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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何妨架上药生尘

  绵延起伏的大青山南山脚下有一个大镇叫青山镇,南北通衢物产丰饶,是方圆数百里最热闹的一个去处,镇上有两家药铺更是十分齐整,一姓白,一姓范,各在一条大街的一端,两家各过各的日子,倒也相安无事。

  这天中午时分太阳像在燃烧一样,白家药铺阴凉宽敞的店堂里人进人出一刻也不消停,东家白一平正亲自上阵手脚不停地为病人诊治抓药,随着一声洪亮的“阿弥陀佛”,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头顶无发身躯高大白髯飘拂,原来是大青山寺主持了悟大师。白一平一看连忙停下手上的活弯腰作揖,口里谦恭地说:“大师怎的有工夫来了?”

  这了悟大师一向慈悲为怀,所以极受大伙的尊敬,人称“活菩萨”。此刻大师开口说道:“白施主好生忙碌,想必生意不错吧?”

  白一平笑得像弥勒佛,说:“托大师的福,还算过得去。”

  大师点点头,又说:“可是,白施主难道不知道青山镇的百姓就要大祸临头了吗?”

  白一平一听不禁吃了一惊,却见大师指着远处大青山上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又说:“那大青山森林年代久远遮天蔽日,其中的毒花毒草繁衍无数,而一种叫‘青灵草’的草籽最为有毒。现在正是此草结籽时节,此草最喜阳光,一旦阳光普照便一夜疯长结籽无数,而今年的太阳最为炽烈,偏又南风劲吹,定会有大量草籽随风落入咱这青山镇的河水之中,那时民众饮了此水肯定会引发瘟疫。所以老僧特来找你,万请白施主早日做好准备,解救民众于水火之中。”

  白一平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近日前来就诊的病人多了起来,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倒是老天送来的一个大好的机会……他只管在心里盘算,没注意大师已飘然远去,然后远远进了大街另一端的药铺,范家药铺。

  只见范家药铺东家范春歌正朝大青山的方向凝望着,一脸的忧心忡忡,了悟大师上前说道:“范施主好自在,生意想必还算好吧?”

  范春歌一见是大师,连忙一边施礼一边正色说:“大师说笑了,为医者,但使人间无疾苦,何妨架上药生尘?解厄脱难是我等本分,怎能提生意二字?不瞒大师,近日我见大伙染病有渐多的迹象,怕是不妙啊,大师是高人,可知是什么原因?”

  了悟大师微微点头,说:“我也正为此事而来,范施主所言极是,这是因为山中青灵草籽随风飘散浸染了河水之故,还请范施主早日备下针对此瘟疫的药材来!”

  却说白家药铺白一平正在盘算该购进多少药材、能赚得几分银子时,瘟疫竟一下子爆发开来,一时铺里铺外躺满了呻吟不止呕吐头晕的病人,一问之下正如了悟大师所言,正是喝了受青灵草籽浸染的河水。这瘟疫虽然来势凶猛,却并不难治,只需把解药化在水里服下即可,白一平当下连忙施治。偏那范家药铺库里没有储备下一星半点解药,于是白家的药价不免比往日悄悄提高了一两成,果不出意料,病人们只顾性命,哪里还顾得上价高价低?一时真可谓日进斗金夜进斗银。白一平心里大喜,他早就想把范家药铺挤走独占青山镇了,以前只恨本钱不足,现在攒足本钱的机会可算是来了。可是还没高兴两天,病人虽然接二连三越来越多,库存的药材却捉襟见肘了。

  没说的,白一平让伙计们继续诊治,不用说那药价又提高了一成,此时不赚钱更待何时?一边亲自带了银两雇了大船外出采购药材。谁知别处也是瘟疫横行,一时药价飞涨,白一平毫不犹豫,反正自有人付账,当下倾囊而购,足足装了一船药材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

  来去只不过两天,一回家却发现大事不妙,原本热闹如集市的药铺前竟门可罗雀,抬头看看天,日头更毒了,手指沾了水竖起来,可以感受到南风更猛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大伙都不喝河水了?

  有伙计上前说:“东家,还真被您料着了,大伙真的不喝河水了,前天那范家药铺的东家范春歌四处劝说河水喝不得,让大伙全取井水喝,所以感染瘟疫的人一下子少了起来。”

  白一平一听顿时胸口起堵眼前发黑,老天,那船药材可花光了我全部的家底啊,要是用不上,可就全完了!

