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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风水之争 (2)

  烂铁终于跟着走进茅厕,用手电筒晃了晃,见到其父亲被倒挂在横梁上,头朝下,几乎就要碰到厕所下的污秽,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其嘴被草纸(拜神用的)塞住了。兄弟也顾不上里面的臭气了,立即把其父亲揽过来,碰到了父亲身上的污秽,没办法,救人要紧,还好,兄弟俩有的是力气,解开绳索,把父亲抬出厕所。此时,兄弟俩全身被弄得肮脏不堪。

  拿出嘴里的草纸后,老刊叔唾沫直流,满脸惊恐,战战兢兢地说道:“鬼,有鬼!”

  烂铁却不相信有鬼。他再次钻进厕所,进行细致的调查。凭着在厕所里面发现的一根香和散落的鞭炮纸屑,他得出结论:父亲被人暗算了!他推测,醉醺醺的父亲嘴里被塞上草纸,被拖到厕所里倒挂起来,有人把点燃的香插在粪便上,再把几个大鞭炮的引线绑在香上,几分钟后,鞭炮被点燃。而老爸醉了,又受到惊吓,所以先入为主,认为遇鬼了。

  自此,老刊叔多了一个诨名—“吃屎鬼”。

  据说,老刊叔害怕了,第二天吩咐几个儿子和几个侄子向外透露口风—暂停做风水!

  烂铁却彻底愤怒了,他费尽口舌,说服他父亲继续做风水,并且亲自带着兄弟和工人做风水。就在老刊叔“被吃屎”的第二天下午,也是张伯母的出殡之日,大战一触即发。

  张伯母的墓地选在寨子后面几千米之外的后山,必须经过老老寨的后山。所谓出殡,就是扛着骨灰缸上山,出殡的工作人员必须经过老刊父亲风水处下面的小路。让人觉得郁闷的是,烂铁兄弟几人仍在做风水。送葬队伍经过此地时,几块石头翻了下来,前头的人只能暂停。烂铁兄弟几人居高临下,望着下面,悠闲自得地抽着烟。

  展哥兄弟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把母亲的骨灰送到目的地安葬,但在送葬队伍回来的时候,更让人无法容忍的事情发生了。展哥兄弟经过老刊父亲风水处时,老刊叔的二儿子烂铜的行为让人嗤之以鼻,他竟然在高声歌唱,歌词的内容为: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莫回呀头……

  本来,客家人在山间开工时喜欢唱唱山歌,但烂铜此时唱歌是一种不言而喻的挑衅行为。基哥的怒火彻底爆发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声不吭地沿着小路小跑了上去。在上面的几个人也有所准备,但他们没有想到基哥出手会如此迅猛绝伦。跑到烂铜的面前时,基哥闪电般地伸出双手,抱住烂铜的脑袋,狠狠地扭了几下,恶狠狠地骂道:“妈的,我让你在这里做风水,我让你在这里做风水!”下面送葬回来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旁边的烂铁反应过来,立即拿起锄头柄向基哥抡去。身手敏捷的基哥立即把烂铜拉到自己的身前当“人肉盾牌”。于是,锄头柄狠狠地落在烂铜的头上(后来分析,这一重击应该是烂铜的死因)。烂铜的脖子被基哥狠狠掐住,连喊叫声都发不出来。基哥拽着烂铜往下跑,烂铁兄弟几人对他穷追不舍,但狭窄的道路让他们无法超越基哥。

  拖到路旁的小坑时,基哥放开了烂铜。烂铜面红耳赤,气喘吁吁,他身后的兄弟几人追赶上来。烂铁把烂铜拉过来,检查他的伤情。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烂铜竟然在烂铁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大声叫道:“不要过去,他有法力!”烂铁惊呆了,他的另两个兄弟也面面相觑。在场的人都以为烂铜被基哥这么一弄,脑子糊涂了。但烂铜一点都不像糊涂了,因为他附在烂铁耳边窃窃私语。被弟弟打了一耳光的烂铁,看了看送葬的人。送葬队伍前头的几人拿着家伙,作出一副准备斗殴的样子。烂铁凶巴巴地丢下句:“咱们走着瞧!”然后带着他的一帮人回到工地。从此,有人说,基哥这人表面不动声色,其实拥有一身的用来防身的歪门邪道本领。

