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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本王这里来,我替你作主,先休了这男人,然后——」一个重重的拳头,打歪了他的鼻梁,那些自认宽厚的宣言,转眼成了杀鸡似的惨叫。

  他的鼻子红肿,疼得像是断了,眼泪流个不停。蓄满泪水的眼睛睁得好大,不敢置信地瞪着率先开打的那个人。

  对方抡起拳头,预备再赏他几拳,表情则是杀气腾腾,彷佛恨不得将他剁成十八块,骨头劈了当柴烧。

  揍人的不是备受羞辱的楚狂,而是舞衣。

  到头来,把南陵王踹出浣纱城的竟是舞衣。

  短短几刻钟内,她的「待客之道」由礼貌转为粗暴。她先抡拳揍得南陵王鼻青脸肿,接着拿着托盘,劈头乱打,用力痛扁对方。最后还不罢休,提起绣花丝裙,不客气地蹬踹。

  「闭嘴!不准你再羞辱他!」舞衣喊叫着,眼中怒火乱迸,用尽全身力气又踹又打。

  南陵王吓傻了,他压根儿想不到,先发飙的人竟是方舞衣。一直以为,她是个千金小姐,除了温驯羞怯外,不会有别的情绪,哪里知道,羞辱楚狂的举止,竟激怒了她。

  他狼狈地闪躲着,仍躲不开那些攻击,发冠歪了、扇子掉了,衣服也破了好几处,挂彩的情形愈来愈严重。

  堂堂一个王爷,面对危机时,也只能哀声求饶。

  「住、住手——我——」话还没说完,托盘迎面飞来,正中面门。

  咚的一声,他被打得眼冒金星,跌在地上痛嚎不已。

  老天,这女人的力道可不轻!

  「现在要我住手了?」舞衣双手插腰,已经气昏头了。「你刚刚怎么不住口?」她狠狠地补踹上一脚。

  南陵王又痛又委屈,心里纳闷极了。「我、我是要解救你啊,那个草包——」一个重击,让他再度哀嚎出声。

  「他不是草包!」舞衣咬牙切齿地喊道,不知从哪里摸来一个花瓶,用力扔过去。

  南陵王痛得哭了,他满屋子乱爬,却逃不过舞衣的攻击。呜呜,这女人怎么说变就变?以往温驯可人,如今却换了个模样,追着他狂打。

  娘子军们站在一旁,没阻止舞衣追打客人,甚至还拍手助兴,纷纷击掌叫好。南陵王的仆人们想上前抢救,反倒先被娘子军们踹出大厅,这些羞辱主人的家伙,全被打得鼻青脸肿。

  到最后,是楚狂抱起激动不已的舞衣,制止她再追打南陵王,才让对方乘机开溜,连滚带爬,狼狈地逃离浣纱城。

  香姨先恢复镇定,指挥着仆人们收拾大厅,还请楚狂带舞衣回房。她猜想,这对夫妻需要独处,好好的谈谈。

  回房的路上,两人始终沈默着。她靠在他胸膛上,不敢看他的表情。

  南陵王的羞辱,肯定让他很不好过。而她被气昏头,像个泼妇似的又打又骂,是不是更让他颜面尽失?

  但是,她是真的压抑不住愤怒,才会动手打人啊!那个家伙,竟那样羞辱她的丈夫——

  回到卧房,楚狂将她放回绣榻,接着双手交叠在胸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良久没有说话。

  「你知道了。」半晌之后,他平静地开口,注视着她。这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舞衣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没有否认,缓缓点头。

  「什么时候就知道我不识字的?」南陵王当众揭穿他不识字的事实,舞衣的表情不是震惊,而是震怒。

  被如此羞辱,的确不是件好受的事,但他的愤怒,早就全由舞衣替他发泄得一乾二净。她的反应那么激烈,对着南陵王拳打脚踢,像是他遭受侮辱,是她最无法忍受的事。

  想到先前发生的事,楚狂的表情是莞尔,而非愤怒。

  她的举止,让他心中的愤怒瞬间消散。这个小女人,并不在乎他识不识字,反倒在乎他的尊严——

  她的反应,让他如释重负。

  舞衣低着头,回答他的询问。「成亲前。」

  「你没表现出来。」

  「我想,你大概不希望我知道。」

  楚狂想了一会儿,接着点头。「从哪里看出来的?」

  他十岁才被楚家收养,矫健的身手,让他立刻被朝中武将相中,招揽入军。以往在军中,有秦不换处理文书军务。到方府后,他总要舞衣念书给他听,一来是爱听她娇脆的声音,二来,是他其实目不识丁。

