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亮了，刘东生醒来见不是睡在自己房间，扭头却看到嫣然坐在一旁穿着睡衣梳头，他猛然清醒过来。昨天晚上酒后的模糊影像在他的脑海里联翩浮现。他意识到自己在人生的棋局里走了一步臭棋。

　　嫣然见刘东生醒来，柔情款款地走到床前坐下，矫情地望着他的脸，轻声问道：“醒了？”

　　刘东生与她的目光接触一下随即避开：“我，我……”

　　“你昨晚喝多了。”嫣然红着脸低下了头。她想用这句话消除二人的尴尬。

　　刘东生从床头柜上拿起衣服欲穿衣起床，被嫣然从后面一下子搂住了：“东生，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说到最后，嫣然的声音里浸洇了许多伤感。让人听起来很感动。

　　“不，嫣然，对不起。你听我说……”刘东生慌乱地说。

　　“我知道你和周文静从小一起长大，也知道我没有她漂亮、没她有钱，可我健康，我能使你快乐……”嫣然不听刘东生解释，继续搂着他说。

　　刘东生没有接她的话，巧妙地挣脱出她的搂抱，穿起了衣服。嫣然在一旁抽泣起来。刘东生穿好衣服，说：“我该走了。”

　　嫣然扑进他的怀里哭着说：“我不让你走。”

　　“嫣然，你听我说，咱们俩是不可能的。不管怎么说，我们都……”

　　“可她不可能和你白头到老。”

　　“可……可我喜欢的是她。”

　　“我愿意等。她那种病根本就治不好。我知道你爱她，我可以等。”

　　刘东生懊丧地坐到沙发上，掏出一支香烟点燃深吸了一口。

　　“我知道，就目前来说，没有196，世纪美兰就无法撑下去。我也知道你爱周文静，可这种病我听说了，只不过是三五年的事儿。你放心，在这期间我是不会为难你的。”嫣然假惺惺地抹了一下眼睛，“不过，我劝你还是要想法加强对周志钢的攻势，现在正是特殊时期，也是你取得最后胜利的大好时机。”

　　刘东生听完，将烟按熄在烟灰缸里，内心极为矛盾地在嫣然手上拍了拍，起身走了。

　　周文静从白灵办公室走后，白灵很快便联系上了周志钢。吃过晚饭，周志钢依约来到了白灵办公室。白灵告诉他，文静听到了他们在化验室外的谈话，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病情和他们的父女关系来。周志钢听了之后心脏顿时紧缩起来，这是他最为担心的两件事情。他失神地将目光转向窗户。窗外，阴沉沉的夜空里没有一丝星光，正如他的心境。

　　白灵接着将下午周文静对她说的一段话作了转述。周志钢听后眼中漾起了泪光。

　　“那，我们以后该怎么办？”白灵问。

　　“能拖一天是一天吧。”周志钢叹了一口气。

　　“那她要是问你呢？”

　　“不会的。我了解她，她是不会问我的。”

　　“你就那么肯定？”

　　“是的。”周志钢继续望着窗外，“她会猜到我什么都清楚，也会想到我也一定很痛苦，因此，她宁肯继续被蒙蔽，也不会因为问我而加重我的痛苦的。”

　　为了让周文静改善心情，第二天上午，白灵开车将她接到了翠湖公园。翠湖公园因翠湖而得名。公园傍着湖边建造。

　　正值夏日，太阳在天空缓缓移动，阳光刺眼而热烈，但湖边的气温并不显得太高，相反还让人感到有些清爽。

　　二人来到湖边的草地上坐下，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过了一会儿，周文静懒洋洋地枕着白灵的腿躺在草地上问道：“白阿姨，你真的不想把真相告诉我吗？”

　　白灵抚摸着周文静的头发：“文静，你要安心养病，不要瞎猜。这么多年，爸爸对你怎么样你还能不知道？”

　　“知道，我怎能不知道？”

　　“关于你的身世问题我无法问你爸爸。可我觉得他是不是你的亲生父亲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快不快乐、幸不幸福。”

