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第一部分

  他是一个穷吊丝,因为屡遭女友的嫌弃和侮辱,最终抛弃现有的安稳生活,毅然决然地走上了一条自主创业,发家致富的逆袭之路。

  然而,这条路上偏偏出现了一只拦路虎。
  该虎乃京城公子哥,隐匿郊区,以养蛇为乐,不务正业。后被为官老爹强行绑出,责令其到各个机关单位实践磨砺。
  他当小贩,他被老爹踢去当城管。
  他走投无路当小偷,他被老爹遣去当警察。
  就连他给人送货违章驾驶,都赶上他交警上任第一天。
  最可恶的是,他的前任女友,竟然屁颠屁颠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行!我忒么抢不过你,我还不能抢你么?
  且看一个心地善良,宅心仁厚的穷吊丝在屡遭重创后如何逆袭成为阴险狡诈,城府极深的腹黑狼,一举攻下铁石心肠,冷血无情的风流公子哥,并调教成为一只有情有义,痴恋护妻的小忠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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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咱俩分手吧。 (1254字)
 
  “你找个阴凉的地儿待着,我这就来接你!”
  吴其穹撂下手机,用搌布擦擦手,美不滋的到里屋换衣服。
  “来了?”吴妈追到里屋问。
  吴其穹一边用那双糙皮厚手往下撸着被汗粘在身上的背心,一边用那双圆鼓隆冬的大眼珠子瞧着他妈,脸上敛不住的笑模样。
  “来了。”
  今儿是吴其穹的女朋友第一次见他父母。
  烈日当空,知了被晒得扯着嗓子干嚎,吴其穹家门口不远就有个大垃圾桶,一到这个月份,散发出的腐臭味儿能飘到各家各户的厨房里。吴其穹从垃圾桶旁边走过,脚底下粘了一个雪糕袋儿,鞋底儿在地上狠狠一跺,再使劲这么一蹭,成百上千的苍蝇一哄而散。
  岳悦就站在胡同口,一脸的焦躁和不耐烦。
  瞧着吴其穹往这边走,岳悦心里没来由的起腻。也不知是看到了他肚子上颤悠的那层膘儿,还是看到了他头顶上支棱的那两撮毛,或者是看到了他被油烟子熏得腻了姑拽的脸蛋子……
  “走吧,饭都快熟了。”吴其穹拉起岳悦的手。
  岳悦突然甩开,脸埋在树荫里,一双桃花眼凉飕飕的。
  “怎么着?你还紧张啊?”吴其穹笑得温厚,“没事,我妈就是个农村妇女,不会刁难你。我妈知道你来特高兴,头两天就一直盼着,今儿一大早就出去买菜了。”
  “要不……咱俩分了吧!”岳悦说。
  吴其穹以为自个听错了,直直地瞪着岳悦,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岳悦又说:“咱俩这样,真的挺没劲的。”
  “怎么没劲啊?我觉得挺有劲啊!”
  岳悦苦笑,“那是你。”
  说完,扭头要走,被吴其穹一把拽住。
  “岳悦,咱俩在一块七年了,不能说分就分吧,你好歹也给我个理由吧。”
  岳悦斜了吴其穹一眼,“七年之痒算不算理由?”
  “痒咱可以挠啊!”
  “挠你大爷!”岳悦无故爆发,俏丽的小嘴开口就是横话,“告诉你,少给我臭贫,我没跟你开玩笑。从今儿开始,咱俩正式分手了,以后就是朋友。”
  “好好的,怎么说分就分了呢?”吴其穹还在尽力挽回,“你说我哪不好?我可以改。”
  岳悦翻了个白眼,“哪都不好,重新投胎吧!”
  吴其穹挺固执地说,“我不信。”
  “你还不信?你有什么理由不信啊?”岳悦娇美的脸庞因气愤胀出两团潮红,“我不说出来是给你留点面儿,你还死乞白赖地问,既然你不嫌臊得慌,那咱今儿就好好说的说的。”
  吴其穹一副洗耳恭听,虔诚改过的模样。
  岳悦运了一口气,指着吴其穹的双下巴说:“你说说,自打咱俩在一起,你胖了多少斤?读大一那会儿你多瘦啊!条多顺啊!你再瞧瞧你现在,走一步一个坑,我和你一块逛街,就跟牵着一只藏獒似的。”
  吴其穹叫冤,“那会儿你不是说太瘦的男人没有安全感么?”
  “对,是我说的。”岳悦摔包,“可现在也忒尼玛有安全感了吧?安全得我都想掉眼泪儿。你知道么?这程子我见天儿做梦,梦见咱俩之间有小三了,每次我都是笑着醒的。”
 
 
☆、2来人啊!有人自杀了! (1234字)
 
  岳悦嘴损,吴其穹早就习惯了,也不和她一般见识,弯腰把包捡了起来,赔笑着塞回岳悦的怀里。
  “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我可以为了你减肥。”
  “甭费那工夫了,根本就不是几十斤肉的事,肥可以减,抠门儿是真没救了!和你逛街要买打折的,逛超市买特价的,开个房都要挑没网没空调的。和我好的那几个姐们儿,人家都开上自个的车了,我还挤公交地铁呢!”
  吴其穹好脾气地哄道,“北京这么堵,油价这么高,开车多不划算啊!”
  岳悦气不忿,“是,你一个月工资才两千多,北京物价这么贵,养个女朋友多不划算啊!为了帮你省钱,咱俩就分了吧。”
  “别介……”吴其穹低声下气地求道,“钱花在你身上,我不心疼。”
  “是,拢共就两千来块钱,有什么可心疼的?你就卯足了劲儿造,也就一碗豆汁两个焦圈就秃噜进去了。重点大学毕业生,朝九晚五的,还不如一个专科生。我发小儿高中都没毕业,人家现在宝马开着,你就开不起宝马,起码也要开个帕萨特不?”
  吴其穹掏出纸巾,体贴地给岳悦擦汗,“别着急,别着急,过几年就买。”
  “过几年?就指望你那点儿死工资,你还想买车?就你们家这几间破平房,还好意思让我来这吃饭?吴其穹,无极穷,你是有多穷啊?就冲你这个名字,你丫也发不了家。行了,你进去吧,就和你妈说咱俩分了。”
  岳悦扭头要走,吴其穹又去拽她,俩人拉拉扯扯的,旁边院子的狗都跟着旺旺。
  “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吴其穹眼圈泛红。
  说实话,岳悦嘴损,可心没这么狠,她要真狠,就不会熬到现在才说分手。看到吴其穹这副德行,岳悦心里也挺不落忍的,可实在是没感觉了,早晚得狠心给这一刀,优柔寡断的什么时候算个完?
  “吴其穹,说句实话,我不是嫌你穷,我是恨你没有上进心。自打我和你在一起,你一点儿出格的事没做过。哪怕你和我打一架,朝我嚷嚷几句,也让我新鲜新鲜啊!说好听点儿是踏实稳重,说白了就怂!杵窝子!”
  岳悦身后的电线杆子底下,有一块板砖,吴其穹呆愣愣地看着,突然想起《朝三暮四》里面的一篇小说,男主人公为了挽回爱情,一次次地将板砖砸向自个的脑袋,最终谱写了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恋。
  “我可以为你去死。”吴其穹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
  岳悦眼皮都不眨一下,笑得就跟闹着玩似的。
  “你甭为我去死,你就往胳膊上划一刀,我就尊你一声爷!”
  吴其穹颤颤巍巍地朝电线杆子走去,弯腰,捡起那块缺了角的板砖,两只手抖得像风中的烂竹子。好不容易攥稳了,扭头看向岳悦,哆嗦着嘴唇。
  “我……我可真砸了,你别后悔。”
  岳悦斜睨着他,压根没当回事,扭头就走了。
  砰!
  岳悦的脚猛的刹住,回头一瞧,吓得脸都白了。
  吴其穹倒在地上,身体不停地抽抽,脑门子都是血。
  “大穹,大穹,你可别吓唬我!来人啊!有人自杀了!”
  ……
 
 
☆、3诊所里的小医生。 (2036字)
 
