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生死情仇万花楼(1)

　　一、寻情郎陷虎狼之窝

　　水莲做梦都想逃离万花楼这个狼窝，因为她是个窑姐。

　　水莲原名耿花，家住数百里外的芦花湾，和邻居赫根青梅竹马，互相爱慕。可家里借了高利贷，放贷的地主见耿家无力还债，便要耿花前去抵债，又急又恨的赫根半夜去暗杀地主，结果正好落入人家的圈套，被乱棍打晕扔进了芦花渡。地主又上门逼亲，耿花只好上了花轿。可当天晚上，当喝得头昏脑涨的地主刚刚摸进洞房，耿花的剪刀便刺进了他的心窝。

　　杀了人，耿花连夜逃出芦花湾，她坚信赫根没有死，她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心上人。于是，她顺着芦花河的流向，一路寻找下去。一路艰辛，一路失望，半年后的一天，她饿晕在一户人家的大门旁，等她再睁开眼时，已经进了兴隆镇的万花楼，名字也成了水莲。水莲知道万花楼是妓院，她宁死也不接客，但几次逃跑都没有成功，最后，被绳捆索绑嘴塞布团押进挤满了人的厅堂，她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一个满脸刀疤貌如恶鬼一样的瘸子便扑了上去，当众把她强奸了。三天后，水莲便成了万花楼的正式窑姐。

　　水莲依然想逃离万花楼，她相信只要逃出去，一定可以找到赫根，而赫根一定可以接受她，他们可以重新开始。可是一个举目无亲的窑姐，既没人肯为她赎身，又不能随便向客人袒露内心，她便把满腹仇恨埋在心底，每天强作欢颜，迎接客人，悄悄寻找可以信赖和依托之人。终于，一个叫黑哥的人进入了她的视线。黑哥来去不定，有时候三五天来一次，有时候甚至一两个月都不来一次，而每次来时必找水莲。虽然黑哥并不是一掷千金的主儿，可万花楼的每个人都特别尊重他，水莲本能地觉得黑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她决定向黑哥求救。可还没等她见到黑哥，龟公突然进来告诉她，老板吩咐，全体到厅堂聚齐。

　　带着疑惑的心情，水莲来到厅堂，只见厅堂里站满了窑姐，老板江元一挥手：“带小野花！”

　　话音刚落，五花大绑、嘴被堵住的小野花便被拖了进来，她死死盯着江元，眼睛里全是仇恨。

　　江元慢慢踱到小野花的跟前，说：“小野花，进了万花楼就由不得你了，你不接客，我拿什么挣钱呀，今天就让你破破戒！”

　　水莲脑袋“嗡”的一声，她不敢再看下去，因为她清楚等待小野花的是什么。

　　果然，江元一摆手，门一开，那个鬼一样的刀疤脸冲了出来，像狼一样扑向了小野花。

　　水莲浑身一抖，半年前的那个场面又浮现在眼前，她牙齿几乎咬碎，恨不得一刀捅了刀疤脸。小野花拼命挣扎，可是所有人仿佛都成了木头，只有那个刀疤脸像发了情的畜生一样撕碎了她的衣服。

　　“砰！”就在这时，厅堂门被一脚踹开，一个人冲了进来，正是黑哥，他几步抢上前，一脚把刀疤脸踹出老远，扶起了赤身裸体的小野花。

　　“黑哥，你好大胆！”江元大吼一声，“这也是你闹事儿的地方？来人呀！”

　　四个打手应声而出，手里的匕首闪着寒光。

　　黑哥一抖手，两个乌黑的枪口对准了江元：“姓江的，我黑哥可不吃这个。”

　　江元一愣，冷笑了一下：“黑哥，你可以毙了我，可你走得出万花楼吗？”

　　“那你就看看！”黑哥说着呼啸一声，门外出现几个黑影，全都端枪在手，一晃便隐到了暗处。

　　“江老板，我只想把小野花接走，你要是和我玩儿别的，我和弟兄们的枪可不长眼睛呀，那你江老板和万花楼……”

　　江元的汗淌了下来，说：“黑哥，都是吃江湖饭的，你也不能……小野花我可是花了钱买的呀！”

　　“这好办！”黑哥一摆手，一个兄弟送进来一个小布袋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二百块大洋，赎个窑姐不多，可买个还是良家闺女的小野花却不少，还请江老板给个面子。”

　　“看来小野花和黑哥关系非同一般呀，我江元也不是不讲义气的主儿，小野花就请黑哥接走，钱，我分文不收。”

