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寂寞时电话打给谁(3)

　　他悉心做着他的西点，这几天他也想开了，找时间买了两本管理方面的书，每天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给自己补充营养，自己将来没准还真的能用上。他想也许姐姐说得对。

　　“我的事你不要管。有事电话里说，怎么跑这里大喊大叫的？像什么样子？”

　　“你把赵美玲害成那样，你还好意思说我大喊大叫。你知道她的日子是怎么过的？那里是人待的地方吗？你去待待试试。”

　　“菁芳，你太过分了。不许你这么跟我说话。”

　　“你去那个该死的院里找她吧，你看她现在还在不在那里。”赵菁芳说完掉头快速离开。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侯富贵一愣。还不等他打电话，安宁医院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赵美玲趁放风的工夫跑了。他一下慌了神，赶紧给赵菁芳打电话：“菁芳，你妈她到底在哪里？”

　　“不知道。你自己找去。”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

　　侯富贵愣了下神，似乎想到了什么，驱车前往住在朝阳区甜水园的女儿菁芳家里。

　　他没有女儿的门钥匙。女儿很少回父母家住，她有父母家的钥匙，可绝对不给父母她的门钥匙。侯富贵知道她一定是不想让父母太干涉她的私生活。

　　女儿打小就独立，这几年他最操心她的婚事，可她的事情不能说，说她一点都不行，反感得厉害。她不想听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回家。

　　他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应声，听声音是赵美玲，这下他就放心了：“美玲，开门，是我，富贵。”

　　“你走，你走。”赵美玲恐惧的声音，“求求你不要带我走，我哪也不去。”

　　“菁芳，给爸开门。”喊过以后，听不到回应，看样子女儿还没赶回来。

　　站累了，侯富贵坐在台阶上，浑身像散了架子。刚才听说赵美玲跑了，他的心像一面玻璃墙，被瞬间砸得稀里哗啦。

　　如果她真的丢了，他怎么和女儿交代，又怎么和自己交代？忽然他感到了后怕。这个跟了自己三十几年的女人，似乎彼此身体里都流淌着对方的血。她闹的时候，他恨他烦；但是她一旦真的消失，他也会痛。

　　有上楼的脚步声。侯富贵仔细倾听，猜想着会不会是女儿。那脚步声缓慢，他想应该不是。陌生人经过他身边继续往楼上走。又传来脚步声，这次听得出来，应该是女儿。

　　这脚步声听上去基本是跑上来的，他想绝对是她女儿。女儿性子比较急，这一点和她妈赵美玲，和他侯富贵都有些像。

　　当女儿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欠了欠身子，给她让出通道，然后很费力地站起来。难道自己真的老了，还是因为对女儿有愧疚感而使自己动作不利索？

　　赵菁芳不理他，用钥匙打开门。门敞开一条缝，她以为侯富贵会抢着冲进去，可他没有。于是她就先进去，门没有关，侯富贵在后面顺手带上门。

　　看到侯富贵，赵美玲直往沙发角里躲，恐惧地看着他。

　　“美玲，跟我回家吧。”

　　“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去。”赵美玲抱着枕垫往后躲。

　　“算了，就让我妈跟我住几天吧。她不敢跟你回去，要是跟你回去再给弄到那个破院里去，她还要不要活了？你难道就没听说那种破地方以前就出过事故？送进去你倒潇洒了，可以和别人约会了！”

　　“菁芳，不许胡说。”

　　“我怎么会胡说？你要是好好对妈，她能这样吗？她以前根本不这样。我以前在家住的时候，好歹还有我陪她，她没有你，也算安心。你看看你，你每天夜里都几点回家？你配做丈夫和父亲吗？算了，你配不配做父亲我不管，反正我都长这么大了，我也用不着你管。”

　　“菁芳，爸不是你说的那样。爸有事业，爸身不由己啊。”

　　“行了，我也不想听，你回去吧，你在这我妈也难受。好好让她放松几天。这几天我请假陪她，你走吧。”

　　9

　　蔡晓晓决定回沈阳一趟，天天这样一天几个电话折磨得人发疯。再说有一年多的时间没回去了，说回去看老妈，其实说看吴师更贴切些。吴师这几天一直说回北京，却抽不出时间。

　　蔡晓晓准备突袭。坐在火车上，她其实非常紧张。马上要见到吴师的儿子，她这个从来没做过妈妈的女人，一下子要面对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心里止不住扑腾腾地跳，感觉没谱。

　　现在她才发现，两个人恋爱了这么久，其实她真的没有准备好。做新娘是她作为女人来说最美的愿望，可是一结婚就要给一个男孩当妈妈，这是她还没有准备好的。

　　尽管吴师一再说他的儿子特别懂事，学习也好，从不让他操心。可有关他的所有的一切，在蔡晓晓眼里都是一个未知数。都说后妈难当，她以后也免不了要扮演这样一个角色，这让她心里就有一种怵怵的感觉。

　　头一天在订票点订完票，她去华联超市给孩子买了一套衣服。想买些吃的，一想大老远拎着麻烦，就断了这念头。再说也不知道这小孩喜欢吃什么，等见了以后再说吧。

　　把衣服装在包的最底层，说什么也得先回家看看再去吴师那里，不然自己做得也太过分了。老妈虽然爱管自己，毕竟也是自己的妈，对自己好是肯定的。

　　蔡母见到女儿回来，显得非常惊讶，也非常开心。忙里忙外地给女儿张罗做好吃的，忙了一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问：“国明呢？他怎么没一起回来？”

　　“他？他忙啊，您没见我也忙吗？我这都多久没回来了。”