  吴其穹醒过来,发现自个躺在一家诊所里,旁边站着医生,正在给镊子和剪刀消毒。听见床上有动静,姜小帅转过头来,温和地笑笑,露出两排小白牙。
  “醒了?”
  吴其穹发现,这个医生长得还挺帅。
  “谁把我送过来的?”
  姜小帅一边归置东西一边说道,“你女朋友找两个爷们儿把你抬过来的,她还特意叮嘱我,一定要给你用最便宜的药,而且必须是能报销的。”
  吴其穹笑得还挺美,“还是她了解我。”
  姜小帅俊脸微滞,嘴角捎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走到吴其穹面前,递给他一杯水,“先把药吃了。”
  吃完药,吴其穹忙不迭地问:“我女朋友呢?”
  “早就走了,我给你处理完伤口她就走了,有三四个钟头了吧。哎,我说,你这脑门怎么弄的?”
  “板砖砸的。”吴其穹还挺自豪。
  “你和别人打架了?”
  “没,我女朋友要和我分手,我想给她点儿颜色看看。”
  姜小帅还是头一次听说给别人点儿颜色看看,要往自个脑袋上拍砖头的。
  “值得么?”调侃了一句。
  吴其穹没回答,拿起手机给岳悦打了一个电话。
  “你还要和我分手么?”
  那边沉默了良久,“你先养伤,养好了再说。”
  放下手机,吴其穹咧开一个得偿所愿的笑容,拿起手机朝姜小帅晃了晃。
  “她说了,先不和我分手了,你说值不值得?肯定值啊!”
  姜小帅掩藏着眸子里的鄙视情绪,脸上一直保持着友好的笑容。
  “医生,我这伤得多少天才能好?”
  “最少俩月。”
  “要俩月呢?”吴其穹苦大仇深的,“这得花多少钱啊……”
  天黑了,诊所里就剩下吴其穹和姜小帅两个人,吴其穹一只手打着点滴,一只手拿着手机玩祖玛游戏。姜小帅站在他旁边,瞧着他乱打一气,不同颜色的球也发射进去,没一会儿就死了,结果他锲而不舍地玩了一遍又一遍。
  “我说……”姜小帅轻咳一声,“脑袋都这样了,还玩游戏呢?”
  “待着太无聊了,我手机里就这么一个游戏,老是过不了关。”
  姜小帅俊美的脸上浮现几丝嘲弄之意,“你老是这么瞎打,能过得了关么?”
  “我没瞎打啊!我一直照着规则打的。”
  姜小帅又站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禁不住开口问道:“你不会是色盲吧?”
  “不是啊,我分得清颜色。”
  姜小帅还是觉得不对劲,他让吴其穹把游戏暂停,指着游戏界面上的红球问:“这是什么色?”
  “黄色。”吴其穹很认真地说。
  姜小帅又指着一个绿球问:“这是什么色?”
  “也是黄色啊。”
  “那这个呢?”又指着一个紫球。
  吴其穹挺肯定地说,“蓝色。”
  姜小帅忍俊不禁地拍了拍吴其穹的肩膀。
  “哥们儿,你就是色盲,省省脑子吧,你就是玩到死也过不了关。”
  吴其穹依旧举着手机,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就当练眼了。”
  姜小帅觉得吴其穹这个人挺逗,忍不住和他多聊了几句。
  “哎,她为什么和你分手?”
  吴其穹撇撇嘴角,“嫌我肥。”
  说完,把钱夹扔给姜小帅,里面放着一张他和岳悦大一时候的合影,那时候他比现在瘦了将近五十斤。
  姜小帅看了之后,挺同情吴其穹。
  “你的情况不咋乐观啊!人家确实比你长得顺溜,自我感觉,还是他俩更般配一点儿。哥们儿,想开点儿吧。”
  “嘿!嘿!怎么说话呢?”吴其穹不乐意听了。
  姜小帅面不改色,“我是实事求是。”
  “你知道什么啊你就实事求是?这就是我,本尊!”吴其穹指指自个,又指指相片。
  姜小帅甚是惊异地抢过吴其穹手里的照片,仔细瞅瞅,又对照着吴其穹现在这张脸,再瞧瞧,还真有点儿像。胖子果然都是潜力股,姜小帅顿时明白吴其穹的女朋友为啥要和他分手了,任谁也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啊!
  “哥们儿,你赶紧减肥吧,你看看照片上的你,浓眉大眼的,透着一股精明劲儿。再瞧瞧你现在,虽然还是那双大眼,显得特别愣!”
  吴其穹转了转眼珠,“真的啊?”
  “我骗你干什么?”姜小帅给吴其穹拔下针头,“反正在养伤这段时间你得忌口,不如就趁着这段时间减减肥吧!”
  ……
  一晃俩月过去了,吴其穹的伤口真的好了,平平整整,没留一点儿疤。而且正如姜小帅叮嘱,吴其穹这段时间一直吃素,人也缩水二十多斤,看着比刚来那会儿顺眼多了。吴其穹自个都觉得走路轻快了,于是今儿特意买了两条烟,来诊所道谢。
  “来你这换了两个月的药,还真有点儿舍不得走了。”
  姜小帅笑得爽快,“瞧你这话说的,你要真舍不得我,就再朝脑袋上砸一次,咱俩还能天天见面。”
  “哈哈哈哈……”
  吴其穹笑着朝姜小帅挥了挥手,大步朝远处走去。
 
 
☆、4我还可以为了你去死。 (1494字)
 
  养伤的这两个月,吴其穹给岳悦打了好几次电话,想约她出来见个面,岳悦都没答应。岳悦说,你什么时候好了,咱俩什么时候见面,你也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反思反思。就为了早点儿见到岳悦,吴其穹一直积极配合治疗,不让吃的东西坚决不吃,后来连手机都不玩了,生怕辐射影响伤口愈合,总算把这段日子熬过来了。
  岳悦听说吴其穹好了,这才答应见一面。
  这次不是在胡同口了,在公园的湖边,绝对找不到一块板砖。
  吴其穹早早就来了,站在湖边吹着小风,相比前一次的邋遢,这次吴其穹显得干净体面多了。他还穿上了岳悦给他买的T恤,那是读大二的时候岳悦送他的生日礼物,后来胖了穿不进去了,昨儿翻出来试试,竟然又能穿了。
  岳悦那张白嫩的小脸,阳光一照都能发光,通透亮眼,身材也是没挑儿,典型的盘儿亮条儿顺。往这边一走,吴其穹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激动,这么多天没见,心更像是猫抓的,痒得难受。
  岳悦见到吴其穹,除了一闪而过的吃惊,没有多余的表情。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想你想的。”吴其穹伸手去抚岳悦额前的秀发,“上回你说我胖,我就一直努力减肥,虽然没达到理想的标准,但我会继续努力的。”
  岳悦面无表情地闪过了吴其穹的触碰。
  吴其穹又凑过去,“你说这段时间要好好想想,想清楚了么?”
  “想清楚了,我们还是分手吧。”
  虽然已经第二次听到这句话,可吴其穹的心里还是狠狠揪疼了一把。
  “为什么?你说我胖,我立刻就去减肥,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啊?”
  岳悦依旧直言快语,“吴其穹,我说过了,不是那几十斤肉的事。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生活,我不想年纪轻轻就相夫教子,我不想经历逛不完的菜市场,买不完的地摊货的漫长岁月,你明白么?”
  吴其穹眼神执拗,“你还是嫌我抠门儿呗?”
  “不是抠门儿不抠门儿的事。”岳悦气急败坏地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以你现在的处境和你的发展前景,你就是再大方,也就那么回事了。”
  “我怎么没有发展前景了?我现在可是在国企工作,多少人想进还进不来呢。别看我现在工资不高,可过了几年,等我熬成了工程师,一年就可以拿五六万。”
  “啧啧……五六万?可以买一平米的房了哈?”
  吴其穹刚来的那股子热情都被这秋日的风给吹凉了。
  “岳悦,你以前不这样啊!我记得念书那会儿,你总和我说,你什么都不求,只要能一辈子跟我在一块。”
  “我那是客气话你听不出来啊?”岳悦越咂摸越不是味儿,“我以为你会反着听,会因为感动而受刺激,立志要混出个样儿来!哪想你丫的这么实诚,我说不求就真不求,见天儿一脸知足样儿,张口闭口国企国企,我真不知道你这点儿优越感是从哪来的?”
  吴其穹已经无话可说了。
  “行了,该说的我都说明白了,从今儿开始,咱俩……”
  “我还可以为你去死。”吴其穹硬生生地打断了岳悦的话。
  岳悦眼神幽暗暗的,画不完的黑线条,“一个招数用两次不嫌腻么?况且这都是绿草地,你去哪找板砖啊?”
  不料,吴其穹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不就是一块板砖么?”
  说着,转身朝身后的大树走去,在岳悦的眼皮底下,扒开大树下面的那层土,拿出事先埋在那的板砖……
  全国独一无二的大脑门子,还是原来的部位,还是原来的力度,只是这次强撑着没晕倒。
  “吴其穹,你不是人!!!”
  岳悦骂完,还是咬牙切齿地朝吴其穹奔了过去,搀着他朝公园外面走去。
  ……
 
 
☆、5掏心窝子的话。 (1236字)
 
  姜小帅刚把上一个病人送到门口,就瞧见不远处两道熟悉的身影,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我草,走了还不到仨钟头呢,这么快就送回来了?
  这回,岳悦可没那么好脾气了,直接把吴其穹推到姜小帅身上,掉头走人。
  姜小帅扶着吴其穹进屋,吴其穹哎呦妈哟的,一副倒霉相儿。
  “我说哥们儿,我跟你闹着玩呢,你怎么还真砸了?想我也不带这样的吧?”
  吴其穹呲牙咧嘴地说,“她又要和我分手。”
  清洗完伤口,姜小帅开始打麻药缝针,为了缓解吴其穹的紧张感,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这次又是为了啥?”
  吴其穹恹恹的,“嫌我抠门儿。”
  姜小帅噗嗤一乐。
  “你说我像抠门的么?”吴其穹还挺委屈,“我刚工作两年,工资低挣钱少,可她要啥我都没含糊过。她说想要苹果手机,我省吃俭用仨月,从牙缝里挤出五千块钱,给她买了一部。她看上一套化妆品,一千多块,我把自个买手机的钱给她买化妆品了。我这手机用了五年了,掉厕所四回,都没舍得换。”
  “你要这么说,我觉得你女朋友和你分手是对的。”姜小帅说。
  吴其穹眼眶欲裂,“为啥?”
  姜小帅轻描淡写的,“省得你作践自个呗!”
  吴其穹心里却翻腾得异常凶猛,稍一激动脑袋晃了晃,牵扯到伤口,疼得直咧咧。
  “行了,你老实待着吧!”
  姜小帅把吴其穹的脑袋扳正,这么瞧着,其实吴其穹长得挺耐看的。开始来的时候胖,扭曲了五官,现在瘦一点儿,轮廓清晰了,也勉强算个中上等的。虽说配那个女神牵强了点儿,可也不至于把自个埋汰成这副德行。
  “大夫,这回我得多长时间才能好?”
  “这回没那么重,恢复得好的话,一个月吧。”
  这一个月,吴其穹见天儿来姜小帅这换药,一来二去,俩人熟了,吴其穹什么都和他说。
  “我们家仨孩子,我上边有俩姐姐,我大姐四十多了,她孩子都念高中了。我二姐嫁到南方了,今年刚生一个大胖小子。我爸得了脑血栓十多年,前年没的。我是老三,打小我爸我妈就最疼我,啥好东西都先记着我,因为这事我二姐没少生气。”
  “我小时候特出息,总在班里考第一,街坊四邻谁都夸,谁谁家小三儿,从东头到西头,找不到那么乖的小子。我从小到大没干过一件坏事,在学校特踏实,到家就帮我妈干活。我记得小时候,公交车不能刷卡,有一次我还没给钱就让人挤下去了。我就追着公交车跑,一直从终点站追到始发站,最后给了钱自个溜达回来的。”
  “我上了大学也没逃过课,年年拿奖学金,有一次我女朋友让我旷课陪她逛街,我都没答应。我俩第一次出去开房,我躺被窝看了一宿的电视,她过来抱我我都没乱来。后来我工作了,我同事总是拿公家的东西,我从来不干那种事。该是我的我一分不少地拿走,不是我的我沾都不沾。”
  ……
  姜小帅听吴其穹絮絮叨叨地说完,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这么多年,你可真不容易。”
 
