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是2004年春季的一个下午，京都市人民大剧院里正在上演一场大型歌舞。剧院坐无虚席，一片嗡嗡声。

　　灯光突然暗了下来，演出即将开始，剧院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灯光幽暗的舞台上，深红色的丝绒大幕缓缓拉开在灯光下，这红得可爱的大幕每动一下，都会牵动着无数双渴望的眼睛。

　　音乐像风一样从远远的天边吹来，一支由萨克斯吹奏出的田园牧歌式的曲调，随着淡雾弥漫了整个剧场。

　　就在这时，一位白衣少女在追光灯的照射下，舞动着轻盈柔美的身姿从夜空飘入人们的眼帘。

　　多种乐器合奏出低回的旋律。

　　明亮耀眼的追光灯如影随形地追逐着蹁跹的少女，少女被映射在底幕上的身影，好似圣洁的嫦娥在广漠的月宫中悠闲地飞翔。灯光下，少女的舞姿曼妙阿娜，楚楚动人。这时，舞台两侧同时舞出两队身穿七色衣裙的少女，她们在舞台中心将白衣少女围在了中间。

　　白衣少女那银铃的歌喉如鸟鸣川，带着水的甜润、草的芳香，如细水、如激流，妙如珠落玉盘……

　　天蓝蓝，风轻轻

　　青草遍地花摇红

　　春光似笔和露写

　　华夏万里入画屏

　　峰巍巍，云静静

　　绿波如镜映倒影

　　山川旖旎燕戏水

　　神州处处含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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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的掌声更加热烈地响起。荧光棒就像是闪烁在夜空的星星。

　　丁少峰手持相机不停地在舞台上下跑动，以选取最佳拍摄角度。随着闪光灯的频频闪烁，少女们美妙的舞姿被不断地摄进他的相机。当然，画面的主题人物则是白衣少女。因为他从上高中时就已经开始暗恋这位白衣少女，而且一往情深、痴情难改……

　　这位白衣少女名叫周文静，她就是二十多年前被周志钢从地震中救出的那个婴儿。

　　很快，众少女以周文静为中心摆出了一个舞蹈造型。此时，音乐也渐趋缥缈。丁少峰抓住时机摄下了这最后一个画面。

　　一道大幕缓缓落下。

　　台下的掌声、欢呼声像涌起的一波春潮。

　　丁少峰收起相机，踏着如潮的掌声、欢呼声，急匆匆地走出剧院，掏出手机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将周文静演出结束的消息向她简短地做了汇报后，便将手机塞入包内快步跑下台阶。

　　丁少峰的母亲是京都市红十字会主任，姓梁。今天市红十字请周文静到京都市新华医院为白血病人进行慰问演出。

　　丁少峰跨上摩托车，摩托车随即便发出一阵怪叫冲向了公路。

　　周文静刚刚走进后台，马上便被等候在那里的记者们围住。

　　记者一：“文静，您好，能和我们报社说两句吗？”

　　记者二：“文静小姐，能对你的歌迷们说几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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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文静一边向人群外挤一边解释说：“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对不起，今天我还要赶场，实在对不起……”

　　这时，几名工作人员快速挤进人群，将记者挡在外面护卫着周文静从中间走了过去。

　　周文静一走进换衣间，便看到了早就等在那里的父亲。周志钢见女儿进来，忙站起来说：“文静，刚才梁主任打电话说，红会的人已经快到医院了。时间紧，我看这身演出服就不用换了吧。”

　　“爸，那怎么行呢？我是去慰问白血病人的，不能显得高高在上。”周文静语调轻柔地对父亲解释说。然后转过头对男朋友刘东生说道：“东生，快来帮我换衣服。”

　　周文静匆匆洗完了脸，化妆师让周文静坐在椅子上，给她化了个淡妆，并问道：“要个什么发型？”

　　“最好是亲近些的。”显然，周文静很重视这次演出，也很在意病友的感受。

　　“好的。”化妆师说完，便开始为周文静做发型。

　　刘东生见周文静即将准备完毕，就先到外面将车门打开等着。

　　很快，周文静便从里边快步出来上了车。刘东生关上车门坐进车内，刚想发动跑车，却见周志钢从后面追了过来。

　　周志钢对刘东生说：“路上要小心。”

　　刘东生说声：“好的。”随即将车启动，接着转向。车子很快便开上了公路。

　　此时，桔黄色的太阳正斜挂在西边的天际，大地被明净的阳光温柔地拥抱着，空气中到处氤氲着春天特有的温暖而又香甜的气息。这种氛围，很容易让人生发出对大自然的感恩和热爱。