  白一平在床上一连躺了好几天,心里恨不得把那范春歌千刀万剐了,这天忽又财从天降,原来前来诊治的病人又多了起来。白一平一听喜得猛地一拍床沿,明白了,那井水是与河水相通的,所以受了青灵草籽浸染的河水这几天已慢慢渗透到了井水里。真是天助我也!

  想通了这层,白一平顿时百病全无,一骨碌起了身又到前堂里亲自接诊起来,那药价自然更是涨上了天。可是诊着诊着他又眉头紧锁起来,因为前来诊治的病人稀稀落落的像羊拉屎,照这样的速度,哪月才能把那船药材用完?哪年才能把范家挤走?

  入夜时分万籁俱寂,白一平辗转难眠,在院中望着自家的一口井长吁短叹,嘴里不免自言自语:“井水啊井水,你可害死我了,唉,要是你也受了那青灵草籽的浸染就好了……”话说到这里白一平忽然一拍大腿,夜色里一双眸子闪闪发光,有法子了!

  正是夜色浓重,白一平毫不耽搁,立即亲自驾着自家大车悄无声息地直奔大青山而去,他要进山采来那青灵草的籽。当下少不得一夜辛苦,满满地采了一大口袋草籽,然后全身而退。

  第二天深夜,青山镇一片死寂,白一平身上背着个大布包袱悄悄出了自家大门,每到一个井口他都从包里抓出一大把东西快速撒入井中,那东西正是青灵草的籽。

  正撒得欢,忽见前面过来一人,白一平吓得连忙藏起身,借着朦胧的月色一看,那人却是范春歌,只见他身上也背着个大包,然后从包里掏出什么不住地往井里撒,不用说那也是青灵草的籽。白一平又好气又好笑:想不到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范春歌竟和自己想到一块了,可是,谅他也没有足够的解药。

  回到家白一平美美地睡了一大觉,醒来后端着个茶壶踌躇满志地踱到前堂,可是,一见之下他手中的茶壶差点打翻在地,因为想象中的前堂人叫马嘶的热闹景象并没有出现,怎么没有人得瘟疫?难道大伙还没喝井水?

  白一平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一天、两天过去了,依旧没有人涌来治病,可是他明明看到大伙天天在喝井水啊,难道草籽的分量不够足?看来,只好加大剂量了……

  入夜时分,白一平又像幽灵一样在各个井台上转了起来,正大把大把地撒着,耳边忽然打雷似地炸了起来:“投毒的人抓到了!”

  白一平差点给这一嗓子吓死,想要跑,眨眼间只见四周灯火通明,无数的村民打着火把出现了,早有人一把抢了他的口袋,“呼啦”一声全倒了出来,然后大伙一下子怒吼起来:“我们说哩,怎么光发病,原来真被了悟大师猜中了,果真有人在下黑手!”接着一个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你,白施主?”

  说话的人正是了悟大师,火红的火把光中只见他白须光头,神情十分震怒,戟指白一平说:“白施主,从来医者父母心,你怎能做出这等令人不齿的事来?瘟疫来时你只想着哄抬药价,瘟疫走时却又想着制造瘟疫,阿弥陀佛,佛祖不会饶了你的!”

  白一平见此情形知道抵赖不得,顿时心如死灰无地自容,只恨地上没条缝,忽然在人群中一眼瞥见了范春歌,此刻他身上竟还背着一只口袋!白一平顿时大叫起来:“大师,我承认我鬼迷心窍,可是投毒的人绝不止我一个,还有他姓范的,我曾亲眼看到他也投了毒!”他一边大叫心里一边恶意地想:姓范的,我倒霉了,你也甭想有好日子过!

  却见了悟大师哼了一声,二话不说,伸手一把抓过范春歌的袋子,“哗”的一声倾倒于地,一股浓厚的药味顿时散发开来,白一平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火光下口袋里的东西照得清清楚楚,那不是草籽,而是解药。

  大师说:“白施主你可看清了,正是因为范施主,大伙才没有大规模地染病,他见井水浸染得厉害,便拼尽钱财采购来药,可他并没有趁此机会大发横财,而是把药融在了井水里好达到治本效果。范施主为人低调不事张扬,悬壶济世仁心仁德,这样的医者才是真正的活菩萨啊!”

  时光荏苒,如今偌大的青山镇只有范家药铺一家开着,白家药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谁也不知道白一平去了哪里。可是出乎大伙意料的是,独占青山镇的范家药铺一直像温吞水一样不咸不淡不愠不火,这是什么原因呢?听听东家范春歌是怎么说的:这世间千百种铺子可以火,唯有药铺不能火,因为药铺从来不是生意行,否则,将是天下医者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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