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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痛快的淋漓,证明她还活著。

  六年了,阿凤的祭日又快到了,不知道她的灵魂是否徘徊不去,不甘心未完成最後的愿望。

  「唉!又要上班,真不想面对那几张看腻的老脸。」阳光太刺眼了,好想偷懒。

  随意的拎条毛巾拭乾水渍,光滑结实的身子未著一物的来回走动,空的冰箱、空的饮水机,看来她散漫的程度比自己想像的还严重。

  都怪早八百年前消失的家伙又突然空降眼前,要不然她也不会梦到过去的种种,再一次回想迟了一步的情景。

  蓝色的制服……

  呿!真是沉闷,难得她挖到一座大靠山,就要要特权吧!换件衣服显显威风,让碎嘴的女职员多点八卦打发时间。

  就这件吧!蓝色连身裙,和制服颜色差不多,眼拙的人容易看花,低调点行事才有热闹好瞧,一下子太过张狂会吓死不少人。

  不到五分钟光景,上班女郎著装完毕,她唯一表现自我的是那头不做变化的长发,随风飘动,一路由三楼的住家飘到楼下。

  她的代步工具是公车和捷运,但有时起早了她会走路上班,悠哉悠哉地当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徐步慢行的体会人将老去的感觉。

  叭!叭!

  咦,公车提早到了吗?

  一回头,她有丝惊讶,是辆墨黑色的高级房车,附司机一名。

  「莫莫,你下会专程来接我上班吧?!」她对四个轮子的交通工具没什么信心。

  一撞就毁了,不能闪、不能避、吨位又不够大,想捉个色狼玩玩还得开车门下车。

  「顺路。」顺吗?一个住在阳明山豪宅,一个靠近淡水的平价公寓。

  是喔!听他敲大鼓。「想陷害我沦为八卦周刊的女主角是不是?」

  没有二话,她将皮包甩向车里的男人,不客气的搭上顺风车。

  管他流言流语满天飞,她装聋作哑的本事一流,还没人难得了她,除非地震震垮了整幢大楼。

  「你会担心?」他刚回国不久,相信认识他的人不多。

  「你看我像杞人忧天型的笨蛋吗?」人活著已经很辛苦了,干么自寻麻烦让自己难过。

  天塌了大不了一起死,反正也没人活得了,再说何必在意尚未发生的事。

  风来墙挡,蚊子嗡嗡就用杀虫剂。

  笑意很淡,他爱看她夸张的肢体语言。「早餐,刚买的。」

  「莫莫,你真是善解人意呀!我爱死你了。」她送上火热香吻一个,随即像船过水无痕似的拆开卫生筷大啖一番,没发现他黑瞳转深。

  她的爱说得并不真心,廉价大放送不收一文钱,在她心中他并不是男人,而是少年时期需要她保护的瘦高男孩,即使如今他的肩膀厚实得足以承担她的伤痛。

  「我也爱你。」月儿。

  顿了一下,她表情狐疑的口里含著蛋饼推推他。「你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他笑了笑,几乎没扯动睑上一根神经,浅得让人看不出他在微笑。「刑爷爷好吗?」

