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威斯敏斯特教堂谋杀案(3)

　　“希尔达夫人，一分钟就够了。我知道您去过艾秋阿多·卢卡斯那儿，您给了他那份文件；我也知道昨天晚上您又巧妙地去过那间屋子；我并且知道您怎样从地毯下面隐蔽的地方取出那份文件。”

　　她凝视着福尔摩斯，脸色灰白，有两次她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她大声说：“您疯了，福尔摩斯先生，您疯了。”

　　福尔摩斯从口袋中取出一小块硬纸片。这是从像片上剪下来的面孔部分。

　　福尔摩斯说：“我一直带着这个，因为我想也许有用。那个警察已经认出这张照片了。”

　　她喘了一口气，回身坐进椅子里，低下了头。

　　“希尔达夫人，信在您的手中，事情还来得及纠正。我不想找您的麻烦。我把那份丢失的文件还给您丈夫，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希望您接受我的意见，并且向我坦白。这是您唯一的选择。”

　　她的勇其实在令人钦佩。事已至此，她还不想承认失败。

　　“福尔摩斯先生，我再和您说一遍，您简直是太荒谬了。”

　　福尔摩斯从椅子上站起来。

　　“希尔达夫人，我为您感到遗憾。为了您，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看来一切都是徒劳。”

　　福尔摩斯摇了一下铃。管家走了进来。

　　“崔洛尼·候普先生在家吗？”

　　“先生，他十二点三刻回到家来。”

　　福尔摩斯看了看他的表，说：“还有一刻钟。我要等他回来。”

　　管家刚一走出屋门，希尔达夫人便跪倒在福尔摩斯脚下，她摊开两手，仰起美丽的面孔看着福尔摩斯，眼睛被泪水湿润了。

　　她苦苦地哀求说：“饶恕我吧，福尔摩斯先生，饶恕我吧！看在上帝的面上，不要告诉我的丈夫！我多么爱他啊！我不愿意让他生活有一丝阴影，可是这件事却伤害他高贵的心灵。”

　　福尔摩斯扶起这位夫人。“非常感谢您，夫人，在最后的时刻您终于想通了。现在刻不容缓。信在哪儿？”

　　她急忙走到一个写字台旁，拿出钥匙开开抽屉，取出一个狭长的粉蓝信封。

　　“福尔摩斯先生，信在这儿，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没有看一眼。”

　　福尔摩斯咕哝着说：“怎样把信放回去呢？快，快，我们一定要想个办法！文件箱在哪儿？”

　　“仍然在他的卧室里。”

　　“多么幸运啊！夫人，快把箱子拿到这儿来！”

　　过了一会儿，她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扁箱子走来。

　　“您以前怎样打开的？您有一把复制的钥匙？是的，您当然有。开开箱子！”

　　希尔达从怀里拿出一把小钥匙。箱子开了，里面塞满文件。福尔摩斯把这封信塞到诸多文件的中间，夹在两页之间。关上了箱子，锁好之后，夫人又把它送回卧室。

　　福尔摩斯说：“现在，我们静候您丈夫的归来。还有十分钟。希尔达夫人，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来保护您。作为回报，您应该坦诚相告，您冒这么大的风险偷这封信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这位夫人大声地喊道：“福尔摩斯先生，我把一切全告诉您。我宁愿把我的右手切断，也不愿意让我丈夫有片刻的烦恼！恐怕整个伦敦再不会有一个女人像我这样深爱自己的丈夫了，可是如果他知道了我所做的一切，尽管我是被迫的，他也决不会原谅我的。因为他视名望如性命，他不会忘记或是原谅别人的过失的。福尔摩斯先生，我的幸福，他的幸福，以及我们的生命全都悬于一念！”

　　“夫人，快讲，时间不够了！”

　　“先生，问题出在我的一封信上，我结婚前写的一封不慎重的信，愚蠢的信，是在我恋爱期间一时冲动下写的。我的信没有恶意，可是我丈夫会认为这是犯罪。他如果读了这封信，再也不会信任我了。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我曾经想把这件事忘掉。可是后来卢卡斯这个家伙写信告诉我，信在他的手中，并且要交给我的丈夫。我恳求他宽大为怀。他说只要我从文件箱里把他要的文件拿给他，他便可以把信还给我。卢卡斯的线人告诉他有这样一封信。他向我保证我丈夫不会因此受到损害。福尔摩斯先生，您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我该怎么办？”

　　“告诉你的丈夫，相信他。”

　　“不行，福尔摩斯先生，不行！一方面是幸福的毁灭，另一方面偷我丈夫的文件这样可怕的事情。在政治这方面，我不理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是，爱情和信任在我心目中高于一切。福尔摩斯先生，我拿了文件！我取了钥匙的模子。卢卡斯给了我一把复制的钥匙。我打开文件箱，取出文件并且送到高道尔芬街。”

　　“到那儿的情况怎么样？”

