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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掠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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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掠夺
 
  我在CBD附近的商务酒店订了房间。
  到了酒店,总台Waitress递给我一张便条。
  我展开便条,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字:“你死哪去了?我在机场等了3个小时!!!快开手机!”
  人说见字如见面。可我实在不能把这丑得要人命的字和姚露西那张小巧精美的脸蛋联系在一起。
  我摸出手机。
  登机的时候关了,下机时忘了开。最近我的脑子总有点迟钝,想事情也不周全,手机对于我这样一个靠财经资讯吃饭的人来说是宝贝得要死的东西,恨不得一年365天不断电,不关机,外加信号满格。
  关机,死罪一条。——
  看来新加坡的风水不适合我,一回到这里便有遇事不顺的感觉。
  一开机,电话就狂轰滥炸而来。
  “你到酒店了?”
  “嗯。”
  “快来餐厅,带着卡,我在这等着。”
  “嗯。”
  我挂了电话,关机。
  我回房间放一缸洗澡水,泡澡泡舒服了,吹干头发,再换上我带回来的唯一一件衣服。我的行李箱很小,18寸,但已经足够。我只带了一件短洋装和一套内衣裤。
  我很怕负担,怕到一种神经质的地步。7年前离开是两手空空。现在回来,也不愿带过多的东西。
  带着钱便足够——
  这是我的人生哲学。
  穿戴一新,我到餐厅去赴露西的约。
  刚进餐厅,我有点不适应这里刻意调暗的氛围。神秘不成倒变诡异。
  朝里一望,我一眼便看见那个朝门口张望的小脑袋。
  我朝露西挥挥手示意。
  我走过去,转了一道弯,我的视线不再被木质隔断矮几挡住,顿时开阔。另一个人,跃入眼帘。
  姚露西不是单独一人来的,她旁边还坐着一个。
  那人正看着我,带点笑意。
  姚谦墨。
  “好久不见。”姚谦墨站起来,倾身。
  接下来,无非是一个拥抱,外加一个贴面吻。
  我们都在外国生活多年,这点外国人的礼仪早就熟稔。可是我身体下意识,不受控地闪开,伸手,“好久不见。”
  姚谦墨看着我伸出去的手,愣了几秒,脸色不易察觉地沉了沉,但很快恢复,伸手,握住我的。
  转而面对姚露西就轻松多了。
  “46分钟,”姚露西看了看表,皱着眉头却又微笑着看我,“你林大小姐可真难等啊!”
  我拿了menu递给露西,招手示意waiter过来。
  我对露西说:“你随便点。当我赔罪。”
  她立刻眉目舒展,接过menu乱点一通。
  我看着这样的露西,暗自觉得好笑。
  这个女人,小孩子一样,好哄,好骗。
  这样一个没有一点心机的女子,我能与她成为朋友,是我的荣幸。
  姚谦墨,姚露西,兄妹,同父异母。
  他们的父亲是新加坡第二大家族企业姚氏的董事长姚亦琛。
  露西是姚家见不得光的女儿。混血,妈妈是法国人。
  想当年姚氏是新加坡国内唯一能与恒盛并驾齐驱的大财团,姚亦琛这样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在浪漫之都巴黎拥有一个艳色俱佳的法兰西情人,其实也并不为过。
  我记得自己年幼时,在父亲的私人酒会上见过姚亦琛,年轻的他长相俊朗,气度不凡,想来应该是个桃花运盛的男子。
  姚谦墨上佳的长相应该是继承自父亲。只是和他父亲相比,姚谦墨俊朗中透着股邪气,笑起来会令人不安。
  而如今,姚氏已经早没有了当年的风光,姚谦墨虽是姚家唯一的继承人,却对从商不敢兴趣,而是跑去学了法律。
  姚露西的降临很显然是个意外。
  一个不讨好的意外。
  姚夫人无论如何不肯认她。
  这两兄妹彼此知道对方存在,但在大学之前从未谋过面。
  他们同年次考上耶鲁。
  露西和我一样,念商学,姚谦墨念法学。他们在这所美丽的常春藤盟校相逢。
  世界最高等学府,我也是在那里结实姚露西。
  露西很特别。
  那时候的她,中文一字不会,爱结交华人。
  我是她的中文老师。
  那时我刚到美国不久,靠可怜的奖学金度日。
  我不会要胡欣给我的钱。
  而她姚露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我和她做朋友,原本只想着各取所需。不料她这人难以应付,她对我太好,我吃不消,最后只得交付真心。
  我们,彼此都是唯一的朋友。
  *****************
  至于姚谦墨——
  这人我与他不熟。见过几次。
