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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城民们训练有素,早组成护卫队,遇到危难时刻自会有所行动。」她说着谎话,略过英勇事迹没提。

  呃,楚狂大概不会想娶一个弯弓杀敌的悍妇吧?为了避免吓坏他,她决定先保有一些秘密,等日后时机成熟,再慢慢跟他说。

  她头儿垂得更低,正在思索着,该如何圆谎时,男性的手臂伸来,倏地扣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起头来。

  舞衣别无选择,只能抬头望进那双深邃的黑眸里。

  他的手仍是湿的,带着异样的热烫,他的体温从两人接触的那一点,直沁进她肌肤里,好不容易褪去的红潮,这会儿又涌上双颊。

  纵然心儿慌慌,她没有回避视线,视线与他交缠。与其说是勇敢,不如说是他眼里的光芒迷住了她,教她挪不开目光。

  楚狂缓慢地靠近,发上的水滴落,濡湿了她的衣衫;男性的呼吸也逐步逼近,吹拂在她的肌肤上。

  他的呼吸让她觉得热,他发间滴落的水,却让她觉得冷。冷热交加,带来异样的刺激,让她的神魂颤动了——

  「你很美。」楚狂徐缓地说道,火炬般的黑眸滑过她精致的五官。

  这是进城以来,他首次对她的容貌提出看法。

  她垂下长长的眼睫,掩饰其中的喜悦。曾有无数的人说她美丽,但这几个字出自於他口中,却显得格外不同,让她欣喜不已。

  他举起她柔嫩的小手,搁在唇边,缓缓摩挲,像头野兽在熟悉着猎物的气息。

  「你很香。」楚狂紧盯着她的小脸,薄唇上勾着浅笑。

  他的唇很烫,让她心中一阵酥麻,小手轻轻颤抖。她想躲、想逃,却动弹不得。

  他是打算吻她,还是咬她?

  低沈的声音响起,楚狂的嗓音让她想起熨烫了的丝。

  「方舞衣。」

  她抬起头来,望着楚狂,心儿狂跳。

  「我可以娶你。」他宣布道,微笑加深。

  可以?!

  那两个字,就像是兜头冷水,浇得她心头一凉,先前春意融融的气氛,转眼烟消云散。

  不是他愿意,或是他很荣幸什么的,而是「可以」?!说得彷佛跟她成亲,是件伟大的善举,而她该感动得痛哭流涕、磕头谢恩似的!

  舞衣深吸一口气,看着楚狂的脸。

  他也看着她,彷佛纡尊降贵,刚刚给了她一个天大的礼物般,正挑眉等着她有所回应。

  这男人是在等待她道谢吗?

  她把握紧的小拳头藏在丝裙里,垂下粉颈。

  「你娶我,是因为我鼻子上没长瘤吗?!」她甜甜地问,甚至还挤出微笑,只有闪烁的双瞳,泄漏真正的情绪。

  楚狂从桧木浴盆中站起,溅起大量水花,赤裸的高大身躯傲然如同神只。他跨步走出浴盆,扯了棉巾擦拭身体,动作从容自在,没有半分回避的意思。

  「女人,」他走过来,捏起她的下颚。「吹熄了灯都是一样的。」他简单地说道,耸动宽阔的肩膀。

  轰!

  舞衣眼前一黑,像有朵烟花在脑中炸开似的,丝裙里的粉拳愈捏愈紧。

  噢!这个可恶的家伙,竟敢对她说这种话!

  「你这个——」她气得头顶冒烟,简直想要狠狠地骂他,再伸出腿儿踹他几脚,惩罚他的无礼。

  但才一张嘴,男性的呼吸就覆盖她的口舌,蛮横而狂野,没有半分试探,迳自长驱而入,她的咒骂,瞬间全化为困惑迷惘的呜呜。

  舞衣的眼儿瞪得圆圆的,纤细的身子僵直不动,有好半晌的时间,还没省悟是发生了什么事。

  楚狂的俊脸在她眼前愈变愈大,近到她可以看见他眼中有她的倒影。她感觉到他下颚有着粗硬的胡渣,刮得她又刺又痒。她还感觉到他结实霸道的拥抱、热热的唇、烫烫的舌——

  他吻了她!