 
☆、6找老妈借钱。 (1523字)
 
  吴其穹趴着打点滴,扭过头看向姜小帅,“我行得端站得正,没做一件亏心事,全心全意对她好,你说她怎么总要和我分手呢?”
  “正因为你太耿直,过于浅显易懂,才让她乏味。每个人都有一种征服欲,当她可以攫取的满足感在你身上逐渐挖空后,她必然会对你丧失兴趣。你会反反复复玩一个游戏,来来回回看一部电视剧么?”
  “会,我已经看了二十多遍《亮剑》了。”
  姜小帅汗颜,“像你这么轴的人有几个?”
  吴其穹的手刮着掉了漆的手机外壳,心里没着没落的,于是朝姜小帅问,“你说,等我好了,我俩见了面,我送她一个挺贵的礼物,证明我不抠门儿,她还会和我分手么?”
  姜小帅委婉地表述,“一个不爱你的根儿,可以催生出无数个理由的枝杈,你撅折了这一根,还会有下一根冒出来。你撅一根要几十天,她长一根只要几秒钟。你满足她借口的速度,永远都赶不上她搪塞你的速度。”
  “我不信。”吴其穹依旧固执。
  姜小帅气恼地拍了吴其穹的脑瓢一下。
  “你怎么这么认死理儿啊?”
  “我就是学理出身,凡事讲究证据,没有确凿的已知条件,不能妄自推断结果。你就是看小说看多了,忒能胡思乱想了,其实人没那么复杂。有时候俩人分手,可能就因为一句话没说痛快,这种例子比比皆是啊!”
  “得!”姜小帅倒是没和吴其穹争辩,“您内好自为之吧!”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天已经凉下来了,吴其穹的伤口也完全恢复了。这一个月下来,吴其穹又瘦了十来斤,整个人显得精神不少,模样也越来越正了。他每天和姜小帅聊天,日子没那么难熬了,脾气也比之前稳了不少。
  “这回真走了?”姜小帅斜睨着吴其穹,“不会再回来了吧?”
  “应该不会了,这次心里还挺有底儿的。”
  姜小帅长出一口气,“那成了,你走吧,有空常来我这待着。”
  吴其穹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出诊所,相比上一次,这回想见岳悦的心情没那么急切了。他没有立刻打电话把岳悦约出来,而是拐了个弯,先回家了。
  吴妈坐在炕头给外孙子做棉裤,其实现在的小孩谁还穿这种棉裤啊?笨重又不方便拆洗。可吴妈就是想做,总觉得市面上卖的棉裤不保暖。现成的棉花,又撕了几尺布,这会儿正忙活着。人老了,眼神不好使了,穿个针总是对不准眼儿,手都酸了还没穿进去。
  “我帮您穿吧。”
  吴其穹粗糙的手指捏着针头,眸子闪动着,里面只有针孔和线头,明亮透彻。
  “三儿啊,你瘦了好多。”吴妈挺心疼的。
  吴其穹笑笑,“我减肥呢。”
  “瘦了不好看了,还是胖点儿显得壮实。”
  “您爱看不管事啊,您儿媳妇不喜欢。”
  吴妈又问,“悦悦啥时候来咱家啊?”
  吴其穹把穿好的针线递给吴妈,嘴里敷衍着,“快了,这程子她单位忙,抽不出空儿来。”
  吴妈点点头,继续做手里的针线活儿。
  吴其穹瞧着吴妈把剪下来的布头放到旁边的鞋盒子里,不知道存着还要用来做什么。这个鞋盒子用十多年了,品牌都倒闭了,鞋盒还方方正正的,没有一点儿走形。吴其穹心里一酸,闷在胸口的话更倒不出来了。
  “你是有啥话想和妈说吧?”吴妈反倒先瞧出端倪了。
  吴其穹欲言又止,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吴妈明白了,笨拙的身体爬到炕头,一摞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搬掉上面两个,把下面那个摊开,再拆掉被里儿,里面有个缝死的口袋,拆掉口袋,拿出一个布兜,布兜也是封死的。就这么里三层外三层,里面只有一万块钱。
  “妈,我会还您的。”吴其穹说。
  吴妈摆摆手,“咱娘俩还说什么还不还的?”
  ……
 
 
☆、7知道你丫就得回来! (2120字)
 
  这一次见面,为了杜绝一切意外,岳悦选在了咖啡厅。而且她比吴其穹早到了十分钟,把座位上下全都检查过了,确保无一板砖漏网。
  晚上八点钟,吴其穹来了,岳悦看着逐渐逼近的身影,竟有些失神的感觉。瘦下来的吴其穹看着没那么让人厌烦了,可身上捎带的那股寒酸气,还是让她无爱。
  再看到多日未见的岳悦,吴其穹心里激荡了一下下,就稳住了。
  “你的脑门子没留疤啊?”岳悦难得关心了一下。
  吴其穹摸了摸锃亮的脑门,笑道,“老天爷不舍得让我这么帅的一张脸受创。”
  同样是自恋,同样是调侃,从高富帅嘴里说出来,又痞又坏的,晃得女神小心肝一个劲地乱颤。可从吴其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欠抽呢?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一条白金项链。”吴其穹说。
  有情趣的人会说“打开瞧瞧”,给恋人保留一份期待,可吴其穹不会来这套,我买的是白金项链,就得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把首饰盒推到岳悦面前的一刹那,吴其穹才发现她的脖子上已经有了一条项链,而且是钻石的,以前从没看见过。
  “那条项链是谁送你的?”吴其穹问。
  岳悦用削葱根儿似的手指摸了摸,动作很小心,看得出来,她很宝贝那条项链。
  “一个朋友。”
  吴其穹推送首饰盒的手停滞下来,试探性地问:“那我送的这个,你还收下么?”
  岳悦笑得很从容,“你都买了,我再不收,也太栽你的面儿了。”
  吴其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眼角露出几分喜色,说话要起身给岳悦戴上。
  “还得把这条摘下来,甭费事了,回去我再戴吧。”
  吴其穹翘起的屁股又稳稳地回落在座位上。
  “先生,喝点儿什么?”
  吴其穹一看最便宜的咖啡还要四十多一杯,当即回道,“谢谢,我什么都不喝。”
  在吴其穹看不见的视线内,岳悦白了他一眼。
  “礼物你都收下了,你看……咱俩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别分手了?”
  岳悦的瞳孔嗖的一下充了血,像是听到了多么难以接受的一句话。
  “吴其穹,你把我岳悦当成什么人了?我要是真为了一条白金项链和你复合,我也忒肤浅了吧?如果你送我项链,就是为了这个目的,那抱歉,我不要了。”
  说完,把首饰盒从包里掏出来,甚是牵强地推到吴其穹面前。
  岳悦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把首饰盒推回去的,就像玩命赌了一把,赌他吴其穹若是有点儿眼力荐,绝对不会把首饰盒收回去。
  然而,她输了。
  “那好吧。”
  吴其穹很是落寞地抽回首饰盒,两手交接的那一瞬间,岳悦刻意往回拉了一下,吴其穹都没觉察出来。
  “你的意思,还是想和我分手呗?”吴其穹问。
  分!能不分么?岳悦气得肠子都打结了。
  “必须分!”岳悦说。
  第三次听到这句话,吴其穹的心里还是难受了一下,但相比前两次,已经好多了。习惯使然,他又朝岳悦问了原因。
  “咱也甭兜圈子了,我除了肥点儿,杵窝子,抠门儿,还有别的毛病么?”
  岳悦还在对那条白金项链耿耿于怀,这会儿能说什么好听的?
  “我就看不上挣死工资的男人,有本事你辞职去,我瞧瞧你这重点大学的毕业生,离了那点儿公粮,是不是连糊口的能耐都没有!!”
  吴其穹这次挺硬气的,“工作我不辞,不过,我还可以为了你去死。”
  岳悦简直想仰天长啸,我草尼玛啊!!全中国就这么一个极品,怎么就让我赶上了?
  “我和你说,吴其穹,方圆几千米你都找不到一块板砖,你的苦肉计没有施展的可能性了。”
  “谁说的?现成的就有一块。”吴其穹说。
  岳悦眼神凌厉地环视四周,“不可能,所有的地方我都检查过了。”
  吴其穹很冷静地拿起自个的包,却被岳悦眼疾手快地抢走了,打开一瞧,果不其然,里面躺着一块板砖,还好她反应及时,不然悲剧又要上演一次。
  我草!竟然带着板砖来的!!吴其穹,你也忒能个了!!
  哪想,好戏还在后头。
  只见吴其穹把衣服拉链拉开,从宽大厚实的衣服内兜掏出一块板砖,猛地拍向自个的脑袋。
  四周的客人吓得惊呼连连,全都闪得远远的,一副惊骇的目光看着吴其穹。
  岳悦的瞳孔都紫了,咬牙切齿地瞪着吴其穹。
  “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吴其穹手捂着伤口站起身,目光很平静,嘴角噙着坚毅的笑容。
  “能得到你的赏识,这块板砖挨得真值!”
  这一次,吴其穹没用任何人搀扶,自个就去了诊所。
  九点钟,很多门脸儿都关了,平时姜小帅这天一黑就关门,今儿两道门大敞,姜小帅就站在门口,俊美的双目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身影。
  终于,目标出现。
  “哎,这么晚还没关门啊?”吴其穹略显惊喜。
  姜小帅哼笑一声,“知道你丫就得回来,特意给你留着门呢。”
  吴其穹挺尴尬的。
  姜小帅扬扬下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吧!”
  俩人就这么一脚前一脚后地进了诊所。
  【咳咳……光顾着笑不收藏的,不厚道啊!】
 
 
☆、8项链没了。 (1464字)
 
