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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然、恐惧的情绪浮於脸上,其中夹杂著对丛林的敬畏,任由冷汗无声的滑下。

  这是一场生与死的对决,不能有丝毫差错,谁也承担下起失败的後果。

  骤地,巨兰又摇晃了一下,像有什么骇人生物隐藏其後,他们的心口也跟著咚了一下,冒汗的手心握不住枪,凝结的鲜血再度溢流。

  他们的伤不适合再握枪,可是为了生存不得千逞强,否则只能沦为兽食。

  太阳偏西,黄昏的气温慢慢下降,高耸的植物遮住大半阳光,一抖一抖的兰花瓣看来煞是惊险,仿佛有无数雄兵伺机而动,他们与之对峙。

  时间消失在分秒间,几乎过了半世纪但其实只有十分钟左右,一只黑白相间的臭鼬悠哉悠哉的冒出半个身子。

  众人见状连忙跳得老远,双手掩鼻地生怕它喷出令人恶臭一个月的气味。

  「老大,它的皮毛看起来不错,当个领巾或皮包都很适宜。」自己送上门的宝不妨多加利用。

  不无小补,多少赚点蝇头小利。

  「嗯!大小适中,上流社会的仕女一定喜欢。」炖点鼬鼠汤补血也好。

  但是谁要开枪呢?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心有余悸的不敢乱射击,万一没射着它反而被它的臭液沾到,不是得不偿失。