　　黑哥摆摆手：“小野花和我无关，我是受朋友之托。江老板也不要客气，你也是花了钱的，江老板如此重情重义，黑哥日后必报。”

　　“黑哥客气了，只要黑哥以后还照常关照我万花楼就行了，这大洋我就收下了。”江元说着命水莲等把小野花扶到里面，打扮一新，扶了出来，并命人备轿送小野花。

　　“不必了，多谢江老板。”黑哥说着，领着小野花和众弟兄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水莲欲哭无泪，当年自己为什么没碰到黑哥！她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求黑哥帮自己逃出火海。

　　二、死欲念叹人情冷薄

　　三天后，黑哥又来到了万花楼。酒过三巡，水莲看着黑哥：“黑哥，你为什么要救小野花？”

　　黑哥看了看她，说：“小野花本是奎镇名医崔先生的独生女，崔先生一生治病救人，乐善好施，官匪两道都敬他三分。可谁知胡子柳小刀竟然绑了小野花的香票，要崔先生拿五千块大洋赎票。崔先生当时就昏过去了，醒来时已是两天后，而且卧床不起。柳小刀见弄不来大洋，就把小野花卖进了万花楼。崔先生救过我的命，所以我得到信儿后就直接赶到万花楼，总算救了小野花，她们父女团聚了。”

　　“谢天谢地，小野花真有福气，大难不死，又在这窑子里未受染，全身而退，这下崔老先生的病应该好了。”

　　黑哥长叹一声：“小野花死了。”

　　“为什么？”

　　“小野花和老人家说了经过，崔先生老泪纵横，连说自己连女儿都保护不了，不配当爹，吐血而死。我帮小野花安葬了崔先生后，她把家产交给了我，竟然服毒自杀。小野花临死时只说了一句，她就是变成鬼也放不了柳小刀。我明白了，肯定是柳小刀破了她的身。当晚我就把柳小刀办了，用他的头给他们父女祭了坟。”

　　“柳小刀是胡子，你敢杀他，你不怕？”

　　“我不怕，其实，我就是胡子。”

　　“你是胡子？”水莲一愣，继而点了点头，“对，你应该是胡子，可你是好胡子。”

　　“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么多吗？因为救小野花的那天，我只看到你的眼里有泪。”

　　水莲看着黑哥，说：“黑哥，知道我为什么有泪吗？因为我和小野花的遭遇一样，可我却没她那么幸运……”

　　水莲流着眼泪说完了自己的经历，一下跪倒：“黑哥，我知道你是好汉，我知道我没有小野花那个对你有恩的爹，也没什么家产可以给你，可是我求黑哥救救我。只要黑哥救我出去，我就是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

　　黑哥扶起水莲：“小野花的家产我一把火全烧了。我是胡子不假，可胡子的日子并不好过，抢到了东西吃香喝辣，可没有什么东西进账，我们有时甚至连饭都吃不上，这也是我为什么有时常来而有时却不来的原因，所以我真的没钱赎你。”

　　“可你有枪呀，你可以……”水莲突然发现黑哥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急忙说道，“黑哥，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

　　“不要说了，让我好好想想。”黑哥默默喝了几杯酒，没有碰水莲便走了，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了水莲的心头。果然，当晚，江元便把她叫了去。江元看着她：“水莲呀，我向你打听点事儿，你准备哪天取我的脑袋呀，或者哪天让黑哥接你走呀？”

　　水莲一愣：“老板这是哪里话呀，老板供着我养着我，水莲报恩还来不及，怎么敢有这想法呀？”

　　“不是你不敢，是他黑哥不敢。”江元“砰”的一拍桌子，“我告诉你，这万花楼只有我说了算，我让谁死谁就得死，我让谁活谁才能活，想打我的主意，哼哼，来呀！”

　　随着话音，几个打手冲了进来，抓过水莲，鞭抽棒打，把她折磨得奄奄一息，最后江元狠狠踢了她一脚，说：“三天后照常接客，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儿的吗？是黑哥告诉我的。”

　　黑哥出卖了自己！水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江元说的绝不是假话！她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嫖客是信不过的，因为到妓院来的男人都是为了寻欢作乐而不是为了积德行善。她下定决心，自己多攒钱，钱多了，自己为自己赎身。

　　半个月后，黑哥又到了万花楼，一见水莲身上尚未痊愈的伤疤，他一愣：“江元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