　　“我当然感到快乐和幸福，我也为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自豪。可……”

　　白灵打断她的话：“你是他的全部。为了让你幸福，为了不使你受到后娘的冷遇，他至今未娶。这几天，他吃不下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圈……”

　　周文静眼中潮湿起来。她见问不出自己的身世，便问起了病情：“那我的病呢？”

　　“感冒呀！不是对你说过了吗？”

　　“你见过像我这样的感冒病人吗？”

　　“是不一样，你的感冒与别人不同，主要是因为你的身子太弱。”

　　“我不信，我天天练功，从艺术学院到现在，这么多年我一天都没停止过，我的身子又能差到哪儿去呢？！再说了，感冒就非得输血？我贫血吗？”

　　“文静，你听我说，你还真有点儿贫血。”白灵见周文静一直问下去，便叉开了话题，“文静，我们不谈这些好吗？你看今天的天气多好啊！天空湛蓝，白云悠悠。还有湖水，你看这湖水多么清澈，多么平静啊！还有这风，多么轻盈温柔啊！像软缎一样从脸庞滑过，太惬意了……”

　　“白阿姨，我看你都快成诗人了。”周文静不悦地噘起了嘴。

　　白灵笑着轻轻捏了一下周文静的腮帮：“学会讽刺阿姨了。”

　　此时，周志钢正在办公室里和业务部的童经理谈办爱心网站的事。

　　“童经理，今天找你来是想商谈一下办爱心网站的事。”

　　“是门户网吗？”

　　“对，要有医疗行业最新成果，有新闻，有聊天室，还有网民论谈。主要人群应锁定在热心公益事业的企业家和患有各种疾病的弱势群体上。我想给他们搭建一个医疗咨询、信息交流的平台。”

　　“据我所知，办这种网站是很难赢利的。我能知道原因吗？”童经理不解地问。

　　“可以。因为办这个网站本身就不是为了赢利。”周志钢微笑着说。

　　“那为什么？”童经理更加迷惑起来，他皱起了眉头。

　　“为文静，算是送给文静的一份礼物，也算是为公益事业尽点绵薄之力。”周志钢将目光望向窗外。

　　“噢，我明白了，我这就着手去办。”童经理站起身来。

　　“谢谢你。”周志钢望着他和蔼地说。

　　红十字会办公室里，梁主任正在电脑前查询资料，马琳走过来说：“梁主任，中华骨髓库刚才来电话说，国内现在还没有志愿者的血型可以和周文静相匹配。”

　　“那就通过红十字会跟台湾慈济中心联系，再从它那边查查？”

　　“好吧。”

　　这时，周志钢走了进来。梁主任对马琳说：“你去吧。”马琳走后，梁主任从电脑前站起来，将周志钢让到了沙发上。

　　“梁主任，对于白血病，目前，世界上有没有彻底治愈的方法？”周志钢忧郁地问。

　　“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有。但前提是必须有可以和病人相匹配的造血干细胞……”

　　“可能性有多大？”

　　“大概万分之一。”

　　周志钢的目光黯淡下来。

　　“目前，我们的宣传力度还不够，有很多志愿者还有顾虑。从眼下来看，中国还有百万例白血病人需要救治。中华骨髓库目前只有30来万志愿者，再加上台湾的20来万也还是远远不够。能够最终配上型的就更少了。欧州和美国的志愿者比较多，但由于种族原因，他们的骨髓我们用不上。所以，我们只能靠我们自己。”

　　周志钢点点头。

　　“要想使每个白血病人都得到救治，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社会各界向白血病人伸出关爱之手，需要人人献出爱心。现在，我们国内还没有发现与文静匹配的志愿者血型。不过，你也不要悲观，我们正通过中华红十字会与台湾红会联系，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的。”

　　“让你费心了。”

　　“这是我的工作，是应该的。文静是个好孩子，她那么关心白血病人，那么热爱公益事业，我们更应该积极地为她寻找志愿者。”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不瞒你说，这么多年我都是战战兢兢过来的，我的一生都是为了她，我就指着她活了。我睡不着哇！”周志钢动情地说。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梁主任的情绪也被周志钢感染了。

