说中才有的——妖怪。

它们是否身怀神通广大的妖术?是否有变化莫测之异能?是否如神话中那样喜欢生吃活人?

眼看石壁上的影子越来越深,将要破壁而出,偏偏郭项龙的头盔灯倏地暗下来,光影跳跃不定,显然支持不了多长时间。

郭项龙咒骂一声:“有电池吗?”

“都在阿诚身上,不过好像有打火机……”

此时“咝咝”声响彻深谷,郭项龙关照我蹲到相对隐蔽的角落里保护好自己,说不管出现什么状况都不要轻举妄动,因为他抵挡不住的话我冲上去也白搭,只会造成无谓牺牲。

陡然间刺骨的寒风扑面而至,冻得牙关格格直响,身体哆嗦成一团,周围气温急剧下降,空气中弥漫着白雾。

“小心,它要出来了!”郭项龙说。

头盔灯仿佛经受不住严寒,乍地亮了两下便熄灭了,与此同时耳边响起“咝咝”声,声音并不大,却如一把锥子深深扎入脑髓,头痛欲裂,觉得翻江倒海的难受。接着一股令人绝望的冰霜笼罩了整个深谷,黑暗中郭项龙暴喝一声——“砰砰砰”连响数声,火光中只见一个白色人影跌倒在地,然后重归黑暗,郭项龙将猎枪当作棍子使,舞得虎虎生风,在“咝咝”声中夹杂着沉重的搏斗和喘息声。

捱过剧寒,又适应了“咝咝”声和漆黑的环境,我努力睁大双眼,依稀看到白色影子晃来晃去,而郭项龙步步后退,明显抵挡不住对方攻势,过了会儿“扑通”重重摔倒在地。我热血沸腾,连人带刀扑上去狠狠一扎,感觉它的身体坚硬而冰凉,而且有股裂人的杀气,刀锋一滑,自己险些摔倒,刚刚稳住平衡后颈被一记重击,我原地旋转两圈踉跄几步坐到地上。

我的进攻虽没有产生效果,却为郭项龙争取到宝贵的几秒钟,他换上子弹连开两枪,可不知是没打准还是它学了乖懂得提前闪避,并没有取得意想中的效果。白色人影大踏步上前一掌拍掉猎枪,另一掌拍向郭项龙,他团身在地上一滚闪到右侧,结果将石壁打得碎屑四溅。我再度冲上去举刀乱刺,不到一个照面被一脚踹飞,郭项龙趁机站起身与它徒手搏斗。

然而对付这种没有明显弱点,刀枪不入的大块头,郭项龙也没有好办法,几个回合后又被击倒。我趴在地上到处乱摸寻找猎枪,它仿佛看穿我们的意图,丝毫不给机会,踢皮球似的将两人从东踢到西,从南踢到北,我很快被踢得全身散了架,蜷缩成一团连连喘气,郭项龙稍好一点,但也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无半点还手之力。

“嘭”,郭项龙被踹中心窝,低低哼了一声,滚到我身边昏迷过去,我翻身起来又是拍打又是掐人中,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色人影似乎知道大局已定,缓缓逼上前,我惊恐万状,抱着郭项龙在地上一寸寸向后挪,心里明白这回是彻底完蛋,不可能再有半点机会。

白影晃动,我奋力把郭项龙移到身后,将藏刀当作飞刀掷过去,“当”,藏刀坠地,只换得它微微一滞。我索性将身上所有能投掷的东西都掏出来一件件扔,直掏到内衣口袋里的小工具盒,心里闪过沉重的悲哀:

等这一件扔完,我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此时最后悔的是不该扔掉藏刀,早知会被这半人半妖的东西活活踢死,还不如自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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