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张天成没有回到自己房内，而是找熟人借了一个渔叉，开着吉普车沿着公路一边行驶一边寻找起池塘来。最后，总算找到了一个池塘。张天成将车停在池塘边，从车里拿出渔叉，将绳套套在手腕上，敛息屏气沿着池塘边来回走着。

　　连续几天的晴暖天气，气温有所回升，池塘上的薄冰已经化去。

　　张天成选了一处合适的地方站稳脚跟，用力一甩手臂将渔叉甩了出去踊嘴里还轻轻说到“走！”然后一用劲嘴里轻声说道：“上来吧你。”渔叉走空了。张天成提起渔叉又往前走，张天成正专心地叉鱼，竟一点也不知道，不远处，正有几个小伙子悄悄向他包抄过来。

　　一个小个子道：“看来这是个大家伙，开着车来的。”

　　为首的呵叱道：“别说话！”

　　他们呈包围状迅速向张天成摸去。

　　张天成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水面，对几个人悄悄地接近浑然不觉。他一边收绳一边轻声说：“小乖乖，你上来吧你。”这次，他没有落空，有一条半尺长的小鱼泛着银光，在叉上挣扎。

　　正当张天成伸手取鱼时，为首的小伙子猛扑过去，将天成按在了地上：“我让你偷，我让你偷，今天可算是逮住你了。”小个子将叉从张天成手里夺下。另外几个小伙子蜂拥而上，一阵拳打脚踢。张天成被打得不停地喊叫：“哎哟，别打了，我不是偷鱼的……你们听我说，我以为是个野池塘。哎哟，我不知道你们养着鱼。哎哟……”为首的小伙子喊了一声：“别听他的。快，拿根绳子来。”

　　张天成被五花大绑地捆上了。为首的小伙子坐到车上对手下说：“把他拴在车后面。”众人将张天成拴在了车后，这才一齐上了车。吉普车沿着土路驶去，张天成在车后踉踉跄跄地奔跑着，没跑几步，张天成便被拉倒了。尽管是晚上，仍然可以看到车后腾起的一股烟尘……

　　吉普车在一个草棚前停下。张天成被两个小伙子架进草棚扔到地上。几个小伙子将他围在中间。

　　为首的坐在椅子上，点着一支烟，对手下说：“把绳子给他松开。”

　　小个子俯下身子，将绳解开。

　　张天成躺在地上，呲牙咧嘴地揉着手腕和胳膊。

　　为首的厉声对张天成喊道：“起来！”

　　张天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为首的又喊：“装什么蒜？起来！”

　　张天成这才勉强坐了起来。

　　“你的胆子不小哇！敢开着车来偷鱼。偷了几次，老实说！”

　　“第一次。”张天成喘着气。

　　小个子在张天成腰上踢了一脚：“放屁！”

　　张天成“哎哟”一声痛苦地回答：“信不信由你们，我真是第一次。”

　　为首的冲着众人道：“看来他是看着我们哥儿几个好欺负，开着车来偷鱼还说是第一次，他妈的骗谁呀，打！给我狠狠地打！”

　　几个小伙子闻声将张天成围在中间，又是一阵暴揍。等众人停下手来，为首的上前照着张天成的脸上就是一记耳光。张天成一把抓住为首的手：“我真的是第一次。我女儿得了白血病，她想吃鱼，我没有钱给他买，所以就……我叫张天成，是王湾大队的。不信你们可以调查。”

　　听张天成这么爽快地自报家门，为首的显得有点惊异。为首的望了望手下，见几个人也是面面相觑。

　　小个子瞪着他：“放屁，能买得起汽油，还买不起一条鱼？”

　　“我过去包过工地，市政府大门就是我盖的。自从孩子有了病，我把钱都花光了，现在家里就剩下几桶汽油了。要不，我把车先留下，过两天我拿钱来赎。”

　　另一个小伙子伸手在他头上推了一把：“你他妈糊弄谁呀你？”

　　为首的看了看天成，对哥儿几个道：“算了，我看他也真不像是偷鱼的。来，拉他一把，让他坐到凳子上去。”

　　两个小伙子走上前去将张天成扶到一只凳子上。张天成满身的灰土。为首的走到张天成面前，蹲下身子：“这位大哥，我信你了，你也别怪我们，我们哥几个包了这个渔塘也不容易。

　　那些王八蛋们明的是明的，暗的是暗的，稍不顺心，他们就往塘里下毒。我们哥几个早就说好了，只要让我们抓住，非打他个半死不可。没想到让你给撞上了。”

　　小个子端详了一阵子张天成，然后走到为首的身边，用手捣了捣他的后背。为首的看了小个子一眼，见他眼中有话，于是和另外两个小伙子跟着他走到了棚外。小个子说：“我认出来了，他真叫张天成，是个包工头。前几年我在他工地打过一段工。以前，他可有钱了，谁知道他今天竟落泊到这种地步。要是放在过去，给他送鱼他都未必肯要。”

　　为首的回过头看了一眼棚里的张天成：“是吗？要是这样，他一定是真的遇上难事儿了。”