　　“希望你们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救救她，花多少钱都行。如果我的骨髓可以，抽干了我都愿意。”

　　“请你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午饭前，医生要对周文静作例行检查，白灵将周文静送到医院门口，就开车回家了。周文静接受过检查，已经快到开饭的时间了，可她没有一点儿食欲。她忽然想起了刘东生，想到他已经几天没到医院来了，不知他的公司现在经营得怎么样了？不知他在忙些啥？想到这里，她从医院出来，坐上出租车往刘东生家赶去。

　　这个时候，嫣然刚刚将亲手为刘东生做好的一桌菜端上桌子。她来到卧室用毛巾将刘东生的眼睛蒙上，拉着他来到餐厅，让他闻一闻都是什么菜。来到桌前，刘东生顿觉菜香扑鼻，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好香啊！”接着开始依据味道报菜名：“这是油炸黄鱼，这是香焖鸡，这是……”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刘东生将布条摘下，问：“谁呀，请进。”

　　门开了，周文静走了进来。由于餐厅门紧挨着房门，周文静一进屋便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包括刘东生手里拿着的毛巾和他眼睛周围的印痕。刘东生一脸的尴尬，说：“噢，是文静啊。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事，嫣然。这是我的女朋友，文静。来，一起坐，都别站着。”

　　“是静姐呀，经常听我们刘总念叨你，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静姐真的很漂亮。”

　　周文静盯着刘东生没有答话。

　　“真不巧，今天正好有点儿事，你们谈吧，我先走了。”嫣然说着，转身要走。

　　“吃了饭再走嘛。”刘东生假意挽留。

　　“不用了。静姐，再见。”嫣然说完，关上门走了。

　　刘东生见嫣然走了，紧张情绪稍有缓解，忙对周文静说：“坐，坐。”

　　周文静坐下，她突然有种将要失去刘东生的感觉。待刘东生在身边坐下，她猛地拉住刘东生的手：“东生，你不会离开我吧？”

　　“文静，你这是怎么了？她是我的同事，到家里来，是为了谈点儿工作上的事情。”

　　“东生，你我一起长大，从小到大你都是我的靠山，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很害怕……”周文静说完，哭了起来。

　　刘东生拍着她的肩劝道：“好了，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要配合医生的治疗，尽快将病治好。”

　　“我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周文静抬起头来，无助地望着刘东生。

　　“你不要这么紧张，你是身体太虚弱……”刘东生赶紧解释。

　　“不，我不信，东生，告诉我好吗？”周文静恳求道。

　　“你真的没事儿。来，快吃饭吧。”刘东生在她对面坐下，拿起筷子递给她。

　　“我不饿，我什么也不想吃。”说到这里，周文静眼中溢出了泪水，“我真的很害怕。”

　　周文静在回医院的路上想了很多很多，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起了刘东生对她的感情，她从刘东生的眼神里看出以往那种火热的光芒在变暗。

　　周文静走后，刘东生觉得嫣然忙了一上午，又是买菜洗菜，又是煎炒炖炸的，结果连一口菜也没尝上就走了，很是过意不去。晚上。他约嫣然一起到仙客来酒店吃饭。丁少峰那天正好在路边等人，见刘东生被嫣然挽着手臂从不远处走过，想到文静对他一往情深，心中极为愤懑。他当时就想冲上去质问刘东生，可正好看见要等的人向自己走来，于是强忍住了。等那人一走，他便向酒店走去。刘东生和嫣然面前已经摆上了菜，二人正在嘻笑颜开地吃饭。丁少峰推开门，在大厅里扫了一圈，看到二人后便径直走了过去。

　　刘东生抬头见丁少峰站在桌边，非常惊讶：“少峰，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找你谈谈。”丁少峰的脸冷若冰霜。

