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致远(4)
屋里弥漫着一股陌生的香气,雨声渐渐轻了,风扣动着窗棂,我听到一阵细碎的摩擦声,忽然莫名地惊慌起来,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胸脯,直到确定自己够结实才抬起头来,但还是有点不敢看她,因为我发现,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她亮得怕人。
我故作镇静地抓着自己的帽子,那是顶蓝色网球帽,是我爸今年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他一直告诉我,懂得打扮的人,都知道帽子的重要性,可现在,我却觉得它像是我身体的纽扣,一旦放开它,我就毫无保留。
“你,嗯……是不是……”我结结巴巴,想开口说点什么。
“致远。”她说,声音好像是从牙缝里飘出来的。
我身不由已地答应:“我在。”
“致远。”
“嗯。”
“致远。”
“……”
她连着叫了我三声名字,一声比一声轻,我以为她有话要说,一开始还答应她,后来随着她渐渐走近,我就不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我发现,她也许并不知道自己在叫我,她的模样就像是进入了幻觉。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致远……”她又叫了一声。
我忽然很想推开她,或给她一个耳光。走开,走开!我想朝她大叫!但我刚刚伸出手,帽子就掉在了地上,而她已经靠在了我身上。
“抱着我。”她说。
我无言地抱住了她,她只穿了件薄薄的衬衫,而且没扣扣子,我的手一滑就滑到了她的皮肤上,于是,刚刚的紧张,霎那之间烟消云散。
“你的皮肤好滑。”我赞叹道。
她格格笑起来。
“死小孩。”她骂了一句,猛地吻住了我,同时双手麻利地扯开我的衣服,探了进去。她的手在我背上飞快地摸索着,轻轻的,像只虫子在蠕动。我觉得好痒,忍不住扭动身子,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啸。
“你想干什么?”我有些粗暴地用脑袋顶了她一下。
她默不作声,手却没有停。我的外衣和衬衫就像被理发师剪下的头发那样纷纷散落在地上。
我不敢正视她的眼睛,但又无法避开,想推开她,却又不知不觉地跟着她走。她喘息着,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发,又温柔地碰了碰我的脸。她的手纤长而富于弹性,所有的动作都那么轻巧,好像在弹拨琴弦,我仿佛还听见了隐隐的乐声,我握住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后腰,然后不慌不忙地解开了她的衣服,把手伸了进去,我抬起头来时,看见她笑了。她真美。
当我们滚到床上的时候,我只看见她的眼睛,那对跳动着两团火焰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我。离婚后,她一定非常寂寞,也非常孤单……我怜惜地亲吻着她的脸,然后移下来长久地粘贴在她的嘴唇上,可就在这时,我脑子忽然闪过李老师的脸。她跟他一定也做过同样的事吧,想到这里,我忽然再次产生想推开她的冲动,直到她的舌头探进我的嘴里。
她抚摸着我,手指划过我的皮肤,一直划到我最敏感的地方,很快,一种战栗的快感传遍了我的全身,我觉得自己的身体不仅在燃烧,而且在长大,仿佛从17岁瞬间变成了37岁,变成了个经验丰富的成熟男人。
“哦,郦雯……”我听见自己叫了一声。
“别怕。”她轻轻在他耳边说。
我好想对她大叫,我当然不怕!有什么可怕的?!可是一开口,我却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郦雯,郦雯,我又叫了一声,接着就再也没空说话了。我用胳膊箍住她,猛地一翻身,把她压在了下面,她的手抓着我的手臂,身子迎合着我。
那天晚上的雨下得很大,但是我耳边只听到一声声叹息和绵延不断的呻吟,我早已经分辨不清是谁的声音了,其实到最后,我只记得那阵狂乱的战栗,无法形容那是种什么感觉,但我想,即使前面有堆火,也挡不住我再去尝试。
她的肌肤带着温暖的香气,让我想起了遥远的童年时光。
女人,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那天凌晨,我到家时撞坏了自行车。
她说了很多奇怪的话,她说,我的皮肤里有股辣椒的味道,我知道她在胡说,可我还是想到她的厨房里去找找辣椒,想闻闻它,是不是跟自己身上的味道一个样。
做完第二次后,她告诉我,她爱过一个人,那个人对她很好很好,从小就保护她,把什么都给了她,为了她,那个人吃了很多苦,甚至被人打断过鼻梁,后来那个人死了,她说很想为他做点什么,做什么都好,哪怕是最卑鄙的事,她都愿意。
说起这个人的时候,她哭了,接着她就要求我咬她。我咬了一口,她竟嫌太轻。我已经蓄足了能量,可是她一再推开我,好像突然变了心。她还是让我咬她,她说她需要刺激,只有疼痛才能激发她体内的另一个她,而只有当另一个她醒来,她才会对我有兴趣。
“你是她的……她爱你,她要你,你是她的。”
她一再把身体移向我,又挪开,反反复复地说着同样的话,最后,直到我在她的脖子上咬出血来,她才皱着眉头,抱紧了我。我闻到一股血腥味,我不喜欢这味道,她看出来了,便吻了过来,等她湿润的嘴唇离开我时,她说:“留在心上的东西,是查不出来的。”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想她可能又想起了多年前死去的那个人。我相信她一定跟那个人做过爱,不然她不会在这个时候总想着他。我有点妒忌这个人,又忍不住怀疑她是想通过我的身体跟想象中的他会合。
于是,那天晚上,我整夜都被一个问题所困扰。
她,爱不爱我?
