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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修路的故事 (1)

  1992年6月1日,我和同学们都沉浸在儿童节的欢乐气氛中。这天下午5点钟,接到学校的临时通知,说6月2日仍然放假,这个意外的消息让我们这些小孩都乐翻了天。

  对我村村民来说,1992年6月2日是非常特别的一天。这一天,我村发生了两件大事。表面上,这两件事毫无关系。但在真相揭露后,我们发现,其实不然。

  6月2日清早,准备工作就绪。原本空旷的我村小学操场,被布置成简易而又隆重的会场。学校正大门入口处的操场上,摆放着木板讲台。讲台前,整齐地摆放着数十排凳子。凳子中间,留了一条笔直的通道。最令人瞩目的是,学校正大门上挂着一匹红布,红布上写着醒目的标语:庆祝××镇××村公路通车。

  9点左右,村民代表陆续到场,村干部、县公路局驻在我村的工作人员等也陆续来了。到了10点,会场座无虚席。书记拿着讲话稿走上讲台。他先隆重地介绍了一些重要人物,然后作慷慨激昂的演讲。他的演讲赢得了热烈的掌声。演讲完,书记说:“下面请村民代表山伯讲话。”

  热烈的掌声再次响了起来。掌声过后,却迟迟不见山伯上台。众人左盼右顾,没有找到山伯的身影。此时,有一人从学校正大门口向会场急匆匆地走来。登上讲台后,他在书记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书记听了脸色大变,说道:“暂时村民代表不用讲话了,现在请工作组领导宣布我村公路通车。”

  工作组领导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地喊了一句:“我宣布,××镇××村公路今天正式通车。”掌声如雷,一片欢呼。早就在一旁准备好了的阿田哥立即用香烟点燃挂在竹篙上的鞭炮。鞭炮声震耳欲聋,人声鼎沸,好一派热闹的景象。更加热闹的还在后头,鞭炮刚放完,众人就听到清脆的喇叭声。循声望去,众人看到一辆蓝色的农用车慢慢地开进了学校操场。见此,我村村民都很兴奋:哇,车子开进了我村,我村从此进入了公路时代!6月2日这一天作为重要的日子被载入我村的历史。

  当时,会场上的许多村民不知道,我村村民代表山伯正躺在床上,濒临死亡。这么重要、光荣的庆典,作为公路工程的包工头,山伯却没有参加,真是令人扼腕叹息。刚才匆匆赶来、在书记耳边低语的是山伯的儿子烟头,他告诉书记不用再等他父亲。当天下午,山伯生命垂危的消息不胫而走。这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从摔倒发病那天到今天,不过短短四天时间,原本身强体壮的山伯竟然将离开人世!这也太快了吧?!

  很快,各种流言飞语在村中传播。据说,为我村开通公路立下汗马功劳的山伯,在公路开通的过程中,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还得从一年前谈起。

  一年前,我村各寨子的墙壁上、电线杆上都贴着“小路小富,中路中富,大路大富,无路不富”之类的标语,这表示此次是动真格来的。果然,县里、镇里来的工作组不久后正式成立,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公路的走向影响巨大,它与山林和田地的被征用问题、部分坟墓的被迫迁移问题、路段的划分问题密切相关。这就涉及对被征用山林和田地的补偿问题、对被迫迁移坟墓的迁移费用的补贴问题,人员出工问题,等等。开公路不仅是政府的事情,也是村民的事情,因为所开的公路不是国道,村民有直接参与修建的义务。根据测绘结果,公路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从国道起,到公路全长的二分之一处止,长约3千米,由政府财政拨款修建,把它承包给工头;另一部分,即从公路全长的二分之一处起,到我村村口止,主要由我村修建。当然,对于这部分公路的修建,政府也给予适当的补助。按人头摊派,平均每人修建2米长的路段。如果家里无人工,可以出钱让别人来做。村民接到分派任务后,带着工具热火朝天地投入到渴盼已久的修路事业中来。

  靠近国道的那部分,由我村的山伯承包。山伯自己承担了很长的一段公路的修建任务,他雇推土机,进行机械化操作。山伯把剩余的划分成几段,再承包给下一级包工头。在村民的印象中,山伯做事光明磊落。他雇了一些工人,给的工价很公道。大部分工人是身强体壮的外地人。山伯理所当然地成为监工,时刻紧盯着工程的进度。

  后来,湖南工人阿二和阿三透露了下面的信息:

  其实,山伯承包的工程并非想象中那么顺利。工程刚下来不久,山伯带着阿二、阿三上山割草。其实,公路局在测绘时已经割过一次,并在两边做了醒目的标志,只是半年之后草木又重新长出。正在忙碌着的阿二突然发现了什么,向山伯喊道:“山伯,你过来,看看这个到时怎么搞呀?”在阿二看来,这是一座被漏掉未处理的荒墓。

  山伯走近,果然见到阿二的所指处与众不同。这里有个大木桩,显然之前是棵大树,而大树旁边,有一堆垒起来的石头,石头夹杂着泥块,如果是墓地,料想也是历史久远。只是让人觉得诧异的是,如果是村里人祖先的墓地,早就被迁走了,并且当初工作组测量时,也没有统计这里有墓地。显然,它被漏掉了,或者说,它被人遗忘了,见山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阿二悄声问道:“山伯,你说这个要怎么办?”