　　“谈什么？”刘东生明显地感到了敌意。

　　“谈谈周文静。”丁少峰单刀直入。

　　“你是谁？”嫣然见丁少峰对刘东生如此不恭，便问。

　　丁少峰睨了她一眼：“你要是不想难堪，就马上离开。”

　　刘东生知道丁少峰来者不善，怕闹开了不好看，忙对嫣然道：“你先过去一下吧，我们俩谈点儿私事。”

　　嫣然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望了几下，这才起身走了。

　　刘东生放下筷子，盯着丁少峰问：“说吧，你想说什么？”

　　“请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周文静？”丁少峰怒视着刘东生。

　　“我说少峰，我就搞不明白，你在我们中间掺和啥呢？”刘东生没有回答丁少峰的问题，而是漫不经心地掏出一支香烟点着。

　　丁少峰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在刘东生面前。刘东生见是他和嫣然搂抱接吻的照片，顿时紧张起来：“你是从哪儿弄来的？你要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再伤害周文静！”丁少峰警告刘东生说。

　　“你他妈的真是小人！”刘东生甩手将照片摔在桌上，怒不可遏地骂道。

　　丁少峰一把捏住他的手，字字有力地说：“刘东生，你知道什么是小人吗？我告诉你刘东生，周文静的病你不是不清楚，在这种时候，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君子所为吗？”

　　刘东生将丁少峰的手用力甩开，气急败坏地说：“丁少峰，我弄不明白，你究竟想干什么？

　　”“希望你能对周文静好点儿，因为她心里只有你！”丁少峰眼冒怒火。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刘东生气得满脸通红。

　　丁少峰眼中泪光闪烁，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也爱她，所以我决不允许别人欺负她！”

　　“真他妈让我猜对了！”刘东生气得站了起来，暴怒地用手指着门外对丁少峰大喊：“滚，滚，滚，你滚……”

　　刘东生的叫喊声吸引了餐厅内众多的目光。丁少峰的拳头捏得“叭叭”直响，目光如火地瞪着刘东生声色俱厉地说：“刘东生，我会滚的。不过，我得告诉你，周文静需要你，她需要你的安慰、你的爱，这一点儿谁也无法替代！”说到这里，丁少峰的目光变得有些柔和了，“如果你还有点良心的话，就请你真心待她！”丁少峰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眼光像两把匕首一样刺向刘东生，“如果你胆敢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哼！”随着“哼”字出口，丁少峰五指按着的空盘子应声裂成了碎片。丁少峰转身大步而去。

　　刘东生望着丁少峰的背影，目光变得迷茫起来。

　　站在酒店外面的嫣然一直隔着玻璃观看着里边的情况。见丁少峰走出酒店，便快步回到店内在刘东生对面坐下。二人都没心情再吃下去了。刘东生站起身来对嫣然说：“走吧！”二人走出了酒店。

　　一出酒店大门，热浪便迎面而来。

　　二人沿街走了一段路，嫣然说：“要不，我们找个凉快地方坐坐？”

　　“好吧。”刘东生应了一句，领着嫣然“打的”去了北冰洋冷饮店。他们在冷饮店一角坐下。服务小姐很快便端来了他们要的冷饮。嫣然和刘东生坐在一张条形皮椅上。过了一会儿，嫣然才试着将手臂伸过来从后边环住刘东生的腰，目光迷醉地望着刘东生。刘东生朝她笑了笑。嫣然将头倚在刘东生胸前，语调暧昧地问道：“今天晚上住我那里好吗？”

　　“不好。这样下去肯定不好。”刘东生似笑非笑地说。

　　“你坏。我连女孩子的自尊都放弃了，你还这样对人家。”嫣然嗲声嗲气地说。

　　刘东生想了想说道：“好吧，我答应你。不过，就这一次”嫣然激动地在刘东生脸上吻了一口，然后调侃道：“怎么听起来就像是求皇帝临幸一样？

　　”“皇宫里有这样的宫女？”刘东生笑着推开了她。

　　“如果你真是皇帝，我会让你省很多心的。”嫣然站起来，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走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别在这里浪费青春了！”说完，挽起刘东生的胳膊走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