  一个礼拜后的某个傍晚,吴其穹照例来诊所换药。
  姜小帅慢悠悠地帮吴其穹把纱布解开,黑亮卷曲的睫毛抖了抖,从鼻腔里哼出几分嘲弄声,“你丫这脑瓜门子是越来越皮实了,这才几天啊,就结咖了。
  吴其穹嘿嘿笑了几声,“还有多少天能好?”
  “一个礼拜就差不多了!”
  吴其穹又开始嘀咕上了。
  “你又整什么幺蛾子呢?”姜小帅用膝盖狠狠顶了吴其穹一下,“你不会又在琢磨下次见面怎么砸吧?我告诉你啊!你丫再玩这一套,爱上哪瞧哪瞧去,甭来我这。你老这么折腾,我都有点儿怀疑你喜欢的是她还是我了。”
  吴其穹挠了挠后脖颈子,尴尬地笑了笑。
  刚换好药没一会儿,外面就打雷了,吴其穹本来还想和姜小帅聊一会儿,瞧这天儿是不能多待了。麻利儿地穿好外套,刚走到门口,被姜小帅一把拽住,手里塞了把雨伞。
  “谢了,明儿给你送过来!”
  说完,吴其穹迎着一道闪电跑上了马路。
  姜小帅也没回家,打算在诊所猫一宿,关好窗户和门,进了里面的卧室,雨已经下起来了,叮叮当当往窗户上砸。姜小帅毫无困意,盘着腿坐在电脑前,迎着外面的风声雨声雷电声,噼里啪啦敲着键盘。
  熬了三四个钟头,把眼睛都熬红了,姜小帅总算有了困意,歪在枕头上就睡着了。
  “砰!砰!砰!”
  三下很有力的敲门声。
  姜小帅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继续迷瞪着。
  “砰砰砰砰砰……”
  一阵密集的敲门鼓点儿。
  我草!姜小帅恼了,这么晚了谁尼玛上这敲门来了?脚踩一双趿拉板儿,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口,朝外面吼了一句。
  “谁啊?”
  “小帅,是我!”吴其穹的声音,听着还挺急。
  姜小帅神色一滞,这二愣子不会刚从外面自尽回来吧?
  打开门,吴其穹完好无损地站在门口,脑袋上的纱布还在,只是鞋湿了。
  “我以为你下雨天儿的还跑去砸脑袋了。”
  “你也忒逗了,这都一点了,我还去找她干嘛?”
  “都一点了啊?……”姜小帅稀里糊涂的,用手胡噜一下脸,很快又朝吴其穹怒吼道,“都一点了你还往这跑干嘛?”
  “我跟我妈借钱买了条项链,岳悦不要,我想着赶明儿退了,还能把钱还我妈。结果今个我一找,发现项链没了,我想看看是不是落你这了。我瞧你房间的灯亮着,以为你还没睡,才敢敲门的。”
  姜小帅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示意吴其穹赶紧进来。
  吴其穹在诊室里翻找了半个钟头,犄角旮旯全都翻遍了,下水道都用手电筒照了,也没看见项链的影儿。
  “你最后一次看到项链是什么时候?”姜小帅问。
  吴其穹使劲回忆,“好像就是我送她的时候,后来我就没注意。”
  姜小帅心生疑惑,就让吴其穹把送项链的整个经过告诉他,听完之后,姜小帅啥都明白了,哼哼地冷笑两声,默哀地看着吴其穹。
  “你甭找了,这项链你找不回来了。”
  “为啥?”吴其穹还不明白。
  姜小帅知道他心眼不活泛,干脆直接告诉他。
  “你的项链让她顺走了,明白不?”
  吴其穹摇摇头,目光很笃定,“那不可能,她都说不要了,我也装包里了,她不可能再从我包里拿走吧?”
  “不信咱就走着瞧。”
  吴其穹倒挺想得开,“她拿走了也挺好,兴许她是瞧我自杀心软了,就偷偷摸摸把项链收下了。”
  姜小帅一根手指使劲戳着吴其穹的脑门,恶狠狠地说:“我他妈要是雷公,早劈死你了!”
 
 
☆、9给你烧根筋过去! (1541字)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姜小帅也不好意思再把吴其穹轰走了,干脆让他睡在这,天一亮直接去上班,也省的来回折腾了。
  俩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严丝合缝的,仰躺着只能把胳膊放在肚子上。姜小帅侧过头瞄了吴其穹一眼,这厮已经和刚认识的时候完全两副模样了,渗在黑夜中的一张脸,轮廓更加清晰,湿润的眼珠里映出的天花板,是那么干净清透。
  “今儿几号了?”
  大喇喇的口吻一亮出来,瞬间打断了姜小帅的美好遐想。
  “三十号。”
  吴其穹突然坐起身,把衣服兜里的手机拿出来,拨了岳悦的号码。片刻过后,岳悦困顿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
  “喂?干嘛?”
  吴其穹说:“今儿三十号了,咱俩的亲情包还有877分钟没用呢。你就把手机这么开着,该睡觉睡觉,咱不能便宜了中国移动。”
  那头传来愤怒加烦躁加无语加歇斯底里的咒骂声。
  “傻B!”
  吵醒了睡在旁边的闺蜜,“怎么了?”
  岳悦疏懒的声音透着几分不耐烦,“我前男友,简直是个极品,我都和他说了三次分手,他回回用自杀要挟我。”
  闺蜜问,“那条白金项链是不是他送你的?”
  “草!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我更来气!他给我买了一条项链,都已经送给我了,结果我挤兑他两句,他又给要回去了,你说有这样的人么?”
  “不是吧?……他还是不是男人啊?”
  “我也没跟他客气,趁他掏板砖的工夫,直接把项链拿走了。”
  “对,不拿白不拿,就得拿这招治治他!”
  “明儿我就找个店卖了去,省得看着碍眼。”
  “……”
  不能再听下去了,姜小帅替吴其穹把手机挂断了。
  吴其穹喃喃自语般地说道,“其实亲情包早就让她取消了,我也就是想听听她喘气声。”
  姜小帅口气冷冷的,“现在听够了吧?”
  “够了。”吴其穹神色呆滞,“我是不是可以同意分手了?”
  “你他妈早就该同意了!!!”姜小帅暴跳而起,拳头使劲砸着床板,“当初我怎么说的?她丫根本把你当回事!你多余糟践那几块板砖!!”
  “来来回回就那一块。”
  姜小帅胸脯剧烈地起伏,脑门子都冒汗了,心里也不由的损了自个几句,人家还没怎么着呢?你跟着瞎着急什么?
  “小帅,现在想想,你说的话真的挺有道理的。当初我不如学文了,我要学文,就直接跳未名湖,估摸现在都过五期了。”
  姜小帅冷笑,“是,我一定要到你的坟前,给你烧根筋过去。”
  “为啥?”
  “你自个缺根筋你不知道么?”
  吴其穹不说话了,全身上下都凉透了,好像外面的雨直接浇到他身上了。
  手机又响了,吴其穹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拿了起来,扒着眼珠子往手机屏幕上瞅。可惜,不是岳悦打过来解释的,而是他们部门领导。
  “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你……你那怎么一直占线啊?”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醉意。
  吴其穹说,“手机坏了,信号不好。”
  “赶紧过来一趟,机器坏了,明个早上等着用呢。”
  放下手机,吴其穹机械地起身穿鞋。
  姜小帅也坐起身看着他,“这么晚了还出去啊?外边还下着雨呢。你们领导也真是的,机器坏了怎么不找电工啊?再说了,你这脑门还有伤呢,能随便使唤么?”
  吴其穹早就习惯了,他几乎成了部门内的全能修理工,修灯,修电脑,修机器……哪坏了都找他。他们那个办公室一共四个人,就他一个干活的,其余三个都待着,但哪个拿的工资都比他多,他还觉得自个倍儿光荣。
  “哎,你真去啊?”姜小帅追到门口。
  “你这屋有点儿冷,我出去暖和暖和。”
  “……”
 
 
☆、10我要辞职! (1745字)
 
  这个钟点儿,加上这么大的雨,即便能打到车,也得加好多钱。吴其穹怕领导着急,就迈开腿在马路上狂奔,雨点儿刮到脸上,脑袋上的伞白打了。
  一个开摩的的大爷跟了吴其穹一道,心里不落忍,就朝吴其穹喊了一声,“小伙子,上车吧,大爷不要你钱了,你说去哪?”
  这种时候能听到这么一句话,吴其穹心里特感动。
  “不麻烦了,前面一拐弯就到了。”说完,从衣兜掏出仅剩下的37块钱给了大爷,“大爷,这钱您拿着,甭拉活儿了,回家吧。您这么大岁数了,不比我们年轻人。”
  大爷想把钱塞回去,吴其穹一转身颠了,等大爷开上摩的去追的时候,吴其穹都没影了。
  又跑了十多分钟,吴其穹总算到了公司。
  领导喝多了,一个人在办公室摔东西,吴其穹刚把门推开,就让领导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你自个瞅瞅,都他妈几点了?平时人五人六的,真到用得着你们的时候,全***给我撂挑子!见天儿嚷嚷涨工资,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值不值那个数!你盯着我干嘛?我让你修机器来了,不是让你看我来了……”
  吴其穹二话不说,蹲下身开始检查机器,没人给他帮忙,他只能自个含着手电筒,两只手接线。刺啦一声,吴其穹被电得直哆嗦,领导就在一边干瞧着。又是刺啦一声,吴其穹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
  一直忙活到早上,吴其穹总算找到了问题所在,领导也睡醒了。
  “这上面的零件坏了,得换新的。”
  领导一听要换零件,当即皱眉,“换零件可以,钱你出。”
  一听说要自个掏钱,吴其穹立马着急了。几百块钱不算啥,可凭什么让他出啊?给领导分担解忧的事他责无旁贷,可这当冤大头的差事他绝对不干!
  “这零件在我修之前就坏了,不是我的责任。”
  领导脸色不太好,“吴其穹,要我说你这个人就是见识短,帮我把机器修好了,还差这几百块钱的事么?”
  “怎么不差?”吴其穹据理力争,“我一个月工资才两千多。”
  “你是嫌公司待遇不好么?”领导突然大吼出声,“嫌公司待遇不好可以不干,外面有的是待遇好的私企,你爱去哪去哪,甭跟这站着茅坑不拉屎!”
  吴其穹像根柱子一样杵在那,双目无神,脸色煞白。
  “你还敢跟我提条件?你也不瞧瞧自个,一天到晚傻不愣登的,要不是我赏你一口饭吃,你丫早就喝西北风去了!你们办公室那仨人不止一次来我这告状,让我把你调到别的部门,人家早就瞧你不顺眼了……”
  吴其穹想想自个这三年,帮同事干了多少活儿,他觉得自个热心肠,觉得人家都得惦记着他的好。其实在人家眼里,他就是爱出风头,就是想在领导面前表现自个,想踩着他们仨的肩膀爬上去。
  “吴其穹,这机器是你修的,你没修好就是你的责任。今儿你痛痛快快把钱交了,咱啥事也没有,你要老这么拧着,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人家都已经麻木了,吴其穹才刚刚意识到,这是一个黑暗的领域。你做了无数件好事,没人记得你的好,你干了一件儿蹩脚事,别人会追讨你一辈子。
  “我不干了。”吴其穹突然开口,“我决定辞职。”
  领导似乎才意识到要走的人是吴其穹,他走了,这零零碎碎的活儿谁来干?
  “我告诉你,吴其穹,你可别忘本,你的技术是公司培养出来的。你真要走,我是不会给你办停薪留职的,你三年的保险钱就算白交了。”
  保险?它哪保险了?我女朋友都没了,它给我保什么险了?
  吴其穹转身往外走。
  领导在他身后咆哮,“我告诉你,你前段时间无故旷工一个礼拜,按日薪三倍罚款!加上今儿这个零件,不交齐了甭想走人!!”
  吴其穹理直气壮地反驳,“我没旷工,我那是因伤请假!”
  领导一把拽起吴其穹的衣领子,呲牙骂道,“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啊?还敢跟我嚷嚷!!你内脑袋瓜子三天两头出毛病,凡是你碰过的机器,出了毛病全赖你!”
  吴其穹被掐得脸都红了,他用力去掰领导的手,却被领导一脚踹到墙边,脑门上的那块纱布都掉了。
  “还敢挠我手?傻逼!婊子养的!赶紧滚蛋!”
  吴其穹的手扒着展示栏的外框,充血的双眼盯着里面的一张身份照,照片下面“张宝贵”仨字被他狠狠烙在了心里。
 