  但是,事情没有结束,因为风水工程还在继续。

  据说,老刊叔得知当天发生的冲突事件后,并没有大发雷霆,相反,他暗中劝烂铁收手。但烂铁一意孤行。最终,烂铁为自己的固执付出了代价。事后得知,风水事件背后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此后的一周内,由烂铁负责做他爷爷的风水,他日夜督促工人加班加点干活,很快,风水的雏形形成。大房的人并没有罢休,基哥统计了老老寨有房子的人,然后分别打电话给在外地的这些人,约定一个日期,请他们回村子商量对策。

  对于此事,在外地的人都非常重视。约定的日期到了,在外地的人基本都回村了。大家一致认为,如果老刊叔父亲的风水在那个地方做成,将对整个寨子的人造成深远的坏影响,尽管现在住在老老寨的人不多,虽然其他人背井离乡,但根在老家。所以,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以老刊叔的大儿子烂铁为代表的小房人认为,大房凭借人多势众欺负小房,小房绝对不能屈服。他爷爷风水的建成,象征小房势力不容小觑。这样,两股势力已经在村中形成,但此时已经是讲和谐的时代了,显然,动刀动枪不符合时代潮流,谈判才是唯一的出路!

  大房人的谈判代表是年过八旬但仍然保持着应有的地位与尊严的省叔公,小房人的谈判代表原本是充伯公。他是老刊叔的伯父,已经八十多岁,跟其儿子生活在他乡。大概是因为老态龙钟而不方便坐车颠簸回家,所以充伯公没有回来。事后证明,充伯公在这次谈判会议中的缺席,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既然伯公没有回来,烂铁便被选为小房的谈判代表。与人数众多的大房相比,小房显得很单薄,不过,这是谈判,不是打架,善于强词夺理,善于混淆是非,善于无中生有才是最重要的。

  那天上午,原本冷清的老老寨大门前摆着几张八仙桌,省叔公端坐在中间,烂铁坐在省叔公旁边,大房和小房的人各自坐在两边。省叔公首先发言,他提出两点:一、在老老寨后面做风水是万万不可的,因为那处是整个寨子的龙脉,对子孙后代将造成坏影响,必须立即停工;二、工程毕竟已经开展,工程前期的工作,如请地理先生丈量、开荒、采石等,应该花了不少钱,对于这些费用,大房愿意承担一部分。

  但是,说到补偿,这触到了烂铁的痛处。本来烂铁一直认为大房凭借人多势众欺负他,凑点赔偿费用,对整个大房人来说,简直如探囊取物。这么做是对他的蔑视!烂铁冷冷地说:“可以,只要你们赔得起!”

  众人原以为烂铁愿意和解,忙叫他开个价。

  没想到,烂铁竟然不屑一顾地说:“20万!”他旁边的其他几个兄弟更是露出了得意洋洋的微笑;老刊叔没有任何表情。

  大房的人都恼怒了,显然烂铁是在挑衅,根本就不是来谈判的。省叔公还是耐心地对烂铁说:“烂铁,大家大老远地回到家乡,商量你家的做风水事情,你怎么可以开这样的玩笑呢?”

  烂铁一本正经地说:“省叔公,你不要偏心。平心而论,我爷爷的风水做在小坑的另外一边,那个地方早已经不属于后山,为什么你们大房人偏要纠缠不清,硬要说有关系呢?不是我不愿意让步,我要说,做风水的地方是我家的自留地,跟寨子的什么屁龙脉没有任何关系。”

  烂铁的话虽然中规中矩,但言语中的意思谁都知道。此时,大房的几个年轻人早已摩拳擦掌,准备动手;已经有人开始问候烂铁的母亲了:“他妈的,你说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了吗?”

