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父亲生病(4)

　　我似乎想通了。男人都是有劣根性的，我和他身边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比。

　　“我理解，男人都这样。不过，你俩这么快见面，我没想到，这女人果然生猛。”

　　“不，她没见我，她不见我。”

　　“那你们也只是在网上？”

　　“不只是网络，我们认识第一天，她就给了我电话，我只要一闲下来就给她打电话，她也是。我们很快就如火如荼。我每天握着手机睡觉，她老公正好在外地工作。不过开始我真没想怎么样，同意和她好的时候，我也是有报复心理的，我恨阮薇茵，我恨她！”

　　此刻，我很平静，我真的能理解电话恋爱带来的冲击远远胜过文字。一开始，我的起点就差得太远。我好像没有权利吃醋，好像也没有权利指责他对我的背叛，可是，我却还想知道一些什么。

　　“实话告诉我，你们多久了？你先认识我，还是先认识她？”这个问题也很愚蠢，如果他们在网上的邂逅，是那次“我爱的人在××县”，那么陆川是在我们热恋几个月后认识阮薇雨的。

　　“先认识她，认识你的时候，是我和她分手的某个阶段。我原以为，我们已经分手了。”

　　“哦。那你们现在怎么了？你如此借酒消愁？”

　　“又分手了，已经三天了，我整日整夜地喝酒。公司的事，我也不想管，我受不了她离开我。我真的以为我只是想报复她姐姐而已，可是，我却毫无防备地爱上了她，是真的爱。”

　　天啊，他居然对我说这些，对一个全身心都爱着他的女人说这些。我是网上的女人，我就活该受伤害吗？这一刻，我很冲动，很想一下子把他拉到黑名单，然后永不相见！然后永无交集！

　　“亲爱的，伤害到你了，对不起。怪我提前没有说明白。怪我后来没有勇气和你说，可是那是因为我也爱你，也离不开你啊。”

　　“是吗？”我非常冰冷地打了这俩字。

　　“亲爱的，我和晓雨刚和好那会儿，咱爸就病了，我也是一夜一夜地陪着你来着，你忘了？”

　　是的，我没忘，我正是因为他那么做，我才更加深深地爱上他，更加彻底地投入，没有给自己丝毫的退路。他可知道，那个晚上，我已经为他披上婚纱，从此对他忠贞不贰，至死不渝。他可知道，他于我的意义比任何一个现实生活里的男人都重要。他是除了爸爸以外，我唯一可以信赖的男人。现在看来，我错了，错得那么彻底。

　　“你好些了吗？好一点就去睡吧，身体重要。”我岔开话题，因为我听不下去了，我的心痛了，好痛！

　　“亲爱的，我知道你难过了，可是，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脚踩两只船的，真的不是。”他的话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我心里一再闪念一个名字，阮薇雨。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问他：“晓雨，就是她，对吗？”

　　“嗯，是她。”

　　“你的小说纪念你们的爱情就好了，你干吗还要我的女主叫晓雨？你——”我怒了，彻底怒了，嘴唇都是哆嗦的，手指也开始颤抖，我要立刻关掉电脑，立刻！

　　“宝，你理解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让咱俩写的小说是姊妹篇。宝，你答应我不离开我，你刚才还答应我了，连你也要离开我，我还有必要活着吗？”

　　鼠标点到关闭的时候，我的手还是犹豫了，陆川的那句：“我还有必要活着吗？”再一次令我心软了。我还是了解陆川的，他患得患失，他太情绪化，太容易冲动。

　　怪只怪，我心太软。我还是回复了，我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说好做你的知己的。这样也好，我单纯做你的朋友，挺好的。你太累了，休息吧，我也需要好好想想。”

　　“亲爱的，我爱你，我放不下……”他说。

　　“答应我先去睡，以后再说，好吗？”

　　“嗯，你不许伤心，你也睡。”

　　“嗯。”