　　汽车行驶在平直宽阔的公路上，就像一艘快艇正航行在风平浪静的海面。在这种高速平稳的行进中，能够让人体验到飞翔的快感，让人顿生可以驾驭一切的振奋和豪情……

　　忽然，一阵摩托车的马达轰鸣声传来。随后，丁少峰骑着摩托车从跑车旁挑战般地超了过去。

　　周文静惊讶的双眼被丁少峰娴熟的骑技紧紧地抓住了，她情不自禁地赞叹道：“这人的技术真不错！”

　　刘东生看了看丁少峰，不服气地踩了一下油门，跑车生气地呼啸着追上了丁少峰。看到丁少峰被甩在了后面，刘东生得意地嘲讽道：“他的交通工具不行，两个轮子谅他会飞也赶不上我们的四个轮子。别看了，他没戏了！”

　　周文静笑着望了一眼刘东生，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娇媚的脸上写满了柔情。

　　为了赶时间，丁少峰将车把一拧拐上了一条小路。

　　红色的跑车在公路上疾驶，像一支离弦之箭。

　　刘东生开着车，周文静依偎在刘东生的手臂上。这种温馨感让刘东生想起了以前，想起了他和周文静以及弟弟一起度过的童年和少年时光，使他顿生时光飞逝的慨叹。

　　“我出外做生意时小弟还小。现在，小弟都上了大学。你说这人生多快啊！”

　　“现在都快大学毕业了，”周文静接着又说，“小弟很懂事儿。”

　　刘东生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周文静提高嗓音说：“小弟很懂事儿。”

　　刘东生点点头：“这我知道。这些年也多亏了你。”

　　周文静不说话了，她将头靠在东生的身上，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不是要做爸爸公司的首页吗？”

　　“我还没有跟你爸说。前几天我去了你爸公司一趟，我和广告部孙经理谈了。孙经理见我拿不出多少钱来，很不高兴。她让我写个报告给她送去。”

　　“那你就写吧。”

　　“我安排人正写着呢！首页点击率高，利润空间大。我刚起步，公司底子薄，困难不小哇。

　　这是世纪美兰的一个门槛，能不能让我迈过去，就看你爸点不点头了。”

　　“没关系，我去跟我爸说。”

　　刘东生看了一眼周文静：“那太谢谢你了。”

　　周文静嗔笑道：“这是谁跟谁呀？”

　　刘东生对周文静笑了一下，专心致志地开起车来。周文静将头又依偎在刘东生的肩膀上不再说话了。忽然，周文静的眼直了，只见在他们的前方，丁少峰正骑着摩托车狂奔飞驶。

　　刘东生也吃惊不小，他意外地：“这小子，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刘东生再次踩大油门，红色轿车随即追上了丁少峰。当两车持平时，刘东生意犹未尽地调笑道：“喂，老弟，不服装备不行啊！”

　　丁少峰望着他们有点自嘲意味地笑笑，没有答话。

　　周文静在东生身上打了一拳：“你干什么你？”

　　刘东生冲周文静一笑，又用力踩了一下油门，红色轿车流星追月般地向前疾驶而去。

　　来到新华医院门前，刘东生将车停下，周文静忙去向保安打听演出地点，就在这时，丁少峰也到了。周文静惊奇地和丁少峰对望了一眼。丁少峰朝她笑了笑，周文静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刘东生从停车场回来，他拉着周文静的手匆匆进了医院。丁少峰将摩托车放好，也随着他们向里面跑去。

　　在病房里，梁主任和丽娜推着一个大大的蛋糕进来，十四根蜡烛被点着了，小芳被几个病友推到跟前。

　　丽娜弯下腰：“小芳，今天是你的生日对吗？”小芳点点头，她的脸上泛起了桃色的红晕。

　　丽娜：“这是一位姐姐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来，大家一起帮她吹好不好。”孩子们一齐大声地说：“好。”丽娜：“来，一、二、三——”大家一口气将蜡烛吹灭，丽娜大声地说：“我们一起来唱《生日歌》祝芳芳生日快乐好不好。”大家齐声说道：“好。”

　　梁主任已经将蛋糕切成了好几份，大家刚一唱完，一个六岁的孩子便伸出手来，梁主任忙将一份连同小盘子一起放在他的手上，孩子们纷纷地吃着蛋糕。

　　丽娜：“小芳，能告诉我你现在的愿望什么吗？”