  迟疑了一会儿,一道幽幽的冷音传来。

  「要不要我代劳呀?」

  「好呀、好呀!别射坏那身美丽的皮毛……呃!老……老大,怎么有女人的声音……」

  早一步僵立的德斯亚寒毛直竖,半晌不吭气地想找出声音来自何方,未战先惧的冒出一身冷汗,麻木的伤口已不知疼痛。

  「咯……丛林中称老大是不是太不尊重我,那我算什么?」低低的一咆,原先散步的臭鼹忽然翘起尾椎倒立。

  不用说是排气了。

  「伊诺雅……」

  惊讶声尚未落下,顺风散开的臭味当场让盗猎者眼泪直冒,来不及躲避的全在它的影响范围,祸福与共的同享它的招待。

  「不用替我打响名号,我还记得自己的名字。」饭前点心希望他们笑纳。

  「你……咳咳!好臭……你要干什么……」天呀!臭死了,一年没洗的臭袜子都比它香。

  怱而在东、怱而在西的身影诡异莫测,众人人心惶惶地互相靠拢,生怕一个没留神遭到暗算。

  「来者是客岂能怠慢,你们对伊诺雅的照顾感念在心,来吃口蜂蜜吧!」

  没人知道她如何动作,风声刚由身边呼啸而过,黏稠的蜜汁让他们大惊失色,想办法要将它们弄掉,不留一丝丝在身上。

  在丛林中可怕的不只是具有威胁性的动物,有时候不起眼的蚂蚁也是凶手之一,它们能在半天之间将一头小鹿肢解,肉骨分开的带回蚁穴储藏。

  「开……开枪,快开枪……别让她再靠近我们……」惊惶失措的德斯亚跌了一跤,一只硕大的黑蚂蚁往他小指一咬。

  痛让他恐慌,不假思索的下令射击,不管手下的手臂是否举得起枪,只要手指头还能扣扳机就好,死活不论先要她的命。

  丛林间的法则是强者生存,谁掌控了全局谁就是丛林的主人,没有心软的余地。

  所以他一声令下枪声大作,一看到树影晃动就开枪,瞄不准没关系,他们求的是个心安,就算射不中也让她近不了身。

  「你们让我生气了。」

  逆光处出现一道黑色身影,立於高高的枝干单手攀藤,深幽的双眸燃起一簇簇焰芒,深深震撼了所有人,提枪的手变得虚软。

  丛林怒吼了。

  吼——吼——吼——

  吼——吼——

  吼——

  风声鹤戾,草木皆寒,万兽齐动吼音阵阵,仿佛丛林动了起来,远远近近的动物咆声直上云霄,几乎要震破耳膜。

  「啊!有蛇。」

  「糟了,我被咬了。」

  「快……快赶走它们,怎么那么多……」

  蛇鼠先锋部队足下乱窜,见人即咬毫不客气,数量之多叫人避无可避,就算爬上树头它们也会跟上去,如影随形。

  像是一场人与动物之战,遍体鳞伤的盗猎者跪地求饶,涕泪齐下的一再保证再也不敢了,无力反抗的任由蛇鼠爬满一身。

  他们真的怕了,没力气再与丛林为敌,面对死亡的恐惧是最严厉的处罚,胜过世上任何一条法律。

  现在他们知道先前的同行为什么死也不肯再进入丛林,因为暴利虽然富己但人命更可贵,有伊诺雅在的地方便是盗猎者的炼狱。

  不要了,不要再伤害他们,他们会诚心悔过改种咖啡豆,绝不心存贪念妄想一夕致富。

  蛇退了。

  鼠也散了。

  只留下惊惶无措的人类。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听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靠近,惊吓过度的德斯亚已草木皆兵,稍一有树影摇动就绷紧神经,眼神为之涣散地无法集中心神。

  「伊诺雅,是你吗?」

  啊!糟了。

  暗自心惊的伊诺雅隐身茂密的枝叶中,一听见熟悉的叫唤立即想到自己的疏失,居然没先将他安置好再离开,她太失责了。

  树叶的细缝是最佳窥视点,她眯起眼低视底下的状况,身子如猎豹子般低伏,心中祈祷他别自作聪明循枪声而来。

  但是她的祈求落空了。

  不知危险将至的战政拖著一只死不肯前进的猴子,两只沾满泥上的直脚出现在众人面前,日落前最後一道夕阳正好打在他背後形成阴影。

  他成了唯一的靶。

  「小心,快闪。」

  砰!砰!枪声连响,冒著硝烟的枪身握在左手,德斯亚的嘴角向两侧牵扯,难以收拾的发出刺耳笑声,久久不散的回荡丛林中。

  蓦地,他的笑声终止了。

  足足有两个男人腰粗的大蟒立於面前,张开深下见底的黑洞朝他头顶一俯,一寸一寸的吞没他的身体,连尖叫声都来不及响起。

  夜深了,夜行的动物开始活动。

  寒冷也降临了。

  一场浩劫後的风声显得萧飒,浓得雨水冲不掉的血腥味蔓延整片草原,动物的哀戚声仍在,却再也见不到它们活跃的生姿。

  狼群在远处低嚎。

  月冷冷清清。

  匡啷!精致的瓷器由手中滑落,在少有的享受中,这套冰国进口的咖啡杯一直为她所喜爱,陪伴她走过无数的国家和寒冷的夜晚。

  但这一刻它却无端的溜出手心往下坠,碎成星状散落脚边,彷佛预告著什么恶兆即将发生,不给人有挽回的机会。

  心绪不宁的云紫英望著空无一物的手心,心里的不安逐渐加深,眉间的笑意如烟消逝,换上的是一层抹不散的淡愁。

  人家说母女连心,即使她们聚少离多少有谈心的时间,可是切不断的天性仍血脉相连,不因距离而失去对彼此的关心。

  当年为了训练女儿独立,帮她助胆,她曾承受不少来自夫家的压力,怪她太过狠心无视女儿的哭喊,任由她在蛮荒世界自生自灭。

  为了女儿的未来她咬牙硬撑,背负恶母之名在所不惜,坚持己见地将女儿带到炎热的非洲,比任何人都心疼的她怎么也不肯被打倒。

  眼见女儿一天比一天胆大,脸上的笑容也一天比一天璀璨,她知这她的决定没有错,非洲改变了他们一家人。

  可是今天眼皮老是跳个下停,愈到傍晚愈跳得厉害,平静的情绪忽起忽落的让她坐立难安,连她最有兴趣的植物也提振不起她的精神。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她的一颗心烦躁不已,像垂挂著千斤,巨石般喘不过气来。

  难道是兰儿出事了?

  「呸呸呸!胡思乱想,胡思乱想,我—定是太闲了,赶紧找些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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