　　“我按照约定的方式敲门，他开了门，我随他走进屋中，可是大厅的门我没有关严，因为我怕和这个人单独在一起。我记得我进去的时候，发现外面有一个妇女。我们的事情很快办完了。我的那封信摆在他的桌子上。我把文件交给了他，他还给了我那封信。就在这时，门突然响了，过道传来脚步声，卢卡斯赶忙掀起地毯，把文件塞到一个隐秘的地方，然后又盖上地毯。

　　“这以后的事简直像是在做恶梦。我看到一个妇女，黑黝黝的面孔，神色癫狂，还听到她用法语尖叫道：‘我没有白等，终于让我发现了你和她在一起！’他们二人扭打到一起。卢卡斯拿着一把椅子，那个妇女手中有把闪亮的刀子。当时的场面可怕极了，我立即跑了出去。第二天早上我便在报纸上看到了卢卡斯被杀死的消息。那天晚上我很高兴，因为我拿回了我的信。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会带来什么后果。

　　“可是，第二天早上，我才明白，只不过是新的痛苦替代了旧的烦恼。我丈夫失去文件后焦虑不安，也让我心神不宁。我当时几乎就要跪倒在他脚下，告诉他我所做的一切。可是这意味着我要说出过去的事。我那天早上到您那儿去是想弄清我的错误究竟严重到什么地步。从我拿走文件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想怎样才能把文件弄回来。要不是卢卡斯当时藏起了那封文件，我也就不会知道文件藏在什么地方。我怎样走进屋子呢？我接连两天去看了那个地方，可是门总是关着。昨天晚上我做了最后一次尝试。我怎么拿到的，您已经知道了。我把文件带回来，想要销毁它，因为我不知道怎样交还我丈夫而又不必承认错误。天啊，我听到他在上楼！”

　　这位欧洲事务大臣激动地冲进屋内。

　　他说：“有什么消息，福尔摩斯先生，有什么消息？”

　　“有点希望。”

　　他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感谢上帝！首相和我一起来吃午饭。他可以来听听吧？他的神经是非常坚强的，可是我知道自从出了这件事以后，他几乎没有睡过觉。雅可布，你把首相请到楼上来。亲爱的，我想这是政治问题，过几分钟我们就到餐厅和你一起吃午饭。”

　　首相上来了，他的举止看起来很镇静，但是从他激动的目光和不停地颤动着的手上，我知道他也像他的年轻同事一样万分激动。

　　“福尔摩斯先生，我听说你有好消息要告诉我们？”

　　我的朋友回答：“到目前为止，恐怕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可能失落文件的地方，我全调查过了，没有找到，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不必担心有危险。”

　　“福尔摩斯先生，这还不够。我们不能永远生活在火山口上啊。我们一定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才行。”

　　“我知道一定能找到文件，这就是我来到您家的原因。我越想越觉得文件不会离开这里。”

　　“福尔摩斯先生！”

　　“如果文件丢失的话，现在一定已经公之于众了。”

　　“但是，为什么有人偷走了文件，却藏在他的家里？”

　　“我相信没有人把信拿走了。”

　　“那么信怎么会不在文件箱里呢？”

　　“因为我确信那封信没有离开文件箱。”

　　“福尔摩斯先生，不要在这个不恰当的时候开玩笑，你要相信我，那封信确实不在文件箱里。”

　　“自从周二早上之后，你检查过文件箱吗？”

　　“没有，也没有必要。”

　　“您确信没有看错。”

　　“我想，不可能看错啊！”

　　“但是我不这么认为。我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不过我猜想文件箱里还有别的文件，会不会是你弄混了。”

　　“我明明把它放在上面的。”

　　“或许有人摇动了文件箱，弄乱了。”

　　“不，不可能，我把所有的文件都拿出来检查了。”

　　“不要说的这么肯定，候普先生。”首相说，“让我们把文件箱拿来看看。”

　　秘书摇了铃。

　　“雅可布，把我的文件箱拿来，这真是无谓的浪费时间。但是，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您满意了。谢谢你，雅可布，把它放在这里。我总是把钥匙挂在怀表链上。你看，这都是些其他的文件。梅娄公爵的来信，查理斯·哈迪的报告，贝尔格莱德备忘录，卢梭－德国谷物税短简，马德里来信，福劳尔君主的来信——上帝啊，这是什么？贝林格公爵！贝林格公爵！”

　　首相从他的手中一把抢过了那个蓝色的信封。

　　“是的，就是它！就是这封信。候普先生，祝贺你！”

　　“谢谢你，谢谢你，我的心真是如释重负。但是，千真万确就是这封信！福尔摩斯先生，您简直像施了魔法一样，你怎么知道这封信还在这里。”

　　“因为我知道它不在别的地方。”

　　“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急速地走到门旁。“我的妻子在哪儿呢？我要告诉她事情已经圆满结束了，希尔达！希尔达！”我们听到他在楼梯上呼喊的声音。

　　首相望着福尔摩斯，眼球骨碌碌地转着。

　　他说：“先生，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文件怎么会又回到箱子里了呢？”

　　福尔摩斯笑着避开了那一对好奇的眼睛，说：“我们也有自己的外交秘密。”他一面说着，一面拿起帽子，转身向屋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