　　小芳：“今天不是说你们要来演出吗？”

　　丽娜：“是呀，想不想听歌？”

　　小芳：“想。”

　　丽娜：“最想听谁的歌？”

　　小芳：“文静姐姐的。”

　　丽娜：“真的吗？”

　　孩子们一起说：“真——的——”

　　丽娜：“知道这个大蛋糕是谁送的吗？”

　　孩子们一起说：“不——知——道——”

　　丽娜：“就是这位姐姐送的，有请文静——”

　　门一开，只见一个女孩站在门口，大家一起认出了文静，他们一下跑了过去：“文静姐姐……”

　　文静将孩子们搂住：“你们好吗？”

　　孩子们一齐说：“好。”

　　文静：“你们现在最需要什么？”

　　孩子们一齐说道：“配对儿——”

　　文静不解地问：“什么是配对儿？”

　　那个五岁的孩子挤到文静面前，说道：“就是把别人的血输到我们身上，我们就活了。”

　　一个大一点的孩子推了他一把：“他不懂，就是和别人对上血型，然后再输到我们身上，我们就活了。”

　　文静：“现在你们能够做的是什么呢？”

　　孩子们一齐说道：“等。”

　　文静看着这群可怜的孩子，含着眼泪点点头：“我明白了，今天我就给大家唱一首《春天》好不好？”

　　孩子们一齐大声地说：“好。”

　　大厅里音乐响起，周文静满含深情地唱道：

　　春风吹绿江南岸

　　山青水秀天蓝蓝

　　常言说游子身上衣

　　别忘了儿走千里娘挂牵

　　小燕子飞过江南岸

　　鲜花绽放蝶翩跹

　　人生百年匆匆过

　　莫辜负春光一年又一年

　　周文静唱完这段，趁音响里响起过渡音乐的间隙，她从刘东生手中接过一个个小收音机开始分送给孩子们。她一边送一边说：“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能够天天快乐，早日康复！”

　　丁少峰的镜头一直追随着周文静，不停地变换着角度拍照。

　　周文静又随着音乐唱起：

　　百花开遍江南岸

　　万里河山春色染

　　常言说一年之际在于春

　　莫误了花开花落又一年

　　年年花开花相似

　　岁岁月圆月儿残

　　常言说一年四季春常在

　　谁见过人生百岁常少年

　　抓住眼下好时光

　　莫问月圆月儿残

　　耕耘背后是收获

　　莫误了花开花落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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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出结束了。

　　小芳举着笔记本跑到周文静面前，亮起稚嫩的嗓音：“文静姐姐，给我签个名儿吧。”

　　周文静忙接过笔记本，说：“好妹妹，姐姐给你签。”周文静给小芳签完名刚要转身，小芳又羞红着脸自我介绍道：“我叫小芳，今天是我的生日。”

　　周文静满脸笑意：“小芳妹妹，姐姐祝你生日快乐！”

　　小芳不好意思地请求说：“文静姐姐，你能……能跟我合个影吗？”

　　周文静愉快地说：“能啊，怎么不能？”说完一把将小芳搂在怀里，“来！姐姐和你合影！”丁少峰急忙举起相机按下了快门，随后说道：“等照片洗出来了，我送给你们。”

　　小芳感激地：“谢谢你，叔叔！”

　　周文静向丁少峰微鞠一躬：“谢谢！”

　　小芳走过来拉着周文静的手：“文静姐姐，你跟我来。”

　　周文静跟众人告别后，跟着小芳走出了大厅。

　　丽娜和丁少峰很熟，听少峰说他和周文静是同学，见丁少峰和周文静完全是一种陌生的感觉便走过来，悄声地问少峰：“你们不是同学吗？”

　　“她是高三（1）班，我是高三（4）班。高三（1）班是快班，高三（4）班是慢班。快班的同学一般看不起慢班的，所以她也许根本就不认识我。”丁少峰难为情地说。

　　丽娜望着他笑了起来。

　　周文静跟着小芳下楼来到医院的花坛前，小芳兴奋地告诉她：“文静姐姐，我和一位志愿者配上了血型。医生说，我要在舱里生活一段时间，等我出来病就彻底好了。”

　　周文静高兴地说：“是吗？那就恭喜你了。到时候我一定来接你。”

　　“是真的？”小芳激动地问周文静，“你说来接我是真的吗？”

　　周文静点点头，然后不解地问道：“进舱是干什么的？”

　　“那叫‘无菌舱’，就是在里边把现在的我杀死，活过来的是一个全新的我，就像凤凰涅∫谎。”

