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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心理椭圆(1)

  吕笙南在商城市东郊的别墅极其奢华,仅仅装修就花了300多万,可是,他却要离开了。吕笙南身着睡衣,打量装潢考究的别墅,思量着这回移民到美国怎样装修自己花了500多万美金从一个纽约地产大亨那里购买的别墅。

  他信手拿起了放在茶几上的一份晚报,上面有个版面以整版的版面刊登了南黄基金撤出中国的消息。上面详细地介绍了南黄基金让出了自己名下的各个产业,包括财富大厦。吕笙南微微一笑,是啊,钱已经圈够了,股市面临着整改,在这个时候撤出是最佳的时机。他细细浏览着这篇报道,看来作者是个高手,把南黄基金的意图和发展方向分析得相当精辟。

  看着看着,苏霓的形象忽然出现吕笙南的脑海里。他叹息了一声,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惟一放心不下的,只有陷入深度昏迷的苏霓了。可惜,朱木对自己成见太深,自己也无能为力。

  看完报纸,又打了几个电话,安排了一下北美方面的生意,吕笙南上楼睡觉。保镖们有的牵着狼狗在院子里巡逻,有的在别墅里走动,自己的睡眠看来无比安全。躺在床上,吕笙南忽然有种烦躁的感觉,苏霓的形象长久的持续占据着自己的思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吕笙南干脆吞了片安定,紊乱的思绪才安定下来,渐渐沉入梦乡……他站在凤凰台的悬崖上,怀里抱着苏霓,苏霓的长发在山风中猎猎飞舞,后脑上的伤痕清晰可见。他目光无神地望着苍茫的虚空,嘴里喃喃自语,脑袋里只转着一个念头——扔,还是不扔?

  吕笙南骇然坐起,慢慢一抹额头,已是一头的冷汗。他呆怔了片刻,身体无力地倒在床上,重新吞了片安定,沉沉的睡去……这一夜,梦境反复,他总是梦见自己抱着苏霓站在悬崖边,经历着那个恐怖的选择。梦境甚至一点一滴地让他重温他谋杀苏霓的经过——自己为了苏霓忽然变卦而愤怒地和她争吵,因为在朱木即将签署离婚协议的时刻,她竟然要和自己分手,还说她在某一个刹那突然发觉她是在爱着朱木!自己怒气勃发,顺手举起一块石头砸在了她脑袋上。苏霓转了个身,凄楚地看了他一眼,缓缓软倒在地上……

  吕笙南一夜没能睡好,第二天醒来,感觉浑身酸疼,头脑发沉,甚至对几个从美国打过来的越洋电话,向他报告美国政府出台了对股市的一些限制性措施,他都懒得加以理会。

  更难以置信的是,接连几天,他都在重复这个梦境,白天黑衣,一直烧灼着他的心。他试图用精神分析理论解析自己的梦,可是心理咨询师的禁忌,自己是无法分析自己的梦的。这让吕笙南备感不安,到底是哪方面出了问题?为什么总是做这个梦?这到底在告诉自己什么信息?甚至在他清醒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顺着梦里的思路去思考,自己砸死苏霓后,那块作为凶器的石头自己到底是怎么处理了?那可是个明显的线索和破绽,警方一旦找到,如果上面留有血迹和指纹,自己岂不是就会被警方逮捕……

  与此同时,南黄基金的股票被一个不知名的庄家开始暗中吸纳,一开始吕笙南被梦里的念头所缠绕,并没有在意,直到后来股价狂升,他才恍然惊觉,立刻抛开种种烦心事开始启动群体性暗示计划,对抗庄家的吸纳。可是载有暗示性信息的报纸刚刚发出一期,南黄基金的股价就开始猛然跳水,股票持有者狂抛不已,什么暗示都不管用了。

  一个星期以后,吕笙南开始收拾残局,发觉对方的意图并不在控股,而是在于圈钱,自己的资产经过这一轮起伏,缩水了将近30%,损失高达100多亿!吕笙南气得几乎心脏爆裂,彻底抛开平素文静儒雅的面孔,对着手下大发雷霆,几分钟之内摔碎了两台电脑、四只茶杯、一把老板椅!自己惯用的手法,被别人用来摆了自己一道。到底是那个周庭君在出手还是自己的合作伙伴摸透了自己的手法,暗中给了自己一刀?