 
☆、11请受徒儿一拜! (1981字)
 
  分手后第四次见面,选在了一片未施工的荒地上,几千亩的地皮上看不见一块砖头瓦片。岳悦特意站在了一块硬实的水泥板上,确保四周没有可撬开的地儿用来藏板砖。一切准备就绪后,吴其穹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这一次赴约,吴其穹的心境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他是做好心理准备来的,尽管他看到岳悦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依旧心绪难平,可再也没有要为她从容赴死的冲动了。如果岳悦再一次坚持分手,吴其穹很可能就咬着牙点头了。
  “我把国企的工作辞了,打算自个创业。”
  颠覆形象的一次壮举,不仅没得到女神的赏识,反而招来一顿臭骂。
  “你丫缺心眼吧?那么难找的一份工作,你竟然给辞了?就凭你那点儿智商,还想创业?你得赔姥姥家去!!你啊,别作了,赶紧回之前的公司吧!你这辈子也就是个小科员了,出了公司你连自个都养活不了!”
  听完这番话,吴其穹算是彻底死心了。
  双手插兜,站得笔直,眼神已不复当初的温柔和痴情,顶多还保存着为数不多的耐心和固执。
  “给个痛快话,分,还是不分?”
  头一次听到吴其穹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岳悦还挺新鲜的。
  她踮着脚,扭着胯走到吴其穹面前,把他浑身上下都搜了一遍,鞋和袜子都逼着他脱了,确定没藏一块板砖之后,岳悦的桃花眼里放出精光。
  “分!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不知道是不是对“分”这个字眼过敏,吴其穹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又秃噜了。
  他拿起手机,通了之后朝里面说了仨字。
  “可以了。”
  然后,岳悦眼睁睁地瞧着一辆电动车朝这边骑过来,到了他俩跟前猛地一刹闸,一个留着刺头的小伙儿把车筐里的板砖扔给了吴其穹。
  吴其穹稳稳接住后,拍着小伙儿的肩膀说,“谢了啊!”
  小伙把车掉头,快速撤了。
  吴其穹迅速将板砖砸向自个的脑袋,那动作根本不像自杀,倒像是玩特技。只是微微渗出一点儿血,吴其穹连捂都懒得捂了,扔掉板砖就走人了。
  剩下岳悦一个人呆若木鸡。
  吴其穹走到姜小帅诊所门口,心里开始犯嘀咕,要不要进去啊?会不会挨骂啊?正想着,姜小帅也看见他了,出乎意料的热情,美颠颠地小跑过来,搀着吴其穹往里走。
  “你这么长时间没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吴其穹确实有一阵子没来了,他辞了职之后,就没来姜小帅这上药,自个把伤养好了。这次过来,纯粹是习惯性行为,好像砸完了不来一趟,这套程序就没走完似的。
  “这回少给我上点儿药吧,我工作辞了,手头有点儿紧。”
  姜小帅恨铁不成钢地瞧着吴其穹,“你真为了她把工作辞了啊?”
  “也不全是。”
  姜小帅瞧吴其穹那副倒霉相儿,也不好意思再往他伤口上撒盐了,用盐水给他消了毒之后,凑过去仔细瞧了瞧。
  “这回也不用上药了,自个养着吧,两三天就能好。”
  吴其穹挺纳闷地瞧着姜小帅,“你说我这脑袋咋回事啊?我这次砸得比哪次都使劲,可砸完之后没啥太大的感觉,也不疼也不晕的。”
  姜小帅把吴其穹的手拽起来贴到脑门上,“自个摸摸,你丫脑门儿比砖头还硬了!”
  吴其穹嘿嘿笑了两声。
  姜小帅发现,吴其穹的笑容让人看着特舒服。
  “我真希望你这心和你这脑袋瓜子一样,恢复期越来越短,抗打击能力越来越强,最后彻底硬了,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砸得动了。”
  吴其穹发现,姜小帅随随便便说一句话,都能戳到他的心窝子。
  “小帅,我是不是特傻?智商特低?”
  “你智商不低,你只是情商低。”
  吴其穹又问,“那你为什么这么精?为什么看东西看得这么透?”
  姜小帅潇洒地一甩袖子,白大褂舞出一道旋风。
  “让人坑多了呗。”
  “你也被人坑过?”吴其穹不敢置信。
  姜小帅咧了下嘴角,“比你被坑得惨多了。”
  诊室里陷入一片静默。
  “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吴其穹突然蹿到姜小帅面前,毫无征兆的一声大喊,吓得姜小帅连撤了三大步,差点儿栽进垃圾桶里。
  “我说,你丫能不能别这么突然?吓尿了都!你这是要干嘛啊?”姜小帅顺着胸脯子,黑眼球都萎缩了一圈。
  吴其穹一脸虔诚,“我不想再被坑了。”
  等到彻底平复下来,姜小帅对吴其穹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是李嘉诚先生说过的,一直被姜小帅当成人生箴言,时时刻刻警醒自己。
  “鸡蛋,从外打破是食物,从内打破是生命。人生亦如此,从外打破是压力,从内打破是成长。如果你等待别人从外打破你,那么你注定会成为别人的食物,如果能让自己从内打破,那么你会发现自己的成长相当于一次重生。”
 
 
☆、12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2129字)
 
  一连三天,吴其穹都在姜小帅这接受心理辅导,直到脑门儿痊愈。姜师父对这个徒儿很上心,全力以赴帮助吴其穹祛除心里的魔障,让他不再主动联系岳悦,让他彻底放弃这种徒劳的挣扎,正式接受分手这个现实。
  姜小帅一边给病人看病,一边盯着旁边的吴其穹。
  吴其穹又把手机拿起来了。
  姜小帅立马飚过去冷厉的视线,一字一顿地说:“放—那—!”
  “我没联系她。”吴其穹解释道,“我是想玩游戏,我新下了一个色盲版祖玛。”
  姜小帅这才把头扭过去。
  吴其穹游戏玩到一半,手机铃声响起来了。
  “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五行大山压不住你,蹦出个孙行者!猴哥,猴哥,你真太难得,紧箍咒再念,没改变老孙的本色……”
  吴其穹不敢相信,也不敢接,这是自分手到现在,岳悦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怎么不接电话?”姜小帅问。
  吴其穹眼神恍惚,“岳悦打来的。”
  “是不是个爷们儿?是爷们儿就给我接!该怎么说怎么说!”
  吴其穹按了接听键,那边传来岳悦清亮的嗓音。
  “伤好了吧?好了就见个面吧。”
  原来不仅是吴其穹有心里强迫症,那位也有点儿不正常了。
  吴其穹看着姜小帅,征求他的意见。
  姜小帅直接甩下一句,“自个瞧着办!”
  吴其穹又一次奔赴战场。
  这回岳悦没再刻意挑地方,也免去了事先的排查环节,她觉得人类已经阻止不了吴其穹了。无论她选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吴其穹都能给她变一块板砖出来。
  岳悦隐隐间有些兴奋,早早站在这等着,不停地东张西望。
  吴其穹倒显得很从容,溜溜达达就过来了。
  “干嘛?”吴其穹问。
  岳悦掷地有声地说了俩字,“分手!”
  吴其穹在大喘气深呼吸自我催眠辅助以气功的精神疗法帮助下,终于克服了这道心理难关。分就分吧,老子都不当回事了。
  也不知道岳悦是不是脑抽了,一直拽着吴其穹的胳膊,桃花眼中满满的期待。
  吴其穹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
  见吴其穹迟迟没行动,岳悦急得直砸他的胸口。
  “该变板砖了!麻利儿的。”
  吴其穹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阵,“变……变什么板砖?”
  “给我变板砖啊!就像前几回那样,嗖的一下,给我变一块出来!”捂住脸美美的乐,好像想起了多有意思的事。
  吴其穹心中一群草泥马在狂奔!!马蹄子把他五脏六腑都踩成肉泥了!!小说里的结局没有出现,女主人公没有因男友的坚持而感动也就算了,咋尼玛还瞧上瘾了?
  我这是大脑门子啊!肉长的,当年你还亲过呢!
  吴其穹蛋碎了一地,自个都让自个逗笑了。
  七年了,整整七年了,最后就混成一个变戏法的!
  ……
  岳悦急得直跺脚,“快点儿啊,我还等着呢,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吴其穹对面有两个大树,当间儿散落着好几块板砖,他径直地走了过去,直接拿起一块,走回岳悦的面前。
  岳悦简直失望透顶,眼睛里隐含着几分恼意,像是被骗了一样。
  “我让你变,你咋直接从那边捡一块过来了?”
  吴其穹呲呲岳悦,“变什么变啊?这不是有现成的么?你要觉得不够我再拿几块过来,让你丫一次性看个够!”
  头一次见吴其穹发飙,岳悦有些恍不过神来,连加倍还击都忘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吴其穹手里的板砖看,仿佛还有未了的心愿。
  吴其穹知道,她在等自己砸。
  从一开始的极度反感到现在的助纣为虐,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变成现在的满心期待,从一开始的威胁变成现在的取悦……而他脑门子上的血腥味儿,于她而言,也从触目惊心的心理折磨变成了生活中的一抹亮色。
  是时候来个轰轰烈烈的谢幕表演了。
  吴其穹闭上眼,猛地朝自个的脑门砸去,毫无感觉;又砸了一下,还是没有太大的感觉;吴其穹用尽平生所有力气致命一砸。
  板砖碎了!
  岳悦,“……”
  一道耀眼强光射到吴其穹身上,将他的形象笼罩得熠熠生辉。
  “岳悦,我们正式分手了。”
  说完这句话,吴其穹放声大笑,掉头离去的一瞬间,一股血泪呛入鼻息。
  从今儿开始,老实、厚道、窝囊、懦弱、杵窝子……这些词儿通通和我划清界限,谁再敢从我身上拔一根毛,老子拿铁头功楔死你!
  ……
  姜小帅在诊所里坐到天黑,后来站到门口等,路人过了一批又一批,终究没寻么到吴其穹的身影。姜小帅叹了口气,这几天的工夫白搭了,这二B又重蹈覆辙了。
  转身刚要进屋,被一条有力的手臂拦住了去路。
  转身,侧头,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黑暗中吴其穹的面孔透着一股阴寒之气,双目如同两把凌厉的刀子剜着他的脸,虽然还像平时那么笑着,可笑容里扩散着强大的压迫感,让人皮肉发紧,毛孔生寒。
  “你……”姜小帅有点儿发懵。
  吴其穹勾了勾嘴角,“我改名了。”
  姜小帅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改成什么了?“
  “吴所畏。”
  姜小帅,“……”
 