　　“噢……我还是不很明白——不过，到时候我会写首新歌儿送给你的。”

　　“真的？那太好了，我等着你。”

　　这时，一直跟在后边人群中的丁少峰接话道：“到时候我也来。”见周文静看他，忙不好意思地介绍道：“我叫丁少峰。”

　　周文静笑笑，向丁少峰伸出手：“你好。”

　　跟在后面的丽娜见状笑着说：“静姐，他可是你的老同学呀。”

　　“是吗？”周文静听后不以为然，将小芳拉进怀里说，“再给我们照一张吧。”

　　丁少峰忙说：“好，好，站好了。”丁少峰按动了一下快门。

　　这次演出给周文静留下了深刻印象。演出不仅让她认识了小芳，也让她第一次了解了白血病，还让她第一次听到了“无菌舱”三个字。尽管当时她只是似懂非懂，但她却己经深深地记住了它。从幼年开始就听爸爸常说，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所以，在她的潜意识里，对那些体弱多病、贫穷困苦的人有着一种无以言表的特殊感情。

　　吃过晚饭，周文静悄悄地问丽娜：“你是不是和那个叫丁少峰的正在处朋友哇？”

　　丽娜被问得红霞满脸，急忙辩解说：“没有。我只是觉得他人不错。”

　　：“噢，原来是单相思啊！”

　　丽娜有点急了：“静姐，你说什么呀？”

　　周文静真诚地说：“事实如此嘛！”随后问道：“需不需要我帮忙？”

　　丽娜无奈地说：“你怎么帮，说起来还是老同学，连认识都不认识。”

　　文静辩解道：“又瞎说了是不是，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是同学？”

　　“我没瞎说，他在高中时给你照的照片我还看过。人家可是一直保存到现在。”丽娜说到这里，两只手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下，“那个时候你是扎着个小刷子。”

　　周文静见丽娜这么说，有点相信了，开始竭力回忆起来。不过，她始终没有搜寻到一点印象。

　　这时，一群姑娘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着涌进屋来，要周文静和她们一块去迪厅跳舞。丽娜也在一旁怂恿说：“静姐，你就带我们去吧，明天是星期天，我们可以睡到12点的。”周文静见众人一个个激情难耐的样子，不愿意扫了大家的兴，便答应说：“那好吧。”

　　姑娘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周文静和众姑娘皆穿新潮时装，人人青春靓丽，个个美艳逼人。她们一走进迪厅，便立即吸引了所有的目光。目光中既有惊异，也有羡慕，还有赞叹，甚至有嫉妒。人们被她们天仙般的姿容惊得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周文静和众姑娘们以一副睥睨群雄的姿态，径直走进了舞池。乐队人员呆呆地看着她们，竟忘记了演奏。丽娜动作优雅地一指呆坐在那里的爵士鼓手，好似乐队指挥一样说了声：“开始！”爵士鼓手这才像魂魄归体似的将长发一甩，抬手击鼓，一串急珠落盘般的鼓声随即流泻而出。舞池内的众人也如梦方醒般地开始随着音乐狂舞起来。

　　姑娘们都受过舞蹈专业训练。高超的舞技配上她们一个个俊美绝伦的容貌和曲线流畅的身材，更显得美不能叙，妙不可言。众人看得心花怒放，如痴如醉。

　　姑娘们极尽所能地眩示着绝妙的舞姿，张扬着青春的风采。

　　这时，有几个混混慢慢向她们围了过来。混混们在她们面前穿来穿去，不停地表演着滑稽的舞蹈动作，并且有意无意地往她们身上撞。周文静见状向姐妹们递了个眼色，众姑娘纷纷走出舞池，坐到了圆桌边。

　　服务生将啤酒打开为她们倒上。姑娘们还未端杯，几个混混已经踩着鼓点儿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混混在周文静对面坐下，不客气地拿起一只空杯子倒上酒，对着周文静：“来，为你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干杯！”说完，不等周文静答话，接着说道：“这是卡萨布兰卡里的一句名言——知道埃及艳后的秘密吗？她的秘密就在这杯啤酒里。这里边不但有能使女人美丽的荷尔蒙，还有生命最需要的维他命C。”

　　周文静略带嘲讽地说：“你的知识很丰富嘛！”

　　那家伙坏笑了一下：“怎么，不喜欢吗？”

　　丽娜不屑一顾地说：“你不觉得很酸吗？”

　　那家伙问丽娜：“我见过不要命的男人，请问这位小姐，你见过不吃醋的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