　　一个嗯字结束了我和陆川的所有谈话。我还是坚持冲动的时候不做决定，所以，我没有拉黑陆川，只关了电脑。

　　都是深夜两点钟了，我还是难以入眠，辗转反侧，我的脑子里除了陆川，还是陆川。网上的男人都不可信，只是一段网恋而已，我这样警告自己。我连视频都没见过，也没通过电话，人家干吗对你死心塌地啊，我也这样警告自己。

　　第二天，静涛和浩雨刚走，我就又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可是，我迫不及待什么呢？我还有什么可以期待的吗？

　　善良的人有时候是可耻的、卑微的，例如我。

　　我居然这么想，帮陆川渡过这个难关，我就在他的好友列表里消失。他现在心理这么脆弱，我哪里能撒手不管呢？

　　写小说吧，只能写小说。我的小说里，男主陆奇那么爱王晓雨，他为了王晓雨不远万里来看她，只是单纯为了看她，触摸一下她的指尖。多么唯美的爱情，陆川，我的爱人，我们已经约定三生三世了啊，你怎么说变就变了呢？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陆川，你的来世给我好吗？

　　你不是说来世你要骑着汗血宝马，踏歌而行，只为等我，望穿双眼吗？

　　你不是说来生你一定要化身为魔，点我为画吗？

　　你不是说弱水三千，独我一瓢饮吗？

　　陆川对我说过的每句话，我慢慢地咀嚼，像是咀嚼一块珍稀的糖果，我小心翼翼地体会。可是，那不是糖果，是糖衣包裹着的药片，开始的时候是甜的，可是你体会吧，那丝丝入扣的苦涩是逃也逃不掉的。

　　陆川，你的来生许给了谁？！我在心底里呐喊，可是亲爱的我，亲爱的我自己，这是今生啊，今生他注定无法和你在一起。

　　“你的胃，还好吗？”我发过去一条消息。是的，我还在用邮箱，之前不想下载QQ程序，现在更没必要了。等了一会儿，没有丝毫回应，我又慌了。

　　我接着发：“你怎么样？没事吧？”我这个人心眼小，而且又很容易幻想，我总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揣测出各种不好的事情。天啊，我居然在后悔我昨天晚上对他的几句指责。

　　他终于回复我了，他说：“我没事，上来和你说一声，我就睡觉去。医生说，我需要休息。”我的心里踏实多了，我简单回复了一句：“嗯，别多想，身体要紧。”

　　“嗯。”陆川也学我，有时候只打一个嗯字。

　　在谈下去没什么意义，他需要冷静，我告诉他有事，就隐身QQ。打开Word文档，刚想踏踏实实地写小说，可是，王晓雨，这三个字跃入眼帘，我的心立刻就像放进焚烧炉一样。此刻，我想我是体会到了孙悟空在炼丹炉里被三昧真火烧的滋味。

　　陆川，你伤我可以，你为什么要如此伤我？难道仅仅因为我只是一个遥远的网友？我知道，男人有劣根性，可是，我一直认为，你不是那么庸俗的男人，你不是！

　　泪如雨下，真的是泪如雨下。我知道，我今天什么也干不成，索性关掉电脑出去转转。不然，在家的话，我除了忧郁地掉眼泪，我什么也做不了。

　　“静瑜，在哪儿？我想逛逛去，心情不好。”我掏出手机来，悻悻然给静瑜拨通了电话。

　　静瑜说她正好有空，稍后就到。我家住二楼，她家住五楼，每次我和静瑜出去，她都是很自觉地来叫我。

　　静瑜出门的速度总是很快，往往是急匆匆到了我家，才想起来她连面霜也没有擦。今天也是，她和我争着抢着地开始打扮。我刚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梳理头发，就被她用屁股拱了一下，她要用镜子擦面霜。

　　静瑜白了我一眼，说：“看不出你心情不好啊，打扮得这么细致。”

　　“心情不好，才要好好打扮啊。”我坐到沙发上拿出一块小镜子，然后对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涂睫毛膏。

　　我喜欢紫色的睫毛膏，那种淡淡的紫色，是我少女时代就喜欢的朦胧色彩。我向来不用睫毛夹，我不喜欢睫毛翻上去，我喜欢顺着睫毛直直地刷，直到睫毛长得再也不能长。然后用专用的小梳子，慢慢地梳理。直到根根分明，睫影直接倒影在我的脸颊上。