  第一次照面是在开学典礼,我刚做完新生代表讲话,下台便被一个趾高气昂的人拦住。
  那人用中文说,“你好,我叫姚谦墨。”
  我用中文回,“麻烦让让路。”
  “姚谦墨,法学院高材生,同梯次学生中第一个拿到JSD学位的奇才。”
  我从当时和我合租一间公寓的露西那里得知。
  我听露西这么说,只是点了点头,不做评价。
  虽然惊讶于含金量极高的JSD学位被一个第一眼看起来有些痞气的男人获得,但是我对这位姚谦墨,依旧是没多少兴趣。
  然后露西说:“他是我哥哥。而且他等会儿会来看我。”
  我听了差点便有些犯晕,弄不懂这人生际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怎么了?没事吧?”露西慌忙地上前扶我。
  然后我就真的晕了。
  那时候我水土不服的严重,加上打工回来淋了雨,感冒发烧脱水一齐来,我硬撑了一晚,想着第二天是周末,可以在家睡一觉,也就没太在意。
  而对自己身体这么大意的后果便是,我在医院住了一星期。在中餐馆打工赚来的钱全部付了医药费,还不够。
  送我去医院的正是这位姚谦墨。那时候他打横抱着我跑,我抬头看他焦急的样子,这个长相俊美的有些邪气的男人,着急的时候眼神很沉的怖人,我的额头不经意磕在他尖利的下巴颌上,模糊地痛。
  *************
  我和姚谦墨之间的交际仅限于此。姚谦墨这人,天生有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俊俏脸孔,这是我至今还记得他的主要原因。
  姚露西有看价格不看菜色的习惯。
  这个女人,永远这么活力十足。
  我只点了一杯拿铁。
  露西问我:“你回国准备干些什么?”
  “我还没想好。”
  我其实早就想好了,可是有姚谦墨这个外人在场,我不便多说。
  “去环球集团吧!我可以求托尼优先聘用你,薪水优待。”露西建议。
  我笑,不说话。
  作为我唯一的朋友,露西当然知道我的沉默,便是拒绝。
  托尼是露西的未婚夫。四五十岁。我在财经杂志上见过他几次,在与露西约吃饭的时候也和他打过几次照面。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个老男人有魅力到足以令人猜不出他的年纪,可是露西选择和他在一起,我还是很意外。
  我曾问过露西为什么选择托尼。虽然托尼是个颇有风情,但毕竟露西条件很好,没必要跟着一个比自己年纪大这么多的男人。
  露西却说:“我从小过着没有父亲的生活,有点恋父情节并不奇怪。”
  “林为零从不靠男人。更何况……那还是你的男人。”
  我喝一口拿铁,看着露西答道。
  这样说似乎引得露西不高兴,可是我没办法。我不懂得怎么逗人开心。
  我真的把她当朋友,也就更不会说一些违心的话。
  我试着转移话题,便问露西:“我想尽快找套房子,从酒店搬出去。你有什么好介绍?”
  露西还在计较着我拒绝进入环球的事,她没有搭理我。
  “你要什么样的房子?”姚谦墨接了我的话。
  “简单点。离滨海金融中心近点。交通要方便。”
  “我有一套公寓想要转租。户型不错,要不要抽空去看看?”他说,面带笑意。
  ****************
  接近凌晨我才被放归房间。
  露西是话很多的人。
  她对我短暂的不满转眼间就消失殆尽。
  她的思维跳跃,一个话题接着一个话题。
  乐此不疲,且不需要太过认真的听众。
  我只要适时“嗯。”“是吗?”或者摇头点头就足够。
  露西的插科打诨,维持到她哥哥姚谦墨离开。
  姚谦墨那时候接了个电话,刚开始用英文,看我们一眼,突然又转成日文。
  有些蹊跷。
  露西听不听得懂日文我不知道,我倒是听得一句不落。
  “我现在不方便过去。”
  “那好吧。你先回去。你有我家备用钥匙吧?”
  “谢谢亲爱的。”
  不知他这是要去赴哪位佳人之约。
  我看着他挂电话后匆匆离去的身影,有些好奇。
  姚谦墨离开,方便我打开话匣子:“我几天后要去恒盛面试。”
  露西拄着头,胳膊肘支在桌上,挑眉看我,沉默片刻,说:“你考虑清楚了?”
  我点头,然后低头喝咖啡。
  咖啡已经冷了。冷咖啡,即使再甜也很涩人。
  露西耸耸肩,“你都想好了,我还能说什么?”
  她一直反对我进恒盛。之前我就把自己和恒盛的关系挑明了跟她讲,她虽然单纯,可人和人之间的那些个尔虞我诈,该知道的也都知道。
  我进入恒盛,并没有考虑有没有胜算的问题。我只是单纯的觉得,不试一试,不甘心。
  “祝我成功?”
  我举杯,那杯冷掉的拿铁忍着反胃灌进嘴里。
  她也举杯。
  红酒,颜色很适合我现在的心情。
  红酒的红,是代表“掠夺”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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