 
☆、13蛇佬。 (1538字)
 
  “郭子,你的大扁头风回来了。”外头吆喝一声。
  郭城宇盯着镜子里的自个,寸头窄脸,胡茬青密,一双吊梢眼,白眼球上隐约可见红色纹路,瞧着总跟没睡好似的,其实天生就这样。唇线硬朗,下巴略尖,乍一看有种不好相处的感觉,实际上这人特爱笑。
  郭城宇走到屋外,瞧见地上放置的玻璃箱,里面盘踞着在外寄养多日的爱宠。所谓大扁头风,其实就是眼镜王蛇,郭城宇喜欢玩蛇,但他自己从来不养。他闲来无事就到处寻么好蛇,弄回来找人养,养好了带出去溜达。
  “好像肥点儿了。”郭城宇蹲下身来瞅。
  玻璃箱里的眼镜王蛇,身段雄壮,通体乌黑,像位爷一样仰靠在玻璃箱壁上,睥睨着箱外盯着他的人,探出来的蛇信子带着猩红的杀气。
  “啧啧……这小眼神儿,真他妈是个骚包!”郭城宇扭头朝旁边的李旺说。
  李旺提醒郭城宇,“快到点儿了,咱出发吧,别让那边等急了。”
  郭城宇挥了下手,“把二爷抬上车。”
  旁边站着的两个男人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将玻璃箱抬到汽车上。
  车开在半路上,李旺朝郭城宇问:“要不要把小龙一块接过去?”
  郭城宇的脸色暗了下来,“接他干什么?”
  “不是说这次不玩钱的么?”
  郭城宇扯了扯嘴角,“寻么一个现成的带过去。”
  汽车一路奔向京郊,眼瞧着就要到池骋的蜗居地了。池骋也算是京城公子哥里的一号人物,圈里人都叫他“蛇佬”,平日里什么也不干,就守在这几间平房里,跟这些蛇打交道。有时候他也养点儿鸽子、竹鼠之类的拿来喂蛇,活得跟退休老干部似的。
  池骋和郭城宇不一样,郭城宇喜欢玩蛇却不喜欢养蛇,他买回来的蛇通常都让别人养,闲来无事才拿出来摆弄几下。池骋才是真正与蛇为伴,不仅亲自喂养训导,而且出入都带着,睡觉都搁在枕头边儿上。
  每到节假日,郭城宇都会来这斗蛇,大多时候都是赌钱的。
  郭城宇到的时候,池骋正在拿树枝撩着房间里的一条竹叶青,给了毒蛇一个晨吻,扭头朝这边看过来,眼角眯出一条硬朗的纹路。
  郭城宇五官清秀,幽幽邪邪的,让人捉摸不透;池骋五官浓重,眉宇粗粝,视线总是阴阴沉沉的。俩人是发小,父辈又是好朋友,在外人眼里,关系特别铁。
  事实上,谁也容不下谁。
  平房前面有个池子,专门斗蛇用的,上面罩着铁丝网。池骋亲自把爱将请出来,六十多公斤的蟒蛇,和它的主人一样,身形魁梧,目光犀利。两条在自然界不会遇到的蛇中之王,今儿总算可以一决高下了。
  除了郭城宇和池骋,旁边还站着不少瞧热闹的,有的是跟着郭城宇的车过来的,有的是池骋身边的人,围成一圈观看这刺激的比赛。
  眼镜王蛇性情凶猛,动作灵活,毒性极强;蟒蛇身形粗壮,肌肉发达,力量惊人。两种蛇厮斗在一起,必是一场恶战。
  观望了一阵之后,眼镜王蛇先发起进攻,闪电一般的速度朝蟒蛇刺去,蟒蛇差点儿躲避不及,蛇身扭曲之后和眼镜王蛇缠绕在一起,以体重挟制眼镜王蛇,开始了翻滚摔打的过程。
  郭城宇双臂环胸,嘴里叼着个烟头,瞧得有滋有味的。
  池骋一声不吭,眼睛里如一潭死水,看不出什么情绪。
  “哎呦,我操!”
  池骋身后瞧热闹的某位诈唬一声,蟒蛇遭袭了,让眼镜王蛇咬了一口,差点儿咬在七寸上。索性眼镜王蛇牙齿短小,蟒蛇皮糙肉厚,体内又有抗毒血清,不至于瞬间毒死。蟒蛇被咬之后瞬间暴怒,疯狂反扑,狠狠朝眼镜王蛇咬了一口,致其椎骨节散架……
  郭城宇的脸上依旧带着阴晴不明的笑。
  池骋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衣兜,里面有只小拇指粗细的宠物蛇,正扭着腰身撒娇卖萌。触碰到它冰凉的肉身,池骋心里倍感舒坦。
 
 
☆、14愿赌服输。 (1671字)
 
  激斗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眼镜王蛇摆脱蟒蛇缠绕之后,竖直身体,足足有一人多高,双目散发着阴寒肃杀的精光,让站在近处的几个人不由的朝后撤了两步。
  郭城宇用他那含着血丝的吊梢眼朝一旁瞥去,池骋脖颈上青筋暴起,喉结耸动,目光如黑洞一样地注视着池子中间,足见他此刻的紧张心情,郭城宇的嘴角浮现一丝狞笑。
  蟒蛇已经第二次遭袭,这次被咬在腹部。
  很明显,毒液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蟒蛇的行动愈加迟缓,但它依旧死死拧着眼镜王蛇,挟制着它的头部,以免再次遭到它的毒咬。眼镜王蛇也有点儿体力不支了,它尽力伸展自个的颈部,防止巨大的缠绕力造成的窒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蟒蛇的目光颓了。
  眼镜王蛇伺机从蟒蛇的缠绕中挣脱开来,顷刻间神采焕发。
  郭城宇吹了声口哨,那拔份儿的气焰燎到了眉头子。
  “宝贝儿,再加把劲儿,干死丫的。”
  池骋也不恼,就那么笑吟吟地瞧着郭城宇。
  “合着你今儿是栽我的面儿来了?”
  郭城宇把手搭上池骋的肩膀,一口吐沫淬在池骋的脚边。
  “瞧你这话说的,咱俩谁跟谁啊!”
  闹归闹,其实郭城宇心里较劲着呢,他和池骋认识十多年,对他的脾气特了解,这人只要一说客气话,输的准保是别人。斗了这么多年,郭城宇回回都输,池骋也摊上一个没脸没皮的,屡败屡战,从不缺席。
  俩人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转到了池子里。
  这会儿似乎胜败已定,瞧热闹的那几位都开始颠颠腿了,就等着眼镜王蛇翻白眼了。哪想一晃神的工夫,那条带死不拉活的蟒蛇回光返照了,顷刻间暴动而起,凶猛地将眼镜王蛇死死箍住,容不得半分挣扎。围观的人又攥起了拳头,四周鸦雀无声,眼镜王蛇胸腔里传来的碎裂声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
  终于,眼镜王蛇抽搐了几下,不动弹了。
  郭城宇只是略愣了片刻,就朝着池骋的方向拍了拍巴掌。
  “得,今儿又输了。”
  池骋带着毛边儿的粗糙视线扫着郭城宇的脸,鼻腔里发出沉沉的笑声,“我看你是瞧我日子不好过吧?每个礼拜都往这送点儿东西。”
  “可不么!”郭城宇翘嘴点烟,“我谁也不惦记,就惦记你。”
  池骋眯缝着眼睛盯着不远处蟒蛇吞食眼镜王蛇的过程,直到全部吞入肚中,才低沉着嗓子开口问道,“这回带什么来了?”
  这话完全是明知故问,寒碜郭城宇的,俩人斗之前就合计好了,输的那个人把傍家儿给赢的人睡一次。
  郭城宇给了李旺一个眼神,李旺去车里把新勾搭的嫩模请了下来。
  “这是池骋,比你大,叫池哥。”
  嫩模是个北漂,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
  “磁(池)哥。”
  池骋喉结处动了动,算是应了,郭城宇就站在他旁边,池骋就把手伸到了嫩模的裙子底下,指甲一勾,丝袜裂到膝盖弯儿。
  “和郭子睡过了么?”池骋问。
  嫩模羞怯地瞧了郭城宇一眼。
  郭城宇扬扬下巴,“实话实说,你池哥不介意。”
  嫩模点了点头。
  池骋的手依旧在嫩模的裙摆底下没拿出来,内裤边沿儿被挑起,池骋的一根手指钻了进去。嫩模突然感觉下体骤凉,就跟捅进去一根滑不溜手的冰棍儿似的,顷刻间脸色煞白,双膝腾的跪地,疼痛外加惊恐过度让她瞬间大汗淋漓。
  嫩模的裙子底下钻出一条蛇,蛇脑袋上都是血。
  “我这条蛇不会咬人。”池骋淡淡说道,“她还是个雏儿呢。”
  郭城宇脸色微变,慑人的目光扫向旁边的李旺。
  “你他妈怎么找的人?”
  李旺凑在郭城宇耳边小声说:“他成心黑你,那条蛇肯定会咬人。”
  原本就带着血丝的眼珠子,这会儿像是被人捅了两刀,郭城宇脖筋扭曲着,硬是咽下了这恶心人的一口血。
  “玩不起就别玩。”池骋用手背拍了拍郭城宇的脑门子,“拿个小丫头片子来这滥竽充数,真特么让我膈应。”
  说着朝旁边人指了指地上的嫩模,“赶紧扶起来,带她去瞧瞧,医药费回头给你报。”
 