  吕笙南狐疑不已。在他意识中,平素和自己作对的“周庭君”是个冒牌货,因为周庭君早就死在了黄崖岛,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对火山泥封杀活物的试验,没有人比自己做得更多。所谓“周庭君”只不过是香港的那家投资公司用来扰乱自己判断的一个障眼法。而且这个投资公司已经被自己控股,两三个“周庭君”也被射杀在了南方黑帮火拼中,那么这个出手的庄家到底是谁?

  北美的安东尼奥?香港的霍仁启?东京的山本一郎?还是欧洲的维森?杜立克?也许这些合作伙伴都有嫌疑,因为他们掌握的群体性暗示计划的核心技术几乎不比当年的周庭君少,完全有能力这样小范围地控制某一只股票的涨跌。应该是安东尼奥吧?自己刚刚兼并了一个他觊觎很久的一家化工公司,说不定这是他对自己的警告!

  “哼哼,就凭你掌握的那点技术也敢挑战我?”吕笙南咬着牙,给安东尼奥挂了电话。

  此时纽约时间正是凌晨两点,电话铃响了半天,安东尼奥才接通:“喂,亲爱的吕,上帝难道没有教会你如何计算时差吗?该死的,现在是午夜两点!”

  吕笙南冷笑了一声:“上帝也同样没有交给你如何估量自己的能力!安东尼奥先生!”

  安东尼奥愣了片刻:“喔,吕,你这是什么意思?”

  “相比你也知道我的南黄基金在这一周里被人暗算了吧?”吕笙南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我损失了100多亿!”

  安东尼奥顿时清醒了,声音慎重起来:“吕,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利用你天才的创造,我在美国股市干得很快活,没兴趣理会亚洲的事。你应该去找山本一郎,这堆狗屎,他才对中国有野心!你把中国股市当作自己的私家花园,必定触犯他的利益。”

  吕笙南沉吟了片刻:“安东尼奥先生,希望你相信我的能力!是我让你们的体型臃肿起来的,如果我毁灭,我完全有能力在临死前让你们瘦身!”

  安东尼奥急忙表白:“不,不,不,亲爱的吕,我向你发誓,我绝对没干过这样的事!如果你查出来是谁,我愿意帮你,提供资金和媒体。我可以按着圣经发誓,吕。”

  吕笙南沉默了,道了句“晚安”,挂了电话。山本一郎?有可能,这家伙——这堆狗屎早就想向中国渗透,可是国内股市自己不允许任何合作伙伴插手,他肯定不满,想摧毁自己取而代之也是极有可能的事。吕笙南接着给山本一郎打电话,不料山本一郎更显得无辜,赌咒发誓没有干过,甚至还提供了香港霍仁启的一些诡秘勾当。吕笙南心里开始发沉,感觉到有一种大阴谋正在针对着自己,处处危机,步步陷阱……

  难道是他们合谋?吕笙南开始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恐慌,这四个人的力量足以颠覆任何一个国家,让他们联起手来,自己绝对有死无生,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可是这样一来动作太大,资金调动的规模也太大……

  吕笙南心中烦躁不安,尤其每天的梦中还被谋杀苏霓的念头所缠绕,神经每天都绷得紧紧的。正当他精神焦虑的时候,警方又来拜访了。苏霓出事后,警方把拜访吕笙南几乎当成了常规访问,隔三差五就要来讨论一下案情,字里行间言辞闪烁,简直就把他当成了最大嫌疑人。吕笙南也无可奈何,因为苏霓出事时只有他没有不在现场证据,除了子虚乌有的猎魂人,就数他嫌疑最大。

  这次的场面好像有些不同,刑警队的正副队长一起造访,还带有几个警察。吕笙南有些愕然。李辅山一见他就笑:“啊呀,吕总,几天不见,你更加神采奕奕,精神矍铄啊!”

  吕笙南暗骂:这老家伙明明见我面目憔悴,还故意取笑我!而且“矍铄”这个词是形容老头儿的,竟然用在我身上,真他妈不学无术!