  烂铜站起来,走到场地中间,中气十足地喊道:“谁说的,有本事出来跟我单挑!”

  “我!”基哥也站了起来,向场地中间走。据说,根本不是基哥说的,但他对对付烂铜有十足的把握,毕竟烂铜曾是他的手下败将。

  此时,烂铜却毫不畏惧,卷起袖子,摆出一副不斗个你死我活绝不罢手的样子。双方都有年轻人陆续站了出来。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现场即将失控的时候,省叔公捶胸顿足地喊道:“大家有没有诚意啊?既然大家坐在一起,就好好谈,打架能打出什么结果吗?”

  现场顿时平静下来,一些老成持重的村民也劝阻身旁那些容易冲动的人。

  烂铁说:“我看你们大房的人是以人多欺负人少,不过,虽然你们人多,但我敢肯定你们是一盘散沙。我再说一次,做风水的事情我们没有错,是你们多心了,我看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就这样。”烂铁说完,带着他们小房的人离开了。更气人的是,烂铜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地回过头来说:“去工地开工。”

  大房人员个个怒火中烧,但就是拿他没有办法,毕竟大部分人都是从外地回来,回一次家也不容易,大部分人在当天下午,最迟过一两天,陆续离开村子。可是,也有一些人留了下来,对抗烂铁!

  于是,原本平静的村子不再平静,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

  一天晚上,烂铁爷爷的风水刚做的地基被挖。从此,烂铁家人晚上开始在工地值班。

  大房中的一家的12只家鸡被毒死。

  另一个晚上,在工地值班的烂铜被飞石击中,据说缝了两针。

  接着,省叔公的一口鱼塘被投毒。

  …… ……

  对于是谁干的,虽然无凭无据,但或许双方心知肚明。

  在类似的争斗中,风水照做不误。

  终于,风水做成了。刊叔家选择吉日做法事。做法事的这天,几乎所有小房的人都来参加庆祝活动。本来举办这种活动,村中的人基本都会来帮忙的,但是,当天在老老寨有房子的人都没有来参加。小房的人那天从早上就开始忙碌起来,但事后得知,他们当天早上都没有留意到烂铜。

  当天,一个重要人物来到寨子,他就是小房里最德高望重的充伯公。在家人的陪伴下,充伯公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到后山的风水处,他若有所思地对身边的人说:“你们说风水处离老老寨有两千米远,就这里,有两千米远吗?”

  现场的人都面面相觑。烂铁赶忙出来打圆场:“伯公,差不多有两千米远。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别谈那些事了。”

  充伯公摇了摇头,喃喃说道:“唉,造孽呀!”

  此时,即将开始做法事,有人大喊道:“猪头呢?不是叫烂铜拿猪头上来吗,他到哪里去了?”

  老刊大叫道:“这个逆子,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跑到哪里去了?”于是,他立即跑回家去找烂铜。据说,此时烂铜正安静地躺在床上,七窍流血,死了。

  这个噩耗传到后山后,当天的风水庆典活动取消了,并且再也没有在这里进行。谁也想不明白,年纪轻轻的烂铜竟然突然发病而死,最让人觉得恐怖的是,其死状竟然跟展哥的母亲张伯母的死状一模一样。小房的人都沉浸在哀痛之中,唯独充伯公坐在那里岿然不动,他面目祥和,不喜不忧。

  许久,充伯公平静地对他的侄子老刊说:“老侄呀,你怎么那么糊涂啊!”

  老刊早已泪流满面,但此时他跟众人一样仍不明就里,等待充伯公的指点。

  充伯公缓缓地说:“老老寨这个古老的寨子哪个曾姓子孙没份呢?即使你没有房子,那我呢?在最左边那一排早已经倒塌的房子中,有一间是我的。我小时候,跟你爸爸,跟你爷爷,就住在那里,后来才搬到你现在住的寨子……”

  做风水,竟然做到了自家屋子的后面,在我村仅此一次!

  那处没有举办过庆典的风水,几年后成为残垣断壁,荒废在寨子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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