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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医生全北上参加什么国际医学会议,只留一名手脚不灵活的内科医生和两个菜鸟实习医生。”他们缝补伤口的手一直抖,看得他心惊不安。

  “我知道那个会议,可是不是应该结束了?史密斯那老头只安排了五天行程。”而现下已过了七天。

  “你原本也要出席是不是?”康剑南蹲下身帮她按住伤患因痛而乱踢的脚。

  “没错,他发了十封传真,亲自打了三十通以上的电话,要我务必参加,我才不甩他。”她忙得连杯水都没时间喝,他还一天到晚烦她。

  “那他是为了你多留几天喽!”他开玩笑的说,没料到她的回答竟是——

  “大概吧!他一直希望我到德国,加入他的医疗团队。”没见到她,史密斯先生没那么轻易死心。

  “什么,你会去吗?”肺叶像吸到浓烟似的,忽地一窒。

  “英国、美国、日本、瑞士……这几个国家都曾致函邀请,而且不只一次,不过我全回绝了。”

  “为什么?”那是很好的学习机会,以医生来说。

  秦雪缇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因为我最好的朋友都在台湾,我要为她们留下来。”

  谁晓得那几个几时会找上她,干警察的不怕死,拼命往子弹前冲,当记者的也会招来牛鬼蛇神之类的恶煞,律师工作更是高风险行业,三不五时收几张威胁函,连写童书的家伙也当她是全年无休的药局,专治肠胃不适。

  她是泌尿科医生耶!找她拿胃药有没有搞错。

  “那你会为我停留吗?”他问得很认真,看不出一丝吊儿郎当。

  她微怔地看着他,静默了好一会,然后——

  “我需要针和线,找两块长的木板条,我要为她做急救措施,还要干净的纱布和酒精,没事的人站开点,留点空气给患者,查查女孩是什么血型,现场有相同血型的人别走远,把点滴袋里的生理食盐水全倒光,我要用它们做简易的输血袋……”

  第6章(1)

  “老爸,还没找到人吗?”

  推门而入的清瘦男子是长相像肯德基爷爷,也就是秦雪缇服务的“康宁医院”院长的儿子,赵子统。

  “说话规矩点,站有站相,别老是玩世不恭,要是你长进些,我也用不着愁白了头发。”身为受人爱戴的名医,他却教不好唯一的儿子,真是汗颜。

  “意思是没找到人?”真没用,连棵摇钱树也看不牢。

  “你这是什么态度,对自己的父亲也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怎么追得到我最宝贝的爱徒。”鱼在网里不一定是他的,不积极点,早些年锁定的媳妇人选就溜了。

  “何必那么费心,直接上了她不就得了,女人不都是一个样。”等上了床,看她还跩不跩得起来。

  赵子统是被宠坏了,虽然本性不恶,但就是爱玩,好逸恶劳,野心大却不思长进,老想着一步登天,不肯下工夫精进医术。

  “你……你在胡说什么,雪缇可是好人家的女孩,由不得你乱来。”赵院长被儿子偏激言论吓出一身冷汗。

  “别假了,老爸,你不也想从她身上榨取利益,我这是在帮你耶!让你更快达成心愿罢了。”医院要赚钱,靠的不就是名气响亮的王牌大医生。

  秦雪缇的医术了得,家世好,人品佳,人又长得漂亮,不牢牢捉住这条肥鱼岂不是傻子。

  赵院长心口直跳,有些不安。“我是惜才,互蒙其利,你可别真的使什么坏心眼,雪缇的朋友并不简单,随便一个都能整死你。”

  为了安全着想,最好别轻举妄动。

  “怕什么,我才不信几个女人有多大的能耐,有胆放马过来。”心高气傲的赵子统不满父亲对他人的过度吹捧,更加深心里横生的恶念。

  “子统……”不要犯错呀!不然,他也保不了他。

  他不耐烦地一喊。“好了,别说了,你等我的好消息。”

  赵院长忧心地看着儿子的背影,没法放下心。本来他以为雪缇那个当记者的朋友比较好套话,能从她口中问出爱徒的下落,谁知她一问三不知,只顾着追八卦。

  但他不知道的是,随后苗秀慧立刻机灵的打电话给秦雪缇,告知此事,看好友做何打算。

  毕竟人是肉做的,不休息怎能走更远的路。

  而此时的秦雪缇也十分哀怨,托腮望着窗外,眼神涣散,手中拿的不是热腾腾的早餐,而是她不打算再碰的听诊器。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肥,她是一战成名,因为突发的火灾事故顿成镇上的风云人物,连方脸大耳的胖镇长也特地颁奖“荣誉市民”的奖牌高高挂起。

  谁叫她多事地只用简易工具,在短时间内救治了数名烧伤严重的伤患,让他们的伤受到妥善处理,免于一死。

  可如今她却有点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生死本由命,富贵在于天,瞧瞧她的插手落得什么光景。

  一间破诊所,三面窗户有一面是坏的,铁门拉不下来,卡住了,一扇永远关不拢的门,没有冷气,只有一台不怎么凉的电风扇。

  也许是她救人的事迹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被热情的乡亲传得有些神化,即使是破得足以养老鼠的诊所,一天涌进近五百名的看诊人潮。

  这对她来说真的很吃力,以前在康宁医院时,她架子端得可高了,一天看诊人数限定一百名,多了绝不看,而且是自费,非健保给付,没钱生病的人最好别来就诊。

  “医生,我头晕目眩,又鼻涕流个不停,四肢老觉得没什么力气,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快死了?”

  秦雪缇费神地看了病人一眼。“是快死了。”

  “什么?我、我要死了……”上了年纪的妇人立即哭出声,还用嚎的,怕人家不知道她哭得有多难听。

  “被自己吓死的。”她冷冷地说。

  “呃!”她忽然一怔,不哭了。

  “到底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是我诊断你有没有病,而不是你拉拉杂杂地说上一大堆病症,以为自己病的不轻。”有种病人最不受欢迎,那就是认为自己什么都懂,指导医生开单下药。如果真那么行,干什么还要看医生,到药局配药吃,省得占去别人看诊的时间。

  妇人一挨骂,瑟缩地呐呐问道:“医生,那我得的是什么病?”

  “感冒。”

  “只是感冒?”她明明病得很重。

  秦雪缇皮笑肉不笑地多添几个字。“滤过性病毒。”

  “病毒喔!”听起来很严重。

  其实滤过性病毒便是感冒的另一种说法,但是教育程度不高的妇人一听,便高高兴兴地领走一般感冒药丸,逢人便说医生的医术很高明,一眼就能看出她得了什么病。

  结果这一宣传,有病没病的全来排队挂号,让气结不已的秦雪缇差点吐血,再一次怨起害她陷入泥沼的家伙。

  “贱人南呢?”她没好气地问着护士。

  “贱人?”谁呀!没听过。

  “康剑南那个杀千刀的混蛋。”哼!他倒是会给她找差事做,自己却落个逍遥。

  护士倒也冷静,手朝外一指。“康少爷在烧稻草。”

  原本这间破诊所的主人是康剑南的父亲,不过康父最喜欢的工作是当个下田播种的农夫,而非医生,因此诊所在他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荒废下变得破破烂烂。

  看病的人还是有,但不多,反正康家是大地主,不缺这点钱过活,诊所开着当消遣,让乡亲有个地方歇脚聊天。

  “什么?他还有闲情逸致烧稻草?”那她在干什么,当她是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吗?

  “咦!医生,你要去哪里?后头还有两百多个病患。”他们拿着号码牌,等着看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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