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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桃小夜曲社区附近有一条美食巷。从主路拐进去，小餐馆鳞次栉比。如果这条巷子是一部青灰色列车，那紧挨着的馆子就像那一节节车厢，而最靠近主路的老四川餐馆便是那头等厢。

还没到中午饭点，餐馆里挤满了食客。

柴二放下搁在招财猫一旁的乳白色电话听筒，转身问道：“黑桃小夜曲社区二单元401室到底住着何方神圣？”

别着“领班”胸牌的胖女人环顾左右，意识到柴二是在对自己发问后便用略带傲慢的语气说道：“你管这么多干吗？做餐饮也要懂得尊重客人的隐私。笨蛋！那么多外卖等着要送，还不赶紧去下单。”

这新来的小二做事冒冒失失又口无遮拦，看样子也待不长久。

领班朝他翻了个白眼，招呼客人去了。

柴二年纪轻轻就头发稀疏，一张稀松平常的娃娃脸上布满了青春痘。从郊县来美食巷打工的他谎称自己十八岁。实际上，他才十五出头。

“隐私算个屁！”柴二打心里骂道。

刚才那通电话一听就知道是那个女人打来的。声音太……该怎么形容呢？柴二想起小时候最爱吃的棉花糖，柔柔白白，甜甜软软，幸福得像阴雨天突然投下来的一丝阳光。

柴二在老四川餐馆上班不久，接连三天都送同样的食物去黑桃小夜曲社区二单元401室也算不上什么怪事，现代人不喜欢自己做饭很正常。可令人不解的是，他一次也没有见到那女人的脸。

不多不少，餐盘里装着跟昨天一样的东西。一两清汤龙抄手，一两红油钟水饺，一碗海带丝汤，全都不加葱。那女人每次都要求把食物放在家门口。这是一种习惯？还是在回避什么？最让人好奇的是……她的声音。那种难以言喻的甜蜜嗓音令柴二浮想翩翩，无法平静。

她吃饭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咀嚼食物的时候，嘴唇又是哪种形状？

身上有东西起了变化，柴二调整好步伐。他寻了个角落，迅速打开手中的饭盒，朝里面吐了一口口水。

哼，让你尝尝爷的味道吧。

爱玩捉迷藏的棉花糖。

进了小区，从十字路口转右，柴二端稳盘子开始爬楼。一步一步，越是接近目的地，呼吸和心跳就越是混乱。无论如何，今天都得想办法一睹她的芳容。

四楼很快便到了，401室就在走廊尽头。黑桃小夜曲社区的门窗全部破旧成一副颜色，虽然已经来过好几次，柴二还是觉得陌生。

果不其然，窗台上放着钱。那女人每次都提前准备好零钱放在外面，不肯露面。

柴二失望地站在门口，头脑发涨。

“外卖到了。”他清了清喉咙，敲响了木门。

“把饭盒放下，钱就搁在窗台上，自己拿。”她的声音好听极了，像某种愉悦的旋律。

又来这一套。

“啊，不好意思，今天忘记拿卫生筷了。我一会儿给您送过来。”

总不会连单独送来的卫生筷也叫人放在地上吧？柴二悄悄藏起卫生筷，他只想知道声音如棉花糖般黏稠的娘们长啥模样。

“不用了，家里有筷子。”

该死！

“小姐，麻烦换一张五元的，这张像是假币。”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开什么玩笑。这都什么年代了，五元钱还会造假？假币只可能是一百元面值的。有点常识好吗？”

“我就觉得它是假币，不信你出来瞧。”柴二没有放弃。

“行了！别在外面磨叽，赶紧回吧。你再胡搅蛮缠，我就打电话去店里投诉你。”容易暴躁的棉花糖完全失去了耐性。

一听到“投诉”两个字，柴二慌了神。他不想因此丢了工作。

臭婆娘。

柴二默默收了钱，拿起餐盘转身准备离开。

不如躲在暗处试试。这饭菜都快凉了，我就不信你不出来。

柴二悄悄躲到楼梯口。这里虽然隔了一段距离，却能够清楚地看见401室的屋门。

过了一会儿，木门“咯吱”一声开了条缝。

大概等了半分钟，没有任何动静。

莫非那女人正在从门缝里确认外面是否有人还在？这样做未免也太夸张了吧。突然，门缝里伸出了一双手，迅速地将饭盒取走了。

柴二拼了命地睁大眼睛，力求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恨不得可以按下时间暂停键。

看清楚了，纤细、白净、优雅。

毫无疑问，那是一双美人的手。如果身体被那双手抚摸，会是怎样的感觉？这狡猾的女人分明是在换着方法勾引男人。

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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