我爸妈是次日晚上回来的。那天七点刚过,我正打算去见郦雯,这是我们前一晚临别时约好的,她说她还想再见我,我当然更想见她;就在我打算去拉门的时候,我妈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来,老爸就跟在她身后,他们两个看上去都精疲力竭,神情沮丧。
我妈一看见我,照例问我有没有吃过饭,她见我已经穿好鞋,便问我要去哪儿,我说我会去余青家,我本来已经准备好一整套说辞来糊弄她接下去的提问,可没想到,她只是心不在焉地提醒我要早点回来,便没再说别的了。我爸更是跟前几天离开时一模一样,他脸色阴沉,一句话都没说。我猜想我的表叔情况不妙。可那是个我从没见过的人,我对他没兴趣。
我没再把他们两个放在心上,搭上公共汽车直奔郦雯家。
她像我的情妇一般,已经早早在那里等候,门一开,她就抱住我,给了我一个深吻,然后轻声问:“没被人瞧见吧?”
“当然没有。”
前一天晚上我离开时,她对我说过,假如让邻居看见我,我就再也不能来找她了,所以我来的时候总是特别小心。我确信没有任何人看到我。
“好聪明的弟弟。”她摸摸我的脸,手又钻进了我的衣服,我想笑,觉得幸福,又觉得浑身痒,忍不住扭动肩膀,甩开了她。
“别这样啊,先让我喝口水。”我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一般嚷嚷。
她放开了我,转身给我倒来杯水。我仰头把水喝完,对她说:“我今天不能呆太久,我爸妈回来了。”
“他们之前到哪儿去了?”她问道,神情有些捉摸不定,像是随便打听,又像是颇感兴趣。
“他们去看我表叔了,那人病了。”我不想在她的家里谈那个我从没见过的亲戚,于是问她,“我的点心呢?你不是说,今天我来,你会给我准备点心的吗?”
她笑眯眯拉着我的手,走进厨房。那里果真有个盘子,里面放着几个洒着葱花和芝麻的硕大生煎包,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甜豆浆。
“哈!”我笑道,“我终于可以不用吃面包黄油或是白米粥了。”
她很惊讶。“致远,这可是最普通的点心,你平时从来不吃吗?”
“我妈爱吃粥,我爸爱吃面包,所以我们家平时不是吃面包就是吃粥,我早腻了。”我喝了一口豆浆,又吩咐她,“拿点醋来吧,姐姐。”
“死小子。还摆少爷架子。”她笑着用手指戳了我一下,转身给我倒来一碟醋,“来吧,我们一起,我还没吃晚饭呢。”
我很高兴能跟她共进晚餐。我脱下帽子丢在桌上,这时,我看见餐桌上放着一把钥匙,钥匙圈下面吊着个小相框,相框里面是张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有个扎马尾巴的小女孩。
“这是谁?”我问她。正好,她倒了醋端上来。
“你猜啊。”
我一手拿着钥匙,一手托着相框仔细端详。那女孩不过十岁左右,但我还是认出来,这就是郦雯。
“这是你小时候照的吧?”
“眼光不错哦。”她似乎很高兴我能认出她。
“那时你几岁?”我把钥匙还给了她。
“大概9岁吧。”她捏住相框,把它丢到了一边,“好了,快坐下吃吧,我都饿了。”她催促道。
我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我们转眼就将12个生煎包吃得一干二净,我吃了八个,她吃了四个。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我好奇地问:“你也喜欢吃生煎包?”
她耸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吃什么都可以,关键是跟谁在一起吃。”她看着我,停顿了一下才说,“致远,跟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喜欢。”
她的话甜得就像芝麻汤团里的馅,我得把它完全吃完,消化了,才舍得分心予以回应。
“我也是。”我说。
她笑笑,又露出考验我的神情问:“你爱我吗?”