　　“你们啊，年轻人就是不懂事。找时间一块儿回来，两家父母见个面，不办婚礼，也得登记吧？这要是被查到你说这不违法吗？”老妈的条件一降再降，蔡晓晓忽地就觉得特对不起妈。

　　“妈啊，我的事您就甭管了，没有事的。我们在外面找个工作不容易，哪有那么多时间跑来跑去的？”

　　“啊，你看你说的，登个记的时间都没有？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到现在我连田国明他家大门冲哪开、父母长啥样还都不知道。你看看你们，在一起都几年了？还好意思不去登记。就这样晃一辈子？”

　　“您别烦我了，再烦我马上就走，我回沈阳可不是听训的。我忙死了，这次是出差，下午就要坐车去大连。”蔡晓晓撒了个谎，想自己在家只能待上半天，下午说什么也得去见吴师。都回沈阳了，还不找他去，陪老妈住才怪呢！

　　“好好。你忙，忙得连妈都不要了。”老太太有些伤感，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赶紧提儿子，“晓东咋样了？”

　　“他还老本行。做得还行吧，一个月好像两千多块钱，说是还有提成。妈，您看您，又这样。我和弟都在北京，吃得饱穿得暖，又有住的地方，不然这次您跟我去北京得了。”

　　“我不去。沈阳是我的根，我哪都不去。你们就漂去吧，漂到老了还得回来。你没听老话说得好，落叶归根，哪里也比不上家好。”

　　“那可说不定，我们在外面扎根也是有可能的。”

　　“我不去，我看你们回不回来管我。”

　　蔡晓晓想这妈可够霸道的，心想不跟她一般见识，将来她老得走不动了，她和弟弟抬也得把她抬北京去。看得出来，弟弟晓东也是绝没有回沈阳的打算了，她知道弟弟最近在充电，买了一撂酒店管理的书在研读。

　　老妈忙着给晓晓做好吃的，晓晓刚一回到家也觉得新鲜，跑到自己以前的卧室去看。触景伤情，当年她和田国明在沈阳的时候，两个人也在她的小窝里约会过，仿佛就是昨天，心下不禁慨叹一下。

　　10

　　电话进来，是吴师，她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我啊。没事啊，出差。去哪里？嗯……那个，大连？经过沈阳。再说咯。不一定。对，我在等公司电话呢，先挂了，回头我再给你拨。行。拜拜。”

　　蔡晓晓心跳得厉害，想自己这谎撒得也不知道圆不圆，也好，在老妈面前总算没露馅儿。

　　吃完饭，收拾完就打算去艳粉街。从北边的于洪到铁西也是不近的距离，她准备打车过去，或者干脆先去沈阳北站，让吴师去车站接她。这样她直接去火车站，也算在老妈面前没有撒谎。

　　老妈问她从大连回北京在沈阳还下不下车。看着老妈这样问她，心头一酸，说差不多能下来。老妈就非常高兴，说一定停一下，妈想跟你好好聊聊天。

　　蔡晓晓想自己真是有了老公忘了娘。都说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贬低儿子的同时还对女儿无限夸赞着，说女孩是妈的贴心小棉袄。可自己一点都不合格，大了就飞了。这些年离妈越来越远。妈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也是孤独的，心底就有了一点过意不去。

　　好在马上见到吴师的快乐又稍微冲淡了离开老妈的想法，毕竟她在离开沈阳之前一定再回来和老妈亲近下，最好能住一宿。这样一想，时间是太紧迫了，她又不想耽误工作在外面待得太久。

　　打电话给吴师，告诉他她已经等在沈阳北站。对方听了说你等我，马上就来。两人迅速挂了电话，仿佛那人就在眼前，根本无须电话联络。

　　她发短消息过去，说等在邮政大厦门口，让他就不要进站了，进去出来麻烦得很，找停车位就很耽误时间。情人相见，两眼泛的全是桃花。

　　不只吴师习惯性地眉眼弯弯，连蔡晓晓这个不大爱笑的人，眉眼都是弯着的，控制不住地见了吴师就想笑。那笑有点害羞，怕被对方偷窥了那心底不可告知的秘密一样，不敢正眼看吴师。

　　“上车吧。”吴师忍不住总会偷空看着蔡晓晓。蔡晓晓就躲着他的目光。车上路了，他的手就伸了过来，抚了一下她的手背。她掉过头来终于看定了他的眼睛，他就势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蔡晓晓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这次来其实就是找他来了。不是说他忙吗，他忙她可以抽时间来。也告诉了他她刚从家里出来，还对老妈撒了谎。

　　“好意思跟老妈撒谎，你还跟我撒谎了呢。你都成撒谎的小屁孩了。”

　　“你才小屁孩。”蔡晓晓抿嘴笑，用手捶了下他的肩膀，“你这是从哪儿来？”

　　“正去送货的路上。你一说你来了，我当然不去送货来接你了。跟你比，别的都不重要。”

　　“那个……孩子呢？今天不是周六吗？”

　　“他在托管班，今天有课。平时五天晚上我都不用接，今天学校休息，托管班晚上也要休，要接回来住。晚上我带你接他去，他特可爱，你肯定喜欢，老师都喜欢他。”说起儿子，吴师表情特别放松。

　　“我有点怕。”

　　“怕什么？他不过是个孩子，我又没带你见公婆。胆子怪小的。”

　　“还真是，你啥时候带我见你爸妈？我明天就要去见。”蔡晓晓偶尔任性的样子又回来了。

　　“远啊。现在哪有时间呢？等过段时间吧，过段时间我们坐车去开车去都行。通我家的路可不好走，是山路，听说现在修路呢。也快修好了，等修好了我们回去。路不好，我是不愿意回去，回去也没地儿住。我和我弟去年给我爸妈买了套房子，五十多平米，我带你回去你得做好准备，我们俩一起睡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