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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先不要教训上寅,等你见了那群乞丐可别吓得目瞪口呆。”一群奇怪又恶到极点的乞丐。

  “是吗?”

  一转身,他大步跨出书房口,直往乞丐滋事处而去,他倒想见识见识这群沦为乞丐的难民有何作为。

  等到亲自一视,面部表情当下变得很难看,才一举起手命令底下人驱赶丐群,一个蒲叶包裹的恶臭迎面而来,正中他的腰间。

  “是哪个不怕死的混蛋,给我站出来。”恩天随的脸色完全泛青,不敢相信有人敢如此大胆。

  就在众人害怕时,小小的黑影窜到前头,手拿小竹筒,背上系草席,衣衫褴褛地高举右手。“是我。”

  ☆☆☆

  人家说江南景好可入画,可是对刚从黄沙漫漫的关外归来,玩得十分尽兴的小乞儿而言,简直是极大的讽刺。

  入目皆是一片狼籍水污,处处哀泣尸陈,她不见半寸绿,山不闻鸟语香,一片一片的人群窝成一堆像野狗,个个骨枯肉消,剩层皮在风中荡。

  可悲可叹乎!白白糟蹋大好江山。

  天灾或人祸?

  小乞儿随手捉起另一名小乞丐的破衣领一问:“这里闹瘟疫还是开战了?”

  被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娃儿一拎,五更很不高兴的想挣脱,但因多日未进食,力有未逮地虚弱无气,只好任人摆弄。

  “水患啦!你快把手放开。”水患成灾已经够悲苦了,还闹瘟疫兼打仗,真是有病。

  “本姑……本乞丐肯碰你一下是你的荣幸耶!太不知福。”手一松,小乞丐像破玩偶一般跌下地。

  原来是闹水患呀!难怪一路行来哀声四起。

  “痛……痛呀!”五更猛揉臀部。“你不能轻一点吗?哪有人这么粗鲁。”

  他是招谁惹谁,无妄祸来。

  小乞儿不见愧色的踢了他一脚。“你也太不济了吧!亏你一副猪身材。”

  “你……你……”五更气得手指发抖,“要是你连着三天没饭吃,我看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说他猪身材?!

  哼!想他堂堂也曾是大富人家的子弟,若不是一场大雨毁了家园,哪会沦落到四处行乞的地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看他那副小鸟体格,还好意思说人家。

  “我命好怎样。”当真没饿过一餐,哪知道饿肚子是怎么一回事。

  “命好?”五更抱着肚子大笑。“你听过乞丐的命有多好,还不是得看人脸色伸手。”

  哦!不能笑,越笑肚子越饿。

  小乞儿不屑地用竹筒敲了他一下。“乞讨要靠本事,我是天生乞丐命,走到哪都吃得开。”

  洋洋得意地吹捧自己,仿佛乞丐是一种多了不得的伟大职业,说穿了不过是下九流的勾当,根本没啥好炫耀,瞧小乞儿一脸得意。

  “乞丐就是乞丐,又不是皇孙贵族。”五更不以为然的啐了一口。

  “你不信?”太久没玩人了。“我请你上本地最大的餐馆吃一顿如何?”

  吃一顿?

  五更委靡的灰浊眼中倏然迸出光彩,继而失去神气,本是同丐命,相骗何太急,他不可能有银两吧。

  “算了,我喝水充饥还比较实在。”唉!画了个大饼引得他肚鸣如蝉,绵延不断。

  半爬半拖的五更找了个阴凉处躺下,不去理会某人的空言,少动少言少作梦,也许可以多活几天。

  他的自杀行为引起某人的兴趣,小乞儿古怪得很,硬是把他从地上拖起,用力踹他两下屁股,然后用捆草席的麻绳取下一截套在他脖子上,拉着他往最热闹的一角走去。

  “喂,你真的痛得不轻,当我是马呀!”五更颠了一下,想反抗没气力。

  人家要好好的死都不成。

  “马可以卖钱,你行吗?”人肉咸得很,要卖没人买,要不真剁了他来卖。

  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有肥如猪的乞丐,大概猪食吃得不少,两条腿也肥嘟嘟的,比冬瓜还壮观。

  啧啧啧!炸成油不知可吃几年。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好痛,想扯断他的脖子呀!

