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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她才要抗议,转过小脑袋,却发现他竟亲手舀了一汤匙清粥,送到她嘴边。某种奇怪的滋味浮上心头,拒绝的话在舌尖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也不逼她,只是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极有耐心的持着那匙粥,等着她张口。

  她的视线飘过来又飘过去,过了好半晌,总算明白,这胡蛮连耐性也是惊人的,她要是不喝粥吃药,他铁定就会在她床上赖着不走。

  「只要我吃了粥喝了药,你就不再扰我?」她挑起凤眼,不大相信的问道。

  「吃了就不扰你。」他允诺,脸上依然波澜不兴。

  「没有骗我?」

  「我不骗人。」

  简单的几个字,却透露他的一诺千金。她毫不怀疑,知道他虽然可恶,却是个重然诺的男人。

  嫩嫩的芳唇,总算悄悄启了缝,一匙清粥顺利的喂进她的嘴里。

  房内一片寂静,静得有些古怪、有些暖昧,她难得的乖驯,咽下一口口的清粥,脸上的红晕,不知为什么始终褪不去。

  直到亲眼见着她把药喝了,他才松手,让她躺回被窝里,末了甚至还拉上锦被,将她盖得密密实实的,这才端起木盘,踏下锦榻,走出香闺。

  她躺在床上,拉紧了锦被,凤眼追着海东青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屏风之后,再也瞧不见了。弯弯的柳眉,微微蹙了起来,软软的锦被,这会儿突然变得有些冷寂--

  怪了,为什么她的被窝,竟没有他的怀抱来得温暖呢?

  第七章

  她是被豹豹儿的呼噜声吵醒的。

  以为它饿了,她微微睁眼,看窗外的天色,显然已是黄昏。

  海东青走后,她蒙头大睡,没想到竟然一直睡到黄昏,她有些茫然,视线搜寻着地板,只见豹豹儿蹲坐在床边,一只大手搔着它的耳朵,它的头则摆在那人的膝头上,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夕阳斜照进室内,寂静的屋里,除了豹豹儿的呼噜声,便是那偶尔才会响起的翻页声;桌上摆着几叠她收藏的花谱,坐在椅上的男人拿了一本翻阅,似乎已经看完了不少本。

  啊,她还以为海东青走了,可看他那样子,显然是已经坐在那儿很久。

  豹豹儿又呼噜了起来,引得她一阵火大。

  好啊,在小丫鬟之后,连她的宠物也紧接着投诚敌方,叛变到他手上去了!她恼怒的瞪那黑豹一眼,更气愤他那闲适自得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讽刺。

  「你识字?」

  「我看得懂图。」他抬眼瞄她,不当一回事的又翻了一页。

  那神色自若的态度,奇异的让她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不觉困窘的红了脸。难以明白,自个儿明明是要开口羞辱他,为什么她反而觉得是羞辱了自己?

  她锁着眉头,恼怒而不解的爬坐起身,喉间一阵刺痒,才刚咳了两声,就听到茶水的声音。

  一抬首,海东青已倒了一杯热茶,又坐上她的床,好似这张床是他的地盘,而她只是个借睡的客人。

  不知为什么,他的举止令她更恼火,但又无处发作,只能不悦的瞪着他,僵持了半晌,才不情愿的伸手接过热茶。

  茶的热度,透过陶杯暖了手。

  她捧着热茶,轻啜一口,凤眼隔着杯缘,透过暖暖的蒸气,大胆的瞧他。他已离开床铺,坐回椅上,继续翻阅花谱。

  那面容英挺深刻,轮廓和汉族有明显的不同。

  「你是哪一族的人?」一直觉得他像强盗头子胜过商贾,未料他捧着书卷,看来倒也有些斯文。

  「汉族。」他头也没抬的继续翻书。

  「汉族没有这样的眼睛。」她喃喃说。第一次见面,就已经发现他的眼绿得像翡翠,锐利且吓人。

  他抬起眼,看了她一会儿。

  「我的母亲是羌族人。」

  「喔。」不知道为何,小脸又红了,她讷讷的应了一声,放下茶杯,缓缓躺回床上,一边拍拍床缘。「豹豹儿,上来。」

  黑豹听见叫唤,作势站了起来,还没跳上床就被制止了。

  「坐下。」他说。

  美丽的野兽看了珠珠一眼,又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长长的尾巴甩啊甩,竟然还真乖乖的坐下,压根儿把要上床的事忘了。