“嗯。”我点头。
她用一个小汤匙在我的豆浆杯里舀了一口,慢慢送进嘴里,然后用食指优雅地抹去嘴角的豆浆沫。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始终看着我的眼睛,像在勾引我,又像是在等待我更强烈的反应。我爱她吗?我在心里问了一遍自己。答案是确定的。
“我爱你。”我说道。
她眼睛里露出笑意。
“你会娶我吗?”
她也许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只是想听我许诺。可是,我却真的想说。
“我会的。你爱我吗?”我反问她。
她凑近我的脸,“我当然爱你,致远,哪怕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你也会是我一生最难忘的男人。”她说道,我觉得这句话发自她的内心,因为她脸上闪烁着真诚的光芒。
但是,她突然又改变了口吻。
“你说你会娶我?那要是我跟你妈,同时跳进河里,你会先救谁?”她好像是故意要戏弄我,“怎么啦?答不上来了?”她见我看着她不说话,又问道。
“这问题好俗气。”我也换了口气,这个问题令我对她的印象减了十分。我想我也许太拿她当回事了,其实,她就跟一般的女人没任何区别,或迟或早。她总会陷入婆媳矛盾之类的蠢事。
“俗气?”她扬了扬眉毛,“那就换个问题,假如我杀了你妈。你会不会把我交给警察?”她眼脸低垂,纤细的手指交叠在一起,骨节在在厨房幽黄的灯光下散发着森然的气息,这令我想到前一晚,她要我咬她时的情景。当我咬住她的脖子时,她的指尖深深插入了我胳膊,我几乎痛得叫起来,但是身体另一个部分的膨胀,让我完全忘记了疼痛,“笃笃笃”她敲了敲桌面,“听到我说什么了吗?小子,快回答。”她现在又像个中学女教师了,而我就像她班上的一个学生。
她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当然不会,我会掩护你逃走。”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她脸上慢慢浮起笑容。
“乖宝贝。”她道。
3、风云突变
我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是晚上九点半,晚间新闻才开始。他们大概是刚刚吃过一顿简单的晚餐,我妈在厨房洗碗,我爸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虽说电视的声音不小,但大概是因为没人说话的缘故,我还是觉得屋子里安静得出奇。
“爸。”我叫了他一声。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这时,我发现他手里夹了根烟。他已经很多年没抽烟了。
“是不是表叔出了什么事?”我问道。他那颓废的模样让我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他死了。”老爸答道,他优雅地在烟缸里磕了下烟灰,望着前方道,“我们是办完他的后事才回来的。”他的声音很平静。
“他得了什么病?我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他?他长什么样?有照片吗?”我一迭连声地问道。我突然对这个素昧平生的表叔产生了兴趣,因为我发现,老爸对这个死去的人似乎有着很深的感情。这几天,他瘦了很多。
“你小时候见过他,只是你不记得了。”老爸说,“那时候,你大概五、六岁,他请你吃过冰淇淋。他那阵子刚刚得了笔大收入,春风得意,所以到处请客。他从英国回来的时候,还给你妈买过裙子,很贵的裙子。可惜被你妈用熨斗烫了一个洞,你妈真是太不小心了。”老爸慢悠悠地说着,但我却越听越困惑。乡下的表叔还去过英国?我是隐约记得当年是有人请我吃过冰淇淋,但记忆中,那个人好像很时髦,身上还擦着香水。他根本不像我妈嘴里的“乡下人”。
“爸,表叔是不是爱擦香水?”我问倒。
“原来你记得他。”老爸似乎很高兴,“他是有个时期很喜欢擦香水,但后来就再也不喜欢了。你还记得他什么?”他问我。
我摇摇头。我真的别的什么的不记得了。
老爸似乎觉得有些遗憾,他叹了口气道:“是啊,你那时那么小,不可能记得那么多。”
“他住在哪里?”我朝厨房瞥了一眼,轻声道,“我妈说他住乡下。她是不是在乱说?”
老爸笑着吸了口烟道:“她说得对。他是住在乡下。”
“在哪儿?”
“就在郊区。以后有机会可以带你去看看他的园子。”老爸说起表叔的事,就侃侃而谈,“一年前,他说他厌倦了城市,想试着过过田园生活,于是他就跟郊区的农民买了栋带园子的小房子。他的园子里原来还种过柿子树和桃树,可惜,他没精力去伺候那些东西,现在除了杂草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带他去!瞎说什么呢!谁知道那里还有没有病菌!”她满脸不高兴对老爸说。
老爸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我跟你说过,他那个病不是通过空气传染的。”他低声道。
“什么空气不空气的!你说的这些我不懂!我就告诉你,我不许你把致远带到那个脏地方去!”老妈口气坚决。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对老爸态度那么强硬。
“脏地方?!”老爸似乎受了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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