  小鬼?喝!不要命了。“你才小鬼呢!”

  “我十五岁了,叫五更,你一看就比我小。”他自以为是地介绍自己。

  “哈!抱歉,我刚好大你两岁。”十五岁?他吃什么长大的,实在不平衡。

  山珍海味、奇珍异果全下了肚,个子依旧维持在“娇小”状况下,教人如何不气馁。

  不打紧,人小志气高,个子高有个屁用,长肉不长脑,还不是被人当猴耍。小乞丐安慰自己。

  五更一脸不可思议。“天呀!你真可怜,一定常常没饭吃。”难怪会说自己天生乞丐命。

  至少他还过了几年富裕日子,不像“他”从小当乞丐,所以营养不足长不高。

  看到五更眼中的同情,小乞儿不客气地拉紧手中麻绳,再踢他一脚。“笨蛋。”

  就这样一个小个头的小乞丐,边拉边骂边踢一位圆嘟嘟的肥乞丐,一路来到扬州城最负盛名的酒馆――招财酒楼。

  “嗯!不错,这家店应该赚得不少。”俗得可恶,一看就知道是三哥的地盘。

  话不多说,大大方方地往人家光洁的店内踏入,小二相当不高兴地来赶人。

  “去去去,这不是乞丐窝,别带一身脏进来。”

  小二的手根本连碰都碰不到小乞丐半分,只见小身影灵巧地东钻西窜,外拖笨重的五更,轻易地在店内造成骚动。

  杯碗碟盘碎成一地,汤菜鱼肉全飞向无辜的客人身上,追逐的小二跌个鼻青脸肿,吴掌柜满脸戾气握着算盘大呼,连后头掌厨的炒菜师傅都探出头。

  “你这个没人教养的小乞丐,快给我下来。”吴掌柜快气疯了。

  没人教养吗?好像是没错,当真没人“敢”教养,小乞儿一手提着熏鸡,不忘扯下半根鸡腿去给被扯得七荤八素的笨五更。

  “老掌柜,狗眼不要看人低,错将凤凰比乌鸦。”矣!一群瞎了眼的狗奴才。

  所谓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小乞兄我不介意当西席,教教他们“识”人的本事,免得叫人看了笑话。

  吴掌柜鄙夷地冷哼一声。“乞丐连狗都不如,你再不下来休怪……啊――我的女儿红!”

  小乞丐脚一踢,一醇百年好酒当场碎成瓦砾。

  当事人还一脸无所谓,掀开另一酿索价一赀的好酒,沾染尘土的小脚伸进去捞呀捞的,惹得掌柜和众伙计红了眼,恨不得将之万足踹扁。

  可是没人敢动一下。

  因为他拿着火石,磨呀擦的坐在一堆酒瓮上,一个不小心打着火,烧死两个微不足惜的乞丐不打紧,要是人就着酒气一燃,招财酒楼也不用开了,直接盖座新馆――在一堆灰烬乌瓦上。

  “我的小……小祖宗,你老……小心点。”火星差点溅到酒渍,吴掌柜连忙低声下气的求道。

  大伙儿一口气提着,生怕一个疏忽,酒楼顿成火海,个个都绷着一张脸。

  “哎呀!我也想小心点,可是肚子不合作,老是咕噜咕噜地响着,手没力气就容易失了分寸。”

  一说完,故意在开封的酒糟口打了一下火石,众人猛抽着气,吴掌柜急得欲哭无泪地直挥手。

  “小祖宗要吃些什么,小的立刻为你奉上。”他打着手势要掌厨的去准备。

  “这个嘛!”小乞丐得了便宜还卖乖,佯装思索状。

  “给我白玉镶豆腐、香烤赤鳗鱼、碧丝川辣鸡、富贵金石榴、绣球宫燕、银丝芽鲍鱼丝……再来个鸳鸯酥当饭后甜点。”

  一口气点了店内最贵的菜色二十来种,不仅一干领人月俸的伙计恨得牙痒痒,就连被打乱兴致的酒客都低声谴责,但就是没人敢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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