  珠珠咬牙切齿,瞪着那只蠢豹。「你这只吃里扒外的蠢蛋!」怎么她才睡一觉,起床之后,连宠物也不听话了?

  海东青嘴角微微一勾,伸手拍拍黑豹的脑袋。「动物都有本能。」

  「什么意思?」她挑眉。

  他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对它来说,现在,你是需要保护的人,我才是拥有控制权的那一个。」

  这几句霸道的宣布,令她胀红了脸。「你--」

  「天黑了。」他开口打断她,合上花谱。「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会再过来。」

  说完,他起身离开,而那只笨黑豹,竟然亦步亦趋,忠诚的追了上去。

  「豹豹儿!」她生气的喊了一声。

  黑豹一脸无辜,回头看了她一眼,不过脚步没停,尾巴甩了几下,还是跟着海东青走了。

  ※※※

  几日过去,海东青从未缺席,每日到钱府来报到。他偶尔在钱金金的邀请下,会到珍珠阁内逗留,但是绝大多数的时间,他仍是笔直的往琥珀水榭走去,一待就是一整日。

  他就像生了根似的,坐在珠珠床前,沈默的翻阅群书,确定她按时进膳喝药。

  不论她是咒骂、是讽刺,或是撇开小脸,对他不加理睬,他仍是不动如山。直到黄昏时分,才会起身走人。

  琥珀水榭中的咳嗽声,经过了几日,渐渐止息了。

  一日清晨,当海东青策着骏马,出现在钱府门前,小厮习惯性的迎上前,欲牵马到马房照料。

  「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出来。」他丢下这句,便往里走去。

  小厮抓着缰绳,搔搔脑袋,再看看马,乖乖的牵着马儿站在原处不敢动。过不了多久,海束青果然走了出来,怀里竟然还抱着挣扎不休的小女人。

  哇,不会吧?

  「啊!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你带我去哪里?」珠珠嘶喊着,握紧粉拳,用尽全力槌他。

  「出去走走。」海东青抱紧她,跨出门槛,俐落的翻身,便轻轻松松的带着怀中人上了马。

  「海海--海爷--」小厮一阵呆滞,张口结舌。

  「缰绳。」他一挑眉,淡淡的说道。

  「可--可是--三三三三姑娘--」看门小厮一阵结巴,虽然在那双绿眸下,胆子已经缩得比跳蚤还小,却仍握紧缰绳不敢松手。

  「别挡着海爷。」

  大门后方,传来带着笑意的吩咐。只见钱府的财务总管,不知何时也来到门前,正站在门槛内,拱着袖子看着外头。

  「但是,总管--」

  「大姑娘应允的。」财务总管补了一句。

  听见是金金的指示,小厮立刻松了手。

  「钱叔,你--」珠珠抗议出声,努力想跳下马,却又动弹不得。

  「三姑娘,大姑娘交代了,说您待在府里有几日,今儿个风和日丽,您不如出去透透气,对身体较好。」财务总管毕恭毕敬的说完,和海东青微微颔首。「海爷,大姑娘也说了,三姑娘就拜托您了。」

  海东青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强壮的双腿轻碰马腹,立刻掉转马头,往大街行走。

  眼看没有人帮得了她,珠珠一扁嘴,乾脆也不挣扎了,纤细的身子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小脸含怒,咬紧红唇,兀自生着闷气。

  马儿走得并不快,蹄铁踏在石板大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路晃过几条街后,马儿载着两人来到运河旁,眼前的视线变得宽阔,河岸边杨柳青青、水波漾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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