  「他升天了。」这家伙有古怪,问他天上云多,他回答地上水深。

  「啊!刑爷爷过世了?!」他问得太唐突了,她和刑爷爷的感情好得没人可以介入。

  「我外公走了六年,是车祸,没受多少苦就过去了。」生命很脆弱的,没什么擦伤只撞了一下後脑。

  豆浆发酸了,都几年了还跟人家感伤。

  「很抱歉我没来得及赶回来。」她一定哭得很伤心。

  蓝凯月装做若无其事的调侃他。「回来陪哭呀!你的泪腺一向比我发达。」

  「为什么不住老家?」他记得她最爱老家的那片蔷薇,老说有一天要葬在蔷薇底下当花肥。

  「触景伤情嘛!一天到晚看到老东西却看不到人,感觉很寂寞。」她避重就轻的说。

  她从小就是个不驯的孩子,管不住她的父母将她送往以刺青为生的外祖父家,希望藉由他的严厉改变她天生傲气。

  可是没想到祖孙俩臭味相投,不但没教化她反而更加纵容,不刻意约束她的天性并教她刺青术,让她拥有一个自由的童年。

  父亲一定没料到刺青师傅的世界有多复杂,不然他也不会狠心的送走她,以为她会因此变好。

  每天接触的三教九流一多,很难不受影响,她开始接触她从未见过的五花八门新奇世界,再加上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个性,她逐渐走偏了。

  因为喜欢重型机车的快速感,她成群结党四处敛财,以十三岁的稚龄在校园中闯出名号,让老师头疼,学生害怕,顺利的买到生平第一辆机车。

  钱来得太方便了,因此她继续吸收新血轮,不断扩大势力范围,由校园到校外抢起人家的地盘,甚至也收起保护费,犹如一代新起的学生老大。

  「那你父母呢?」他们不该放她一人独处才是。

  「移民喽!在你抛弃我後第二年。」她故意措词严厉地指控他「始乱终弃」。

  他的表情变得不自在,显得愧疚。「我没有抛弃你,我是被迫离开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一辈子守在她身边,当个没出息的跟班。

  「被迫?」鼻子一努,她有点怀疑的瞧瞧他一身名牌,还有舒适的座车。

  「我去了瑞士。」他不想多谈的轻描淡写带过。

  没人知道他吃了多少苦,只看见他今日的光鲜。

  为了教育他成材,他被丢到四周无城镇的山中修道院,跟著中国籍的老师父学拳脚功夫,学修身养性,学打禅入定,有如修行的苦行僧。

  夏天气候凉爽倒还好,树多水清的环境一点也不觉得酷热,练到汗流浃背时跳到溪流里一冲,什么烦闷全一笔勾销。

  但是到了冬天简直是非人的折磨,一样六点起床用冰水洗脸,没有暖气设备的修道院俨如一座冰窖,他的手脚从没暖和过,有几回还冻伤了。

  尤其是暴风雪来临的早晨,他起床的第一件事是铲雪,由早铲到晚不得中断,就算白雪将他覆盖成雪人,僵直的身子仍然缓慢的铲动著。

  三年中没人去探视过他,仿佛被遗弃了,他咬紧牙关硬撑过那段难熬的岁月。

  「瑞士是个好地方喔!你赚到了。」不知他情形的蓝凯月兴匆匆的道,一副十分向往的神情。

  他不语,眼神微黯。

  「对了,安华阿姨呢?我很想念她拿手的麻酱面。」一想到口水就快流出来。

  「你想不想我?」他不假思索的问。

  看了他一眼,她非常慎重的将纸袋摺好。「对於一个连再见都没说的人……」表情一变,她不屑的连哼两声。「鬼才会想你,我第二个月就把你忘了。」

  「月儿……」话说得太直挺伤人的。

  「嗯,你刚叫我什么?」她不高兴的沉下脸,两指往他脸颊一掐。

  不痛不痒像失去知觉的莫提亚握起她的手。「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酵,她心痒痒的避开他凝视的目光,太认真的专注实在不像她所认识的他,她还没坏到摧残自家人。

  寂寞是她的影子难以分开,她不相信什么山盟海誓,没有人能承诺永远,说不定先离开的会是她。

  「我母亲定居美国,下一次我带你去见她。」母亲向来喜欢她的活泼,不介意外人对她的两极评价。

  「拜托,美国很远呐!你不怕坠机我还怕死无全尸呢!」恶有恶报专为她这种恶女所写。

  他不自觉地发出轻笑声,握著她的手始终没放开。

  「还笑,我看你有被虐待狂,我以前没欺负你过头吧?」脑子出问题了。

  「我喜欢你,月儿。」一次蚕食一口,说爱,她会逃得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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