  山伯没有说话,上前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那些石头,然后揭开其中一块。顿时,几块垒在上面的石块掉了下来。垒砌成的石头堆的上方立即露出一个微小的洞口。山伯屏气凝神,凑上前去望了望,然后站了起来,拍了拍尘土,慢悠悠地说:“不用大惊小怪,它啥也不是。”

  阿二觉得奇怪:光天化日之下,他早已从小洞口瞥见里面的骨头缸金光闪闪,山伯却视而不见,不会是山伯有问题吧?阿二心直口快地说:“山伯,你就别忽悠我了,我虽然是外地人,但看得出来这是块墓地,里面放的不是个骨头缸吗?”

  山伯顿时恼羞成怒,他望了望四周,估计没人听见阿二的话后,指着石堆对阿二大吼:“你说它是墓地,是吧?那你立即刨开它,看看里面放的是什么,快啊!”

  阿三见山伯莫名其妙地发火,变得胆怯起来,不由向后退了几步。山伯自言自语地说:“应该不是墓地,到时推土机一来,这里将被夷为平地。”阿三听了,心头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

  一个多月后,山伯雇的推土机终于推到了这个争议之地。开推土机的是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据说他是镇上的工作人员,当时我村的村民称他为“脚子”。开工之前,“脚子”在推土机旁边跟山伯一边抽烟,一边闲聊。抽完烟后,他跳上推土机开始作业。推土机轰隆隆地响了起来。据说,当推土机推那地方的时候,山伯一直在旁全神贯注地看着。说来也巧,如果“脚子”把推土机的臂稍微调长一点,或许一切东西都将混在泥土里面,被完整地清理掉。但推土机开过后,一个骨头缸露出来了,并侧向一边。“脚子”觉得有点蹊跷,立即从推土机上跳下来,走到土堆前望了望。他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情不自禁地惊叫道:“山伯啊,你怎么搞的,墓地都没有迁走,就叫我来推土。哎哟,这可得罪不起呀!”

  “脚子”的叫声很大,不仅惊动了山伯,还惊动了正在不远处修路的村民。这几个村民闻声走了过来。果然是一个金缸(客家人对装死者骨头的缸的尊称)!从外观来看,金缸非常陈旧,早就裂开了,只是因为倚靠着旁边的泥土才没有分开。山伯的脸色非常难看,见众人在他旁边,他对“脚子”说:“上面怎么搞的哦,也没有标明这里有墓地,还好被你发现了,不然直接推掉就麻烦了。估计没有活人来找它。哎呀,真怕它作怪啊。”

  其中一个村民立即附和道:“山伯,真的好险呀。估计这是荒墓,你选个吉日把它请到别的地方去,料想也就可以了。”

  山伯点了点头,喃喃自语:“我会处理的。”虽然山伯在众人面前如此表态,但其内心有顾虑:如果要大张旗鼓地迁坟,必须请神作法。显然,这又是一项计划外的开支,承包工程的利润本来就很微薄,弄不好还要亏本,所以他主张一切从简。

  为了不耽搁工程进度,山伯决定就在当天晚上迁移墓地,其实就是迁移一个骨头缸。山伯经历半生风雨,对于鬼事还是比较懂的,他买了一个金缸和香纸宝烛,叫来阿二和阿三帮忙,说要马上去办好。阿二却有些顾虑,犹豫道:“山伯,怎么三更半夜搞这个呀?恐怕不太好吧!”

  山伯笑道:“阿二,你懂什么,今晚亥时为吉时,今天宜祭祀,况且,晚上是鬼神出动的时间。我要让它知道,我们迁走它也是迫不得已的。你们懂的,这事越低调越好。”

  阿二、阿三听了山伯的话,更是吓得哆哆嗦嗦,不愿意去。但最后还是去了,因为山伯许下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诱人工价。

  当天晚上,月黑风高。阿二抱着一个金缸,阿三提着装满祭祀用品的篮子,山伯提了个大灯盏,一起蹑手蹑脚地朝山头出发。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工地,山伯把大灯盏点了起来。他们三人肩并肩地走到墓地,山伯提着灯盏照了照,阿二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山伯,怎么这个土看起来那么新呀,是不是刚刚有人来过?”

  阿三听了,狠狠地捏了一下阿二的胳膊,十分紧张地骂道:“无头鬼,你太健忘了!今天推土机刚推过嘛!”

  阿二痛得跺了下脚,大叫一声:“哎哟,如果你害我把缸打烂了,我让你好看!”

  山伯低声喝道:“别吵了,快放下缸,做事!”阿二、阿三立即安静下来,都看着山伯。山伯从篮子里拿出香,烧着了,接着烧了纸钱,嘴里念念有词。念毕,山伯转身面向阿二和阿三,严肃地说:“看你们的了,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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