 
☆、15你还接的走么? (1506字)
 
  李旺拿眼神暗示郭城宇,要不要把小龙接过来?
  “瞧他那副德行,十有八九是听到信儿了。你再找一个赝品来,糊弄得过他么?”
  李旺掉头走人。
  池骋依旧笑着和郭城宇调侃,“舍不得就算了。”
  “别介。”郭城宇狠狠在池骋的脖子上搂了一下,“咱俩谁跟谁啊!”
  斗蛇池子上的铁门被人打开,给池骋打下手的两个人走了进去,将五米多长的蟒蛇抱了出来,放在地上。蟒蛇也中了毒,如果不尽快医治,没一会儿的工夫就挂了。
  郭城宇走了过去,蹲下身,在旁边俩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刀杵在蟒蛇的七寸上。
  蟒蛇的尾巴猛地扬起,狠狠抽中一个人的后脖颈,这人差点儿昏过去。
  “你要干什么?”另一个人惊愕地看着郭城宇。
  郭城宇没说话,尖刀在蟒蛇的腹部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从里面割出一片肉,慢条斯理地用刀扎起,放进嘴里。
  池骋站在一旁看着,豹眼圆瞪。
  谁都知道,池骋这里决不允许杀蛇,更不允许吃蛇。
  郭城宇吧唧吧唧嘴,不厚道地笑了笑,“还挺禁嚼的……”说罢又割下来一片,刀尖对着池骋,“你要不要来一口尝尝?”
  蹲在旁边的人气不忿,“我们这不让吃蛇!”
  郭城宇斜睨着他,“我也没吃你们的蛇啊!我吃的是自个的大扁头风,在你们家蛇肚子里搁着呢,不开膛怎么找啊?万一没看清楚,割了你们家蛇的肉,你们头儿不得跟我翻脸啊?”
  池骋一句话没说,就那么盯着郭城宇看,盯了足足有十分钟。
  后被送来的是个男的,就是李旺嘴里的小龙,郭城宇好不容易追到手的,今年才二十,还在读书。这男孩确实漂亮,池骋什么绝色没见过?可眼神还是在他身上定了几秒钟。
  “你也好这口啊?”池骋故意调侃。
  郭城宇回得浅俗易懂,“只要下半身带窟窿眼儿的,我都好。”
  池骋哈哈笑了几声,阔步回了屋子。
  郭城宇瞧着小龙,喉咙里就跟扎了无数根刺儿似的,极不舒坦。
  “那是我好哥们儿,你进去和他聊聊。”
  小龙仅仅回了郭城宇一个疑惑的眼神,就稀里马虎地进了那间屋子。
  郭城宇和李旺就在外面站着,没一会儿,屋子里传来熟悉的哼吟声,没有丝毫强迫和违和感。
  李旺把烟屁股扔到地上,狠狠碾了几下。
  “敢情这么骚啊?这才多大会儿啊,你听听那动静。”
  郭城宇冷着脸,“我他妈长耳朵了。”
  李旺不吱声了。
  小龙的两条腿被吊在床的栏杆上,池骋就在那挺动着腰身,小龙被操得直哭,屁股来回扭着,被池骋几个清亮的巴掌抽过之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郭城宇听得真真的,小龙哭着求饶,求被狠狠地干。
  在他的床上,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动静。
  李旺透过玻璃窗往里面瞧了两眼,心里默默念了声“我草”,他头次瞧见一个男人打炮打得大刀阔斧,气势磅礴,酣畅淋漓的。
  过了一会儿,池骋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
  “郭子,要不换你来吧?我瞧他不太乐意让我干啊!”
  郭城宇不搭话,他知道池骋的用意。
  果然,小龙的哀求声紧随其后,“不要……”
  郭城宇心里就一个想法,池骋,我草你妈!
  池骋完事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走出来,脸上是发泄过后的舒畅和惬意,宽大的手掌按在郭城宇的肩膀上,说道:“他昏过去了。”
  李旺在一旁朝郭城宇问:“那咱要不要把小龙接回去?”
  郭城宇笑了,笑得李旺直犯怵。
  “你还接的走么?”
  说完这话,郭城宇朝池骋打了个响指,开车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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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给老子当城管去! (2138字)
 
  池骋白天调戏着满屋子卖萌撒娇的宠物蛇,晚上操干着别人的小傍家儿,过的是皇上的日子。可惜,这皇上当了没几天,就让一通电话阻断了。
  “你爸住院了,赶紧回家。”
  池骋撂下手机,两道眉骨间拧出刀锋一样的硬朗线条。
  小龙的手还在池骋小腹下面的丛林地带摩挲着,瞧他脸色不对,小嘴微微撅起,试探性地问:“怎么了啊?”
  池骋把小龙拨弄到一边,“没你的事。”作势要起身下床。
  小龙飞快勾住池骋的胳膊,两腿分开骑在他的跨上,眼神挑逗着。
  “我先帮你弄出来吧,不然多难受啊。”
  池骋看了小龙一会儿,突然将他翻了一个身,直接骑到他的脸上,巨物在小龙的喉咙里捅刺了一阵,草草地结束,穿衣下床。
  小龙眼瞧着池骋出了门,才敢把含在嘴里的那口血吐沫啐出来。
  “把蛇看好了。”池骋叮嘱两个下手。
  俩人齐齐点头,目送池骋开车离去。
  虽然做好了防范措施,可池骋还是对一个宝贝不放心,那就是跟了他六年的一条绿树蟒。自打池骋开始养蛇,这条绿树蟒就一直跟着他,无论出门去哪,池骋都要把它带上。
  池骋还给这条绿树蟒起了个爱称,叫小醋包。
  蛇如其名,小醋包确实醋劲儿不小,它多年霸占着池骋的被窝。别人上了床可以,干那档子事它也不拦着,就是别想钻进池骋的被窝。一旦它的领地被占了,这位蛇爷爷立马缠上去勒个半死。
  池骋一袭灰衣,小醋包通体翠绿,绕在池骋挺拔的身躯上,就像依附着一棵大树。它的脑袋在池骋手指的拨弄下来回摇晃,趁着池骋不注意就在他脸上逮一口。
  “哈哈哈……”池骋笑着摸了摸小醋包的脑袋,“我谁也不稀罕,就稀罕你。”
  小醋包的尾巴讨好的蹭了蹭池骋的小腹。
  到了家,司机把车停下,池骋抱着小醋包一起下了车。
  钟文玉(池骋母亲)刚把门打开,就猛地后退几步,闪得远远的。
  “哎呦,你咋又把这玩意儿带回来了?”
  “搁那我不放心。”
  说着换鞋进屋,朝钟文玉问:“您没在医院陪着我爸?”
  “好几个大夫轮班守着,我在那待着也没事干,就回来等你了。”钟文玉倒了一杯水递到池骋手边。
  池骋咕咚咕咚两大口都喝了,起身说道:“那咱现在走吧。”
  “去哪?”
  “去医院看我爸。”
  钟文玉略显不自然地说,“不着急,明儿再去吧,这会儿你爸都睡了。又不是什么大病,不碍事的。”
  池骋绷起那张阳刚冷峻的脸,“早知道就明个再过来了。”
  “妈想跟你多待会儿都不成啊?你整天在郊区猫着,一去好几个礼拜,我跟你爸都逮不着人。你要养点儿别的还成,非得养这东西,万一哪天被咬一口,身边连个家人都没有,谁去救你啊?”
  一口?池骋心中冷笑,我都让那几条带毒的咬过七八回了,现在不也好好的么?
  “行了,不早了,你把这玩意儿关起来,回屋睡觉吧。”
  池骋没听见一样地抱着小醋包往卧室走。
  钟文玉追了过去,“玻璃箱在这屋呢,你把它抱到你屋干什么?”
  咣当一声,门直接在钟文玉眼前关上了。
  钟文玉站在门口发愁,这孩子可咋办呢?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
  第二天上午,池骋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都已经十点多了,怎么没人叫他起床呢?
  “池少,出事了,蛇窝让人端了!”
  池骋猛地坐起身,混沌的目光骤然精厉。
  “好好的怎么会让人端了?”
  “我怀疑我和大昆被人下药了,昨晚我俩睡得特别沉,一点儿动静没听到,醒来就九点多了。刚才我俩去东边那两间房看了一下,玻璃箱全都没了,就连你那个屋的蛇都没剩下。”
  “小龙呢?”池骋问。
  “不知道,我俩自打醒来就没瞧见他。”
  池骋的瞳孔中充斥着满满的戾气。
  池远端(池骋父亲)出院了,更确切的说他根本没住院,池骋阴着一张脸要出门的时候,就被池远端拦在了门口。
  “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过两天你就去城管局上班。”
  池骋径直地绕开池远端。
  “你敢走一个试试!”池远端砰的一脚踹上身后的门,“你瞧瞧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儿!今年都二十八了,一份正经工作没有!你瞧瞧人家小宇,当初多不着调啊?现在都混成经理了。人家也爱玩,可人家没耽误正经事!”
  池骋坐回沙发上,随手抓起一把圣女果,一个一个往嘴里丢。
  “您可以让他管您叫爸,我没意见。”
  “我他妈倒想换一个儿子呢!”池远端急赤白脸地朝池骋吼,“举报电话都打到我办公室了!说我儿子性变态,猥亵男学生,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池骋知道,他又让小龙和郭城宇俩人合起来玩了一票。
  “你说你玩什么不好?非得玩小伙子!你是性无能还是心里有毛病啊?”
  池骋拍拍衣服站起身,宽大的身形横在池远端面前。
  “我晕B症,成不成?”
  池远端怒不可遏,“甭跟我扯淡!你的蛇全让我关起来了,你要还想让它们活着,就给我老老实实上班!”
  ……
 
