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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好了。
通常这个时候,麻将馆的下午局已经散场。汪心凌独自守在家门口,静候着试验品登场。
母亲最近烫了一头夸张的卷发,从楼梯间空当望下去,像一团乌云。她朝着逆时针方向缓慢移动,刺耳的高跟鞋踏步声越来越大。
“妈,你总算回来了,人家忘记带钥匙了。”汪心凌一反常态地撒起娇来。
母亲并未察觉到女儿表情的微妙变化,她的世界只剩下一个“输”字。
就在二十分钟前,汪心凌在客厅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撒了些泥土,她埋下一颗眠花种子。
黑色小芽摇摇摆摆,迅速生长,没过一会儿便开出花来。深黑色花枝上覆盖了一层浅浅的茸毛。花瓣外形奇特,紧紧簇拥在一起,如珍珠般亮白。
憋气,死死憋住。
汪心凌不断提醒自己。
绝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什么,忘了钥匙?跟你爸一副德行,丢三落四的。”母亲年过五旬,一口气上了八层楼,说起话来竟一点都不喘。
“一定是输了钱……”见母亲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汪心凌大呼,“糟了!今天刚买的悬疑小说忘在自行车篮子里了,我得赶紧下楼。妈,你别锁门,我马上就回来。”
让母亲和眠花独处一室才是汪心凌的真正目的。
“快去吧,丢了西瓜连芝麻也丢了。”
咔嚓一声,房门开了。
悬疑小说可不是什么芝麻,那是人类智慧的结晶。
隔了十分钟,汪心凌从四楼折回。
会出事吗?
妈妈福大命大,应该不会有事的。
汪心凌紧张得满头是汗,蹑手蹑脚地推开家门。屏住呼吸,一进门便瞧见了母亲的脚底,她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莫非真有什么眠眠境界?
眠花盛开在烟灰缸里,花朵似乎长大了一些。
太难受了。憋气憋到快要窒息,脸上忽冷忽热。
汪心凌当机立断掐掉白色花朵,眠花立即谢了。
母亲的身体看上去很松软。她双眼紧闭,脸上挂着某种神秘笑容。汪心凌竟想起了蒙娜丽莎。
冷静下来,深呼吸一口,赶紧提问吧。
“你是谁?”汪心凌依然将信将疑。
“卢惠如。”沙发上传来温柔的声音。
第一题会不会太过于简单?
“请说出你的身份证号码。”女儿正巧瞄到母亲的钱包,第二代身份证歪斜着露出一角。
母亲用极其绵软的语气讲出一长串阿拉伯数字,十八位号码完全正确。
汪心凌竟有些兴奋了。
“妈妈最爱吃的水果是榴莲吧?”她决定换一种思路试水。
“榴莲难吃死了。是芒果,讨厌啦。”
真是受够了,你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
“妈妈是不是跟最近常来我们家玩的李叔叔有一腿?”汪心凌鼓起勇气大胆发问。
“不止一腿哦。”
母亲用甜蜜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未免也太诡异了。汪心凌感觉自己的小心脏快要承受不起。
“爸爸知道吗?”偏执的表情让汪心凌有种刨根究底的范儿。
“他怎么可能知道。”虽然语气强烈,母亲却在梦里笑得更加甜蜜了。
汪心凌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最后一题,我汪心凌是你亲生的吗?”这是汪心凌一直藏在心中的疑惑。
母亲对女儿的管教向来严格,喜欢发号施令。譬如零食,母亲严禁汪心凌吃任何零食。如此蛮横暴力的家庭管教方式绝不像是亲生母亲能干出来的事情。汪心凌暗自决定,如果这一题母亲给出否定答案,她便继续实验下去,看看两个小时之后母亲是否还活着。
“是。”
好了。亲爱的妈妈,您是时候清醒了。
“卢惠如!卢惠如!卢惠如!”汪心凌用尽全力朝着母亲的脸吼了几嗓子。
“感觉好累。”一脸倦容的母亲捶了捶自己的肩膀。
“你不小心睡着了。”
“是吗?妈妈太累了,你快去准备晚饭吧。”显然,这是一道命令。
她和刚才微笑着的母亲是同一个人吗?
“我是你的亲生女儿!是一名高中生!还要写功课呢!”汪心凌开始后悔将母亲叫醒。
“嚷嚷个屁,谁说你是我亲生的。我再告诉你一次,你是妈妈从医院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小叫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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