　　阳光照在细长的睫毛上，睫毛的影子倒影在脸上，是绝对限量版的美。我曾经用两面镜子反过光来，很留恋地看了又看。那种魅惑却不妖艳、清丽却不造作的美，我曾经深深地陷入无法自拔的自恋中。静瑜总是乐意屁颠屁颠地模仿我，我做什么，她也做什么，一样也落不下。

　　两个女人手牵着手逛商场，不买任何东西，只是不停地逛，我对任何物品都有兴趣，又都没兴趣。静瑜挎着我的胳膊，还把头歪着靠向我，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天。

　　一楼到二楼的电梯上，我看见一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子。突然想起了昨天在娘家路遇灿灿，我对静瑜说：“哎……灿灿这孩子不念书了，我昨天看见他了，跟个小混混似的，还带着个不三不四的女孩儿。”

　　静瑜说：“菁菁现在哪里顾得上灿灿啊，她和泽浩纠缠在一起了。”说完，静瑜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还做了个摊手的动作。

　　“真的？”我惊讶万分。静瑜点点头，表示她说的话毋庸置疑。尽管我心里清楚，静瑜说的话绝对靠谱，但是还是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你听谁说的？”

　　“现在泽浩都不敢进家了，菁菁的消息灵通的程度超过我们的想象，只要泽浩在附近出现，她都能找到他。”

　　“她找他做什么？”

　　“要不怎么说泽浩就是个惹事精呢，有一天他在县城喝醉了酒，正好菁菁给他打电话来着，之后，俩人就在宾馆见面了。”

　　“啊？！”我的惊讶程度再一次升级。

　　没想到我爸住院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啊。我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群，小声对静瑜说：“咱们出去说吧。”

　　刚出商场的大门，静瑜就抱住我的胳膊，然后撅起嘴，撒娇似的对我说：“肚子饿了，你今天吃什么？”

　　“要我选，当然要吃辣！”

　　“香辣虾吧，行不？”静瑜挎着我的胳膊，手下用了一下力道，停下脚步，很期待地看着我。

　　“太浪费了吧？就咱俩，要不，我也给菁菁打电话吧？”说完，就从我的包包里翻找手机。静瑜一下子就按住了我的手，她说：“别叫她，走走，剩下打包给浩雨。”

　　每次吃香辣虾，至少是三个人，因为当地的香辣虾是按用锅盛着的一份，一般我们都会点排骨香辣虾，半锅的锅底，再加上配菜，至少要三个人才能吃完。静瑜的神情突然有些惆怅，我猜出来，她不让我叫菁菁，一定是有原因的，既然这样，我也不再问。

　　服务生先端上两杯茶，静瑜点餐，除了锅底香辣虾，她又叫了茼蒿、菠菜，还有白玉豆腐。静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很自然地抿了抿嘴，说：“丹丹，我和菁菁之间，完了。”

　　静瑜的眉头蹙得紧紧的，眼里闪着似有似无的泪光。我看她时，她低下了头，目光落在茶杯的茶上，她像是等待我说话。这一次，我并没有惊讶，或许这个局面是我早就预料到的。

　　静瑜像个失恋的女人般失魂落魄，她把胳膊拄在桌子上，用手托住下巴，等着我对她进一步的审问。我没说话，静瑜就主动解释道：“我很为难，我不想再为难下去了。”

　　静瑜一向是个忍耐性和包容心极强的女人，我猜她和菁菁之间的事，是和尹泽浩有着直接关系的。看来，静瑜心情很糟糕，她也需要倾诉，她抿了一口茶水，喃喃地叙述：“菁菁执意要搀和在秀秀和泽浩之间，令我十分难堪。你也知道，你在外地上学那会儿，我、菁菁是和秀秀玩在一起的，而且菁菁和秀秀关系更铁一些。本来，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和我无关，可是，就是因为我是泽浩的小姑姑，自打秀秀和泽浩结婚，菁菁就对我耿耿于怀，她怪我不和她一条心，没帮她争取泽浩。丹丹，我不是泽浩的妈，即使是，我能左右他吗？”