  接下来的几日,舞衣像是被抽了魂似的,镇日茫茫然。

  她总是在发愣,眼儿迷迷蒙蒙的,不知在看哪儿,红润的唇上偶尔会漾出傻笑。就连看帐册时,她也能突然发怔,手上的朱笔悬着半天,连朱砂滴在帐簿上,她都还没察觉。

  「啊,小心!」徐香眼明手快,迅速抢走帐簿,免得舞衣在上头画出朵大红花。

  「怎么了?」舞衣回过神来,眨眨眼儿,发现满屋子的女人都瞪着她。

  「要你瞧瞧这季的丝绸收入,你又神游到哪里去了?」织姨搁下茶杯,看了她一眼。

  「没、没有。」她含糊地说道,拿起另一本帐簿继续看着,那模样活像做了坏事、刚刚被抓住的小娃儿。

  糟糕,独自一人时闪神还好,这会儿阿姨们都在,她要是再不专注些,肯定会被瞧出端倪。

  她收慑心神,下意识地摸摸颈子,扯好绣花颈圈,不让其他人察觉她的小秘密。确定雪肤上的痕迹不会被瞧见后,她把脑子里的绮思丢到一旁去,重新拿起朱笔,迅速地解决几个帐目。

  糊着翠纱的门被打开,春步、秋意端着茶进屋。

  「小姐,为什么不在大厅里看帐簿,要换到屋里来?」春步端茶时,忍不住发问。小姐的闺房虽然宽敞舒适,但一堆人全挤到这儿来,还是嫌挤了些。

  舞衣还没吭声,喜姨倒先开口了。

  「还不是为了那些男人。」她冷冷地说道,端起茶杯就口,翻着手中的药书。

  秋意不解,偏着头环顾娘子军。

  「那些男人,跟咱们小姐看帐簿有啥干系?」总不会黑衫军一来,就不许小姐审核帐簿吧?

  「在大势底定前,别让他们知道,城里的事都是女人作主的。尤其是不能让楚狂知道。」舞衣淡淡说道,了结丝料帐簿,又拿起织绸帐簿批阅。

  「他迟早会知道,城里的事都是你在处理。」织姨哼道,将帐簿叠好。

  舞衣露出微笑,用手撑着下颚。「但他会以为,作主的人是他。」

  女人们纷纷挑眉,发出不赞同的咕哝声。秋意还搞不清楚状况,继续追问。

  「大‘事’底定?什么事?」

  「我的婚事。」

  众阿姨们的哼声更响亮了。

  「小姐,你真的要嫁给那个男人吗?」春步按捺不住,蹦了半天高,眼儿瞪得大大的。

  「楚将军可有名有姓。」舞衣侧头,睨了丫鬟一眼。

  秋意也来凑一脚。「但是,小姐,你不再考虑看看吗?那人好粗鲁,根本是莽汉一个,小姐配了他,岂不糟蹋?」

  「他甚至不穿衣服。」春步指控。

  「不穿衣服?!」女人间响起惊叹。

  「对,脱得光光的,那身肌肉,黝黑又结实。」秋意转过身来,面对全把脖子伸得长长的阿姨们,说得好仔细。

  女人间又是一阵哗然。

  「她在小姐面前,就爱脱得光光的。」

  「每次都这样?」织姨问道,用手捣着胸口,一副难以呼吸的模样。

  「呃,我只看了一会儿,就被赶出去屋子了。」秋意补充。

  所有目光转回舞衣,等着听进一步的解说。

  她拒绝回答,瞪了两名丫鬟一眼。「你们两个,倒是看得挺详细的。」

  「小姐,我们这是关心啊!」春步忙道。

  哼,想她家小姐如花似玉,多少名门公子想一亲芳泽可还门儿都没呢!哪里轮得到那个蛮子?

  「是啊,比起那莽汉,南陵王可是皇亲国戚,知书达礼,俊俏风雅。至少,他吃饭时还懂得用筷子。」她唠唠叨叨地说着,心里那把秤,老早全偏向南陵王。这几年来,南陵王送来的金银珠宝、稀世珍玩堆得没地方摆,每隔数月,要是觑了个空,他还会亲自前来浣纱城。

  舞衣不恼不火,红唇上噙着笑。

  「楚狂跟南陵王不同。」她淡淡说道。

  「当然不同,他凭什么跟南陵王比?一个天一个地,差得远呢!」春步不服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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