 
☆、17我要当小贩。 (1975字)
 
  整整两个月,吴所畏就在姜小帅诊所里闭门思过,反省自个前些年的悲剧人生,总结经验教训,为今后开辟新生活打好坚实的基础。
  白天他就给姜小帅买饭、扫地、收拾屋子……晚上就住在诊所。姜小帅给吴所畏发工资,吴所畏不收,他只要姜小帅给他个住所,管他饭就成。每天早上姜小帅打着哈欠到诊所的时候,吴所畏已经跑完五千米,并把诊室收拾好了。
  在姜小帅眼里,吴所畏就像脱胎换骨了一般。
  前段时间暴瘦,这程子玩命地锻炼,松弛的皮肤已经被精瘦的肌肉取代了。脸上轮廓越发清晰,五官越来越明朗,眼神中流露出的那股狠劲儿,总能让姜小帅这个师父心神激荡。
  “我打算从小贩做起,攒足了钱之后,就开个门脸儿。”
  姜小帅用圆珠笔戳着桌面,英气的眼珠里投射出默许的光芒。
  “这倒也是条路子,就是辛苦点儿,对了,你会吆喝么?”
  “这有啥不会的?”
  “你吆喝一声我听听。”
  “磨剪子嘞——抢菜刀——”
  年代久远的一声吆喝,还真让吴所畏喊出几分味道,姜小帅被逗得哈哈大笑,吴所畏也跟着他咧了咧嘴角。姜小帅怔了怔,他好像很久没瞧见吴所畏心无忌惮地笑了。
  “哎,让你换一种活法,也不知道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姜小帅记得吴所畏刚来的时候,虽然有点儿缺心眼,可总是活得乐呵呵的。
  吴所畏挺认真地朝姜小帅说:“还是活明白点儿好,不过你放心吧,我对你还像以前那样。只要你不膈应,我见天儿对你笑,就对你一个人笑。”
  姜小帅扶额注视桌面,咋尼玛有点儿感动了呢?
  “哦,对了,当小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做好准备没?”
  吴所畏目露坚定之色,“这程子一直在准备。”
  姜小帅微微一愣,“你准备什么了?我怎么没看见?”
  “我不是见天儿跑步么?长跑,短跑,带着沙袋跑,端着锅跑……”
  “得得得……”姜小帅打断吴所畏,“你先甭想怎么躲城管,你先想想卖点儿什么,总得有个计划吧?”
  吴所畏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我想先拣容易的来,服装鞋帽的成本太高,取货太麻烦。蔬菜水果运起来不方便,卖不出去就烂了。我想卖早点,可我又没啥手艺,油条不会炸,馅饼不会烙,想来想去,只能卖粥了。”
  “卖粥也不赖。”姜小帅说,“熬粥比较简单,半升小米能熬一大锅,你只要买个大桶,买把勺子,再买点儿塑料杯就够了,成本也不高。”
  吴所畏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
  说干就干,傍晚,吴所畏去粮店扛了一袋小米回来,姜小帅帮他买了锅碗瓢盆,家伙事儿备齐了之后,俩人在诊所试了一把。
  虽说吴所畏家庭不富裕,可人家上面有俩姐姐,学习成绩又好,家务活儿很少干。姜小帅就更不用说了,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儿,哪舍得使唤。俩人站在煤气前笨手笨脚的,总算把米掏干净,倒水开火了。
  “放点儿碱面吧,我妈熬粥总放碱面。”吴所畏说。
  姜小帅放了一勺碱面进去。
  “好像太粘乎了,放点儿水吧。”
  吴所畏倒了一碗水进去。
  “又太稀了,要不再放点儿米?”
  姜小帅抓了一把米进去。
  “你看看,放多了吧?再加点儿水吧。”
  “……”
  俩人你一碗我一把的往里加,本来打算先熬两碗尝尝,结果愣是熬了一大锅。
  “我觉得差不多了。”姜小帅说。
  吴所畏搓搓手,先给姜小帅盛了一碗。
  “味道怎么样?”吴所畏问。
  粥太热,姜小帅只吸溜了一小口。
  “稍微有点儿稀,不过挺香的。”
  吴所畏也尝了一口,赞同姜小帅的观点,“确实不够粘乎,明儿我熬的时候再多加点儿米。”
  “别再加了,再加你还能挣着钱么?咱才熬了一锅粥就费了两斤小米,照你这么熬,一袋小米都熬不了一桶粥。加上塑料杯,塑料袋的钱,你这一天白忙乎了。”
  吴所畏剑眉死拧,“我看大街上卖的小米粥挺粘乎的,难道是咱熬得时候不够?”
  姜小帅冷哼一声,“那是因为里面加了食物胶。”
  “你的意思是……”吴所畏眯起双眼。
  姜小帅胳膊肘支在门框上,一副酷酷的模样,“怕什么?现在很多食物胶都是健康的,对人体有益,我好歹也是个医生,能蒙你么?”
  要是放在以前,吴所畏一定义正言辞地拒绝姜小帅,咱咋能干这种缺德的事呢?老百姓买咱的粥图个方便,图个放心,你怎么能掺假呢?做买卖讲究诚信,不能瞎对付,比金钱更贵重的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但是现在,爱尼玛啥啥!老子就认得钱,怎么着吧?
  腾腾腾……几大步迈到门口。
  “等我,我这就批发一箱来!”
  姜小帅在后头喊了一声,“记住,买最便宜的!”
 
 
☆、18小米粥嘞,一块钱一杯! (1581字)
 
  头一次做买卖,吴所畏心里隐隐透着一股兴奋,早上天还没亮,他就蹬着一辆破三轮车上路了。车上载着半人高的大桶,满满的一桶小米粥,倒了不足半袋小米,却兑了一瓶子食用胶。粘乎乎的小米粥在桶里晃荡,吴所畏的心也跟着美颠颠的。
  再也不用受人摆布了,再也不用搭着辛苦给别人赚钱了,从今儿开始,我卖出一杯粥,这杯粥的劳动所得都是我一个人的。我少卖少得,多卖多得,加班加点儿是我乐意的,赔了赚了我心里都平衡。
  “卖粥嘞!”
  吴所畏在空荡荡的街上喊了一嗓子,心里特别痛快。
  寻么了两里地,吴所畏总算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地儿,这有不少卖早点的,可都是煎饼、鸡蛋灌饼、包子一类的,没有卖粥的。于是捏闸下车,把东西都备全乎,刚要掀开桶盖儿,就瞧见一个大妈站在他跟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瞅。
  “您是要粥么?”吴所畏问。
  “你占我地儿了。”大妈阴着脸说。
  吴所畏面带微笑,“这一片也没规划,您也没租这块地,怎么就成您的了?”
  大妈急了,“你问问他们,我是不是天天跟这卖?”
  吴所畏深谙这个行业的规则,于是不慌不乱地回绝:“我都把车停这了,再挪也不方便,明儿您早点儿来吧。”
  大妈气得把电锅往地上放,直朝吴所畏翻白眼。
  “行,今儿我就让你在这卖,我看你能卖得出去不!”
  吴所畏就当没听见,继续忙着手头的活儿。
  “馄炖喂——开锅!”大妈开始吆喝。
  吴所畏用十倍的嗓门盖过了大妈的吆喝,“小米粥嘞,一块钱一杯!”
  大妈在旁边骂骂咧咧的,“好好一个小伙子,干点儿什么不好?非得来这卖粥。哎……还是念书好,我儿子本科毕业,现在在国企上班,见天儿坐在办公室,哪会受这份罪?要我说,就是天生的穷命……”
  “还真是天生的穷命。”吴所畏手里的勺子耍得特利索,“要不儿子都在国企上班了,她怎么还在这出摊呢?”
  大妈气得脸都红了,咬牙切齿的不知说什么好,吴所畏却在旁边面不改色。
  “给我来一碗馄炖。”
  “得嘞!刚出锅的,这就给您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妈那边忙活起来,也没工夫和吴所畏斗嘴了。吴所畏发现大妈的警告是有资本的,每个来买早点的,几乎都从他这过,愣一下神,然后绕过他去买大妈的馄炖。
  半个钟头过去,吴所畏还没卖出一杯粥。
  大妈那边都哼哼上小曲了,嘲讽的眼神刺得吴所畏心口疼。
  终于,吴所畏迎来了他的第一个客人,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纯粹是奔着吴所畏这张脸来的。
  “给我来一杯粥。”
  吴所畏惊了一下,立马掀开桶盖儿,拿起勺子去盛粥,勺把儿在空中甩出一个潇洒的弧度,迷得小姑娘眼冒桃心儿。
  草……勺子掉粥桶里了。
  吴所畏站在桶旁干瞪眼。
  这么深的桶,估摸勺子都到底儿了,想要捞出来,得把整条胳膊伸进去。
  “不好意思。”
  小姑娘窘着一张脸走了。
  吴所畏左想右想都没辙,只能回家先把勺子捞出来,推车从大妈摊位经过的时候,大妈特意诈唬了几声。
  “哎呦喂,这勺把儿上可都是细菌,掉到粥里面,这一桶粥都没法要了吧?!”
  吴所畏暗暗咬牙,硬是把三轮车蹬了回去。
  姜小帅听见外面哗啦啦响,就知道吴所畏回来了,美不滋的地走到门口,“行啊!这么快就卖完了?”
  “哪啊?大勺儿掉粥桶里了。”
  姜小帅,“……”
  打开粥桶一瞅,出门还挺匀乎的粥这会又浆了,吴所畏一狠心,倒出半桶粥,捞出勺子之后就没再倒回去,而是兑了半桶水,半瓶食物胶,搅和搅和,又成了一桶。
  “剩下那半桶留着晚上卖!”
  说完这句话,吴所畏蹬着三轮车再一次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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