　　当年这些事，我是知道的，寒暑假回家的时候，菁菁总是要找我哭诉的。她说她恨尹泽浩，更恨秀秀。我说：“感情的事，是外人能介入的吗？这么多年了，她怎么还不明白呢？”

　　“每一次提到这件事，她都对我咬牙切齿。我能忍，我觉得她不甘心，发泄一下就行了，谁让我是她的好朋友，又是泽浩的小姑姑。可是，她居然公开勾引泽浩！还有没有天理？你说说，薇薇都要考大学了，秀秀这么多年这么不容易，菁菁居然要求我帮她对付泽浩在外面的其他女人！”

　　“啊？有这事？”这一次，我不得不惊讶了。

　　香辣虾很快就热了，我和静瑜一边吃，一边说话。她说：“她还真不嫌乱。目前，听菁菁的意思，东北那个女人一直就没和泽浩分开，好像也觉察出什么来了。我大嫂警告我，如果菁菁还是不死心，我必须和她断交！”

　　我夹了一块排骨放到盘子里，说：“还真是难为你。”

　　静瑜很激动，她无可奈何地叹气，夹了一只虾，没咬就又放回盘子里，她说：“用我大嫂警告我吗？单是从秀秀的角度，我也不能再和菁菁来往了。难道非要秀秀来逼问我，逼我在秀秀和菁菁之间做一个选择吗？”

　　“我也知道菁菁不甘心，可是，为了一个尹泽浩，她至于吗？”菁菁的举动太疯狂了，简直就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

　　“疯了！不！不是疯，是变态！”静瑜气鼓鼓地说。关于菁菁和尹泽浩的事，我不想做任何评论，我自己没有任何资格评论别人。可是，菁菁和静瑜说要断交就能断吗？

　　“你现在不接菁菁电话，也不见她吗？”我问静瑜。

　　“嗯，想办法躲着她，哎……不躲也不行，她的思维方式和处事方式我越来越理解不了。我现在真纳闷，从几岁开始到现在，我是怎么过来的？我现在特别理解梦影，真的，特别理解。”静瑜说完这句话，脸上露出来一抹无可奈何的笑。

　　“静瑜，感情的事，谁也管不了谁，我们只做到朋友该做的就好。其他，顺其自然吧。你最近怎么样？你那个病情有好转吗？”

　　“嗯，比以前好多了。”静瑜害羞地低下头。

　　“嗯，那就好，好好把握刘仓建吧，你比我们都幸福。”提到幸福二字，我的眼睛突然模糊了，我赶紧端起茶杯笑笑，吸了一口气，说，“好像今天的虾是有点辣。”

　　其实，我心底有一种冲动，我想把我这段日子来和李静涛发生的点点滴滴向静瑜倾诉一下，可是，倾诉又能怎么样？什么也改变不了，就让静瑜对婚姻、对爱情抱着她应该有的幻想吧。静瑜是个单纯的女人，她只要看不到社会现实的阴暗面，就会陶醉在自己狭小的幸福里，哪怕这幸福是假象。可是，她灿烂的笑容如此珍贵，我怎么忍心破坏？

　　“你就不幸福啦？”静瑜翻了一个白眼，笑起来。

　　“嗯，嗯。我也幸福。”看着静瑜灿烂的笑脸，此刻，我感觉很幸福。女人就是要这种没心没肺的幸福。

　　我和静瑜喝了很多饮料，我们假装像是喝酒一样，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就心照不宣地装醉，然后说醉话。这也是倾诉的一种，又像是瞎说胡道，又像是真的。谁也不较真，谁也不往心里去。

　　我俩像是两个忧伤的天使，一直喝到下午三点多。我们手牵着手漫步在大街上，一阵风吹过，有一些凉意。我感觉呼吸发紧，有哮喘发作的征兆，我赶紧拿出肾上腺气雾剂往嘴里喷了几下。静瑜见我的样子，也没多说话，她随手就拦了一辆出租车，把我推上去，她也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