  骂归骂,他还是强打精神招呼警察们做下,耐着性子问:“李队长今天来,是不是又找到什么线索了?”

  “是啊!”李辅山呵呵笑着,“这些天跑得腿都细了,总算找到点有用的线索,才赶来见吕总啊!”

  吕笙南心里一沉,问:“什么线索?说来听听。”

  “不急,不急。”李辅山说,“我先来讲个故事。许多年前,有两个好朋友,一个叫南瓜,一个叫木头……”吕笙南一怔,他分明是在说自己和朱木,“他们都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阿苏。阿苏原本和南瓜是青梅竹马,但是后来两人的感情出现了裂痕,阿苏嫁给了木头……”

  吕笙南越听越狐疑,因为李辅山讲的分明就是自己和朱木、苏霓之间发生的事。吕笙南沉着脸默默听着,这李辅山竟然把自己和朱木、苏霓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甚至自己逼朱木签署离婚协议的事也不放过,讲着讲着就到了凤凰台那天……“当木头去取水时,阿苏方便回来,突然告诉南瓜自己不愿意和木头离婚了,因为她发觉在和木头短暂的婚姻中,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深爱上了木头。其实女人的心思就是这么难以捉摸,可是南瓜却怒气勃发,一时控制不住,当场拿起一块石头砸上了阿苏的脑袋——”

  “不!不是这样!”吕笙南猛然跳了起来,“你们血口喷人——”

  “坐下,坐下。”李辅山不温不火,“听我讲完,有了破绽你可以只出来。”吕笙南颓然坐下,李辅山继续说,“冲动之下杀了人,即使以南瓜的高智商一时也难以解决这个事情,于是他抱起阿苏,走到悬崖边将她扔下了悬崖,又拿出一张正在被警方追查的一个嫌犯戴过的面具贴在一根石柱上,转移警方的视线……”

  吕笙南静静地听着,他讲的竟然跟自己的梦境一模一样,是啊,在梦境中自己也是这样杀了苏霓,然后把猎魂人的面具贴到石柱上……

  “现在咱们思考一下他怎样处理这个现场。”李辅山说,“因为松林里积满了厚厚的松针,所以即使抱着个人,脚印也提取不出来,南瓜对这很放心。但凶器怎么处理,这倒是个问题。石头上沾有血迹和指纹,警察肯定能搜索出来。他思来想去,想到个好方法,他拿着石头走到悬崖边……”

  是的,在梦里自己就曾经为这个问题发愁,后来拿着石头走到悬崖边,他知道底下是山涧,扔到山涧里就能冲刷掉指纹和血迹,同山涧里的所有石头融为一体,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任警方再厉害也找不出来……吕笙南回想着梦里的点点滴滴。

  “他以为自己把这块石头处理得很好,可惜百密一疏。”李辅山说,“我们到底还是找到了这块石头,并且发现了石头上的血迹和指纹……”

  吕笙南想着梦里的场景,喃喃地说:“不可能,石头丢到了山涧里,血迹和指纹早就被冲刷掉了,怎么可能——”

  他忽然醒觉,猛然住口,只见所有警察都注视着自己,连旁边的保镖们都瞪大眼睛瞪着自己。吕笙南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所以说百密一疏!”李辅山深深盯着吕笙南,淡淡地说,“那就麻烦吕总随我们到公安局去一趟吧!看看山涧里的石头怎么才能留下血迹和指纹。”

  “不,我刚才……”吕笙南额头汗如雨下,抗议着,“这是诱供!那只不过是我顺着你的思路在思考!”

  “是吗?”李辅山冷冷地说,“这个问题咱们到公安局再说如何?我可以告诉你,咱们谈话时有现场录音。带走!”