　　然后对三个人说，“谁没个难处啊！赔赚也不在乎这一点儿。你们哥几个，去把那几条大的给他掂来。”

　　“那几条大的可是说好了送给苟乡长的。给了他，那明天苟乡长来了咋办？”一个小伙子说。

　　“去吧，去吧。”为首的向三个人摆摆手，“明天再想法给苟乡长撒一网。”

　　三个人应了一声去了。

　　为首的回到棚内，掏出烟递给张天成：“对不起，大哥，抽支烟吧。”

　　张天成揉了揉手腕，接过烟点着。

　　为首的吸了一口烟，问他：“你刚才说你孩子得了白血病？”

　　“是的。怎么？你也知道白血病？”

　　“前一段报纸和电视上不是一直在搞宣传，说让捐骨髓当志愿者的吗？”

　　“是宣传过。”

　　“那病可不好治啊！得花好多钱的！”

　　“就是花钱太多，才没钱买鱼。”

　　“大哥，我也是有孩子的人，我也没钱。以后，如果孩子想吃鱼，你就尽管来！”

　　“那，那怎么行？”

　　“行，我说行就行。他们哥几个都听我的。”为首的转向几个小伙子，“你们说行吗？”

　　“行，怎么不行？！”

　　张天成望了望几张陌生的面孔，眼里湿润了，颤声说道：“那就多谢弟兄们了！我张天成也是个讲义气的人，以后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对，我们以后就是弟兄了。”为首的笑着说。

　　“嗨……要说这病啊，花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得找到合适的血型。”张天成想起小梅的病，又忧愁起来。

　　“好找吗？”为首的担忧地问。

　　张天成摇摇头：“不好找，志愿者太少，到现在孩子还没有找到配型的人。”

　　“我们行吗？”为首的又问。

　　张天成再次摇头：“万分之一啊！可能性太小了。不过，人们如果都能像你们一样去当志愿者，那白血病人配上型的可能就大了。”

　　“大哥，你是志愿者吗？”

　　“是的。自打孩子有了这病，我就当上了志愿者。”

　　“捐献骨髓对身体有害吗？”

　　“没有。”

　　“那怎样才能成为志愿者？”

　　“到当地红会报名，体检合格后，就可以当志愿者了。”

　　“真的？那我们哥几个这几天就到红会报名去。”

　　正说着，小个子拎着四条四五斤重的大鱼走进棚来。为首的接过鱼，从地上捡起一根绳子，将鱼穿好，提到张天成面前：“张大哥，刚才委屈你了。对不起。拿着吧。”

　　张天成感动得流下了眼泪：“我，这……”

　　为首的：“拿着吧，从今往后，如果你当我们是朋友就尽管来。只要还是我们哥几个承包，这渔塘就和你的一样。”

　　“我……”张天成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小个子也说：“拿着吧，大哥。”

　　“那就……谢了。”张天成向几个人鞠了个躬，转身向车走去……

　　张天成回到租房处已经是后半夜了。他将吉普车停在门口，将鱼掂到屋里，脱下脏衣服，洗过脸，便开始做起了鱼。

　　鱼做熟后，张天成用铁丝做了个小圆环，轻轻地将鱼肉刮下来，然后将它放在纱布上，细心地刮着。鱼肉堆在一点点变大，桌上慢慢出现了两条完整的大鱼骨架子。

　　张天成再将鱼肉分别放在纱布上，轻轻弄成一团，用铁环轻轻地压着，让遗漏的小刺再从沙布里透出来，一根一根地往外抽着。

　　张天成的眼皮肿在了一起，他挤了一会儿眼，然后用力睁开，又仔细地寻找起了鱼刺。

　　不知不觉中天亮了，阳光从外面射了进来。张天将鱼肉放进小瓷盆里，然后将鱼汤倒进去，啜上一口品着味。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张天成将门打开。六顺走了进来，他见张天成一脸的青斑紫痕，惊诧地问：“哥，你这……谁打的？”

　　张天成打断他的话：“别问那么多废话，快把这鱼给小梅送去。”

　　六顺看了看鱼又问：“你去偷鱼了？是不是让看鱼人打的？”

　　张天成不耐烦地说：“得得得，你送不送？”

　　“我送。你在家等我，回来我去抄他的家。”六顺很仗义地说。

　　张天成提起瓷盆就走，六顺急忙跟了出去。张天成上了车，六顺边往车上坐边嘟囔道：“我说什么了你就这样，我送还不行吗？”

　　张天成将瓷盆递给六顺。六顺接过抱住。张天成将车启动，向医院开去。来到医院门口，张天成将车停下对六顺说：“你去吧。”

　　“那，你不进去了？”六顺问。

　　“你看我这个熊样能进去吗？你告诉凤英，就说我忙。去吧。”

　　六顺答应一声端着瓷盆走进医院。

　　六顺来到病房一边解纱布一边说：“我敢保证，这里边半根小刺都没有，天成哥挑了半夜才挑干净的。”

　　王凤英问：“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