  舞衣抬起头,清澈的眼儿眨动着。

  「记得我初次搬简册给你过目,你看得不耐,要我去张罗酒菜的事吗?」她问道,仰头看着他。

  楚狂实在太高大,这种姿势让她颈子好酸。她伸出手,将他拉回绣榻上,软软的身子偎进他怀里,找到最熟悉的位子,舒服地窝着。

  「记得。」低沈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我再度回到书房时,你面前堆满了书。」

  他再度点头。

  舞衣深吸一口气,才又开口。

  「那些全不是帐册,而是淫书。春步故意到藏书楼里,把禁书全搬了来,而你却没有发现。」春步这么做,是暗讽楚狂不想看简册,那就只配看这些淫书,却意外的让舞衣知悉他的秘密。

  为了这桩恶作剧,她惩罚春步,要小丫鬟顶着水盆,罚站了三个时辰,还要小丫鬟保守秘密,不可以对外声张。

  今日,大概是想弥补先前的恶意,春步才会冒险上前,想替楚狂解围。

  「看来,我跟淫书似乎很有缘。」他淡淡地说道,嘴角微扬。

  那轻松的语气,让舞衣抬起头来。她眨着眼睛,诧异地瞪着他。

  「你不生气?」她低声地问,伸手覆在他胸前。她原本以为,他会好愤怒、好难过,已经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正要安慰他呢!

  楚狂摇头。

  「为什么?」

  「不需要生气。」

  「喔?」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宏大量了?

  薄唇一扯,露出狰狞的笑。「出兵剿了他的城时,我会很享受的。」南陵王羞辱了他,就必须付出代价。

  「不行!」她倒抽一口气,连忙喊道。这男人,竟然出兵去报仇,那南陵王好歹是个皇亲国戚啊!

  舞衣完全忘了,她刚刚才把那个皇亲国戚打得哭爹喊娘。

  他瞪了她一眼,不准备退让。「这是男人的事。」

  「你又想吃黄瓜了?」她双手插腰,质问着丈夫。

  浓眉立刻皱了起来,想起先前的折磨,他全身血液都凉了。

  舞衣继续劝说:「不出兵,一样可以报仇,把这件事交给我,好吗?」

  她软言软语地劝着,心里猜想着,往后的日子里,只怕她三不五时就要软硬兼施,打消他那股想打仗的野蛮念头。

  他冷哼一声,也不知是同意了,还是不以为然。

  她戳着他的胸膛,惩罚他的态度,但他的胸膛好硬,戳得她食指发疼。难道他全身上下,都像钢铁般坚硬吗?

  「从前,我不知道男人能这么坚硬。」她刻意转移话题,小手溜到他的背后,调皮地往下摸去,享受妻子特有的权利。

  他的手也伸来,在她的粉臀上摸了一把。「我也不知道,女人能这么柔软。」

  舞衣轻叫一声,连忙推开他。

  「你——你——」她的脸儿烫红,咬着唇瞪他。

  「女人能做,男人也能。公平,记得吗?这是你的游戏。」他扬起浓眉,看着她又羞又怒。

  可恶!他学得太好,立刻将兵法用上。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她甚至没办法骂他。

  舞衣嘟着唇,想要下床。但挪不到几寸,腰间一紧,又让楚狂拖回怀里了。

  「后悔选了我这个不识字的男人吗?」他靠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南陵王说对了一些事,跟她的知书达礼相较,他的确像个蛮子。

  她缓慢转过身,笔直地望进那双黑眸里。他的眼神里,有某种慎重,让她感动得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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