  吕笙南重重地坐了下来,头脑一片紊乱,谋杀苏霓的场景是如此清晰,仿佛是刚刚才经历过的事,将他的意识牢牢地缠绕。

  审讯吕笙南的这段时间里,朱木哪里也没去,静静地坐在屋子里,每天陪着苏霓说话,他为苏霓读报纸,讲述审讯吕笙南的场景。春天的花盛开了,他就采摘下来,以多多地放在苏霓的枕边,让浓郁的芳香充满整个房间。

  据报纸上讲述和朱木从傅杰那里听到,经过一个星期的审讯,吕笙南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几乎是梦呓般地叙述了自己谋杀苏霓的经过,那经过跟梦里和李辅山讲述的一模一样,毫无差别。朱木凄凉地微笑着,谁都不知道,其实是自己和周庭君的计谋将吕笙南陷入了崩溃的地步。

  他们需要做的其实很简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吕笙南发明的群体性暗示计划变更成个体性暗示计划。这是朱木的独创,他让周庭君买一份吕笙南常看的报纸,把他关注的那一版抽出来,然后利用周庭君的专业把这个版面仿造出来,所不同的只是加入了一种针对吕笙南的暗示性信息,再放到那份报纸里,在吕笙南阅读的过程中,将谋杀苏霓的场景种进他的潜意识中。

  吕笙南说的没错,朱木的确是最了解他的人,因为他们曾经肝胆相照过。吕笙南属于这样一种人:他在人群中有意识的收敛着自己的感情,如果他不想让一个人了解他,这个人就算和他相处100年,也指能够看到他的表面;如果他想让一个人了解他,他就会对自己的心理毫不设防,赤裸裸地朝这个人袒露……这个世界上,只有朱木和他彼此相知……

  朱木完全明白他的弱点,那就是吕笙南具有强烈的易于接受暗示的心理特征,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暗示心理学上取得巅峰性的成就!但他用来对付别人,横扫世界的利器恰恰是他致命的弱点!

  他们的计划成功了,在朱木对付吕笙南的同时,周庭君也开始在股市上采取行动,借着吕笙南为梦境焦灼不安的空隙,利用自己掌握的一点群体性暗示计划和山本一郎、霍仁启合作,给与吕笙南重重的一击,并且给他造成了危机四伏的感觉,加快了他自信心的崩溃。

  两天后,吕笙南一案就要开庭审理了。朱木的心忽然纷乱了起来。白天,那个大学生宁可来陪着他照顾苏霓,这个学生居然也被沉睡的苏霓迷住了,照顾起来居然比朱木还要小心,轻手轻脚,像是怕碰碎一件珍贵的瓷器。从宁可的身上,朱木依稀感觉到了自己曾经的青春和纯真,两人虽然相差五六岁,但很能谈得来。宁可为朱木荒芜的内心带来了珍贵的点缀。

  到了晚上,一种寂寞把朱木压缩到了苏霓的世界里,他坐在苏霓床头,一边替她按摩,一边喃喃的诉说着自己在这一天的发现和感受,好像苏霓能够分享他的快乐。正这时,一阵冰冷的气息窜上了朱木的脊梁,他知道是周庭君来了。很奇怪,每次周庭君一来,朱木都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虽然两人无间的合作已经搞垮了共同的敌人,但朱木仍旧无法摆脱面对他时这种感觉。

  周庭君毫不介意朱木的感受,一进屋子就摘掉了脸上的面具,把狰狞溃烂的面孔对着朱木。看起来他很兴奋,手里还拎着个大密码箱,边拍箱子,嘴里边嘶哑地呵呵大笑:“朱木,咱们成功了!奶奶的,我足足赚了20亿!20亿啊!”

  “是吗?”朱木连看也不看他,继续替苏霓按摩。

  “是啊!”周庭君陶醉地感慨,“这辈子我算没有遗憾了!就算立刻死了,我也瞑目了。钱啊,真是好东西。为它遭了这么多罪,值!他奶奶的,我也没兴趣看吕笙南到底是死是活了,明天我就走,离开中国,到他妈的花花世界快活去!”他把那只大箱子放到朱木面前,打开,里面是一扎一扎的百元大钞,“每扎1万,一共500扎。这500万是你的!”

  朱木漠然瞥了一眼:“500万就能打发我?想当初我买个房子还500呢!你以为我是乡巴佬?”

  周庭君脸色顿时变了,慢慢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淌下来的脓血:“怎么?不满意?开个价!”

  朱木戏谑地盯着他:“你说呢?”

  周庭君眼中凶光一闪,咬了咬牙:“再给你加100万!不能再多了!这是我死了无数次,毁了容才换来的,这本来就是我的20亿,谁也抢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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